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调和
如此技艺,一如我的荣誉本身,现皆已佚失于时间之外。风化散去、碎为尘土、消散于寰宇尽头。我是一棵人类的不结实之树。我是曾为巍峨山峰的空洞。
手足拒绝与娜凡妮谈话。
她放下手,凝视墙上的石榴石矿脉。如此美妙的秘密,就在眼前,从头到尾都在她身旁。如此平常而又不起眼,就算曾被注意,也只会留下短暂印象,只是岩层的另一道纹路。
兀瑞席鲁的灵魂一直以来都在看着她。或许,如果娜凡妮更早察觉,他们便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
她又把手放上矿脉。「我很抱歉,」她低语。「请理解我真的很抱歉。」
最短暂的一瞬间中,她以为手足这次会响应。娜凡妮感觉到什么,隐约得有如深海阴影的动静,但没有只字词组。
娜凡妮叹了口气,离开宝石矿脉,穿过小图书室内的重重书架回到门边的书桌。今天除了卫兵之外,菈柏奈那个扎顶髻、眼神空洞的女儿也坐在紧临门口的地上。
娜凡妮在她的位子坐好,努力忽略无心的炼魔。笔记和半完成的实验乱七八糟堆在她桌上,但她一点继续下去的兴致也没有。她为什么要呢?她到目前为止的所有企图都只是一场骗局。她写下给学者们的日常指示──她要他们测试菈柏奈在一切出错前送来的虚灵法器。她把指示交给传讯员,瞪着眼坐在那里。
最后菈柏奈本人终于现身,身上穿着出奇合身的雅烈席哈法。显然有个厉害的裁缝师将这件哈法修改得更适合炼魔较高䠷、肩膀较宽的骨架。你可能以为她的形体会让她看起来欠缺女人味,尤其配上一般歌者女伦身上常见的平胸,然而,因为哈法绝佳的剪裁,也因为菈柏奈步伐中的自信,她将这身哈法穿得好像它原本的设计就是为了替某个修长、手握权柄、泰然自若的人增色。她将这种时尚纳为己有,雅多林应该会表示赞许吧。
至少他平安无事。雅多林、雷纳林、加丝娜、达利纳,还有小加维。娜凡妮的所有家人都未受入侵和她造成的混乱危及。她还能感谢全能之主送给她这个小小的幸事。
菈柏奈带了一张凳子来──矮凳,因此当她坐在上面,她便能平视娜凡妮。这个炼魔把一个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瓶紫红酒。雪诺瓦陈酿,比传统雅烈席酒甜,名为阿莫兹萨──一种以葡萄酿造的雪诺瓦酒。
「妳的日志提及妳喜欢这种酒。」菈柏奈说。
「妳读了我的日志?」娜凡妮问。
「当然。」菈柏奈摆出两个玻璃杯。「在我的位置上,妳也会明智地采取相同作法。」她拔出瓶塞,为娜凡妮倒了半杯。
她没喝。菈柏奈没逼她,只是用一只内行的眼睛检视酒浆,然后轻啜一口。「啊,没错。那是注入回忆的滋味。葡萄。你们的祖先不曾成功让它们在雪诺瓦之外生长。我相信是因为太冷,也或许是因为欠缺土壤。我觉得这种说法很怪,葡萄藤明明看起来就跟我们的许多本地植物相像。
「你们族类来到我们的世界时,我并不存在。不过我祖母总是提起那道烟。她刚开始以为你们有奇怪的皮肤纹路──不过那是因为太多人类的脸都被烧伤,或是弄脏了。他们丢下的世界毁灭了,因此而生的灰烬弄脏了他们的脸。
「她说起你们的牲口是怎么因为烧伤而呻吟、哭号。人类在没有誓言、没有抑止的情况下使用封波术,造成这样的结果。当然了,那是在我们有任何族人了解波力之前。在灵为了你们而离开我们之前,也在战争开始之前。」
娜凡妮一边听,一边感觉颈后寒毛竖起。飓风啊。这生物……活过影时代,也就是人类历史之前的时代。他们欠缺那时代的原始描述,现在却有一个人坐在她面前,喝着从娜凡妮的秘藏中拿出来的酒,若有所思地说起人类的起源。
「好久以前的事了。」菈柏奈的语调带着一种轻柔、几乎难以察觉的韵律。「好久、好久了。多久呢?七千年吗?我不认为妳能领会我对这场战争有多厌倦,娜凡妮。我们所有人有多厌倦。你们的神将也是。」
「那么我们就终结它。」娜凡妮说。「宣示和平,从塔城退兵,我会说服达利纳展开会谈。」
菈柏奈转动她的酒杯,彷佛想从不同角度观察杯中酒浆。「妳以为我们没试过对谈?我们天生就是要彼此对抗,娜凡妮。对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我一直以为如果能迫使飓光和虚光真正混合,然后……呼,它们会毁灭彼此。一如我们在这场无尽战争中对彼此所做的事……」
「这一切就是为了那个目的吗?」娜凡妮问。「妳这么想要我结合不同种光的原因?」
「我必须知道妳是不是对的。」菈柏奈说。「如果妳是对的,那么我计划中的好大一个部分都将失败。我怀疑……我有时候是否再也看不清楚了,我是否认为我希望为真者确实为真。活得够久的话,娜凡妮,就会忘记要谨慎,忘记要质疑。」
菈柏奈朝娜凡妮的书桌点头。「今天运气不好?」
「没兴致。」娜凡妮说。「我觉得我该接受妳最初的提议,开始去搬水了。」
「为什么要那样糟蹋自己?」菈柏奈的节奏变得急切。「娜凡妮,妳还是能打败我。如果人类不可能在思想上超越炼魔,你们在头几次回归便已败亡。用你们的话来说,是头几次寂灭时代。
「但你们总是逼退我们。你们手拿石块战斗,而你们打败我们。我的族人假装我们知识丰富,但在多次回归期间,我们发现自己还是得苦苦挣扎着赶上你们。这是我们的可怕秘密。我们听见节奏,我们了解罗沙和灵,但节奏不会改变,灵也不会改变。
「如果妳我携手发掘这个秘密,妳将能比我更善加利用它。观察并理解。至少中的至少,证明我是错的。让我看见我们的两种光能如妳的理论结合、混合。」
娜凡妮考虑了起来,不过飓风啊,她知道她不该考虑的。这是另一个诡计──在系统内加入另一个催化剂,进一步推动反应。然而娜凡妮没办法欺骗自己。她确实想知道。一如往常,问题撩拨着她。问题是等待整顿的混乱。了解得越多,世界就越整齐,混乱也更具意义。而万物皆应具备意义。
「我遇到瓶颈。」娜凡妮终于拿起酒杯啜饮一口。「我能让两种光相交──我能让它们汇聚在同一颗宝石旁,像随气流旋绕的烟,但它们并不会混合。」
「对立物。」菈柏奈倾身查看娜凡妮为每一次失败实验所记录的图表和笔记。
「不,只是惰性物质。」娜凡妮说。「绝大多数元素结合时都不会产生反应。要不是见过塔城光,我早已认定这两个东西不能互相混合。」
「我最初的构想就是源自于此。」菈柏奈说。「我判定若有一种荣誉之光和培养之光的混合体,那没人拿憎恶之光来和另外两种光混合一定有其原因。」
「问题是科学的灵魂。」娜凡妮啜饮她的酒。「但假设必须获得证实,尊古大人。根据我的研究,我认为此两者并非对立物,只是我的想法尚待证实。」
「怎么证实?」
「我们需要乳化剂,某种能让它们混合的物质。」娜凡妮说。「可惜我想不出什么东西可以做为它们的乳化剂,只知道或许与声音有关。我最近才得知飓光对音调有反应。」
「对。」菈柏奈拿起桌上的一颗钱球。「罗沙之音。」
「妳听得见光吗?」娜凡妮问。
菈柏奈哼了起来,然后才想到要点头响应。她拿起一颗钻石,它澄澈纯净,装满前一天飓风所带来的飓光。「妳必须专注,并知道妳在找什么,才能从钱球听见。一种纯粹的音调,极为轻柔。」
娜凡妮敲响恰当的音叉,让那音调在房内回荡。
菈柏奈点头。「对,就是这个。一模一样。只是……」
娜凡妮挺直身子。「只是什么?」
「钱球的音调有一种节奏。」菈柏奈解释,拿着钱球闭起双眼。「每种光都有一种节奏,荣誉的节奏庄严,培养的是单调但渐强的断奏。」
「憎恶的呢?」
「混乱,但有某种诡异的逻辑。听得越久就越具意义。」
娜凡妮往后靠,啜饮一口她的酒,真心希望露舒和其他学者能在她身旁。菈柏奈禁止她借助他们这方面的专业,要娜凡妮──并不是学者的娜凡妮──独自解决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加丝娜会怎么做?嗯,除了设法杀死菈柏奈之外?
娜凡妮感觉答案就在前方。科学常常就是这样。古代的人类以石造武器战斗,但冶金的秘密一直就在眼前……
「塔城光也有自己的音调吗?」娜凡妮问。
「有两种。」菈柏奈睁开眼,放下飓光钱球。「但并不只是培养和荣誉的音调那么简单。它们……不一样,经过一些变化,因而能互相调和。」
「真怪。」娜凡妮说。「然后也有一种节奏?」
「对。」菈柏奈说。「两种音调都是同一种节奏,有如奏出相同节奏那般和谐。那是一种和声,结合了荣誉的控制与培养不停增长的壮丽。」
她们的塔城光钱球现已用罄,菈柏奈没办法重新补充,因此她们没东西可查验。
「如果在植物面前敲打正确的节奏,它们会凭借飓光生长。」娜凡妮说。
「一种古老的农业把戏。」菈柏奈说。「找得到命光的话,命光的效果更好。」
「但为什么呢?」娜凡妮问。「为什么光对音调有反应?为什么有一种能让植物生长的节奏?」娜凡妮在她的材料中翻找,做起实验。
「我自问过这个问题许多次,」菈柏奈说。「但这就好像在问为何重力会拉扯。我们不是必须接受某些科学的基本原则做为底线吗?接受这世上有些事就是如此作用。」
「不,我们没必要。」娜凡妮说。「就算是重力,也有驱动它的机制。有证据显示为何最基本的加法问题说得通,万物皆有解释。」
「我曾听说,光之所以对声音有反应,是因为那声音与碎神号令它们服从的声音相似。」
娜凡妮敲响两根音叉,分别碰触对应的宝石,然后挪至恰当的位置。细细一缕飓光从一颗宝石流出,细细一缕虚光从另一颗宝石流出,两者在中间相遇──绕着一颗空宝石旋绕,两种光都没进入空宝石。
「虚光与飓光,」娜凡妮说。「神的声音。」抑或是某种更古老的事物。那些存在被称为神的原因说明了祂们的作风。
菈柏奈凑近,与娜凡妮并肩观察光流。
「妳说飓光和命光混合时创造出一种节奏。那么,若妳能想象一种混合飓光与虚光的节奏,那会是什么?」
「那两种光吗?」菈柏奈说。「行不通的,娜凡妮。它们是对立物。一个齐整有序,另一个……」
她的声音淡去,瞇起了眼。
「……另一个混乱,」菈柏奈低语。「但有其逻辑,一种可理解的逻辑。我们能否加以对比?衬在有序的背景中,混乱总显得更为强大……」她抿起唇。「不行,我没办法想象。」
娜凡妮轻敲杯缘,检视着失败的实验。
「如果妳能听见节奏,」菈柏奈说。「妳便会理解。但那超出了人类能力所及。」
「唱给我听,」娜凡妮说。「荣誉的音调和节奏。」
菈柏奈照做,唱出一个纯粹、响亮的音符──飓光的音调,与音叉发出的声音相同。然后她让那音调颤抖,以一种庄严的节奏振动。娜凡妮也跟着哼,配合那音调,试着将它牢牢印在脑中。菈柏奈显然特别强调了节奏,好让她更容易听出来。
「现在换成憎恶的节奏。」娜凡妮说。
菈柏奈照做,唱出一种不协调的音调,附带着暴烈、无序的节奏。娜凡妮试着以荣誉的音调唱和。跟所有同样达恩阶级的浅眸女性一样,她也受过声乐训练。然而这并不是她速成课程的领域之一,因此尽管她努力维持音调,抵抗菈柏奈强而有力的节奏,她还是很快便走音。
菈柏奈停下来,接着轻轻哼起另一种节奏。「很不错的尝试,妳唱得比其他人类好,但我们必须承认,妳生来不是这块料。」
娜凡妮喝一口酒,旋动杯内的酒浆。
「妳为什么要我唱那些节奏?」菈柏奈问。「妳希望达成什么?」
「我以为若我能融合两种音调,我们便能找到一种因飓光和虚光结合而生的正确和声。」
「不会那么简单的。」菈柏奈说。「音调必须改变才能找到和声。我试过许多次,娜凡妮,但总是失败。荣誉之歌和憎恶之歌无法调和。」
「妳之前跟人类试过吗?」娜凡妮问。
「当然没有。人类──我们刚刚证实过了──无法持续唱一种音调或节奏。」
「我们什么也没证实,」娜凡妮说。「只是历经一次失败的实验而已。」她把酒杯放到桌上,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翻找起她的个人物品,随后带着她的一个臂套回来。臂套内安装了时钟和其他法器,但就跟塔城内的其他飓光法器一样也失去作用,不过上面装有一长串宝石。
娜凡妮扯掉臂套内层的皮革,然后放在桌上转动螺栓,换成装上满注飓光的新宝石。
「这是什么?」菈柏奈问。
「妳听得见罗沙的歌和节奏,或许只是因为妳的听力比较好。」
菈柏奈哼起一种怀疑的节奏,但娜凡妮只是继续装宝石。
「我们之所以听得见,是因为我们是罗沙的孩子,你们不是。」
「我这辈子都活在这里,」娜凡妮说。「我就跟你们一样,都是这颗星球的孩子。」
「你们的祖先来自另外一个界域。」
「我又不是在说我的祖先。」娜凡妮套上臂套,宝石的平面贴着她的手臂。「我说的是我自己。」她重新设置好桌上的实验,从宝石中分别引出飓光流和虚光流,让它们在中央的一颗空宝石旁旋绕。
「再唱一次荣誉的音调和节奏,尊古大人。」娜凡妮提出要求。
菈柏奈往后靠,但还是照做。娜凡妮闭上眼,拉紧臂套。这臂套原本是个法器,只是她现在对那方面的功能没兴趣。她要的只是一个能撑住大颗宝石、让宝石贴住她皮肤的东西。
她现在感觉得到宝石,冰凉,但在肌肤熨烫下渐渐变暖。飓光宝石内部总是有小风暴。也有属于它们的声音吗?一种振动……
她能听见吗?那种音调,那种节奏?有菈柏奈在旁边哼唱,她认为她可以。她跟上音调,感觉到手臂有动静。宝石有反应──或者应该说是里面的飓光有反应。
确实有一种拍子,一种仅能隐隐从菈柏奈的节奏中听出来的拍子。娜凡妮能够唱和那音调,并感觉到宝石响应。感觉就像身旁有一个更厉害的歌手──她可以调整她的声音来与对方应和。飓光本身引导着她──透过拍子与节奏管控。
娜凡妮将那种节奏加入她的音调中,脚打拍子,集中注意力。她幻想出一首歌曲,再为它加上结构。
「对!」菈柏奈中断。「对,就是这样!」
「现在换憎恶的节奏。」娜凡妮用荣誉的音调与拍子说。
菈柏奈照做,而娜凡妮彷佛遭受浪击,声音颤抖了起来。她几乎失去控制,但宝石就是她的导引。娜凡妮唱得更加大声,努力稳住音调。
因此菈柏奈也更用力地唱。
不,娜凡妮心想,吸了口气后继续唱,不,我们不能对抗。她牵起菈柏奈的手,唱着那音调,但声音放柔。菈柏奈也软化下来。娜凡妮握着这名炼魔的手,感觉像自己正伸手探向某个东西。她的音调稍稍改变。
菈柏奈响应,她们的音调朝对方靠近,一步接一步,直到……
调和。
两种节奏冷不防合而为一,菈柏奈的混乱音符──受娜凡妮规律、有序的脉动限制。
心跳、鼓击、信号,合而为一。
娜凡妮伸出手,将她们交握的手挪到实验中央的空宝石上,停留于此,同声多唱了一会儿。彼此串联,一种两人皆不采取主控的纯粹调和。
她们看着彼此,安静下来,谨慎地挪开手,露出一颗散发明亮黑蓝光辉的钻石。一种不可能的颜色。
菈柏奈颤抖着拿起宝石,高高举起,哼起一种虔诚的节奏。「它们没有如我预期那般毁灭彼此。确实,如一部分的我所祈盼。妳是对的,娜凡妮。不可思议的,事实证明我错了。」她在指间转动宝石。「我能够将此节奏命名为:战争节奏。憎恶和荣誉交融。我在今天之前并不认识它,但我认出它的名字。我知道它,就像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样确定。每种节奏都带着一种对其意义的理解。」
她们创造出来的钱球有别于赛司的钱球──蓝,而非紫,也没有那种诡异的扭曲。娜凡妮无法确认,但她觉得那似乎就是菈柏奈一直以来追寻的目标。
「尊古大人,」娜凡妮说。「我对一件事感到困惑。妳原本为什么偏向认为这两者会彼此毁灭?」娜凡妮对理由略知一二,但她想看看她能怂恿这个炼魔透露出些什么。
菈柏奈静静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一面检视宝石,一面轻轻自顾自哼吟。她似乎对钻石内部的动态入了迷,飓光与虚光混合,形成某种东西,有如光辉、狂暴的风暴在汹涌,并在风暴间化为沉寂──祥和而安静。
「妳知道荣誉是怎么死的吗?」炼魔终于开口。
「我……不确定我相信祂已死。」
「噢,他死了。至少你们称为全能之主的存在已死,也就是控制荣誉碎力的那个存在。死很久了。妳知道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感到疑惑。」
娜凡妮靠向椅背。「当然,如果那是真的──而我丈夫说过确实如此,因此我接受这种可能性──那么神祇死亡的机制远非人类所能理解,炼魔也一样。」
「妳不是才刚告诉我万物皆有其机制吗?神给予我们力量。什么力量呢?重力、分裂、转化……支配万物的基本波力。妳说没有任何东西就是存在而已。我接受这论点,也接受妳的智慧。但依据相同逻辑,神,也就是碎神,肯定不是凭神秘之谜而存在,而是凭知识。」
她在指间转动宝石,接着迎上娜凡妮的目光。「荣誉被某种我们还不了解的手法杀死。根据我得知的线索,我认为某种对立物被用来撕裂他的力量。我认为若我能找出这种对立光,我们便拥有了凌驾神祇本身的力量。那难道不就是终结战争的力量吗?」
飓风啊。那就是他想要的。那就是加维拉一直以来在做的事。
宝石、虚光,还有装上法器便爆炸的诡异钱球……当它与另一种光混合……
加维拉.科林──国王、丈夫,偶尔是怪物。他一直在找寻杀死神祇的方法。
突然间,他自负的程度──还有他那宏大的计划──在娜凡妮脑中整合了起来。她知道某件菈柏奈不知道的事。虚光确实有对立物,但不是飓光,也不是她们刚刚创造出来的新混种光。娜凡妮见过,也曾拿在手上。她丈夫将那个钱球交给赛司,赛司又转手交给她。
全能之主最神圣之名在上……她心想,有道理。但就像所有揭露的重大真相,这也引发了许多新问题。为什么?怎么会?
菈柏奈起身,完全无视娜凡妮的顿悟,她收起宝石,而娜凡妮逼自己专注于当下,专注于这个发现。
「我原本确定是憎恶之力与荣誉之力的对立本质才导致毁灭,」菈柏奈说。「我错了,而事实证明妳大有帮助,带领我找到这个明证。现在,我必须放下这条推理路线,专注于我真正的职责──好好守住塔城。」
「妳承诺过的,若我协助妳找到这种光,你们会离开塔城。」
「很抱歉。」拉柏奈说。「下次,试着别这么轻易相信他人。」
「到头来,」娜凡妮低语。「妳终究属于憎恶,而我属于荣誉。」
「很遗憾。」菈柏奈说。「妳可以待在这里,无论妳想进行什么研究,都可继续进行。这是妳挣来的,除此之外,妳还赢得我的感谢。如果妳想在塔城内另外找份简单的工作,我也可以安排。好好考虑,再告诉我妳想要什么。」菈柏奈犹豫了一下。「炼魔欠人类人情是很罕见的事。」
就这样,她离开了。娜凡妮喝光剩下的酒,脑子因为各种隐藏的意涵而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