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年开始
艾伦氏族营地
复火式的灾难结束一天半之后，茵尼斯弗河谷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自然使和元素使离开了，没有天赋的人和少数有战争天赋的人也已经离开，连大部分的毒物使也回家了，除了艾伦氏族和那些对他们最忠心的氏族。
很多祭司都留下来，包括大祭司露卡，她们组成搜索队，为了找凯萨琳把整片悬崖、海岸和森林里都翻遍了，可怜的彼得在凯萨琳失踪后就不断找她，一刻也没停下。
但是他们没发现任何尸体，也没得到任何答案。
娜塔莉亚坐在帐篷中，独自一人，她从昨天后就不找凯萨琳了，搜索行动持续越久，她就越不想找到她。今天，尸体还会是凯萨琳的模样，但是很快地，它就会浮肿腐烂，娜塔莉亚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看到凯萨琳成为一堆细小的白骨，单凭肌肉纤维和破烂的黑裙连接在一起。
她把头埋进双手中，累得站不起来，更是累得无法起身拔营返回英锥陵，然后面对黑议会，假装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挽回这一切。
帐篷门帘打开，大祭司露卡穿着白袍黑领的斗篷走进来，娜塔莉亚直起身，但不可能是凯萨琳的消息，如果是的话，露卡会派人请她过去，而不是不带任何侍卫就自行前来。
「大祭司，」娜塔莉亚说，「请进。」
露卡微微转身，确认门帘关上了，然后抬起头闻了闻。
「娜塔莉亚，这个帐篷闻起来都是死狗的味道。」
娜塔莉亚抿紧嘴唇，复火式结束后被带来这里的猎犬守护兽都死得很惨，没时间调制效果干净俐落的毒药，只能用手边有的材料凑合着用，牠们在地毯上又是痉挛又是呕吐。
露卡摘下长袍的兜帽，把领口松开一些，露出皱巴巴的脖子和细致闪亮的长发。
「我很快就必须离开，」她说，「回罗兰斯城和米拉贝拉身边。」
「还真是难为妳了。」娜塔莉亚语带怨恨地说。
「我会留一小群祭司在这里，她们会持续搜寻，直到找到那孩子为止。」
两个女人互相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娜塔莉亚指向小桌子对面的椅子。
露卡弹弹手指，命人端来一壶茶，她们坐好，等帐篷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之后，露卡叹了一口气，疲倦地靠向椅背。
「其中一个使团逃跑了。」露卡说，「古铜色皮肤、夹克上别着红花的那个男孩，他的家族很迷信，觉得这个世代的女王都受了诅咒。」
「今年五朔节不是特别成功。」娜塔莉亚说，露卡大笑了一声。
「要是那时候把握机会砍了那小贱货的头和手就好了。」
「要是妳们家米拉贝拉准我们动手就好了。」
露卡在茶里加了奶球和两块糖，将一小块薄饼干放在盘上。
「里头没掺毒，」露卡挖苦道，「可以从妳那条蛇身上挤出几滴毒加在妳茶杯里。」
娜塔莉亚冷笑，啜了一口茶，「该怎么对付雅欣诺?」
「她怎么样?」
「她在复火式结束之前攻击另外两名女王。登基年还没开始，这算犯罪，不是吗?」
「比律法允许的早了一天，不管我们喜不喜欢，她都展现了力量，要是我们公开处罚她，人民会反抗的。」
「如果神殿没办法执法，还有什么用处?」娜塔莉亚抱怨。
「是啊，」露卡说，喝了一小口茶，从边缘瞄着娜塔莉亚，「妳布置的那场可爱的吞黑宴。」她说，「这么多剧毒食物都掉在沙子里，我挖了一点起来加进一个祭司的晚餐里，然后，哇!」露卡的脸色一亮，「她还活着呢!甚至没生病，不像那些被妳送走的可怜狗儿，妳给牠们吃了什么?娜塔莉亚?砒霜吗?」
娜塔莉亚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大祭司扬起一边眉毛。
「别抱怨神殿的无能，」露卡说，「这都是你们造成的，是你们逼得人心涣散。」
「人们听不进妳宣扬的信念不是我们的错，黑议会从未干预神殿如何行事。」
「是啊，」露卡说，「妳只是要我们噤若寒蝉而已，」她沉默地端详娜塔莉亚，这些年她们身为敌对的两方，从没机会独处过，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也未曾停止过一时半刻。
「很奇怪，」露卡说，「你们选择背弃女神，却忘了女王是祂所创造的。祂在芬贝恩岛上的力量捍卫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我知道，」她看见娜塔莉亚翻白眼，继续说道，「妳觉得是妳的功劳，以为我们都是仰赖妳的天赋才得以安身立命，但是赐予妳天赋的是谁?妳敬之畏之的那股力量源自女神，但妳却不敬畏祂。妳太骄傲，忘记了女神可以给予、也能随时夺走。」
罗兰斯城
从颠簸的马车上望出去，城里的街道出奇安静，罗兰斯城的人原先都预期米拉贝拉会凯旋归来，现在希望落空，全城弥漫着一股失落之情，中央区的店家都拆下了五朔节的装饰，只留下几个朴素的缎带和花圈。其实她不算被击败，她在五朔节的表演几乎称得上成功。
几乎。多亏了雅欣诺，她差点就能把舞跳完。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安全回到魏斯伍大宅中，虽然一切都变了。现在，凯萨琳失踪，多半是死了，神殿会采取防御姿态，直到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若儿会派一小团守卫祭司日以继夜守着米拉贝拉。武装祭司这时已经团团包围马车，连前方莎拉和迈尔斯叔叔的马车旁也围着一群。
米拉贝拉不觉得雅欣诺短期内会再发动另一次攻击，但是神殿已经准备好面对任何事。
「棕熊冲过来时我愣住了，」米拉贝拉低声说，布莉和伊莉莎白原本头靠着窗户休息，闻言抬起头。「一开始我以为搞错了，但是牠直直冲向我。」
她的朋友们忧伤地垂下头，她们不会说雅欣诺是无心的，米拉贝拉也不想听她们这么说，这几天她多次回想起当下的恐惧，心里受的伤早已酝酿成怒气，雅欣诺可能也谋杀了凯萨琳，可能派了另一只野兽等着凯萨琳跑进森林里。
甜美的小凯萨琳，她和雅欣诺曾经誓言保护的妹妹。
「伊莉莎白，」米拉贝拉说，「妳是自然使，妳能像雅欣诺一样控制那只熊吗?」
伊莉莎白摇摇头，「绝对不行，就算有五十个我也没办法。她……比我看过的任何一个自然使都还要厉害。」
「甚至比传说中的自然使都还厉害，」布莉睁大眼睛说，「米拉，我们该怎么办?如果没有那个男孩，乔瑟夫，要不是他挡在前面，妳早就死了。」
米拉贝拉后来把乔瑟夫是谁还有他们之间的事告诉了布莉和伊莉莎白，她在帐篷中仓促说完，那时她为了好多事心碎，像是雅欣诺的背叛，还有她从乔瑟夫身边被人拖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
「妳亲爱的乔瑟夫，」伊莉莎白说，「他对妳的爱可能会再次拯救妳，如果他真是雅欣诺的好朋友，可能会阻止她下手，也许他愿意帮我们。」
「我不会叫他选边站。」米拉贝拉说。
「但一定有人会。雅欣诺，或者露卡，我不觉得雅欣诺这么强的人看到可以利用的优势时会犹豫不前。」
「很好，」米拉贝拉说，「我不希望她犹豫，我希望她一直逼我，把我逼到开始恨她。」
她回头看着车窗外，想回避布莉和伊莉莎白眼中那心照不宣的哀伤，她们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大家都知道，除了米拉贝拉自己不愿承认，但是她多愁善感的日子已经结束了，那头熊和雅欣诺面具下的冷漠脸庞让她认清了事实。
她在小黑屋深爱的两个妹妹已经不复存在，雅欣诺在机会来临时毫不迟疑地出手。下一次，她也不会让机会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