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杜尔迦庙
卡当先生要我们在车里等着,由他查看庙里的游客多不多。阿岚把头钻到座位间撞我,直到我转过头。
「你最好低着头,不小心点的话,说不定会让人看见。」我笑说着。
白虎低吼一声。
「我知道,我也很想你呀。」
约莫五分钟后,一对年轻的美国夫妇从庙里出来驾车离去,卡当先生跑回来了。
我跳下车帮阿岚开车门,他像只讨饭吃的家猫般在我腿上磨蹭,惹得我哈哈大笑。
「阿岚!你快把我挤倒了啦。」我一直用手抚着他的颈子,这样他也就满意了。
卡当先生咯咯笑说:「你们两个进去寺庙看看吧,我在这边看看还有没有游客。」
通往寺庙的小路两侧,排列着平滑的土色石头,寺庙本身也有相同的颜色,但混着淡棕、桃红及淡灰色的纹路。庙宇四周种了树木花卉,有许多步道从主要的入口分散出去。
我们爬上通往空地的短阶,露天的入口,可见到支撑通道的高长雕柱。门口的高度仅够一名普通身高的人通过,空地两侧精雕着许多印度男女神祇。
有张用数种语言写成的告示,提醒游客脱掉鞋子。地上颇多灰尘,我干脆连袜子一起脱掉,塞到布鞋里。
庙里的天花板拓展成高耸的圆顶,上面雕着复杂的花卉、大象、猴子、太阳、嬉戏的男女众神。下边是长方形的石地,四根繁复的圆柱,由角落中的华丽拱门连缀。柱子上雕着各种年龄职业的人膜拜杜尔迦的模样,每根柱子顶端都可看到类似的女神。
这间寺庙是从山丘上凿出来的,一连串的台阶从主楼层分三个方向散开。我挑了右边的拱门,走上石阶,石阶后的区域已经损毁了,崩塌破碎的石头散置在地上,我很难从眼前的情景想象昔日的盛况。
接下来的区块中,有座像石坛的东西,石坛顶端有尊破损到难以辨识的小石雕,所有东西都覆着厚厚的褐色粉末,粉尘在空中闪烁飘浮,有如精灵的魔粉。阳光自圆顶的裂缝中洒落,在地上打出窄细的光束。我听不见阿岚的动静,但我每走一步,都在空荡的寺庙中引起回声。
外头的空气十分窒闷,但寺庙里的空气则相当温适,有些地方甚至颇为凉爽,彷佛每个台阶都将我带到不同的气候里。我瞄了地上一眼,看到自己的足印和阿岚的爪印,便提醒自己离开前要记得扫地,免得别人以为此地有老虎为患。
搜寻过这个区块,并无斩获后,我们进入左边的拱门,我讶异地倒抽一口气。挖空的石壁里放了一尊美丽的杜尔迦石雕,她戴着高耸的头盔,八只手如孔雀羽毛般环着身躯。杜尔迦手拿各种武器,扬着其中一件做防卫状。我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根战锤。杜尔迦的爱虎达门依在她腿边,老虎的肉掌中伸出利爪,瞄着一头野猪的咽喉。
「我猜她也有老虎保护,呃,阿岚?」
我站到雕像正前方,阿岚坐在我旁边,两人一起端详女神像。我问阿岚:「你想,卡当先生期待我们能在这里找到什么?找到更多答案吗?我们该如何取得杜尔迦的祝福呢?」
我在雕像前来回踱步,一边检视墙壁,用手指去戳壁上的裂缝。我想找寻某种不寻常的东西──但身为异国的外来客,我实在不确定会是什么。半个小时后,我的手已沾满蛛网和陶土色的粉尘了。更糟的是,我还是毫无头绪。我在牛仔裤上擦着手,走到石阶上。
「我放弃啦,我不知道我们应该找什么。」
阿岚走过来,把头靠到我膝上,我揉揉他的背。
「接下来该怎么办?要继续找呢,还是回吉普车?」
我望着一旁的支柱,上面是人民膜拜杜尔迦的景象,这根柱子刻了两女一男献上食物,我想他们应该是农民吧,因为其余柱面尽是田地与果园,还包括家畜与农具。男人肩上扛着一捆稻谷,其中一名女人拿了一篮水果,另一名拿着一个小物件。
我走上去细看,「喂,阿岚,你想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吓了一跳,王子温暖的手紧握住我的。
我骂道:「你变身之前应该先警告我一下吧。」
阿岚大笑着摸摸石刻,「我不确定,看起来像是钟铃之类的。」
我抚着石刻喃喃说,「如果我们像那样为杜尔迦献礼呢?」
「妳是指什么?」
「我是指,如果我们献上某个东西,例如献上水果,然后摇响钟铃呢?」
他耸耸肩说:「可以啊,任何事都值得一试。」
我们走回车上,把这主意告诉卡当先生,他似乎很想一试。
「这点子太棒了,卡西小姐!真不懂我怎么没早点想到。」
他在我们的午餐堆里翻出一颗苹果和香蕉。
「至于钟嘛,我没带来,不过我想这些老庙里,很多都装了钟。有客人到访、礼拜,或传唤众人吃饭时,门徒都会敲钟。何不到庙里找找看,也许能找到一座,那样我们就不必开车回城里买了。」
我接过水果说:「但愿能奏效,得到她的保佑,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你可别抱太高的期望呀,卡当先生,拜托拜托,因为你一定会很失望的。」
他安慰我说,他绝不会对我失望,然后就赶我们上路了。
回到庙内,阿岚负责搜寻祭坛区,我则开始在另一个房间的碎石中翻找。
经过十五分钟后,我听到:「卡西,快过来!我找到了!」
我赶到阿岚身边,他指着房间边缘,一道从入口处看不到的窄墙。石墙上凿出几个像小凹壁的浅架,最顶端的架子上,摆了一个生锈且盖满蛛网尘埃的小黄铜钟,钟顶有个小环,可以挂在钩上。架子高度我构不到,但阿岚还行。
他从架子上取下钟铃,用衬衫擦净尘垢和锈灰,然后摇一摇,铜钟发出轻快的铃声。阿岚咧嘴一笑,伸出手,带着我一起走回杜尔迦的雕像前。
「我觉得应该由妳来献祭,凯儿。」他拨开眼上的头发说,「毕竟妳才是杜尔迦的爱将。」
我超没把握的。「可是你忘啦,我是外国人欸,你是印度王子,应该比我懂得怎么做吧。」
他耸耸肩,「我从来不是杜尔迦的信徒,真的不了解仪式。」
「那你以前或现在信仰什么?」
「我会参与人民的仪式与节庆,但父王母后希望季山和我能决定自己的信仰,他们包容了不同的宗教理念,因为他们来自两个不同的文化。那妳呢?」
「我爸妈去世后,我就再也没上过教堂了。」
他握紧我的手提议说:「也许我们两个都得找到信仰的道路,我相信宇宙间有一股高过我们的善能,引导着天下万物。」
「你被迫当了几百年老虎,为什么还能如此乐观?」
他用指尖擦掉我鼻上的污垢,「我现在的乐观指数是最近才有的。来吧。」
他笑着亲吻我的额头,然后将我从柱子边拉开。
我们来到石像前,阿岚开始帮石虎除尘。清理石像似乎是个不错的起始点,我摊开卡当先生包水果的餐巾,开始帮石像清除多年的尘垢,等我们清掉杜尔迦和石虎身上所有的灰尘和蛛网,包括她那八条手臂后,又去清理整个基座。阿岚在石像基座上发现一个微凹的石碗,猜想应该是人们摆放供品的地方。
我将苹果和香蕉放入碗里,站在石像正前方。阿岚站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我结巴地说:「我很紧张耶,不知该说什么。」
「好吧,我先开始,妳想说什么再加进来。」
他将小铃摇响三遍,叮叮当当的铃声在巨穴般的寺庙中回响。
阿岚朗声说道:「杜尔迦,我们到此求妳保佑,我们的仰念微薄而粗简,我们的任务复杂且未知。请协助我们寻获答案与力量。」
他看看我,我咽着口水,想濡湿干燥的嘴唇,然后说道:「请帮助这两位印度王子,归还他们所被夺去的。请赐给我足够的勇气与智慧,做应为之事,让他们有机会过自己应得的人生。」
我坚定地握着阿岚的手,两人等着。
一分钟过去了,接着又过了一分钟,还是没任何动静。阿岚轻轻抱我一下,低声说他得变回老虎了。我吻了他的脸,阿岚便开始变身。他一化为老虎,房间便开始震动,石墙随之摇晃,寺中传来轰轰巨响,紧接着射出数道白光。
地震了!我们两个就要被活埋了!
石块纷纷从顶上坠落,其中一根大柱子崩裂了,我摔在地上,阿岚跳到我身上帮我挡住碎石。
地震渐歇,落石不再。阿岚从我身上移开,我蹒跚地站了起来,回头惊愕地看着石像,发现有一片石墙破开,在地上摔得粉碎。
原本石壁所在处,露出一方手印。我走上前,阿岚轻声低吼,我指摸着手印,回头看看阿岚,鼓起勇气,将手掌贴到手印上,石壁跟康海里石窟的情况一样开始变热了,我的皮肤发出亮光,彷佛有人在我掌下拿手电筒照射。我看到自己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露出青筋。
斐特的手绘图纹再次清晰地浮现,发出艳红的光芒,火花从我发麻的指上迸射。我听到老虎的吼声,但那不是阿岚的声音,而是杜尔迦的爱虎达门!
石虎两眼发出黄光,从冷硬的石头变成有血有肉、黄身黑纹的老虎。它对阿岚露齿咆哮,阿岚退开一步,竖起项上的毛,也吼了回去。黄虎突然停住坐了下来,转头仰望它的主人。
我抽回手,开始慢慢后退,最后站到阿岚身后。我的背脊阵阵发寒,怕到全身打颤。石硬的雕像开始呼吸了,白灰色的石头渐渐化成了血肉。
杜尔迦女神是位美丽的印度女子,但一身金肤。她穿着蓝色丝袍,款款移动,我听到衣袍沙沙地从她玉手上滑落。她每条臂上饰着晶光四色的珠宝,在庙中映出七彩的颜色,那些色光随着她走动而四处弹移。我倒抽口气屏住,看她眨着眼,睁开眼睛,垂下八条手臂。杜尔迦将两对手交迭在胸前,微斜着头凝视我们。
阿岚靠过来用身体贴住我,让我安心,幸好有他相陪,我按住他的背,感觉掌下阿岚紧绷的肌肉。必要时,他已经准备好扑上去攻击了。
我们四个默默打量对方一阵子,杜尔迦似乎对我那只摸着阿岚背部的手特别感兴趣,最后她终于开口了。
杜尔迦伸出一只金臂对我们表意:「欢迎来到我的殿堂,女儿。」
我想问她为什么挑上我,又为何喊我女儿,我根本不是印度人呀。斐特也说过同样的话,我真的很困惑,不过我想最好保持安静。
杜尔迦指着脚边的石碗说:「我接纳妳的祭品了。」
我低头一看,碗里的食物发出闪光,然后便消失了。杜尔迦拍着石虎的头,似乎忘了我们的存在。
我选择不说话,让她慢慢来。
她看着我,笑了笑,声音如钟声般在石穴中回荡。「我发现妳有自己的老虎了,战斗时可以协助妳。」
跟她如歌般的丰润嗓音比起来,我的声音又薄又逊,「嗯,是的,这是阿岚,但他不仅是一只老虎而已。」
她对我微微一笑,气质令人震慑。
「是的,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妳爱他几乎与我爱我的达门一样,是吗?」
她爱怜地拉着虎儿的耳朵,我则无声地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前来寻求我的庇护,我会应允你们,上前来接受吧。」
我还是很害怕,只敢稍稍挨近。阿岚将身体横在杜尔迦与我之间,同时紧盯着达门。
杜尔迦举起八条手臂,示意要我再走近些,我又踏前几步,阿岚已经跟达门鼻子对着鼻子了。双虎大声嗅着,同时皱着脸,表现出不高兴的模样。
女神不去理会他们,她温柔地对我笑说:「你们要找的奖赏藏在哈努曼的王国中,我的符号会为你们指示入口,哈努曼的领地危险重重,妳和老虎须紧紧相依,共渡难关,若是分开,便非常危险。」
她的手臂开始移动,我后退一小步,杜尔迦将一个海螺壳挂到腰带上,然后开始在手中轮番转换武器,仔细检视着每件武器,等找到想要的才停下来。她爱惜地看着武器,用空下的那只手抚着。
那是一把战锤。杜尔迦将锤子递到前方,要我接下。我伸手握住锤柄接了过来,战锤看似黄金打造的,但竟然不重,事实上,我可以轻松地单手拿着。
武器约有我的手臂长,金色的锤柄雕成螺旋状,平滑细薄的金柄宽约两吋,底端是一颗垒球大小的锤球,球面上饰着许多水晶般的小珠宝,发现这些很可能是真钻时,我大吃了一惊。
我谢过杜尔迦,她露出慈祥的笑容,抬手指着柱子点点头,鼓励我。
我指着柱子问:「妳要我去柱子边吗?」
她指着我手里的战锤,然后再看看柱子。
我倒抽口气,「噢,妳是要我试试这把锤子吗?」
女神点了一下头,开始爱抚达门的头。
我转向柱子,像球棒似地举起锤子。「好吧,不过顺便告诉妳,我的运动神经一向很烂。」
我深深吸气闭上眼睛,轻轻一挥,以为锤子会击中石头再弹开来,震到我手发痛。结果我没击中,或者说,我以为自己没击中。
全部都以慢动作发生,一记巨响撼动寺庙,一块石头像飞弹似地射越庙内,轰然撞成千万碎片,粗砾像雨珠般地落在废墟里,柱子一侧凹出一个大洞。
我吓得张大嘴,回头看着女神,她正骄傲地看着我。
「看来我得小心使用这玩意儿了。」
杜尔迦点头解释说:「必要时以战锤保护自己,不过我想大部分时候,还是交给妳身边的这位战士使用吧。」
我还呆呆地怀疑老虎怎么使用战锤呢,后来才小心翼翼地把武器放到石地上。等我抬眼时,杜尔迦已经又伸出另一只美丽的手了。她手上饰着一条与她一样栩栩如生的金蛇,金蛇嘶嘶有声地吞吐蛇信,缠在她的二头肌上。
「不过这一项就是给妳的了。」杜尔迦宣称说,我惊恐地看着金蛇缓缓从她臂上滑到祭坛上停住,昂着头,竖起半条蛇身。金蛇快速地轻吐舌信,感知周身的空气,两颗眼睛像小小的翡翠,当它将颈部撑成饭匙状时,我才骇然发现那是条眼镜蛇。金蛇饭匙上的花纹并无眼镜蛇棕黑相间的鳞片,而是衬在金底上的米色、琥珀色及奶白色花纹——而且有着奶白的腹部和象牙白的蛇信。
金蛇向我游近,穿过阿岚的脚,阿岚退开几步。
我吓到嘴巴发干,喉头发紧,彷佛风一吹就会倒下。我抬眼看着女神,她用平静的笑容看着她的爱蛇向我滑近。
金蛇来到我鞋边,再次吐着舌头,然后把头缠到我腿上,蛇身在我小腿上绕成几圈。我可以感觉它的肌肉紧环住我的脚,缓缓往上盘旋游移。它不停地绕着,我四肢发颤,整个人抖得像暴雨里的小花。我听见自己低声哀鸣,阿岚也是半吼半哼地,显然不知如何帮我。金蛇爬到我的大腿了,我僵着手肘,把发抖的手臂微微抬离身侧。金蛇用下半身缠住我的大腿,将头伸向我的手掌。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爬上手腕,一下整个移到我手上。它蜷到我前臂,继续慢慢往上攀行。那蛇皮感觉冰凉而滑亮,就像拿平滑的光盘片贴着皮肤滑过一样。金蛇用力钳住我,紧缠着手臂往上爬,使得血流暂停,然后才又开始脉动,彷佛臂上绑了一个坏掉的止血带。
等身体几乎全绕到我手臂后,金蛇把头伸向我的肩膀,摩擦着我的脖子,吐出蛇信,舔尝我喉上的咸汗。我连下唇都在发抖了,脸上汗珠直流,呼吸沉重。我可以感觉蛇头爬过脖子,擦过下巴,然后撑开饭匙,用一对宝石般的眼睛瞪着我。就在我快昏倒时,蛇又退回臂上,缠了两圈,然后面朝杜尔迦,凝冻住了。
我战战兢兢地垂眼看着它,没想到金蛇竟已变成环饰了,就像古代埃及人戴的蛇形臂环。它的翡翠眼眨也不眨地瞪着前方。
我怯怯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摸牠,虽然还能摸到平滑的鳞片,但感觉却是金属的,而非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我浑身战栗地转头望向女神。
这金蛇跟战锤一样轻盈,如果我非得在臂上戴金蛇不可,至少不能太重吧,我心想。现在我敢仔细看了,我发现蛇变小了,原本的大蛇缩成臂环的大小。
女神表示:「她是蛇后芳宁洛,是你们的向导,会协助你们寻找宝物。她可以带引你们走向安全的路径,并为你们照亮黑暗。别怕她,因为她并不希望你们受伤。」
女神伸手摸着金蛇的头,指示说:「她对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且渴望别人能喜爱她的本质。芳宁洛有自己的天命,她所有子嗣亦然,我们必须学习接纳万物,不管它们有多可怕,都是神所创生。」
我垂头行礼说:「我会努力克服恐惧,给她应得的尊重。」
女神笑道:「我也只要求这样。」
杜尔迦收回手臂,开始摆回原来的姿态,她低头看着阿岚和我。「你们离开之前,我能给你们一些建议吗?」
我表示:「当然了,女神。」
「切记待在一起,若是分开了,莫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用心去感受,你们的心将分辨虚实。等取到果实后,一定要藏好,因为还有别人想抢夺它,做为邪恶自私的用途。」
「我们不是应该把果子带回来献给妳吗?」
杜尔迦抚摸老虎的手僵在虎毛上,血肉渐次转成粗灰。「你们已经献过祭礼了,果子有别的用途,到时候你们自会明白。」
「那其他的礼物,其他的献礼呢?」我急着想知道更多,但时间显然快没了。
「你们可以到我其他的庙宇中为我献祭,但你们找到的礼物一定得留到──」
杜尔迦语音未歇,红唇已僵,眼神化黯,再次变成无光的眼珠。她和她的金光宝饰及明艳的服装,再度化成了粗糙的石雕。
我伸手摸着达门的头和粗耳,然后在牛仔裤上擦擦手。阿岚突然来到我身边,我摸着他的绒背,低头沉思。圆石的坠落声让我回过了神。
我抱住阿岚粗壮的脖子,拾起战锤,然后跟阿岚一起走到寺庙入口。他在那儿站了一分钟,等我用树枝将所有的爪印扫掉。
当我们沿着路回吉普车时,我才讶异地发现太阳已横过整个天际了。
我们在庙里耗掉的时间比想象的久,卡当先生把车停在树荫下,开着车窗打盹,他很快坐起来,揉着眼睛看我们走近。
我问:「你刚才有感觉到地震吗?」
「地震?没有啊,外头安静得跟教堂一样。」
他被自己的玩笑逗得咯咯笑。「庙里发生了什么事?」
卡当先生的眼神从我脸上滑到我的新礼物,然后惊声抽气的说:「卡西小姐!我可以看看吗?」
我把战锤递给他,他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接过,似乎相当吃重,不知是否因为年迈之故。卡当先生一脸兴奋,两眼放光地大赞说:「好漂亮啊!」
我点点头,「你应该看它使起来的威力。」我搭着他的臂说:「卡当先生,你说得对,我们真的得到杜尔迦的庇佑了。」我指着自己臂上的蛇环,「跟芳宁洛打声招呼吧。」
他伸出手指摸蛇的头,我缩了一下,希望芳宁洛不会活过来,幸好她维持不动。卡当先生似乎看得入迷了。
我拉着他说:「来吧,卡当先生,咱们出发了,我在车上再跟你细说,而且我快饿扁了。」
卡当先生兴高采烈地哈哈大笑,仔细地用毛毯将战锤包好,放到车子后,然后走到我这一侧,帮我和阿岚开车门。我们上车系好安全带,一行人便开车前往汉比。杜尔迦已经开口了,我们得去取得黄金果,而我们已经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