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抢救
「加速(Gallup)，麦金利叔叔!」凯斯边说边瞪着喷射机窗外。
「我没在驾驶这架飞机，尼德机长才是。」老爸回答，「他已经尽可能开得很快了。」
「那不是我的意思。」凯斯指指下方远处的地面，在黯淡的太阳光中仍旧清晰可见。「那个河旁边的小镇叫盖洛普(Gallup)，位于新墨西哥，就在亚利桑那边界。它刚好位于麦金利郡内，麦金利叔叔。」
我深吸口气，我几乎无法专心听凯斯的话，除了「盖洛普」那部分，因为我的心脏怦怦跳得很快。
「我想它是以美国总统威廉.麦金利8的名字命名，」凯斯说，「他遭到枪杀，但没马上翘辫子，他会死是因为没人及时赶到他身边。」
「真是鼓舞人心的故事啊。」尼德机长说。
「凯斯，」老爸轻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会赶到亚莉身边。她现在由南加州最顶尖的医生照料，卡尔医生向我保证她会亲自照顾她。」
卡尔医生是老爸的另一位大学朋友，她是圣顿斯坦医院急救医学主任，而亚莉被送去那。我愈来愈相信老爸至少认识半数的美国医生。我左手紧抓着手机，我在离开前，发了三封简讯给亚莉，但她都没回。在飞机上收不到讯号，但我还是忍不住看了萤幕上千次。
我将魔球碎片不断在右手掌心转啊转的，彷佛它是个护身符，彷佛我不停按摩着，它就会变回整颗球。「我希望我们是带整颗治疗魔球去找她。」
「那不会治愈她，」凯斯说，「或我们，需要七颗魔球通通报到才办得到。」
「是没错，但那样能争取一点时间。」我说。
「你和我没有魔球也很健康啊。」凯斯深深叹口气说，「为什么我们没事，亚莉却倒下来呢?她为什么运气那么糟?」
我停止转动碎片。我的双手觉得温暖，我马上想到那是体温。
但我随即灵光一现，你早先怎么没想到?
你把玩叉子和汤匙时，它们不会在你手里变热。控制杆、念珠、模型，不管是什么都不会。
我将碎片递给凯斯。「注意到了吗?」
「哇，」凯斯说，「你发烧了吗?」
「它是热的，对吧?」我说，「而且热得很不自然。」
凯斯好奇地转动它。「我觉得它看起来变小了耶。」
「凯斯，要是那个热度不只是热呢?」我说，「要是它意味着别的，比方说，它以某种方式被启动了?」
「你是说活过来?」凯斯说。
「不是。」我说，「那是一颗存在了数千年的魔球外壳，对吧?要是它吸收了某些治疗力量呢?也许你和我就是因此才没有发作。」
凯斯的眼睛瞪得像棒球一样大，老爸也从驾驶座那盯着碎片，然后我们一起望向尼德机长。
他把节流阀往后拉，喷射机开始俯冲。「系紧安全带，男士们。欢迎来到洛杉矶。」
两百块美金就能让洛杉矶计程车司机为你卖命，实在令人惊叹。
我们转来转去，在城市街道里穿梭，棕梠树和白色灰泥建筑从窗外像残影般飞掠而过。我们可以看见远处的高速公路，车子完全静止。「高速公路才不高速!」计程车司机以我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说，「它是车子的监狱!」
没有人笑，我们只顾着别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老爸一路上都在和医院讲手机。
根据卡尔医生所述，亚莉还活着，但情况不太妙。
计程车尖叫着在医院停车场停下来，我们连忙冲出去。我将背包在肩膀上系好，在老爸身后冲刺。他不断亮出识别证，用三吋不烂之舌一路说服警卫。不一会儿后，我们就抵达五楼，冲进加护病房。病房很大，哔哔声和叫喊声回荡着，有些地方用拉帘拉起来。
一位有着大大眼睛的黑发女士从拉帘后向外窥探。「她怎样了，辛蒂?」老爸问，大步迈过房间，彷如他是医生。
「还在呼吸，」卡尔医生说，「但没有反应。她发烧到四十度。」
我将魔球碎片从口袋里掏出，握得很紧。我几乎认不出亚莉，她的皮肤死灰，眼睛半张，头发整个往后梳，戴上绿色医院帽。气管从她的嘴巴里伸出到靠墙放置的一台机器，手臂上连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管子，接到流着三种液体的点滴架子上。
她的头上是心电图萤幕。
亚莉的母亲紧握着她女儿的手，她的脸布满眼泪，窄窄的眼镜滑下鼻子。她看到我们似乎很吃惊。「医生?」
「抱歉，」卡尔医生说，「我得请孩子们留在等候室，这是加护病房的规定。」
「我得和她说说话。」我坚持。
「她听不见你的声音。」亚莉的母亲说，「她完全没有反应。」
「我能碰碰她吗?」我说。
「碰她?」布雷克太太看着我，好像我发疯了。
「这样违反加护病房规定，」卡尔医生说，「如果你现在不离开，我就得叫警卫—」
哔、哔、哔!
凯斯和我吓得往后跳。「他们要来抓我们了吗?」凯斯问。
「那不是保全警铃，那是亚莉的机器!」我说。亚莉的仪器闪着红光。她的眼睛啪地睁开，白眼球往上翻，发出一个窒息般的声音，身体开始抽搐。三位护士从房间中央跑过来，卡尔医生将亚莉的手臂往下绑固定住。
「发生了什么事?」我质问。
「热痉挛!」卡尔医生说，「离开这里!」
「可是—」我说。
一位胸膛结实、胡须整齐的男护士把我往后拉，我差点撞上凯斯。医护人员围住亚莉的床，我们被往后撞得蹒跚倒退往入口走。
「他们会害她没命的，杰克!」凯斯说，「做点什么!」
我拿下背包。「我得隐形起来，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近她。」
「那里挤得没有空间。」凯斯说，「如果你挤进去，他们会感觉到你，杰克。大家都会吓坏，然后引发大混乱，这样会害死她。」
「你有更好的点子吗?」我说。
凯斯点点头。「有，我会让他们分心。给我三秒钟。」「什么?」
但凯斯已经跑开了，朝放着医学设备和仪器的桌子那边冲过去。
一。
我伸手探入背包，举起隐形魔球。
二。
我往前走，响亮的哔哔声停止。我看向仪器，它们都是黑的，亚莉的设备完全关闭。凯斯匆匆忙忙从插座旁跑开，原来他将插头拔下来。
三!
我听到一个叫声。两位护士从亚莉身旁跑开，冲往医疗设备，她身体右侧空了出来。我跑向她，一手紧抓着隐形魔球，一手攫着碎片。卡尔医生正专心地注射着什么东西进她的左手臂。
亚莉的胸脯没有起伏，她没在呼吸。我将碎片放在她肋骨下方的胃部上。
「电击垫—快!」卡尔医生大叫，「我们快失去她了!」
「快点……」我低声说，「快点活过来，亚莉，妳得活过来。」亚莉绿色的眼睛往上瞪，熠熠生辉，在没知觉的情况下仍旧在光线中舞动着。我觉得我好像可以和她对话，彷佛她会以某种怪咖玩笑反驳我，我想看到她微笑。
但没有反应，她一动也没动。
一位医生双手绑上电击垫，跑向亚莉，他们要试着把她电活。我将魔球碎片更用力按进她的腹部。我猜我哭出来了，因为有眼泪滴在她脸上。
亚莉的母亲撞上我，尖叫起来。我的隐形存在马上就会露馅，这下麻烦大了。
「我们把插头插回去了!」一个声音大叫。萤幕发出轻柔的咻咻声，恢复生机，发出光芒。心电图显示一条长长的水平线。
死亡。一条平坦的线意味着死亡。
医生将电击垫压在亚莉的胸脯两侧，但我没放开我的手，即使在他们电击她时。她的身体像布娃娃般啪答往下掉。
电击没用。
亚莉脸色如鬼魅般惨白，全身僵硬，她的胸脯没有起伏。卡尔医生最后终于不再电击，但我按得更用力，倾身凑近她的脸。
「我……我非常、非常抱歉。」卡尔医生对亚莉的母亲说。
我失败了。
她是第一个死翘翘的。我们其中有一个会是下一个，然后是另一个。之后，就没有我们了。
我的嘴唇擦过她冰凉的前额。「再见，亚莉，」我低语，「我—」字眼塞在我脑海里，我得强迫自己把它们说出来。「我爱妳，老姊。」
我放开她，走向房间中央。我全身麻木，我的眼睛无法专注在任何东西上。
「杰克?」凯斯低声说，向我慢慢走来，看起来眼泪汪汪、困惑不已。「你在哪?」
我捡起背包，将隐形魔球放回去。我变得看得见时，我注意到身旁有两位医生，他们一定有看见我凭空冒出来。
但他们似乎没注意。他们两个都从我头上瞪向亚莉，一脸目瞪口呆。
凯斯见状转身，他的下巴掉了下来。「搞什么?」
我擦掉眼泪，我看到的第一件事是亚莉的母亲，她昏倒在地上。
我看到的第二件事是亚莉坐了起来，直瞪着我。
「你爱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