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泉镇
茱儿原本认为乔瑟夫回家后，肯定会有些事不一样，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天衣无缝地融入她的生活。乔瑟夫离开了这么久，之前茱儿甚至连他能不能在她的生活中找到立足之地都不知道。五年对某些人来说可能不久，但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乔瑟夫长成一名年轻男子，而且可能还比住在芬贝恩岛西南一角的茱儿更了解这个世界。
不过现在他回家了，紧张已久的桑德林家松了一口气，他和茱儿也已经把寒暄问候的台词都说完了。
「妳冷吗?」乔瑟夫问，他们走出狮头酒吧，沿着街道前进。
「不会。」茱儿说。
「才怪，妳明明就冷，看妳的脖子都缩到看不见了。」他四下张望，附近没有他们想进去避寒的地方，他们俩都厌倦了老夫妇们对他们狡猾地眨眼，还有那些讨厌主大陆的镇民也总是狐疑地瞇眼瞧着他们。
细雪开始飘下，坎登哀嚎，抖动着毛皮。已经没什么事情好做了，他们必须承认这点，然后互道晚安，不过茱儿和乔瑟夫都不愿分开。
「我知道可以去哪里。」乔瑟夫说，露出微笑。
他抓住她的手，带她快速沿着街道走向港湾，主大陆的船只停留的地方。
「只有少数几名船员在船上留守，切沃斯先生离开之前，都和比利住在獾屯客栈。」
「切沃斯先生?」茱儿问，「我以为他和比利会一起离开?」
「比利不会走，他会在这里一直留到五朔节，好跟雅欣诺变熟。我想我们得赶快介绍他们两人认识，去池塘边野餐，升一堆营火。」
他往后伸出手牵她，他们慢跑下山坡抵达码头边，主大陆的船安静地在水中摇摆，月光下的舷窗和绑索闪闪发亮，对狼泉镇的人来说，这艘船就连在夜晚都太耀眼了。
「你想让他当上王夫。」茱儿说。
「我当然想，我的养兄和雅欣诺坐在王座上，妳我都是议会成员─这样的一切颇为完美。」
「我加入议会?」茱儿嘲弄道，「我比较适合当雅欣诺的禁卫军统领吧?你还真的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乔瑟夫。」
「嗯，我有五年的时间可以慢慢规划。」
他们穿越舷梯，茱儿往回伸出手哄坎登过来。
「她怕船吗?」
「不怕，但是她不喜欢。我们有时候会和马修一起出海，帮他捕鱼。」
「我很开心有妳就近照顾马修，」乔瑟夫说，「连卡拉走后也没离开他。我想有妳待在身边让马修可以保留卡拉的一小部分，那些王八蛋带不走的一小部分。」
「对。」茱儿说，马修还爱着她的卡拉阿姨，她也希望他一直爱她。
茱儿环顾四周，甲板擦得晶亮，每样东西都整齐干净，没有鱼腥味，黑帆紧紧固定住。想当然耳，切沃斯挑选了他最好的船舰航向芬贝恩岛，而切沃斯家族在他们的家乡也一定举足轻重，不然他儿子怎么有办法成为追求者?
「茱儿，走这边。」
乔瑟夫带她往下走进船舱，蹑手蹑脚免得留守的船员发现，他们穿过一扇小门，踏进全然黑暗中，乔瑟夫点燃一盏灯，茱儿这才看见他们身处的房间也很小，只有一个木箱、一张写字桌、几件还挂在衣橱里的衣物，小坎用两只后脚站立起来，在门边四处嗅闻。
船只的肚腹内很温暖，茱儿不用再缩头缩脑，但是她倒希望有借口能把脸遮住。
「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她说，「我希望所有事情都和以前一样。」
「我知道，」乔瑟夫说，「但是我们已经长大，不能再玩『骑士屠龙』了对吧?」
「当然不能，雅欣诺不在，没人当龙。」
他们一起大笑，想起童年往事。
「啊，茱儿，」他哀嚎，「为什么我得在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要挑在登基年之前?和妳在一起的时间感觉好像都是偷来的。」
茱儿吞了口口水，听他这样说话让她一惊，他们小时候绝对不会这样说话，就连最轰轰烈烈、互表忠诚的时刻也不曾这样说过。
「我有东西给妳，」他说，「不过现在感觉很蠢。」
他走到写字桌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有个白色小盒子，绑着绿色缎带。
「给妳的生日礼物。」他说。
没人庆祝茱儿的生日，茱儿是五朔节之子，也就是母亲在五朔节庆典期间受孕生下的小孩，这样的孩子据信是幸运儿，而且应该都具有法力，不过在这个时间过生日很糟糕，寿星总是被遗忘忽略。
「打开吧。」
茱儿拆开缎带，盒子里头是一枚精致的银戒，镶着深绿色宝石，乔瑟夫捏起戒指套在茱儿的手指上。
「在主大陆，这表示妳必须嫁给我。」他静静地说。
一枚戒指就能换到婚姻，他一定是在说笑，但是看起来又很认真。
「很棒的戒指。」
「对，」他说，「但是不适合妳，我早该知道的。」
「我不适合这么漂亮的东西吗?」
「不是这个意思，」他很快地说，「我是说，妳不用假装喜欢，也不用非戴不可。」
「可是我想戴。」
乔瑟夫低下头亲吻她的手，她一颤，虽然他的嘴唇很温暖。乔瑟夫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茱儿怀抱着希望和恐惧，这才了解他们真的都长大了。
「我希望一切如常，好像我从没被流放过一样。」他说，「我不会容许他们当初的判决夺走我任何东西，尤其是妳。」
「路克，这个蛋糕真的好干。」
雅欣诺喝一口茶帮助下咽，通常路克烤的东西是雅欣诺最喜欢的食物，他不时尝试新食谱，参考的是他搁在书架上却总卖不出去的食谱书。
「我知道，」路克说，叹口气，「少放了一颗蛋，有时候我真希望汉克是母鸡。」
雅欣诺把盘子推到柜台另一边，黑绿毛色的公鸡立刻开始啄食碎屑。
茱儿很快就会和乔瑟夫一起抵达，她终于也能和他重逢了，茱儿说乔瑟夫不怪雅欣诺害他被流放，也许是真的，但还是改变不了他应该要怪她的事实。
至于茱儿和乔瑟夫，则是再一次形影不离了，对雅欣诺来说这样就足够了，茱儿最近好开心，待在她身边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烧掉玛歌儿的符咒似乎并未造成任何反效果。
关于造访弯曲树木的那段旅程，雅欣诺没告诉茱儿或任何人，她也没向任何人透露自己还想再回去，就像一股越来越痒的奇怪骚动，如果说了只会引来争吵而已，那些拥有天赋的人们都十分鄙夷下等魔法，雅欣诺知道自己身为女王，更应该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她不想听到茱儿大声责备她。
门外的木板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黄铜门铃叮叮当当响，雅欣诺颤巍巍地深吸一口气，要见乔瑟夫，她几乎和茱儿一样紧张，也几乎一样兴奋。乔瑟夫一开始是茱儿的朋友，但后来也成为雅欣诺的朋友，而她的朋友并不多。
她转身，外套上还黏着面包屑，她紧张得皱起脸来……
出现的不只茱儿和乔瑟夫，他们还带了一个男孩，雅欣诺咬牙切齿，她已经不知道该对乔瑟夫说什么了，现在还得和陌生人交换言不由衷的场面话。
茱儿、乔瑟夫和那个男孩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结束了属于他们三个人之间一段滑稽至极的对话，乔瑟夫看到雅欣诺时，整张脸都笑开了，她双手抱胸。
「你长得和我想象中一样。」她说。
「妳也是。」乔瑟夫说，「妳从来没长得像女王过。」
茱儿在心里大笑，雅欣诺则大笑出声，把乔瑟夫拉过来拥抱，她没他那么高，不过相差不远，至少比矮小的茱儿还接近他的头顶。
「最好也让我加入。」路克说，一个箭步上前拍拍乔瑟夫的背，和他握手，「乔瑟夫.桑德林，好久不见了。」
「路克.吉雷斯比，」乔瑟夫说，「真的好久不见。哈啰，汉克。」
柜台上的公鸡点了一下头，然后书店里一片安静，雅欣诺想找话说，要是再安静下去，她就没办法继续忽略他们带来的那个陌生人，不过她的动作不够快。
「我想介绍一个人给妳认识。」乔瑟夫说，他抓住雅欣诺的肩膀，把僵硬的她转向陌生人，他跟乔瑟夫差不多高，深金色的头发，脸上表情太沾沾自喜了，雅欣诺实在不喜欢。
「这是小威廉.切沃斯，他的家族今年出使，他是追求者之一。」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雅欣诺说。
男孩伸出手，她握住，上下摇了一下。
「妳可以叫我比利，」他说，「大家都叫我比利，除了我父亲之外。」
雅欣诺瞇起眼，如果不是顾忌坎登势必无法容忍，她一定跳上去掐茱儿的脖子，她原本以为只是见见老朋友，而不是遭到陌生的不速之客突击。
「所以啰，小威，」她说，「你亲了几个黑议会成员的屁股，才能这么早到?」
她甜美地微笑。
「我不知道，」男孩说，也报以微笑，「亲屁股的工作多半是我父亲负责的。我们该出发了吗?」
茱儿和乔瑟夫的邪恶计画是要到犬林池旁野餐，升一堆营火烤肉串，雅欣诺希望比利.切沃斯会大感失望，被他们的朴实无华吓着，不过就算他失望也没表现出来，看起来似乎很开心能在及膝的雪堆中跋涉步行到池塘。
「雅欣诺，」茱儿小声说，「妳至少不要臭着一张脸嘛!」
「不管。你们不应该这么做，应该先警告我的。」
「如果我先警告妳，妳才不会来，而且这件事迟早会发生的，他就是为了妳才来芬贝恩岛。」
茱儿的话只说对了一半，追求者会和三位女王见面，但是只会追求他们认为有机会登基、最终将接下女王冠冕的那位，那不会是她，如果他很兴奋能见到雅欣诺，也只是因为他把这次见面视为会见米拉贝拉和凯萨琳之前的练习。
「可以晚点发生的，我以为今天只有我们三个人，就像以前一样。」
茱儿叹气，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说有什么雅欣诺未曾真正拥有过的东西，那就是充裕的时间。
靠近池塘时，男孩小跑步走在前头先行升火。以十二月底来说，天气还不算太冷，如果太阳从云层后探出头，说不定积雪会融化一些，坎登蹦跳着穿过雪地，脚掌把雪踢得像雨一样落下，雅欣诺得承认，尽管有人闯入，今天仍旧很美好。
「如何?」确认乔瑟夫和比利都听不到后，茱儿问，「妳觉得他怎么样?」
雅欣诺眼睛瞇成一条缝，比利.切沃斯穿着芬贝恩岛的服装，但是看起来并不合适，他只比乔瑟夫矮一两吋，沙金色的头发很短，几乎平贴着他的头。
「他比不上乔瑟夫那么英俊，」雅欣诺逗茱儿，茱儿胀红脸，「我早知道乔瑟夫长大后会有桑德林家的招牌下巴线条，还有眼睛。」她戳戳茱儿身侧，直到茱儿大笑着拍打驱赶她，「话说回来，妳又是怎么看那个大陆人?」
「我不知道，」茱儿说，「他说他小时候养了一只跟我一样的猫，一边眼睛蓝、一边眼睛绿，他说牠打从出生就是聋子。」
「真是迷人。」雅欣诺说。
他们抵达池塘，乔瑟夫拿出一袋烧烤用的肉，坎登凑过去闻，营火已经烧得很旺，衬着冰雪和发白的树木，看起来是亮橘色的。
雅欣诺伸手到最近的树拔下两根枝枒，一根给自己、一根给茱儿，她们一起用刀子把尖端磨利，大陆人看着，雅欣诺故意每一下都削得又长又危险。
「要不要，」比利开口说，清清喉咙，「要不要我帮妳?」
「不用了，」雅欣诺说，「其实这是要给你的。」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块肉，树枝磨利的尖端就像戳进奶油一样，她直接把肉串放进火中烤，听着它嘶嘶作响。
「谢谢，」他说，「我从没遇过这么会用刀的女孩。这么说起来，我也没遇过有老虎的女孩。」
「她是山猫。」茱儿说，丢给小坎一大块生肉，「我们这里没有老虎。」
「但妳有办法吗?」比利问，「这里有可能出现老虎吗?」
「什么意思?」
「会不会有自然使强大到能隔着大海召唤一只老虎过来?」
「也许我做得到，」雅欣诺寻思，「所以到现在牠都还不出现。」
她对茱儿贼笑，一边削另一根木棍。
「我无法想象那么强的天赋，」茱儿回答，「我是岛上最强的自然使之一，最远也顶多从深海中召唤生物。」
「妳只是猜测，」雅欣诺说，「我敢赌妳只要尝试的话一定做得到，我猜妳想召唤什么就能召唤什么。」
「我也这么觉得，」乔瑟夫说，「自从我离开之后，她就变得很强悍。」
他们把肉从木棍上拆下来，静静地吃着，味道很棒，油花均匀且肉质鲜嫩，雅欣诺考虑让肉汁沿着下巴流下，不过后来觉得这样太过分了。
不过她还是一直默不作声，直到茱儿踹了她脚掌一下。「小威，你觉得芬贝恩岛怎么样呢?」
「我爱上这里了，」他说，「千真万确。乔瑟夫来到我们家后总跟我说岛上的事，能亲眼目睹芬贝恩岛真是太荣幸了，还有遇见妳和茱儿，我甚至更常听说关于她的事呢!」
雅欣诺抿起嘴，他答得精妙，也表达得很好。
「那我该感谢你啰，」雅欣诺说，「谢谢你照顾乔瑟夫，他提过害他惨遭流放的人是我吗?」
「雅欣诺，」乔瑟夫说，「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也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但我会改变，」她说，「我很想念你。」
「我也是，」他说，然后伸手握住茱儿的手，「我也很想妳们两个。」
乔瑟夫和茱儿应该独处的，虽然雅欣诺也很想乔瑟夫，却跟茱儿思念他的方式不一样。
雅欣诺把最后一口肉丢进嘴里，然后站起身。
「妳要去哪里?」茱儿问。
「带小威看看附近景色，」她回答，「我们去一下就回来。」她对乔瑟夫眨眨眼，「嗯，不会太久啦!」雅欣诺带着大陆人穿越树林，边缘岩石嶙峋的羊肠小径盘踞在俯瞰豹头湾的丘陵上，除非真的很熟悉地形，否则冬天走这条路并不安全，她几乎要觉得过意不去了，不过如果他想成为王夫，还得经历比这更惨烈的试炼。
「这是步道吗?」他问，跟在后头。
「对，从没长树木也没有灌木丛这两点可以看得出来。」
岩石边角锐利，多少覆盖着冰雪，只要一滑跤，保证可以划破手肘或者撞裂膝盖，踏错一步就可能要人命，雅欣诺在良心允许的范围内加快脚步，比利没抱怨，也没试着要她慢下来，他学得很快。
「主大陆的人们都没有天赋，是真的吗?」她问。
「天赋?噢，妳的意思是魔法，对，是真的。」
其实她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也不是真的，虽然他可能没注意到，但下等魔法还充斥且活跃在芬贝恩岛之外的世界，玛歌儿是这么告诉她的。
「他们说你们曾经拥有过，」她说，「但是又失去了。」
「『他们』是指谁?」他说，「『他们』告诉妳的故事真疯狂。」
「没有天赋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主大陆一定是个奇怪的地方。」
「相信我，有天赋比较奇怪，而且妳不应该主大陆、主大陆得叫，世界上有很多大陆，妳知道吧?」
雅欣诺什么也没说，对芬贝恩岛来说，岛屿外的一切就是主大陆，一直都是这样，对她来说也一直会这样，因为她永远没机会离开芬贝恩岛，去外面看看到底有何不同。
「妳会了解的，」比利说，「总有一天。」
「不，我不行，但女王可能有机会。」
「嗯，妳不就是女王吗?至少看起来是，跟夜晚一样黑的头发、还有锐利的黑眼睛。」
「锐利。」雅欣诺喃喃自语，她偷笑，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谄媚。
他们绕过小径最后一个弯路，来到眺望点。
「到了，」雅欣诺说，伸手指着，「岛屿上可以看到最完整的狼泉镇景色。那里是桑德林家、冬季市集，还有你的船在港口里起起伏伏。」
「真美，」他说，然后转过身，「那边的山峰是哪里?」
「那是号角山，我就是在它的山脚下出生的，阴影中的河谷、河谷中的小黑屋。不过从这里看不到。」
比利喘不过气，雅欣诺觉得开心，她只因为围着围巾而微微发热而已，当他握住她的手时，因为实在太过突然，雅欣诺甚至没有挣脱。
「谢谢妳，」他说，「谢谢妳带我来欣赏这么美丽的景色，相信在我们受冕之前，妳会带我看到更多，不过王夫也有冠冕吗?我一直都搞不清楚。」
「你很固执。」她说，把手抽开，「可是你不笨，我也不笨。」
他露出一个不情愿的微笑，和乔瑟夫一样似笑非笑又邪恶，可能真的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好啦好啦，」他说，「老天，这真的很难。」
「只会越来越难而已，也许你该回老家去。」
「我不行。」他说。
「为什么不行?」
「当然是为了王冠啊，还有随之而来的种种好处，和芬贝恩岛的交易权、声望……等等，我父亲什么都想要。」
「你觉得我能帮你赢得这些?」
比利耸耸肩，他若有所思地远眺着港湾。
「乔瑟夫觉得妳可以，我希望是真的，因为那会让他很开心，要是妳死了，我就得和另一个女王成婚，他不会开心的。」
雅欣诺皱眉，乔瑟夫的确不会开心，不过到头来总能接受的，连茱儿也是。
「这一切都好奇怪，」比利说，「我在船湾登上一艘船，穿越了一些迷雾，然后就抵达了芬贝恩岛。可我之前朝那个方向航行时，芬贝恩岛从来就不在那里，现在我竟然就置身岛上参与这疯狂的一切。」
「想要我可怜你吗?」雅欣诺问。
「不是，」他说，「永远别可怜我。我知道妳必须做的事情比我糟糕百倍，我也很欣赏妳刚刚把手抽开、逼我全盘托出的举动，在我的故乡，会这样做的女孩不多。」
「这里有很多，」雅欣诺说，「多到你很快就会觉得腻。总之，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就对了，好吗?我不……我不需要有人追求。」
「好吧，」他说，然后伸出手，「但我们会当隔壁邻居一段时间，所以妳要不要跟我握握手、然后小心地带我走下这条危险的小径?」
雅欣诺微笑，握握比利的手，既然他们达成了共识，她就比较喜欢他一些了。
「你觉得他们在做什么?」茱儿问，一边翻弄着火焰。
「我觉得一切都按照计画进行。」乔瑟夫回答。
他坐在积着雪的潮湿木头上，身上很温暖、营火很温暖。茱儿把玩着指头上的绿宝石，他说在主大陆这表示他想和她结婚，不过在这个岛屿上，它不过就是一枚戒指罢了，茱儿还提不起勇气问他到底是哪个意思。
「现在断定太早了，」茱儿说，「说不定雅欣诺根本对他没有好感，而且他还得见其他女王。」
「对，他会去，但他不想，在听我说了这么多雅欣诺的故事之后，我想有一半的他已经爱上雅欣诺了。」
茱儿不知道乔瑟夫说了雅欣诺的什么故事才让对方坠入爱河，他们分开时都还只是孩子，但是如果乔瑟夫撒了谎、或者加油添醋，比利也即将发现真相。
「一定会很奇怪，等她受冕之后，」乔瑟夫之后，「每次开口说话我都得低下头听。」
「旁边有人的时候做做样子罢了。」茱儿说。
「应该吧，不过还是很难低头，离开了这么久之后，我大概会因为忘记怎么向大祭司低头而再度遭到流放。」
「乔瑟夫，」茱儿大笑，「他们不会为了这个原因放逐你。」
「对，」他说，「但是外面的世界好不一样，茱儿，在那里，女人说话时男人用不着发抖。」
「所有人都不该发抖，这就是为什么芬贝恩岛的黑议会需要改变。」
「我知道，一定会有所改变的。」
他用手臂环住她，先摸摸他送的戒指，再摸摸茱儿的头发。
「茱儿。」他说，然后凑过去亲她。
他们的嘴唇相触时，茱儿跳起来，乔瑟夫往后一退，看起来很困惑。
「对不起，」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没关系。」
感觉却大有关系，不过乔瑟夫没有放开她，他留在原地，抱她更紧。
「茱儿，我走之后，有其他人出现吗?」
她摇摇头，她从来不为此感到丢脸，但现在却觉得很丢脸。
「半个人也没有?」
「没有。」
没人像乔瑟夫那样注视过她，就连以前的乔瑟夫也没有过，她不像她母亲或者卡拉阿姨那样漂亮，而且一直都觉得自己矮小、平凡又古怪，但她不会告诉他。
「我觉得，」她只这么说，「男生都很怕我。」
「我不意外，」乔瑟夫说，「我们还小时他们就怕妳了，光妳的脾气就很吓人了，用不着山猫帮忙。」
茱儿对坎登微笑。
「我应该替妳遗憾才对，」乔瑟夫说，「但我实在无法忍受别人碰妳，我离开时有时候会胡思乱想，然后比利就带我去喝一杯。」
茱儿大笑，把额头靠在他额头上，身在池塘旁边，他感觉又是那个她认识了好久的男孩，她的乔瑟夫，只有样貌不同，深色头发和脸庞多出的棱角，变得宽阔的胸膛和肩膀。
「我们不一样了，」茱儿说，「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改变。」
「可是我们真的变了，茱儿，」乔瑟夫柔声说，「我们长大了，我还小时就爱妳了，那是友谊之爱，但是我离开时真正地爱上了妳。事情不可能永远不变。」
他又靠过来，两人的嘴唇碰触，他的吻温柔又缓慢，每个动作都让她觉得他会停下来，就算乔瑟夫的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如果茱儿不想要，他一定会停下来的。
茱儿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深深回吻他，这就是她想要的，也是她唯一想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