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穿越原始丛林
泰山感觉绳子还在继续下坠,上方传来了石板刮擦井口石砖的声音。
片刻后,下落突然停住了——石块刚好卡在了井口边缘。泰山小心翼翼地顺着绳子向上攀爬,不一会儿他的头就从井口探了出来。院中空空如也,欧帕城里的人都去观看祭礼了。泰山可以听到从附近庭院传来高阶祭司的吟唱声。舞蹈声已经停止,舞止刀落,泰山一边想着,一边迅速朝祭司声音方向追去。
命运指引着泰山来到这个露天大殿的入口。他和祭坛之间是一条排满了男女祭司的长队,等着用金杯装盛祭品的温热血液。拉手握刀子,对准祭坛上的女人的胸膛缓缓刺去。看到自己的爱人已是这副模样,泰山喘了一口粗气,几乎哽咽起来,前额上的伤疤也变成猩红色,眼中弥漫血色,如一只发疯的巨猿一般大吼着,像一头雄狮一般冲进了信徒之中。
泰山从最近的一个祭司手里夺过一根木棍,仿佛变成了一个恶魔,一边清开道路一边朝着祭坛快速冲去。听到泰山发出的声音,拉的手停了下来。认出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后,她脸色变得惨白。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陌生的白人男子是如何从被锁住的地牢中逃离的,也从来没想让他离开欧帕城——面对泰山强壮的身体和英俊的脸庞,她是以一个女人的眼光,而不是以一个女祭司的眼光来看待他。
她聪明的头脑中已经编造好了一个故事——这位白人男子是太阳之神在人间的信使。她知道只有这样欧帕城的人民才能接受,同时也十分肯定,与其回到献祭的祭坛上,这个男人肯定更乐意成为她的丈夫。
但当她准备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泰山却不见了,她离开时明明已经把门紧紧地锁住了。现在他却回到了这里——凭空出现——对她的祭司们狠下杀手,仿佛他们只是待宰的羔羊。这一刻她忘记了她的活祭品,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这个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抱起躺在祭坛上的女人。
“别挡道,拉,”他喊道,“你救过我一次,所以我不会伤害你,不过别打算阻挠或跟着我,否则我也不得不杀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越过她朝着地下密室的入口处走去。
“她是谁?”高等祭司指着昏迷的女人问道。
“她是我的女人。”人猿泰山说道。
这个欧帕城的女祭司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随后眼中被绝望的阴霾所占据——她双眸噙满泪水,哭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这时一群面目可憎的男人从她身旁穿过,准备捉拿泰山。
可泰山早已离开,就像一束光一样迅速消失在通往地洞的密道里,追兵们小心谨慎地尾随而去,发现庭院空无一人,他们大笑起来,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这群人知道密道是个死胡同,泰山想要出来只能原路返回,他们只需要在这儿守株待兔就行了。
抱着不省人事的简·波特,泰山穿过欧帕城太阳神庙下的地道。那些欧帕男人忽然想起这个男人曾经逃进地道里,尽管他们把守着入口,却没有再见他出来过,今天他又突然从外面现身。于是只得再次派出五十个男人进入峡谷抓捕这个亵渎神庙的人。
泰山来到那堵被拆掉的墙边,对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信心满满,甚至都没有把墙恢复原状,他一点也不担心那些人会发现这条通向藏宝室的通道。泰山已经打定主意再次回到欧帕城,带走更多金块,比他上次埋起来的那些还要多。
他在密道里一路小跑,通过第一道门,穿过地下宝库,又越过了第二道门,进入通向城外隐藏出口的隧道。简·波特仍然昏迷不醒。
在那块巨石顶部,泰山转身向废城往去。一队欧帕城的怪人正穿越平原而来。他犹豫了一阵,应该现在爬下巨石赶往悬崖,还是应该在这躲到晚上再说呢?看了一眼女孩苍白的脸色后,他心中有了决定。不能冒着再次被俘的风险留在这里。另一批敌人可能从隧道跟过来,如果腹背受敌就只能被抓了。毕竟带着这个昏迷的女孩,泰山无法在敌人中突出重围。
带着简爬下巨石可不容易,不过在敌人赶到巨石前,泰山用绳子把女孩绑在肩上,安全地下落到了地上。由于是从背对着欧帕城的这边爬下去的,搜索队伍没有发现二人,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猎物其实近在咫尺。
以巨石为掩护,在追兵包围巨石并且发现他们之前,泰山已经跑出了一英里远。怪人们兴奋地大叫,狂奔起来,认定很快就能抓住那个负重逃跑的犯人。但是他们都低估了泰山的体能,也高估了自己短小罗圈腿的力量。
泰山步履轻盈地奔跑着,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他也偶尔看一眼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简是如此苍白憔悴,要不是还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心跳,泰山都不知道她依然活着。
就这样,他们爬上了平顶的山头,来到了悬崖边。在距离悬崖还有最后一英里时,泰山像一头鹿一样飞奔起来,为了能够争取更多时间,在追兵到达山崖,用岩石砸向他们之前爬下悬崖。因此,等敌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山崖时,泰山早已下到崖底,跑出半英里外了。
怪人们气急败坏,在悬崖上大跳大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上蹿下跳,极力发泄着满腔怒火。这一次他们没有越过自己的领地边界继续追来,很难说是因为上次的追逃过程太过无趣,还是因为见到泰山速度如此之快,意识到追上无望。看到泰山进入山麓的丛林后,追兵们转身朝欧帕城而去了。
在森林边缘可以看见悬崖顶部的地方,泰山把女孩放在了草地上,然后去附近的小河找来一些水给她擦洗了脸和手,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醒来。担心的泰山再次抱起女孩,向西边匆匆赶去。
下午晚些时候简·波特醒了过来。她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在努力回想昏厥前看见的情景。啊,她记起来了。那座祭坛,可怕的女祭司,还有落下的屠刀。她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正在经历死亡前的短暂幻觉。当她最终鼓起勇气睁开双眼时,眼前的情景证实了刚刚的猜想。她看见自己正躺在已经死去的爱人怀里,穿越绿树成荫的天堂。“如果这就是死亡,”她低声说,“感谢上帝我已经死了。”
“你说话了,简!”泰山喊道,“你醒过来了!”
“是的,泰山。”她回答。几个月以来,平和而幸福的微笑第一次点亮了她的面颊。
“谢天谢地!”泰山喊着,来到了一片小溪边的草地上,“我总算及时赶到了。”
“及时?你是什么意思?”她问到。
“及时把你从祭坛上救出来啊,”他回答,“你不记得了吗?”
“把我救出来?”她不解地问道,“我们不是都死了吗?我的泰山。”
简被放在了草地上,背靠着一棵大树。听到这个问题,泰山往回走了几步,好将她的脸瞧个仔细。
“死了!”他重复一遍,然后大笑了起来,“你没死,简,如果你回到欧帕城,去问问那里的人,他们会告诉你我也没有死。是的,亲爱的,我们都还活着。”
“但是黑兹尔和索朗都告诉我你掉进了距离海岸好几英里的大海里,”她急急地说,仿佛在努力说服泰山他已经死了一般,“他们说你掉进了大海,几乎没有可能被救起,没有可能活下来。”
“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不是鬼魂呢?”他笑着问道,“我是被那个讨人喜欢的索朗先生推下甲板的,但我没有淹死——过一会儿我会全部告诉你的——现在,简,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时那样,我又成了一名野人。”
女孩缓缓站起身,朝他走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喃喃地说道,“爱丽丝女士号遭遇海难以来的几个月,我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现在却如此真实地感觉到幸福。”
她走近了,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抓着泰山的胳膊。
“这一定是在做梦,不久后我就会醒来,看着那把可怕的刀子向着我的心脏刺去——吻我吧,亲爱的,在梦醒之前再吻我一次。”
泰山毫不犹豫,一把将爱人抱进怀里,亲吻了她无数次,直到她已经气喘吁吁。泰山停下时,她又用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再次吻上了他的双唇。
“我还活着吗?这是现实吗,还是只是个梦?”泰山问道。
“我的爱人,如果你已经死了,”她答道,“我祈求在醒来看见那些可怕的事情之前,能够像这样死去。”
两人相视无言——凝望着对方的眼睛,无比的幸福感令二人感到难以置信。过去所有的恐惧和失落都被遗忘——未来遥不可期,只是现在——啊,他们拥有的只有现在,没人可以夺走。女孩首先开口,打破了甜蜜的缄默。
“我们去哪儿,亲爱的?”她问道,“去做些什么?”
“你最想去什么地方?”他问到,“最想做些什么?”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的爱人,去做对你来说最美好的事情。”她回答道。
“但是克莱顿怎么办?”他问,刚才他都忘了两人之间还隔着另一个人,“我们忘记了你的丈夫。”
“我没有结婚,泰山,”她喊道,“婚约也已经取消。就在被那些怪物抓走之前,我向克莱顿先生吐露了对你的爱。对于我无法履行之前做出的承诺一事,他表示理解。我们在狮子的袭击中奇迹般地活了下来,随后我就向他吐露了真心。”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眼神里透着疑问地看向泰山。“泰山,”她喊道,“是你救了我们?再不可能有别人了。”
他闭上了眼睛,满心惭愧。
“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离开?”她责备地哭喊道。
“不是的,简!”他解释道,“别这样!你不知道在那之后我有多难受,开始只是嫉妒,后来又因为命运的不公而苦闷。在那之后我回到了巨猿族群去,打算不再见任何人类。”之后他告诉了她自己回到丛林之后的生活和经历的种种事情——如何从一个文明、开化的巴黎人急转直下,变成一名瓦兹瑞的野蛮勇士,渐渐恢复他从小培养起来的兽性。
她问了许多问题,最后终于来到了那个令她害怕的问题——索朗曾经说到的巴黎女人。泰山讲述了自己在文明社会的每一个故事,毫无遗漏,因为他对她用情专一,问心无愧。说完他便坐了下来,看着女孩,好像在等待她的评判与决断。
“我就知道他在撒谎,”她说道,“噢,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你不生我的气吗?”他问道。
她显然答非所问,像是在耍女孩子的小脾气。
“那位伯爵夫人漂亮吗?”她问道。
泰山笑了,再次亲吻了她。“不及你十分之一的美丽,亲爱的。”他说道。
她满意地舒了口气,把头靠在了泰山的肩上。他知道女孩已经原谅了他。那晚,泰山在一棵大树的树枝间搭了个舒适的小窝让疲累的女孩睡觉,他自己则待在小窝下面的树杈里,即使在睡梦中也要守护她。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回到海岸。路好走的时候,两人就拉起手走在广袤的丛林之中,仿佛回到了久远的祖先时代。碰到纠缠的灌木丛时,他就将女孩双手抱起,带着她在大树之间穿梭。两人是如此幸福,都希望时间慢一点走,要不是急着去救克莱顿,真想就这样永远走下去,尽情享受这段精彩旅程的甜蜜和快乐。
在他们到达海岸前的最后一天,泰山突然闻到一丝人类的气味——是黑人的气味。他告诉女孩别出声。“这丛林里可没几个朋友。”他冷冷地说。
半个小时后,一队西行的黑人出现在视线里。一见到他们,泰山就高兴地喊了出来——这是一队瓦兹瑞部落的人,有布苏里,还有其他一起去欧帕的战士们。看到泰山后众人高兴地又跳又叫,他们告诉泰山自己已经找了他几个星期了。
见到泰山身旁的白人女子,战士们感到非常诧异。泰山表示她将要成为自己的女人后,黑人战士们都向她表示了敬意。一行人有说有笑有跳,来到了海岸边的简陋小窝。
这里没有生命的迹象,也没人回应他们的叫喊。泰山迅速爬上大树进入小窝,过了一会,拿了一个空罐子出来丢给布苏里,让他去装点水,然后示意简·波特也上来。
两人一同扶起了那个消瘦憔悴的家伙,他正是曾经那个英国贵族。这个曾经年轻英俊的脸庞如今眼神空洞,脸颊凹陷,布满皱纹。见此情景,女孩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还活着,”泰山说道,“我们尽力为他做点什么,虽然可能太迟了。”
当布苏里带着水回来时,泰山倒了一些在那干裂、肿胀的嘴唇间。然后给他洗了洗滚烫的额头,擦了擦干瘦的四肢。
不一会儿,克莱顿睁开了眼睛。当看见在他身边的女孩时露出了一丝憔悴的笑容,看到泰山时则一脸震惊。
“没事的,老伙计,”泰山说道,“我们找到你了,还来得及,现在一切都没事了,很快你就可以再次站起来的。”
英国人虚弱地摇了摇头。“太晚了,”他轻声道,“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宁愿死去。”
“索朗在哪儿?”女孩问。
“我高烧恶化之后,他就离开了。那人是个魔鬼。我太虚弱了,没法取水喝的时候向他求助,他却把水都倒掉,还对我嘲笑一番。”想起那个恶棍,奄奄一息的他突然勃然大怒,用胳膊肘支撑着爬起来。“是的,”他大叫着,“我会活下去!我会活下去,找到他,宰了那个禽兽!”短暂地挣扎过后他更加虚弱了,毫无气力地倒在那堆发了霉的茅草上。茅草上面蒙着他那件破旧的长外套,这是之前简·波特的床铺。
“别想着索朗了,”泰山说,一边把手放到克莱顿的额头上,“把他交给我,我迟早会抓住他的,别担心。”
克莱顿静静地躺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几次泰山不得不把耳朵紧紧贴在他那干瘪的胸膛上,才听得见那颗疲惫的心脏在微弱地跳动。快到晚上的时候他又挣扎着爬起来了一会儿。
“简。”他轻声说。女孩弯下身子,低下头,贴近了听他说话。“我错怪你了——还有他,”他虚弱地朝泰山点点头,“我太爱你了,无法想象与你分开,但这不能成为伤害你的借口。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能够完成一件事,其实一年前我就该这么做了。”饱受高烧折磨的克莱顿躺着,把手伸进身下的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一番,找寻着什么东西。他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纸片,朝简递了过去,女孩刚接过,他的手臂就无力地跌落到胸口,头向后一转,大喘了一口气,便不再动弹了。泰山拿起外套盖住了那张痛苦的脸。
两人在原地跪了好一阵子,女孩的嘴唇颤动着,默默地祈祷。随后他们站了起来,立在尸体的两侧,泰山眼里噙满了泪水。此前经历的痛苦教会了泰山同情他人的苦难。
透过眼中的泪水,女孩读起了那张已经褪色的纸片,眼睛也越瞪越大。她又看了两次,才慢慢理解了其中的意思。纸上写着:
指纹比对证明你才是格雷斯托克勋爵的儿子。祝贺。
达诺
她把纸片递给泰山。“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说,“他没有告诉你吗?”
“我早就知道了,简,”泰山回答,“但不知道他也知道。一定是那天晚上我把这张纸片落在候车室了。我就是在那儿收到信的。”
“可你居然为什么告诉我们母猿才是你的母亲,还说一直都不知道父亲是谁?”简质疑道。
“亲爱的,如果没有你,爵位和遗产对我来说分文不值,”泰山说,“如果我从他的手里夺走这些东西,就会让我的爱人陷入贫穷与痛苦之中。难道你不明白吗?简!”他像是在为自己犯的错误辩解着。
她的手越过尸体,握住了泰山的手。
“我差点就因此错失了一份爱情!”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