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人猿变土著
和狮子打斗的声音吸引了一群附近村落的土著人，不一会儿两人就被一群黑人战士团团围住，他们比着手势，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把回答的声音都淹没了。
随后女人也来了，还有好奇的孩子们，他们一见到泰山，问题就更多了。泰山的那位黑人朋友终于向大家说明了一切。大家都拥了上来，向这位敢于直面凶残的狮子、还拯救了自己同胞的人致敬。
最后，泰山被带回了部落，土著人送了他家禽、山羊和熟食。当他指向武器的时候，战士们赶忙拿来了矛、盾和弓箭。那名黑人朋友呈上了杀死狮子的那把长刀。在这村子里，只要泰山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泰山想：“比起谋杀和抢劫来，这样的方式简单多了。”差一点他就要杀死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杀死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朋友。泰山感到一阵羞耻。从今以后，他决定在杀人前至少要搞清楚对方是否真的罪该至死。
这令他想到了茹科夫。要是那个俄罗斯人能在这个黑暗丛林现身哪怕几分钟也好。
他是这世上最死有余辜的人，要是泰山看见现在茹科夫竭尽全力讨好黑兹尔小姐的样子，绝对会迫不及待地替天行道。
泰山待在部落的第一晚，这里为他举办了一场狂欢。食物非常丰盛，猎手们带来了捕获的羚羊和斑马，还有大量的本地淡啤酒供应。战士们在篝火的映照下跳舞时，他们匀称的身体和端正的五官都给泰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没有西海岸土著那种典型的扁鼻子和厚嘴唇。休息时，那些男人的脸上透露着智慧和高贵，女人则显得楚楚动人。
在跳舞的时候，泰山注意到这个部落里的一些男子和大多数女子都戴着金首饰——主要是沉重的脚环和手镯，很明显都是由重金属打造的。当泰山表达出想要看一看的意愿时，那名女子将自己的手镯取了下来，并通过比手势，坚持要当作礼物送给他。泰山仔细观察了这枚首饰，十分确定是由纯金打造的。这让他非常吃惊，以前虽然有些沿海地区的黑人会从欧洲人那里购买或偷窃一些金首饰，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非洲土著人那里看到金首饰。泰山尝试询问打造首饰的金子是哪里来的，不过当地人没法理解他的意思。
等到大家跳完舞，泰山打算离开，不过热情好客的土著们都请求他留下来，并邀请他入住酋长家的大房子。他想要说明自己一早就会回来，不过还是没能让他们明白。直到泰山离开，这些土著人还是没搞懂他的意思。
泰山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几乎每个部落都饱受老鼠和害虫的侵扰，他比较介意这些，所以宁愿在树林间游荡，呼吸新鲜空气，也不愿意待在臭烘烘的草屋里。
土著们跟着他到栅栏旁的一棵大树下，见到泰山像猴子一样跳上树干，消失在茫茫的绿叶中，所有人都吃惊地大喊了起来。他们在这里呼喊了半个小时，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都各自回家睡觉了。
回到丛林的泰山不久就找到了一棵适合休息的大树，于是便在大树杈中蜷起身子，很快地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他就回到了部落里，像前一晚他消失时一样毫无征兆，把当地人都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被认出是前一晚的客人，大家随即报以欢呼和大笑。这天，泰山连同几名土著战士去附近的平原上狩猎，见到他如此熟练地使用自己部落的武器，战士们心中又升起了一阵崇拜和尊敬之情。
一连几周，泰山都和这些土著朋友住在一起，狩猎水牛、羚羊和斑马以获取食物，还捕猎大象以获取象牙。很快他就学会了简单的土著语言、本地风俗以及部落生活里的道德标准。原来，这些土著并不吃人——事实上他们很讨厌，也看不起那些食人族。
泰山之前跟踪的那名土著战士名叫布苏里，他告诉了泰山很多部落的传奇故事——许多年前，部落先辈们跋山涉水从北部过来，从前这里是一个强大的部落，不过后来强盗们带着致命的枪支来到这里，给部落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现在的部落人口减少、实力衰败，早已不见当年风采。
“他们就像捕杀野兽一样捕杀我们。”布苏里说。
“那些人根本没有怜悯之心。他们不是要奴隶就是要象牙，常常是两者都要。男人都被杀死了，女人也像羊群一样被赶走。我们常年与他们战斗，他们那些喷火的铁杆能在很远的距离就把我们的战士杀死，箭和矛完全比不过。最后，在我父亲还年轻的时候，阿拉伯人又来了，不过战士们很早就发现了他们，那时的酋长仇瓦比命令族人收拾好东西，和他一起撤离——他会带领大家南下，直到找到一个不会再受到阿拉伯强盗骚扰的地方。
“大家听从了他的命令启程了，带着所有的家当，包括大量的象牙。他们一连走了好几个月，饱受苦难，穿过密林，翻越高山，最后来到这里，尽管他们还派人去寻找更好的地方，却再也没有找到过了。”
“那些强盗再也没有找到这里吗?”泰山问。
“一年前有一小队阿拉伯人偶然来到这里，不过我们把他们赶走了，还杀了不少。一连好几天我们都跟着那群人，像跟踪野兽一样，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撂倒，到最后只有几个活口逃走了。”布苏里一边说，一边拨弄着左臂上的一个沉重的金手镯。泰山的视线落在这个首饰上，回忆起第一次来到部落时想问的问题——那时土著人都听不懂，也就不了了之。他都要忘记这件事情了，毕竟，作为一个原始人类，他更多的时候是活在当下。不过见到金子后，他体内沉睡着的文明意识被唤醒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对财富的渴望。在短暂的现代文明生活里，泰山明白了金子就意味着权力和快乐。他指着金首饰问道：“布苏里，这黄色金属是哪里来的?”
对方指着东南方向，回答：“要向那边走一个月——也许更远。”
“你去过那边吗?”泰山问。
“没去过，不过很多年前我的族人去过，那时我父亲还是个小伙子。有一队族人在搜寻更合适的部落地址的时候，碰见了许多怪人，那些人身上就穿戴着这些黄色金属做成的饰品，他们的矛头和箭也是用这种金属打造的，还用它来制作炊具。
“他们住在一个大部落里，房子都是石头建造的，部落周围还砌了高高的墙。那些人非常凶悍，还没弄清来意，就开始向我们的战士发起进攻。虽然人数少，不过战士们占据了一个山顶的有利位置，直到太阳落山，敌人都退回城里之后，我们的战士才从山上下来，从死去的敌人尸体上取下了许多这种黄色的金属首饰，然后从山谷出来，此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族人回到那里。
“他们很邪恶——既不是像你一样的白人，也不是像我一样的黑人，而是像大猩猩一般浑身长满了毛发。他们都是实打实的坏人，仇瓦比很高兴能从那些人的领土上逃回来。”
“当年和仇瓦比一起见过那些怪人的战士还有活着的吗?”泰山问。
“我们的现任酋长瓦兹瑞那时和他一起去了，”布苏里回答道，“瓦兹瑞是仇瓦比的儿子。”
当晚，泰山又向瓦兹瑞问起那件事。年事已高的瓦兹瑞说那是一段遥远的旅程，不过路并不难找，他仍然记得很清楚。
“那时，我们沿着部落旁的这条河的上游方向走上十天。第十日在一片高耸的山脉旁见到了一湾泉水，就是这条河流的源头了。第二天我们翻越了那座高山，山的另一边又有条小河，沿着小河走进了一大片森林。我们沿着蜿蜒的小河一直走，最后小河汇入了一条流向山谷中心的大河。
“随后我们沿着这条大河溯源而上，想要找到一片更开阔的土地。再走了二十天后终于穿越了群山，走出了部落的领地，面前是一片新的山脉。沿着大河上游继续前进，大河变成了小河，直到最后，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山洞，这个山洞就是大河的起源了。
“我还记得，那晚我们在山洞里待了一晚，因为山高的缘故，那里非常冷。第二天大家决定登上山顶，看看山那边有些什么，如果还是没有合适的地方，我们就回到部落，告诉大家这已经是最好的地址了。
“因此我们沿着岩石峭壁爬上了山顶，站在平坦的山顶，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浅浅的山谷，非常地狭窄。山谷的远处有一个石头搭建的部落，很多房子已经坍塌。”
接下来的故事基本上和布苏里说的一样。
“我倒想去那里，见一见那个奇怪的村落，”泰山说，“从那些凶悍的原住民那里弄到一些黄色的金属。”
“路程太遥远了，”瓦兹瑞说，“我年纪大了，不过要是你愿意等到雨季结束，河流水位下降，我愿意带上一些战士同你一起去。”如此安排，泰山自然很满意，尽管他很想第二天早上就出发——简直像个孩子一样迫不及待。人猿泰山确实是个孩子，或者说是个原始人，不过两者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样的。
过了两日，一小队猎手从南部回来，报告说几英里外出现了一群大象。
爬上大树，他们很清楚地看见了象群，他们数着数量，发现了几只雄象，还有很多雌象和小象，成年雄象的象牙非常具有吸引力。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大家都在为一场盛大的狩猎做准备——检查长矛，装满箭筒，调整弦弓。村里的巫医也忙着在人群中派发各种各样的符咒，保护猎手们免受伤害，祝福他们捕获很多猎物。
天一破晓，猎手们就启程了，一行共五十名黑人战士，走在他们中间的是人猿泰山，他轻灵地走着，好似一位森林之神。除了肤色以外，泰山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身上的装饰品和武器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使用一样的语言，和他们有说有笑，甚至在狩猎临行前还和本地人一样，又蹦又叫地跳着当地的舞蹈，活脱脱一个土著人。
泰山也从不怀疑这一点：与他成功模仿了几个月的巴黎人的行事方式相比，自己更喜欢这种土著人的生活。
不过他还是会想念达诺，一想到达诺看见自己现在的生活时会露出的那种一本正经的法国式表情，泰山就会乐得咧嘴大笑，露出亮白的牙齿。可怜的保罗，他还以帮助朋友摆脱“野性”而自豪不已呢。“我堕落得可真快啊!”泰山想。不过他的心里可不是真的这么认为——相反，他为巴黎人感到惋惜，那些人像犯人一样被囚禁在可笑的衣服里，由警察来保护他们脆弱的生命，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伪而无聊。
出发两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昨天观察到象群的那个位置附近。所有人都开始放轻脚步，寻找大象留下的脚印。最后他们发现了一条小径，很明显几个小时前象群刚刚从这里走过。猎手们排成一字纵队，沿着小径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突然，泰山举手示意猎物就在附近——他灵敏的鼻子发现大象就在前方不远处。
泰山解释自己是如何发现大象的，黑人战士们都不太相信。
“跟我来，”泰山说，“你们就知道了。”像松鼠一样，他跳上了一棵树，敏捷地爬上了树顶，后面跟着一名动作缓慢而谨慎的黑人战士。
等这名战士爬到泰山腿边时，后者向南边指了指，在那里，几百码开外，可以看到很多大象的黑背在草丛中来回移动。战士对下面的望风人指了指方向，用手指比了比猎物数量。
猎手们立即向象群的方向行进，那名黑人战士也爬了下去，泰山留在了树上，以自己习惯的方式，在树枝间攀援跳跃。
用原始武器捕猎野生大象可不是儿戏，很少有部落会这么做。这个部落却敢于挑战，泰山感到非常自豪——他已经把自己看成是这个小社会的一分子了。泰山悄悄地在树上移动，他看见下方的战士们也围成半圆，悄悄地接近毫无觉察的象群。最后他们进入了象群的视野范围。
猎手们选择了两只大雄象，随着一声指令，十五个战士都从埋伏的地方站了起来，向两只庞然大物投射了沉重的战矛，每只大象都中了二十五支矛。第一只还没来得及移动，如同雪崩一般的矛就倾泻下来，其中两支穿透了它的心脏，大象向前一跪，没有任何挣扎就倒在了地上。
另一只由于正面对着猎手们，不易瞄准，虽然所有矛都命中了，却没有一支刺中它的心脏。这只巨大的雄象由于疼痛和愤怒发出了巨大的吼声，眼睛四处搜寻伤害它的人。在被盯上之前，黑人战士们迅速向丛林中隐去，不过撤退的声音还是被大象听到了，它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冲了过来，撞毁踩碎了沿途的灌木和树枝，发出巨大的声响。
碰巧，它冲向了布苏里的方向，大象的追赶速度如此之快，仿佛布苏里没有在拼命逃跑，而是原地等死一般。泰山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目睹了一切，见到朋友遇险，他一边朝愤怒的大象跑去，一边大声叫喊，希望吸引它的注意力。
可大象已经愤怒至极，除了眼前逃命的布苏里，其他一切都看不见，听不着。泰山知道，这位黑人朋友恐怕是凶多吉少。带着当初猎杀布苏里时一般的冷静，泰山跳到了大象面前，想要拯救这位黑人战士。
泰山手里还握着长矛。在大象距离布苏里只有六七步距离的时候，一位白人战士突然从天而降。大象猛地一冲，突然向右转了向，想要先解决这个自不量力胆敢挡在它和猎物面前的人。不过它没有料到泰山的行动速度如此之快，连它敏锐的眼睛都跟不上。
在这只雄象还没有意识到之前，泰山已经跳了起来，将铁头长矛从大象肩部直直地插入其心脏，这只庞然大物便倒了下去，死在了人猿泰山的脚下。
布苏里没能目睹这场壮举，不过老瓦兹瑞酋长和其他几个战士看得真切，他们围住泰山和他的猎物，欢呼喝彩。泰山一跃跳上大象的尸体，发出他的胜利咆哮。这时黑人战士们却害怕得纷纷后退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凶残的大猩猩的标志性声音，简直和狮子一样令他们害怕。他们觉得眼前这个人拥有超能力，对他的惧怕中还带着敬畏。
可是当泰山低下头朝他们微笑时，大家的恐惧消除了，虽然还是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奇怪的人可以像猿猴一样在丛林间快速攀援，甚至比他们在陆地上还要行动自如。而且这人除了肤色，其他都和自己一样，却拥有十个人的力量，能够单枪匹马和这座丛林里最凶猛的野兽战斗。
当所有的战士们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追击剩下大象的狩猎再次开始了。不过他们刚刚走了几百码，从后方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微弱而怪异的爆炸声。
所有人都像雕塑一样站住了，专注地听着，突然泰山开口了。
“是枪声!”他说，“部落受到袭击了。”
“快来!”瓦兹瑞大喊，“阿拉伯强盗回来了，要抢我们的象牙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