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维克托．拉斐尔．金纽斯
我这辈子还从未在看到那位打嗝、蓄胡的赤脚巨人时，如此不开心。
「你对我老爸做了什么?」我尖叫，「你怎么会拿到他的车子?」
「偷来的车。」他说，在摇摇摆摆走过我时耸耸肩，一手拿着一只黑色皮革袋，一支金属橇棍在另一只手里晃荡。「在机场，他在那，我在那，我需要车，他不需要。」他小小的绿色眼睛从鲜血直流的前额下，专注地瞪着狄米崔欧。
「啊，我的好兄弟……」狄米崔欧谨慎地伸出一只手，挨近托金。「我确定，我们能像两个文明人般好好讨论—噢!」
托金握住他的手，将狄米崔欧举高到头上，像丢一袋马铃薯般将他抛到地上。
另两位神父连忙跑开，在跑过原野时踢起尘土，他们的凉鞋在半空中飞扬。「回来!」托金在他们身后咆哮，举起橇棍。「不好玩!」
托金丢下皮革袋。他以奇怪的姿势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像举标枪般举起那根橇棍，但此时我的眼神被休旅车里一闪而过的金属光点吸引住。我听到微弱的喀擦声。
穆斯塔法的身子探出驾驶座窗户，来福枪瞄准托金。
我立即跑向枪手，扯高喉咙尖叫着。凯斯抢先我一步，直接跳进枪的瞄准线内。
狄米崔欧坐起身，脸部表情因碰上紧急事故而紧绷。「别伤害男孩!」他叫。
喀答声划破早晨空气，一阵烟雾。
凯斯和托金的身子瘫倒进泥土里，亚莉在尖叫，跳起身追在他们后面。
我抓住副驾驶座门把，将它猛力拉开。驾驶转过头来看我，睁大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在他能将手臂再伸出窗户前，我先用头撞他，然后伸手去按窗户开关，死命按住。
窗户慢慢升起，夹住驾驶的手臂。我关掉引擎，让窗户卡死时，他的咒骂声转为凄厉尖叫。「抢下来福枪!」我大喊。
亚莉已经跑向穆斯塔法，她抓住来福枪，用力把枪往下拉。穆斯塔法发出痛苦的嘶吼，放开来福枪，枪枝喀答喀答掉到地上。
「凯斯!」我大叫，「托金!」
我跑向那两具躯体时，感觉起来脚丫几乎没有碰触地面。凯斯挣扎着要坐起来。「我没事，」他说，「托金跳到子弹的射线上，他挡在我前面，倒了下来。」
我们弯着腰，俯身看红胡子。他的脸覆盖着一层泥土，眼睛翻白，细长的鲜血从他嘴角流向脸颊旁边。亚莉甩他巴掌，狂喊着他的名字。「别死!托金，我不准你死!」
「啊，他为何这样做?」凯斯说。
我伸手进口袋拿碎片。碎片现在变得好小，如果我们再用它，就得冒着失去它的风险。
「快点救他，杰克!」亚莉说。
我点点头。托金那有如猪肉香肠般粗的手指在阵阵抽搐，我跪在他旁边，感觉碎片在我手掌里变热。
我小心将碎片挨近托金的胸膛。凯斯俯身看着那位大个儿说，「撑着点，老兄。」
在我将碎片按在他胸膛上前，托金浑身发着抖，突然坐直身躯。「啊啊啊啊啊……」他咕噜出声。
凯斯吓得身体歪向一边。「噢，托金，你午餐吃了什么啊?狗食吗?」
剩下的碎片滑出我的手掌，掉在托金的腿旁，消失在草丛里。
前额鲜血直流的马萨神父逃跑了。托金离我们有九公尺远，抓着另一位神父的衣领，拖着他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但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一条以碎石和散乱杂草形成的小径上。「找到了!」我大喊，手指抓住碎片。
碎片现在只有碎石大小，毫无重量。我握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它。「万一我们失去这个呢?」凯斯问道。
「我们不能失去它，」亚莉说，「得把它放在一个超级安全的地方。比方像，动手术藏在皮肤下。」
我做了最聪明的一件事，我将碎片塞进皮夹里，它在那万无一失。
「还活着。」托金以粗嘎的嗓门发出刺耳声音。他将失去知觉的神父噗通一声丢在我们旁边的泥地上，他头顶上有个小石头般大小的红色肿块。
托金骄傲地举高橇棍。「打破高中标枪记录。」
「你丢那个，还真的打中他?」我问。
「你上过高中?」凯斯问道。
我环顾四周，休旅车司机和狄米崔欧跟被橇棍打中的家伙一样失去知觉。「好吧，现在暂停一下。」我说，「这简直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但在我们对着你鬼叫以前，托金，告诉我，你和我老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了哈啰。」托金说，「问他想不想来。他说不，很沮丧。当他去厕所时托金借了手机，拿走手机，也拿走车。」
我惊讶地差点说不出话来。「所以那些老爸发的简讯……其实是你发的?」
托金点点头。
我压低嗓门。「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们试图被抓。」
「嗯……」托金说。
「你这阵子都跑哪去了，托金?」亚莉说，「你在纽约消失，弃我们而去!」
「你的名字真的是维克托.拉斐尔.金纽斯?」凯斯说。
托金深吸口气，然后打个嗝。
「好恶心喔。」亚莉说。
「托金兴奋时会这样，」托金说，「痛恨维克托那名字。」
凯斯大笑。「我也痛恨我的真名—凯西欧斯。」
「莎士比亚，」托金说，「来自名剧《凯撒大帝》。瘦长和饥渴的表情。」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知道那个。」凯斯说。
「托金现在和卡莱头头中枢在一起。」托金滔滔不绝地说，「中枢给托金喷射机，滑不溜丢，很棒的喷射机。」他指指丢在地上的皮革袋。「万一碰上马萨，应该使用药物……注射器。呸!橇棍比较好用。」
「等等，你是来这里抓狄米崔欧的?」亚莉问。
「不!」托金回答，「奉命救你们回去。药物只是万一时用。」
「回去哪里?」凯斯问，「卡莱机构现在在哪?」
「不能说。」托金回答。
「谁是中枢?」
「不知道。」托金说。
我把托金拉到一边，远离任何可能听得到的马萨成员，向他解释我们的整个故事—亚莉的痊愈、融合的碎片、诱引马萨绑架我们的计画。他专心听着，嘟哝几声，皱紧眉头，彷佛我是在对他恶补高级微积分。
他的眼神掠过失去知觉的马萨，眼睛涌起泪水。「所以托金犯了大错……」
「他们会醒过来的，」亚莉说，「我们还能抢救那个计画。」
「贝格德教授若还活着，一定会对托金生气。」大个儿男人用拳头敲击手掌。「想念贝格德教授，非常非常非常想念……」
凯斯看起来吓坏了。「你不会嚎啕大哭吧，会吗?也许你读了太多莎士比亚?」
「我们都很想念他，托金。」亚莉说，「但在你变得太沮丧前，我们来想办法亡羊补牢。」
「跟我们来。」凯斯说。
「他刚将狄米崔欧敲昏。」亚莉说。
凯斯耸耸肩。「也许他能偷偷跑走或开着滑不溜丢跟踪我们?」
「我们不能让计画曝光。」我说。
「不能。你们的性命第一优先。」托金皱紧眉头，看着昏迷的马萨成员，他像公牛般重重吸了几口气。他闭上眼睛，在头上举高那根橇棍。「下手吧。」
我们困惑地面面相觑。「嗯，下手什么?」我说。
托金浓密的胡子边缘冒出点点汗珠。「在马萨醒来前，」他说，「你们敲昏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