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雅皮的愤怒
只剩不到一年可活的感觉真是烂毙了，但身处弥漫着腋下汗臭、烟味和狗粪味的警车里，心情更加糟糕。「纽约警察从来不打扫警车吗?」凯斯.威廉斯嘟哝。
我将鼻子转向半开的车窗。亚莉.布雷克坐在后座的另一头，凯斯夹在中间。震耳欲聋的音乐从附近公寓的窗户传来，一个老迈的女人遛着吉娃娃，上上下下打量我们，狂吼着我听不太懂的话。
「好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毁灭者?」凯斯问。
「我的名字是杰克。」我回答。
「毁灭者将会统治，预言是这么说的。」亚莉回答，「你妈指着你耶。」
「我们那时隐形了，她可能是指任何东西……」我的声音逐渐消失。现在已过半夜，但他们俩怒气冲冲瞪着我的方式，让我觉得很需要太阳眼镜。我终于惊觉把最后一颗魔球丢到火车下面可能不是一件很聪明的事。「听着，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必须那么做，不然大家会挂掉，如果是你们也会做同样的事。」
亚莉叹口气。「是啊，你是对的，只不过……我们得调适。我是说，我们曾有过一个机会，现在却……」
她对着我耸耸肩，表情很悲伤。她没说出口的是：我们死定了。一个基因突变导致我们注定在十四岁前翘辫子，而我却亲手毁掉了能被治愈的机会。我们需要七颗魔球，现在其中一颗被火车压得粉碎。
我瘫坐回臭气冲天的座椅。警车放慢速度，停在一栋低矮的砖造警局前。我们的司机大叫，「家，甜蜜的家!」
她是位高大的长脸女人，名叫温黛尔。她的搭档是葛梅兹警官，身手矫捷地从副驾驶座快步走出。他不比我高多少，但身体却是我的两倍宽。他走出警车时，车子抬高了大概三公分左右。「你爸爸在警局里，老弟。」他说，「好好和他化解冲突，并确保我们不会再看到你。」
「你不会的。」亚莉回答。
「等等!」牵着吉娃娃的老女人大叫，「这些是恶魔小孩!」
葛梅兹警官停顿了一下，但另一位警察挥手要他进去。「去办你的事吧。」他疲惫地说，「我们会处理皮恩太太。」
「我认得她。」亚莉低语，「她是《疯狂纽约市邻居》1片中出现在片尾字幕里的人。」
葛梅兹警官带着我们进入警局，匆匆走下一条阴暗的短短走廊，我直盯着挂在他肩膀上的背包。那是我的背包，里面装了飞翔魔球和隐形魔球，将背包弄成两个鼓鼓的球状。
他检查过里面，但没有很仔细，我们很幸运。
温黛尔警官走在最前面，砰的一声推开一间等候室的门。老爸坐在一张塑胶椅子上，见到我们后慢慢起身，脸色紧张而苍白。
「我们是华盛顿高地警局的葛梅兹和温黛尔警官。」葛梅兹警官开口，「我们回应失踪人口通报，在调查格兰特将军国家纪念堂的骚动时发现他们。」
「谢谢你们，警官们。」老爸说，「什么样的骚动?他们惹上麻烦了吗?」
「平平安安，没有受伤。」葛梅兹警官解开背包带子，将它放在桌上。「据报有可疑声音和穿着戏服的人出没—但我们抵达时已不见人影。」
温黛尔警官咯咯轻笑。「嗯，几个穿长袍的怪咖在火车轨道附近徘徊，捡拾垃圾，我猜派对结束了。欢迎来到纽约。」
老爸点点头。「真叫人松口气，我现在就带他们回家。」
他伸手要去拿背包，但温黛尔警官已经打开背包，探头查看里面。「只是快速检查一下。」她脸上带着抱歉的表情说，「例行程序。」
「葛梅兹警官已经检查过了呀!」我连忙指出。
葛梅兹警官还来不及反应，走廊便传来尖锐的吠叫声。那位老女人牵着狗在警局里，温黛尔警官转头望向声音出处。
我伸手想抢背包，但温黛尔警官将它抽回。她打开我的帆布背包，拿出篮球大小的飞翔魔球。「好奇妙的东西……」她说。
「那是个地球仪，」我冲口而出，「我们得……在上面画上国家—」
「那这是什么?」温黛尔警官的手撞上隐形的第二颗魔球。
「那个什么也不是!」凯斯脱口而出。
「真的。」亚莉补充。
温黛尔警官扭动手臂，试图将魔球拿出。「这是玻璃吗?」
「一种很特别的玻璃，」老爸说，「透明到妳看不见它。」
「哇……」温黛尔警官说。她双手高高举起，手上什么也没有。换句话说，那是人类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我可以感觉到它，但我不能—」
「我没疯，别把我当疯子看，我看见他们，我告诉你—他们像小鸟一样飘浮在半空中!」皮恩太太的声音逐渐变成尖叫。我想起在哪听过她声音和看过她的脸了。
一扇打开的窗户，隐晦的灯光。当摩索拉斯王陵墓的影子大军抬着我们走过街道时，她死瞪着我们。她是少数几位注意到黑暗疾风的人之一，她看到我们被阿尔特米西亚的奴隶们用隐形手臂抬着走下街道。
我冲向门口，探头往外看。
汪汪汪!那只吉娃娃先看到我，牠扭动身躯，从皮恩太太的怀里跳出，飞快冲过走廊跑向我，龇牙咧嘴。
「那些是邪恶的小孩!」皮恩太太现在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位身材粗壮的警官。「他们在半空中飘浮着……和鬼魂说话。雅皮，给我回来!」
我连忙跳回房内，雅皮喀答喀答冲进来，拚命狂吠。
温黛尔警官放开背包，和葛梅兹警官包围雅皮，伸手试图抓牠的项圈。皮恩太太将拐杖挥向他们俩，另外两位警官赶紧抓住她的肩膀。
「魔球在哪?」亚莉低语。
就在那。
我看不见它，但我看见桌上的包包内有个完美的圆形凹洞—根据逻辑推断，隐形球体应该就放在那。我的手伸向那上面的空气，感觉到冷冽的球状表面。
现在我可以看见魔球，那表示我隐形了。「拿到它了!」
亚莉悄悄挨近我，我伸手抓住她的手。在她消失前，凯斯也抓住她。
老爸抵着墙壁站着，看起来一脸困惑。凯斯和亚莉现在将手放到魔球上，我因此可以放开亚莉，将空出来的手伸向老爸。「如果你碰我们，」我轻声说，「力量会传递过去。」
我抓住老爸手臂时他畏缩了一下，但这都不能和皮恩太太以及那群警官脸上的表情相比，他们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脚下一杯咖啡杯躺着，咖啡形成一滩水池。
我可以听到雅皮死命挥动牠的小腿，快速跑向门口。
我们跟在牠后面，但我们不急。
就算是纽约警局，他们也无法拦住看不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