27 不是猎物，是强势
丫头，你一直会被猎人追杀的。
环顾四周，在周围的人群中查看一张张脸孔时，卡鲁想起贝恩对她说过的话。意识到自己站在桥中间无遮挡物时，她斜视着两岸的屋顶，想象着猎人正通过步枪瞄准器瞄准她。
她打消这个念头。他不会的，不是吗？不对劲的感觉慢慢退去，她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她多疑罢了。然而，在其余的时间里，卡鲁觉得那种感觉又悄然而至，慢慢传遍她的全身，让她不寒而栗。苏珊娜表演了十多场，每次表演都让她更加自信。米克的小提琴盒一次次装满了钱，远远超过他承诺的数量。
他和苏珊娜极力劝说卡鲁和他们一起去吃晚饭，但被她婉言谢绝。她推说自己的时差反应还没有调整过来。此话不假，但那并不是她目前主要关心的问题。
她肯定有人跟踪自己。
她紧握拳头，抵着手掌的指尖不断颤抖，发出阵阵刺痛，接着刺痛传到她的手臂。当她离开大桥，拐入老城用青石板铺成的迷宫般的胡同里时，她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她停住脚步，蹲下来，假装系鞋带，把刀拔出来——她常用的刀；她的双月弯刀放在公寓的盒子里——滑进她的衣袖里，同时扫视着前方和后面。
她没看见有人，便继续朝前走。
她第一次到布拉格时，被这些迷宫般的胡同弄糊涂了。她走过一家美术馆，过了几个街区后，折回去找，结果怎么也找不着。这座城市吞噬了它。事实上，她再也没找到过它。这些纠缠在一起的胡同极具欺骗性，让你产生一种错觉：在你身后，当你不经意时，它们的位置会发生变化，石像鬼
会踮起脚尖走开，青石块会像拼图那样重新组合成新的形状。布拉格令你神魂颠倒，引诱你徜徉其中，像神话中的怪人，诱惑旅行者到森林的深处，直到他们迷失其中，再也找不到出路。不过，迷失在布拉格胡同的木偶店和酒吧间只能算是小小的冒险。唯有卡兹和他那群化妆成吸血鬼的演员潜伏在附近角落里，随时准备把人吓一跳。
通常是这样。
今晚卡鲁真正感觉到了威胁。她每走一步都很镇定、精确。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想战斗。她的身体充盈活力，时常给她一种能做点别的事的幻影。在这一刻，她确信在那幻影般的生活中，她会战斗。
“来吧，”她低下头，加快步伐，小声对着看不见的跟踪者说，“我有惊喜送给你。”
卡鲁来到位于大桥与老城之间的查理街。它是一条主要的步行街。这里游客多如过江之鲫。她挤在这些人中间，步履如飞，飘忽不定，时不时回头向后张望。她并不想发现谁在跟踪她，而是想装出害怕的假象。走到一条行人稀少的侧巷的交叉路口时，她突然向左拐，紧贴着墙壁。她对这一带非常熟悉。这里是卡兹闹鬼的地方，周围布满了藏匿点。就在前面，那座中世纪时期建造的市政厅的弧形凹门就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处。她曾多次装扮成鬼躺在那里。她钻进暗影里，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突然，她与一个吸血鬼打了个照面。
“嗨！”一个刺耳的声音传了出来。卡鲁快速顿住脚，向后倒退几步，离开暗处。“噢，天哪，”那个声音叫道，“是你。”
这个吸血鬼靠着墙，双臂交叉，一副无聊透顶但又盛气凌人的样子。
塔拉。看见这个女孩，卡鲁的脸沉了下来。她是个模特，又高又瘦，美得刺眼。这种美会衰老得很快。她的脸涂上厚厚一层白粉，画着哥特式的眼线，嘴上戴着獠牙，猩红色的唇角挂着一滴血。卡兹请来的这个性感吸血鬼泼妇披着一件黑披风，打扮得恰到好处。她极不合时宜地躲在卡鲁想用来藏身的地方。
真蠢，卡鲁责备自己。现在是闹鬼时间。卡兹的藏匿点当然会挤满了演员。当她晚上穿过老城区，看见无聊的鬼们靠在墙上，发短信或收短信，等待下一拨游客的到来时，她总觉得那样子很可笑。
“你在这里干什么？”塔拉问，撅着嘴唇好像嗅到什么味道。她是那些有本事把自己弄得丑陋不堪的漂亮女孩之一。
卡鲁向后扫了查理街一眼，然后朝前望了望巷里下一个能让她藏身的弧形凹门。那里太远了，她不能冒这个险。她觉察到跟踪她的人越来越近了。
塔拉慢腾腾地说：“要是你想找卡兹的话，别费心机了。他告诉了我你的所作所为。”
卡鲁心想，拜托，那事早已不重要了。她说：“塔拉，住嘴。”卡鲁用力挤进里面，把她挤到一边。
塔拉大吃一惊，想把她挤出去。“你想干什么，怪胎？”
“我说闭嘴。”卡鲁嘶声地说。但塔拉并没有闭嘴。卡鲁把刀子从衣袖里滑出，举了起来。刀尖像猫爪般弯曲，刀刃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塔拉倒吸一口冷气，马上住嘴。但没有多久，她又开口了：“噢，好吧。我想你打算捅我一刀——”
“听着，”卡鲁压低声说，“安静一会儿，否则我会剃光你的蠢眉毛。”
她刺耳地说了声：“什么？”然后吓得不敢出声。
塔拉的刘海修剪得又长又厚，长得快要盖住眼睛。她用发胶固定住，不让它移动。她这样做是为了盖住她的眉毛。圣诞节期间，卡鲁一气之下花了一个铜闪把她的眉毛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头发下面长着两条粗又黑的眉毛。如此一来，她的模特生涯算是完蛋了。
塔拉的表情先迷惑不解后来变得怒不可遏。卡鲁不可能知道她眉毛的事，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用头发盖好。她会认为卡鲁一直在暗中监视她，但卡鲁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她只要安静。“我是动真格的，”她低声喝道，“但愿我还能活着修理你的眉毛，所以闭上你的臭嘴。”
各种声音从查理大街飘过来，还有附近咖啡厅传来的音乐声以及发动机的嗡嗡声。她没法听到脚步声，但这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猎人总是悄然行动。
塔拉还是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但至少目前她安静了下来。卡鲁警觉地站着，眼冒凶光，竖起耳朵，专注地听。
有人来了。他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一般。在巷子外面，一个影子慢慢进入她的视线。当来人走近时，卡鲁看到她前面地上的影子变长。她的掌心突突直跳，她紧紧握住刀子，疑惑地看着影子，试图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很吃惊，马上想起那些话。不是贝恩说的，而是拉兹古说的话。
我的兄弟六翼天使在找你，美人。
这个影子。这个影子上有翅膀。
噢，我的老天，天使。卡鲁的脉搏突突乱跳。贝恩说的话对她造成的干扰顿时烟消云散。从一开始就有迹象表明是天使在跟踪她：她的掌心，涌动着一股能量。她的汉萨斯在猛烈跳动。她怎么不早点想到这事呢？她狠狠地扫了塔拉一眼，用嘴形暗示她“安静”。塔拉不敢叫喊。她吓坏了。
影子向前移动。在它后面，是天使。他紧张地向前张望。他在翅膀上施了魔法，翅膀看不见了。他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卡鲁把他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他惊人的美貌带给她的震撼与第一次看见他时完全相同。菲亚拉。她在心中呼喊着绘画老师的名字，要是你能亲眼看见他就好了。虽然他身上背着两把剑，他的双臂随意垂在身边，双手微微举起，手指张开，好像在示意他手上没有武器。
卡鲁心想，好极了。她握紧刀子。我可不是没有武器。
他与她隐匿的地方在同一条线上。
她做好准备。
她跃了出去。
她要向上跳勾住他的脖子——他很高，至少有六英尺四英寸——她如猛虎般扑向他，撞得他摇摇晃晃。她紧贴在他身上，立刻感受到她看不见的东西：他身上发出的热气和巨大的翅膀。它们虽然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着。当她把刀刃对准他的喉咙时，不仅感到他肩宽、手壮，身上暖意融融，更强烈意识到蕴藏其中的强大力量。
“在找我吗？”
“等等——”他说，没有做出准备打仗或把她甩掉的举动。
“等等。”卡鲁嘲笑地说。冲动之下，她张开另一只手，掌心朝着天使脖子裸露的地方摁了上去。
在摩洛哥，当她第一次把未知的汉萨斯魔力对准他时，局势急转直下。那次，汉萨斯的威力把他掀到空中。现在，它可怕的魔力没有冲击他并把他掀翻——这股力量闯入他的体内。卡鲁掌纹摁住的地方，她感到他肌肉猛地颤了一下，接着颤动传遍他的全身。霎时，他浑身痉挛起来。然后，颤动沿着她手臂传上来，进入她的五脏六腑，甚至她的牙根里。头好像要被震裂似的。她只感觉这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而他的情况就更糟。全身痉挛让他身体变了形，卡鲁差点被震脱，但她紧箍住不放。阿吉瓦快要窒息了。魔力瓦解了他的力量，令他恶心无力——它在做什么？他突然前倾，身体剧烈地抖动。他想把她的手掰开，但手指使不上力气。卡鲁用手压住的皮肤很光滑、灼热，而且越来越热。它的温度在升高。他翅膀的温度也在上升，像一堆被狂风吹乱的篝火。
火，看不见的火。
卡鲁受不了了。她把手掌从他脖子上挪开。她一挪开被灼得生痛的手，天使的精神立刻振作起来。他抓住她的手腕，猛地转身，把她甩开。
她轻巧地着地，转身面对着她。
他萎靡不振地站着，喘着粗气，一只手捂着脖子，对卡鲁虎视眈眈。卡鲁觉得一时无法动弹，有一会儿，只能凝视着对方。他看起来很痛苦，迷惑地皱起眉头，似乎在猜一个谜。
好像她是一个难解之谜。
他向前走几步。一瞬间紧张的局面有所缓和。他举起手，表示和解。当他接近卡鲁时，她的脉搏在狂跳，她的汉萨斯在狂跳，她的心、指尖也在狂跳。所有的痛苦记忆全涌上心头：对她乱砍的剑、着火的基什、燃烧的入口、她最后一次见到的、冲着她大叫“天使”的伊兹尔。
她抬起手，不想和解。她一只手握刀，另一只手掌对准天使。
天使退缩了。她发动猛烈攻势，汉萨斯的魔力令他连连后退好几步。“等等，”他说，拼命抵挡她的攻击，“我不会伤害你。”
卡鲁想笑，但笑不出来。现在是谁处在危险之中？她感到自己很强势。幻影般的生活不再嘲笑她，而是沁入她的肌肤，与她合为一体。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不是猎物，是强势方。
她继续攻击，天使向后退。她追了上去，他继续后退。在多年的训练中，她总是有点顾忌，不敢使全力。现在不一样了，她觉得强大，力量得到释放。她施展旋风般的攻击招数，猛击他的胸口、腿，甚至他高高举起、表示和解的手。每次触到他身体，她都意识他的伟岸——牢牢站住不动的身体。管你天使不天使——管它什么意思——他也不能超凡入圣。他也是血肉之躯。
“为什么跟踪我？”她用奇美拉语吼道。
“我不知道。”他说。
卡鲁哈哈大笑。真是可笑之至。她感到身轻如燕，身手敏捷。她心中憋着一股怒火，继续攻击他。他仍然只是自卫，躲开刺过来的刀，在汉萨斯的威胁下不断退缩。
“快动手。”她嘶声叫道，同时踢中他身上的要害部位，而他只是强忍痛苦。
他没有和她动手。当她再次攻击时，天使张开翅膀飞起来，飞离地面，飞到她够不着的地方。“我只想和你谈谈。”他从上方对她说。
她仰起头，向上看了看他在空中盘旋的位置。被他振翅发出的气流吹起的头发，犹如一条条小蓝蛇绕在卡鲁的脸上。
她凶狠地笑起来，半蹲着。“那就谈谈吧。”她说，跃上空中追赶他。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环顾四周，在周围的人群中查看一张张脸孔时，卡鲁想起贝恩对她说过的话。意识到自己站在桥中间无遮挡物时，她斜视着两岸的屋顶，想象着猎人正通过步枪瞄准器瞄准她。
她打消这个念头。他不会的，不是吗？不对劲的感觉慢慢退去，她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她多疑罢了。然而，在其余的时间里，卡鲁觉得那种感觉又悄然而至，慢慢传遍她的全身，让她不寒而栗。苏珊娜表演了十多场，每次表演都让她更加自信。米克的小提琴盒一次次装满了钱，远远超过他承诺的数量。
他和苏珊娜极力劝说卡鲁和他们一起去吃晚饭，但被她婉言谢绝。她推说自己的时差反应还没有调整过来。此话不假，但那并不是她目前主要关心的问题。
她肯定有人跟踪自己。
她紧握拳头，抵着手掌的指尖不断颤抖，发出阵阵刺痛，接着刺痛传到她的手臂。当她离开大桥，拐入老城用青石板铺成的迷宫般的胡同里时，她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她停住脚步，蹲下来，假装系鞋带，把刀拔出来——她常用的刀；她的双月弯刀放在公寓的盒子里——滑进她的衣袖里，同时扫视着前方和后面。
她没看见有人，便继续朝前走。
她第一次到布拉格时，被这些迷宫般的胡同弄糊涂了。她走过一家美术馆，过了几个街区后，折回去找，结果怎么也找不着。这座城市吞噬了它。事实上，她再也没找到过它。这些纠缠在一起的胡同极具欺骗性，让你产生一种错觉：在你身后，当你不经意时，它们的位置会发生变化，石像鬼
会踮起脚尖走开，青石块会像拼图那样重新组合成新的形状。布拉格令你神魂颠倒，引诱你徜徉其中，像神话中的怪人，诱惑旅行者到森林的深处，直到他们迷失其中，再也找不到出路。不过，迷失在布拉格胡同的木偶店和酒吧间只能算是小小的冒险。唯有卡兹和他那群化妆成吸血鬼的演员潜伏在附近角落里，随时准备把人吓一跳。通常是这样。
今晚卡鲁真正感觉到了威胁。她每走一步都很镇定、精确。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想战斗。她的身体充盈活力，时常给她一种能做点别的事的幻影。在这一刻，她确信在那幻影般的生活中，她会战斗。
“来吧，”她低下头，加快步伐，小声对着看不见的跟踪者说，“我有惊喜送给你。”
卡鲁来到位于大桥与老城之间的查理街。它是一条主要的步行街。这里游客多如过江之鲫。她挤在这些人中间，步履如飞，飘忽不定，时不时回头向后张望。她并不想发现谁在跟踪她，而是想装出害怕的假象。走到一条行人稀少的侧巷的交叉路口时，她突然向左拐，紧贴着墙壁。她对这一带非常熟悉。这里是卡兹闹鬼的地方，周围布满了藏匿点。就在前面，那座中世纪时期建造的市政厅的弧形凹门就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处。她曾多次装扮成鬼躺在那里。她钻进暗影里，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突然，她与一个吸血鬼打了个照面。
“嗨！”一个刺耳的声音传了出来。卡鲁快速顿住脚，向后倒退几步，离开暗处。“噢，天哪，”那个声音叫道，“是你。”
这个吸血鬼靠着墙，双臂交叉，一副无聊透顶但又盛气凌人的样子。
塔拉。看见这个女孩，卡鲁的脸沉了下来。她是个模特，又高又瘦，美得刺眼。这种美会衰老得很快。她的脸涂上厚厚一层白粉，画着哥特式的眼线，嘴上戴着獠牙，猩红色的唇角挂着一滴血。卡兹请来的这个性感吸血鬼泼妇披着一件黑披风，打扮得恰到好处。她极不合时宜地躲在卡鲁想用来藏身的地方。
真蠢，卡鲁责备自己。现在是闹鬼时间。卡兹的藏匿点当然会挤满了演员。当她晚上穿过老城区，看见无聊的鬼们靠在墙上，发短信或收短信，等待下一拨游客的到来时，她总觉得那样子很可笑。
“你在这里干什么？”塔拉问，撅着嘴唇好像嗅到什么味道。她是那些有本事把自己弄得丑陋不堪的漂亮女孩之一。
卡鲁向后扫了查理街一眼，然后朝前望了望巷里下一个能让她藏身的弧形凹门。那里太远了，她不能冒这个险。她觉察到跟踪她的人越来越近了。
塔拉慢腾腾地说：“要是你想找卡兹的话，别费心机了。他告诉了我你的所作所为。”
卡鲁心想，拜托，那事早已不重要了。她说：“塔拉，住嘴。”卡鲁用力挤进里面，把她挤到一边。
塔拉大吃一惊，想把她挤出去。“你想干什么，怪胎？”
“我说闭嘴。”卡鲁嘶声地说。但塔拉并没有闭嘴。卡鲁把刀子从衣袖里滑出，举了起来。刀尖像猫爪般弯曲，刀刃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塔拉倒吸一口冷气，马上住嘴。但没有多久，她又开口了：“噢，好吧。我想你打算捅我一刀——”
“听着，”卡鲁压低声说，“安静一会儿，否则我会剃光你的蠢眉毛。”
她刺耳地说了声：“什么？”然后吓得不敢出声。
塔拉的刘海修剪得又长又厚，长得快要盖住眼睛。她用发胶固定住，不让它移动。她这样做是为了盖住她的眉毛。圣诞节期间，卡鲁一气之下花了一个铜闪把她的眉毛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头发下面长着两条粗又黑的眉毛。如此一来，她的模特生涯算是完蛋了。
塔拉的表情先迷惑不解后来变得怒不可遏。卡鲁不可能知道她眉毛的事，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用头发盖好。她会认为卡鲁一直在暗中监视她，但卡鲁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她只要安静。“我是动真格的，”她低声喝道，“但愿我还能活着修理你的眉毛，所以闭上你的臭嘴。”
各种声音从查理大街飘过来，还有附近咖啡厅传来的音乐声以及发动机的嗡嗡声。她没法听到脚步声，但这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猎人总是悄然行动。
塔拉还是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但至少目前她安静了下来。卡鲁警觉地站着，眼冒凶光，竖起耳朵，专注地听。
有人来了。他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一般。在巷子外面，一个影子慢慢进入她的视线。当来人走近时，卡鲁看到她前面地上的影子变长。她的掌心突突直跳，她紧紧握住刀子，疑惑地看着影子，试图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很吃惊，马上想起那些话。不是贝恩说的，而是拉兹古说的话。
我的兄弟六翼天使在找你，美人。
这个影子。这个影子上有翅膀。
噢，我的老天，天使。卡鲁的脉搏突突乱跳。贝恩说的话对她造成的干扰顿时烟消云散。从一开始就有迹象表明是天使在跟踪她：她的掌心，涌动着一股能量。她的汉萨斯在猛烈跳动。她怎么不早点想到这事呢？她狠狠地扫了塔拉一眼，用嘴形暗示她“安静”。塔拉不敢叫喊。她吓坏了。
影子向前移动。在它后面，是天使。他紧张地向前张望。他在翅膀上施了魔法，翅膀看不见了。他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卡鲁把他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他惊人的美貌带给她的震撼与第一次看见他时完全相同。菲亚拉。她在心中呼喊着绘画老师的名字，要是你能亲眼看见他就好了。虽然他身上背着两把剑，他的双臂随意垂在身边，双手微微举起，手指张开，好像在示意他手上没有武器。
卡鲁心想，好极了。她握紧刀子。我可不是没有武器。
他与她隐匿的地方在同一条线上。
她做好准备。
她跃了出去。
她要向上跳勾住他的脖子——他很高，至少有六英尺四英寸——她如猛虎般扑向他，撞得他摇摇晃晃。她紧贴在他身上，立刻感受到她看不见的东西：他身上发出的热气和巨大的翅膀。它们虽然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着。当她把刀刃对准他的喉咙时，不仅感到他肩宽、手壮，身上暖意融融，更强烈意识到蕴藏其中的强大力量。
“在找我吗？”
“等等——”他说，没有做出准备打仗或把她甩掉的举动。
“等等。”卡鲁嘲笑地说。冲动之下，她张开另一只手，掌心朝着天使脖子裸露的地方摁了上去。
在摩洛哥，当她第一次把未知的汉萨斯魔力对准他时，局势急转直下。那次，汉萨斯的威力把他掀到空中。现在，它可怕的魔力没有冲击他并把他掀翻——这股力量闯入他的体内。卡鲁掌纹摁住的地方，她感到他肌肉猛地颤了一下，接着颤动传遍他的全身。霎时，他浑身痉挛起来。然后，颤动沿着她手臂传上来，进入她的五脏六腑，甚至她的牙根里。头好像要被震裂似的。她只感觉这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而他的情况就更糟。全身痉挛让他身体变了形，卡鲁差点被震脱，但她紧箍住不放。阿吉瓦快要窒息了。魔力瓦解了他的力量，令他恶心无力——它在做什么？他突然前倾，身体剧烈地抖动。他想把她的手掰开，但手指使不上力气。卡鲁用手压住的皮肤很光滑、灼热，而且越来越热。它的温度在升高。他翅膀的温度也在上升，像一堆被狂风吹乱的篝火。
火，看不见的火。
卡鲁受不了了。她把手掌从他脖子上挪开。她一挪开被灼得生痛的手，天使的精神立刻振作起来。他抓住她的手腕，猛地转身，把她甩开。
她轻巧地着地，转身面对着她。
他萎靡不振地站着，喘着粗气，一只手捂着脖子，对卡鲁虎视眈眈。卡鲁觉得一时无法动弹，有一会儿，只能凝视着对方。他看起来很痛苦，迷惑地皱起眉头，似乎在猜一个谜。
好像她是一个难解之谜。
他向前走几步。一瞬间紧张的局面有所缓和。他举起手，表示和解。当他接近卡鲁时，她的脉搏在狂跳，她的汉萨斯在狂跳，她的心、指尖也在狂跳。所有的痛苦记忆全涌上心头：对她乱砍的剑、着火的基什、燃烧的入口、她最后一次见到的、冲着她大叫“天使”的伊兹尔。
她抬起手，不想和解。她一只手握刀，另一只手掌对准天使。
天使退缩了。她发动猛烈攻势，汉萨斯的魔力令他连连后退好几步。“等等，”他说，拼命抵挡她的攻击，“我不会伤害你。”
卡鲁想笑，但笑不出来。现在是谁处在危险之中？她感到自己很强势。幻影般的生活不再嘲笑她，而是沁入她的肌肤，与她合为一体。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不是猎物，是强势方。
她继续攻击，天使向后退。她追了上去，他继续后退。在多年的训练中，她总是有点顾忌，不敢使全力。现在不一样了，她觉得强大，力量得到释放。她施展旋风般的攻击招数，猛击他的胸口、腿，甚至他高高举起、表示和解的手。每次触到他身体，她都意识他的伟岸——牢牢站住不动的身体。管你天使不天使——管它什么意思——他也不能超凡入圣。他也是血肉之躯。
“为什么跟踪我？”她用奇美拉语吼道。
“我不知道。”他说。
卡鲁哈哈大笑。真是可笑之至。她感到身轻如燕，身手敏捷。她心中憋着一股怒火，继续攻击他。他仍然只是自卫，躲开刺过来的刀，在汉萨斯的威胁下不断退缩。
“快动手。”她嘶声叫道，同时踢中他身上的要害部位，而他只是强忍痛苦。
他没有和她动手。当她再次攻击时，天使张开翅膀飞起来，飞离地面，飞到她够不着的地方。“我只想和你谈谈。”他从上方对她说。
她仰起头，向上看了看他在空中盘旋的位置。被他振翅发出的气流吹起的头发，犹如一条条小蓝蛇绕在卡鲁的脸上。
她凶狠地笑起来，半蹲着。“那就谈谈吧。”她说，跃上空中追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