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陵墓梦
我回头张望。他还没到此地,但他会来。
是谁?
我只知道自己又回到博德鲁姆。那是在这世界上,我最不想去的地方。我们找魔球却以失败告终的地方。我们在纽约市前的最后一站,我们所有的希望就此幻灭—
其他人—老爸、凯斯、亚莉、托金和卡纳瓦—不在这里,旅馆和房子也消失了。我穿着凉鞋和长袍,我的思绪从混乱转为恐慌,眼前是一片无垠黑暗,月光隐隐照亮周遭山丘的轮廓。
博德鲁姆就是哈利卡那索斯。我在另一个时空,而我那属于杰克的思考正被挤出我的脑海。
洪水大浪阵阵打来,更遥远的记忆,有关美丽和痛苦,有关葱绿森林和平滑如镜的蓝色湖泊、欢笑的家庭、学者教导小孩、运动家和猪般的神兽博命摔角、红色尖爪狮鹫从头顶俯冲而下。有关闷烧的云朵和愤怒的火焰、烧焦的尸体和尖叫的野兽。
我肩上扛着一只皮革袋子,里面有颗球。它看起来像治疗魔球,但我知道它不是,它是假货。我是如此计画的,甚至故意朝错误的方向跑去—远离远方那个半完成的伟大建筑剪影,那个陵墓。
我也计画了那个部分。
我迅速往前跑,海洋在我左边。
我现在知道了。我是马萨林,而我有个计画。
在前方不远处,大概八百公尺左右,有座山丘,布满树林和浓密灌木。一队佣兵等在那里,等我的计画实现后,他们会将我带往安全之处。
在我抵达他们藏身之处前,我想要被找到。我一定得被找到,计画是否成功取决于此。我想象一个画面:我瞧见真正的魔球安全地藏在地下,或我是如此希望。
我很害怕,但我放慢脚步,呼吸变深。
爆炸发生时,我没准备好面对那道强光和像巨大拳头般的尘埃云朵。我蹒跚倒退,往后跪坐在地上。
然后,云朵开始腾起,蓄胡须的高大人影出现。他穿着金色镶边的白袍,尽管他头发灰白,却站得笔直,就像个战士,肩膀肌肉浑厚。他的身体散发力量,但我觉得他的脸很眼熟,蚀刻着悲伤。
我很想跑向他,拥抱他,但那些日子已一去不复返,已画下界线。他现在是我的敌人,因为他是世界的敌人。
「我希望你想通了。」他以有力的深沉嗓音说。
我觉得我父亲的声音同时带来安慰和极度厌恶。
老人挨近,他的长袍在咸水味重的强风中啪答作响。我看见他的剑柄,从剑鞘上突出来。那是他的珍藏宝物,但剑鞘的皮革边缘破损,看起来无比破烂。我知道父亲不会对这个伤害尊严的缺憾感到开心。我慢慢横着走,靠近悬崖边缘。在我们下方,海浪轰隆拍岸。
「我从未失去我的理智,乌拉尔。」我的声音传达一种自信的假象,那不是我的声音。
老人的脸稍稍变得柔和,绽放悲伤的微笑。他伸出一只有力的手臂,手掌向上。
我走近,然后转身。我快速地稳稳一抛,将魔球丢进海里。
我看着魔球在阴暗的月光中滚动、变小。我父亲的眼睛鼓起,他的嘴巴变成一个黑洞。
他俯身跳进疯狂搅动的下方海流时,他的尖叫声像匕首般划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