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白色冰刃和红色火刃。
选择斩首者和被斩首者的
刀刃。
1
在医院里醒来。
「有点……吃惊……」
以为已经结束了。
老实说——
以为这次死定了。
因关节疼而想扭动身体时,感到腹部有如抽筋般的痛,便停了下来,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动弹不得。」
突然发现——
护士爱子正坐在床边读着硬皮装订的书。看见我醒了,便合上书,用手扶了扶眼镜。
「回来了,伊伊。」
她这样说道。
「离开不到十天就回来了。现在离家出走的小学生在外面呆的时间都比你长。」
「…………」
是吗?被送到医院了。
是啊,我的肚子被崩子……
「真危险。再晚一秒送过来你就死了。」
「没那么夸张吧。」
「至少是至今为止最大危机吧。严重出血。内脏被一种让身为护士的我都为之倾倒的手法确实的伤害了。完完全全是致命伤」
「致命伤……」
真是的。
真是——毫不留情的孩子。
「肚子空空真好!不会有东西污染内脏。在受伤之前拉完了。怎么了?在节食?」
「节食吗……」
对了,在九州的时候对谈话过于热衷,只喝了几杯咖啡。之后就更不用说,连觉得空腹的时间都没有。
「好像是被小刀弄伤的,谁做的?」
「打情骂俏而已。想强行对十三岁的少女动手,却受到意想不到的反击。」
「请稍停一下,我正在向警察打电话报案。」
「是伤害罪?」
「不,是强奸罪。」
「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吧。
这样的话……
我看了看挂在病房里的钟。
下午……哎呀,应该不会只过去几个小时吧,所以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好象睡了一整天。
「不是一天——」爱子说道。「已经睡了二天。」
「……?」
「今天是九月三十号。」
「咦?」
睡了这么久?
不,这不是重点。
「已经……三十号了?」
「是的。」
「…………」
我惊慌失措地想要起身,却被爱子阻止了。
「别乱动。乱动的话,伤口会全部裂开的。刚刚才缝到一起的,请注意一点。现在还没拆线呢。」
「我必须走。」
「哈哈?」
「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喂,伊伊,请保持安静。你这样不行。」
爱子用力地把我按在床上,然后松手。
「虽然说不知道你要去哪,不过去的话会死的。请放弃吧。和某个女孩约好了?」
「真的——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就算没有受伤——
也会死的。
「但是……」
「以你现在的状况是不行的。是重伤啊。生命垂危,身体受伤严重。不是发生车总共的家伙呀?昨天还在集中治疗室里,刚刚才清醒过来……情况比浅野小姐还严重。」
「美衣子……」啊——对了。美衣子也在这个医院里。「爱子,美衣子的情况——怎样了?」
「恶化了。」
「说清楚点。」
「之后只能对你说谎了。」
爱子——俯视着我。
「那——是你的责任?」
「是的——详细情况不能说……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是,确实如此,对美衣子的事,我——有很大的责任。」
「真认真。」
爱子苦笑。
「我就不像你那么认真了。刚刚就是为了看书而假装照顾你。」
「请认真工作。」
「你负担过多——没有被说的过?」
「——有。」
美衣子那样说过我吧?
是的。
的确是。
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哎——就是如此。
正是那样。毫无疑问。
他人的生命,沉重到无法承受,不是能轻易背负的。自己的生命更是如风般无常……
……是的。
我——可能已经是任务终结了。
无论狐面男子如何敌视我。
我——还是不行。
崩子发现了吧。
讨厌的样子。
那讨厌的样子,被发现了吧。
满是裂痕之器。
满是伤痕之器。
难看的样子。
在这个故事里——
我的戏份可能已经结束了。
演出结束。
以后——轮到崩子和萌太上场吗?
「……」
不过,如果是那两个人的话……
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组合——那样的话,或许委托给那两个人比较恰当。
适材适所——
如果『十三楼梯』里有噪音存在的话,我能做的就连一丝一毫也没有。
因此——
因此,只是自尊的问题。
我的自尊的——
问题。
问题,然后,解答。
「啊,爱子。」
「怎么了?突然严肃起来。」
「……在医院里说这种事可能不大恰当……我活得很痛苦。」
「是吗。是那样啊。」
「爱子呢?」
「虽然有时觉得很烦,不过,基本上感觉还好。」
「是这样啊……」
「我呢,被叫做护士的时候就开始做这工作,感觉医院就像自己的家一样。」
爱子说。
「所以,非常讨厌不想活的家伙。」
「…………」
「此外,非常讨厌只是傻傻的活着的家伙。而那些觉得不考虑明天更好的家伙们,死了最好。」
「……是啊」
死就行。
如果死了就好。
如果死掉就——因此而结束。
「我活着会给爱子以及他人添麻烦,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和灾祸——在我周围的人都毫不例外的被卷进去了——」
周围的磁力发狂。
周围的座标发狂。
发狂,更加发狂。
什么都不顺利。
一切都很暧昧。
一切都很微妙。
因我而起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契机。
但是,因为这些——
全都变得不幸。
变得不能维持下去。
行不通。
结束。
加速。
你——只是活着就给别人添麻烦。
正因为如此,你——最好死去。
「从小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了。现在也是。我就是麻烦制造者,周围的人全都受伤、死去。一切都不顺利不安计划进展……全部结果在最初就显现出来了。什么都不顺利。因此,我——喜欢暧昧不明。」
喜欢——不得出结果。
反正不是好事,所以。
因为知道不会是好事,所以。
所以——
只是一味逃避。
「可能我——让这故事发狂了。特意除去连贯性,有意的埋下伏笔,也准备了起承转合跌宕起伏的娱乐性情节,虽说多少有点误排合失误,仍然是吸引人的、好笑的、让人感动的故事——结果,只是因为我而崩坏了吧」
伏线——无法使用。
故事——没有结果。
对能够阅读故事的占卜师姬菜真姬小姐而言——我是让人郁闷的人物。比玖渚友那样的『误排』——还要让人郁闷吧。
然后,狐面男子。
对那个贪婪地想要看见世界终结、故事结束的男人而言,会让故事发狂的我——这种应该是毫无可能的可能性,以及那个杀人鬼零崎人识的存在——是绝不能错过的东西吧。
所以——再度发狂。
美衣子的故事发狂。
崩子的故事发狂。
那对狐面男子来说只是笑话。
那个男人,不承认个人的故事。
不承认个性。
谁来,都一样。
是谁,都一样。
这样一来,观测世界的结束的,不是自己也可以吧。
否定自我也无妨。
否定和肯定同义。
否定和肯定等价。
——那我呢?
我一直以来——
重复地说了很多话。
但是,那都不是认真的。
只是谎话。
全部——是戏言。
那样……
以戏言跟班为名的我是谁?
「这些……自己很清楚。大家长时间的努力会因我而毁。就算我无意也会那样。更不用说我讨
厌的东西、我喜欢的东西、以及我有意得东西了——全都会毁灭。所以,在妹妹死的时候,我——决定了。」
决意。
我一生中最初的决意。
最初,也是最后的决意。
那不是戏言,是真正的决意。
别的决意全部都在那个的延长线上。
什么意思也没有。
那样的决意——那时候、我零头。
「我谁也不喜欢,谁也不讨厌。」
我不关心任何人。
所以,什么都不理解。
拒绝一切。
那——就是戏言跟班唯一的矜持。
决定不感受别人的存在。
喜欢人的我
决定谁也不喜欢。
也拒绝被谁喜欢。
为了自己,为了别人
能够杀人的我——
决定谁都不杀。
也不自杀。
决定不成为杀人鬼。
「——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做了。
结果——弄坏了。
真是很对不起。
想道歉。
对谁道歉才好?
我想向谁道歉?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全都那样简单地坏掉了?
可笑吧?
没有道理。
我什么都不期望。
我什么都不记恨。
「因为我已经——」
我的身体里有妖怪。
就算外表是人,还是令人作呕。
「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
好像丧失一切一样。
好像身体、精神、心、灵魂
名字都丧失了一样。
不说,不听——
「——想死的心情。」
一瞬间,看爱子一眼。
在打瞌睡。
「…………」
「怎么?话说完了?」
「…………」
「嗯。原来如此。哎呀,真可怜啊。那么,想死就死吧?」
真是随便的感想。
一点鼓励的意思都没有。
「说过吧,我非常讨厌想死家伙。」
「……爱子就是那样吧。」
「什么啊,好像在轻视我呢。」
「是羡慕。」
「我现在觉得好像在远处看东西一样,虽然现在是面对面的谈话。」
「就算在怎么接近——爱子也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想死的人,和不想死的人。
想死。
想死。
现在的我想死——
与此相同的,不想死。
不想死。
那样想。
小姬死的时候——那样想。
但是,这归根结底也是异端的主意。
普遍地活着的人类——
对不想死之类的事,希望吗?
不期望。
他们没有觉察到活着。
活着对他们不是奇迹。
对我来说是奇迹。
是本来不会有的奇迹。
我想死。
也绝对,不想死。
就算不想死——
想死的心情也决不会消失。
「我的心情爱子是不会明白的。」
「你那种矛盾纠缠晦暗不清的心情——确实不明白。」爱子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周围的人们是怎样的心情——我很明白。」
「…………」
「刚才说过——我干护士这行很久了。看见很多人因为身体或者心受了各种各样伤而住院。所有的伤,都是很痛,让人哭诉不幸的。谁都一样。」
「…………」
「不幸会感染的。一个人不幸,周围的人也变得不幸。看见别人的不幸,自己也会不舒服。所以——来医院的人,患者也是照顾患者的人也是探望患者的人也是——仔细看的话,都是一脸苦相。」
在阴郁的气氛里,爱子说道。
阴郁的气氛——不畅。
再怎么装饰走廊和病房,
再怎么清洁窗户和走廊,
气氛——不能装饰。
气氛——无法清洁。
「所以我努力地想把医院的气氛弄得明朗一点,但是——」
「唉……」
真认真呀,你。
怎么想也不是天生的。
爱子笑笑。
「但是,只有你,不需要我那样做。」
「在你今年的六次住院期间——有很多人来探望你。公寓的人们、蓝发的女孩、像是模特的女人……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探望你。」
「…………」
「表情看起来都很高兴。」
爱子有点害羞地说道。
「你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幸福。」
「……幸福……」
「比起自己更想让周围的人幸福——你就是那么的喜欢大家。」
「……爱子……」
无条件——喜欢我的人。
因我活着而得救的人。
那样的人——
如果有的话
哪怕只有一人也好——
「不过想想看,说不定是因为讨厌的家伙住院了才会心情好的。」
「…………」
话题变得真快。
猜不透的人。
「那么——」爱子站了起来。「该去干别的活了。」
「会干得很好吧。」
「那样认为?」
「是的。」
「那样啊——」
爱子准备离开房间了。
已经打开门的她,突然回头说道。
「啊,对了,伊伊。」
「什么?」
「我离开以后,这病房在傍晚五点医生过来很之前都不会有人来。换洗的衣服在柜子里,是那个跟你同居的女仆带来的——不要偷偷摸摸地溜出去哦。」爱子竖起手指说道。「明白了吗?明白的话请回答。」
「…………」
我——
我好好地点头。
「明白了,爱子。」
「喂喂,不对吧。是不要让人发现你偷偷溜出去的意思。真不善解人意。」
「不……那个我明白。」
「今天的我帅吧。」
「嗯,有点……」
「哈哈,那些帅气的台词我能随口说出一堆。我平时有练过。」
「真是无谓的用心……」
「是呀。」
笑了笑——
爱子挥挥手,离开了病房。
…………。
真是奇怪的护士。
不过……
稍微被鼓励了。
一直以来,我——没有人从背后推一把的话,前面也好后面也好哪儿也去不了。
不过——
不过这次
我该好好表现了。
清算平日的戏言。
慢慢地下床。
腹部的伤——
不要紧,不至于无法行走。
不做剧烈运动就没有问题。
「……这样就好。」
已经对死——厌倦了。
就要开始活着了。
今天是九月三十号。
结束全部的日子
2
换好衣服逃出医院,乘出租车返回公寓。虽说有地铁和公共汽车,不过站点离公寓有点远,而且时间也不多了。狐面男子指定的聚会场所澄百合学园离这相当远。上次乘哀川小姐的车去时(那时还是正常运营的学校,没有被废弃),路上大半时间我都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去那要多长时间。用美衣子的菲亚特的话,应该要很久吧。
不能太着急。
要是两手空空直接去的话,未免太无防备了。我可不想这样。所以要先回公寓一趟。
「…………」
说句题外话,在京都居然还需要乘出租车,真丢人……
到达公寓。
的确,对不起,摆好姿势。
腹部的伤口疼痛不止。
崩子和萌太应该早就去澄百合学园了。不过我还是有点紧张。
要是我偷溜出医院的事被发现话,可能真的会被杀。
可怕可怕。
一边警戒周围一边进入公寓。轻手轻脚地踩着吱吱作响的地板走到二楼。二楼只有我和正在住院美衣子,可以放心了。
开门,进入我的房间。
三日未归的家……
有点感慨。不过现在没有感慨的时间,也不是感慨的时候。不赶快不行。
手里的武器——
JERICO的话,上月把子弹射光了,已经派不上用场了。现在也没有去弄子弹的时间……
剩下的只有小刀了。
薄薄的小刀和开锁专用道具锥形小刀。
以及盛刀的皮套。
「…………」
不行。这些以前都用过,不够可靠。我又不是零崎人识……
突然,看着墙壁。
不,是看着墙壁那边的房
间。
「…………」
对了……可以拿美衣子的五段伸缩铁棒来用。虽说她收藏的古董里有能作为武器使用的日本刀,不过我恰好没有用刀的习惯,连木刀也是。铁棒的话还能耍耍。而且就算派不上用场,带上那个伸缩自如的棒子也没什么大碍。
离开自己的房间,用开锁专用道具打开美衣子房间的门锁,说了一声「打扰了」就走了进去。之前来过几次,知道东西在哪放着……多少有点罪恶感,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内疚也无济于事。
「……对了」
顺便去小姬那拿点什么吧。
小姬的房间离房租期满还剩二个月,现在还规我管。想要借一下小姬的『线』。当然不是像『琴弦师』那样使用,我也没有那样的技术。只是用来配合铁棒,类似鱼竿线的用法。
不过,七七见也住在一楼……
这时……
她要是去大学就好了。
锁上美衣子房间的门,下楼。轻手轻脚地经过七七见的房间,走进小姬的房间,开始悄悄地寻找起来(感觉像小偷一样)。
由于床的缘故,狭窄的房间变得更加狭窄了。
我很快就发现要找的东西。
至此——准备完成。
「……想想看已经连续两个月这样了。」
把东西都放在小姬的床上,在逐一拿起,放在顺手的位置。上月的对手只有一个,这次居然是十三个……
一个和十三个大不相同。
哎呀……
不是重复十三次就行吗?
我擅长重复。
不得已地擅长。
「好了。」
再穿上外衣的话,就万事俱备了。现在正是穿衬衫的季节,挑件薄点的能遮住小刀就行。
准备最后一次回自己的房间——
一回头。
「…………」
有人进来了。
无声无息的
在我身后站着。
一瞬间,以为我持刀相向的是七七见——
不过不对。
不是。
「衣服——」
她——
千贺光说道。
「拿过来了。」
「…………」
她手里拿着夹克。
我的夹克。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我收起小刀,坐到床上,视线和身材矮小的她平齐了。
光小姐……
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
这样的话——
「吓了一跳?」
「没什么。」
光小姐忽然温柔地微笑起来。
「真象你会说的话呢——我想。」
「是吗……」
毫无意图的自虐的声音响起。
「光小姐——你妹妹明子曾经对我说『像我这样的家伙最好去死』那样的话。我的身体里有可怕的妖怪,就像寄生虫那样。」
「……唉呀呀」光小姐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明子有明子的想法。」
「明子小姐的想法?」
「那个孩子一定很羡慕你。」
「羡慕?谁?我?」
「或者——是嫉妒。」光小姐说道。「不管怎样——明子都不会承认吧,你这种和自己同类的存在。」
「同类吗——」
代替品?
确实——
和明子有共通之处。
至少就我而言。
「不过,谁都可以在我身上找到相似点。我真正的同类,应该只有那个杀人鬼吧。说起来不知道那个杀人鬼现在在哪……」
「你——只有你没有。」
不知为何,光小姐用至今未见地强硬而严厉的口吻说道。
「你的代替品,哪儿也没有。所以,你的同类也是哪儿也没有。」
「……真是那样就好了。」
那样就好。
真是那样就好。
无力的我
——变得懦怯了。
还是……不行。
被娇宠了。
想向娇宠我的人撒娇。
就某种意义而言
比七七见更不想遇见的人。
千贺光。
「四月,离开那个岛的时候……」我说道。「伊利亚小姐劝我留在岛上。那是第一次被劝说吧。留在岛上——成为家庭的一员。」
「家庭……」
「我要是答应就好了。这里的事全部放下,隐遁。那样的话,至少不会给公寓的各位添麻烦——」
结果不会最坏。
故事不会发狂。
就算发狂——也不是在这。
不会像现在这样。
「就算那样——结果还是不变。只是推迟了。」光否定了我的想法。「这里以前是紫木一姬小姐的房间吧?」
「是的。从哀川小姐那听来的?」
「一点点。绰号是小姬?」
「是的。」
「姬菜真姬小姐小时候的绰号好像也是这个。」
「是吗?」
「小姬呀。」
光小姐看起来有点高兴。
「要是在姬菜小姐被杀现场的话——你的反应一定和紫木小姐被杀时相同吧?」
「…………」
讨厌——那个人。
最讨厌。
虽然最讨厌,但是——
要是死在我面前的话。
那时,我大概——
我一定。
不会被需要。
「如果是那样的话,结果还是不变。」
真姬小姐——
预见二年后自己的死了。
就是如此,只是如此。
结果我。
就算能使故事发狂
就算能使之加速
使之停止
还有,逃跑——办不到。
如此。
就是如此。
真姬小姐。
她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是因为她明白那个结果。
怎样也无法改变。
但是——
不过。
所以连那个她都——
不能预见自己死之后的事。
这样一来……没有预言的现在对谁来说都是完全未知的领域。
无法预见。
狐面男子造成了这种状况。
杀害真姬小姐的动机——就是这个?
真姬小姐就算能预见世界的结束故事的结束,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狐面男子杀了真姬小姐——
给故事带来混沌。
就像小姬被杀时——
我陷入混沌状态一样。
「和姬菜小姐被杀的事有关——那天你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嗯——就是如此。」
「……是吗。话又说回来,光小姐,我是不思进取的家伙,一直如此。」
「?」
「换个说法——就是冷静、冷淡且从不考虑别人的乖僻小子。」
「确实给人这样的印象。」
「那样的我——很可笑吧?还是感到吃惊、?我为了美衣子而腹部受伤,并且马上就要前往死地。至今为止度过了怎样的人生?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为了别人而行动。至今为止一直严重的伤害了周围的人,到现在才说要帮助其中一个。之前都只是嘴上说说。这样的我,很难看吧」
「没有那样的事。」光小姐说。
「基本上——我不认为你是那种对别人很冷淡的人。至少对朋友是这样。」
「玖渚的事——责任在我。」我回答道。「在那个玖渚身边的——不是我也可以。对玖渚而言,谁也好我也好都不是必须的。所以我——只是恰巧。」
「可能。」光小姐点点头。「不过——除你之外还有谁在友小姐——那个玖渚友身边?」
「…………」
「一定只有你——才能爱玖渚友。因为能救她的只有你。」
光小姐安静地说道。
还是那个强硬而严格的口吻。
「要是忘记了的话,请想起来。无论何时,你不都是为了别人而行动的吗?」
「……咦?」
「四月为了园山小姐、我以及朋友,你拼命地行动。前几天——听春日井小姐说,五月为了江本小姐,六月为了紫木一姬小姐,七月——也是一如往常地为了朋友——还有上个月也是如此。」
「…………」
「你总是——为了周围的谁而行动。为了谁而受伤。为了谁不受伤,而自己受伤。为了谁的伤而受伤。一直都是那种悲惨到不忍看见的样子——那样的你,我想一直看着。我认为你很好——所以不会说『确实很可笑』之类的话,只是有点吃惊。不管面对多么烦恼的情况——
你一直没有抱怨过。」
我——
张开双手,站了起来。
光小姐绕到我背后,干净利落地帮我穿上夹克。
真的——
你是最好的女仆。
女仆中女仆。
我最满意的女仆。
我赞扬起来。
「不,没有那样的事。」
光小姐退了两步,转到正面,帮我整理衣领。
「因为我的忠诚能用钱买到。」
「…………」
「而你的勇气——是不可代替的。请满怀自豪。虽说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不过能够侍奉像你这样的人我感到非常光荣。」
然后——
光小姐双手捏着裙角,
深深地低头行礼。
「请慢走,主人。恭候您回来。」
「——我走了!」
不软弱,确实的坚强
不娇宠,确实的温柔
我转身——
走到走廊。
吱吱作响的走廊。
阴暗的走廊。
中途离开ER3系统,回日本以后就一直住在这座公寓里。
经美衣子的介绍。
铃无小姐说过——对美衣子而言,住在这儿的人们都像家人一样。
老实说我不太明白家人为何物。在我身边,像家人一样亲密像家人一样接近的人,只有玖渚友——
不过,这里气氛不错。
如果没有美衣子的话,这里就会崩坏。
只有悲伤。
浮云小姐也是,小姬也是。
那样的事,不能做。
那样的事,不能允许。
说起来——
零崎一贼好象是最注重家人羁绊的集团——那个杀人鬼零崎人识不知在何时何处体会过这种心情吗?
可能体会过,也可能没有体会过。
再一次。
如果能再一次和那小子相见的话——
就和他谈一下家人的话题。
虽说上次分手的时候说过不会再见面了,不过根据过去的经验,分手时约好重逢的一般不会再见,而说不再见的通常会重逢。所以就算现在零崎人识死亡说盛行,我还是有近期内会和他相遇的预感。
为此。
首先要活过这九月。
走出公寓,朝着停车场前进。
眼前——
站着两个人。
右边一个,左边一个。
在阴影里——就像埋伏般的站着两个人。
一个人是耷拉着眼角的少年。腿细长、身材匀称而又敏捷。穿着绿色的工作服,像是刚打工回来的样子。头发漆黑,两手插进口袋,嘴里叼着烟。
另外一个人是短发的少女。
雪白的连衣裙,比起裙子更加白的皮肤。深红的嘴唇。用冷到简直像轻视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萌太、崩子」
石凪萌太和暗口崩子。
来自『杀人集团』的逃兵——
也是古董公寓的居民。
还没去学园?
警戒起来。
自然地——停止前进。
肚子——疼痛。
伤口疼痛。
抑郁的沉默着。
「可以不用担心,伊哥——」
萌太——
用沉稳而动听的声音说道。
「崩子已经不能对你出手了。已经签订主仆契约了吧。不能向你动手,对你的所作所为——也连反驳也不行。」
「主仆……?」
「因为『暗口』是那种只为自己的话杀伤力有限的专业限定暗杀者——不和谁订契约的话就无法行动。」
这些事出梦曾经告诉过我。而且崩子在刺伤我以后抱着我的头说了那样的话。
那样啊——那『行动』对于崩子的而言是必不可缺的。
为了发挥『力量』需要『主人』。
主仆契约。
只是为别人——
只能为别人而发挥力量。
「崩子一定想不到伊哥会这么早恢复意识吧——伊哥昏迷时,没有束缚,崩子可以自由地行动。」
「认识不足。」崩子用非常不高兴的声音说道。「早知如此,就该毫不留情地瞄准要害。」
「……那个,已经是致命伤了。」
「应该瞄准心脏。」
「会死的。」
那一刀——必不可少?
至少对崩子来说是如此。
可怕……
让我住院只是崩子阻止并束缚我的手段?
真是出乎意料的行为……
对不知道情况的我而言,是意义不明的行为。
「总之」萌太说道。「随便定下关系到『暗口』一生的主仆契约是崩子的错。她也错看了伊哥的顽强——现在的崩子已经不能阻止哥哥行动了。」
「不能……」
「只能绝对服从。」
「绝对……」
不由得看着崩子了。
崩子瞪着我。
绝对服从……
总觉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崩子。」
「……是。什么事,哥哥?」
「只是随便说说。」
「…………」
崩子一瞬间向后倒了一下,不过表情还是如往日一样的酷。
「…………」
实际上。
酷酷的表情只是虚有其表。
少女的身体正因屈辱而发颤。
双唇紧闭,眼角含泪。
……感觉我已经不配为人了。
人间失格,戏言玩家。
可没有兴高采烈哦……
「呵呵」
萌太高兴地抿嘴笑着。
好像生气了。
「所以,崩子现在不能阻止伊哥了,只能保护伊哥。之前的行刺白费了。」
「……萌太呢?」
我问道。
「萌太没有那样的约束吧?毕竟是『死神』。而且,你们也不用在这等我,两个人先走不就行了?」
「我和崩子都不知道澄百合学园的位置。」萌太说道。「只好请伊哥带我们去了。十五岁的我和十三岁的崩子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可用。小孩子就是不方便呀,真为难。」
「这样啊……」
现在该怎么办?。
是你们的话,会怎么做?。
「萌太,是你说要一直等着哥哥的。」
崩子转眼瞪着萌太,不高兴地说道。
「还有办法——这次让萌太对哥哥动手吧?」
「…………」
要我说的话,崩子对我做的事让我感到至今为止最为恐怖的体验。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我说崩子。」
萌太微微一笑。
看起来他的性格相当不好。
不愧是崩子的哥哥,让人血液冻结的美少年。和崩子不同的是看起来有点乖僻,不会引起别人的保护欲。
「伊哥从心底里喜欢美衣子姐姐。爱着她。」
「这样的话——」
「我和崩子爱的方式不同。对崩子而言喜欢的东西最重要,而我则喜欢重要的东西。昨天好好商量过吧?」
「…………」
「打赌我赢了。我相信伊哥会回来。」萌太向我挥挥手,「差点等不下去了,伊哥。」
「……让你久等了。」
「现在——」崩子有点自暴自弃的看着我。「不想一个人去,请陪我——之类的话还是不打算说?」
「你们是为美衣子吧?」
我——
继续迈步。
离开那两人。
「不要为我——随意就好。」
毫不回头地前进了。
脚步声响起——
「心甘情愿。」
一个——
「本来我就打算这样。」
两个——
一起了。
不必交谈
不必确认
我们只是整齐地走着。
暗口崩子。
石凪萌太。
还有——戏言跟班。
三人一起前进。
不过,还有一个人——
该出场了吧。
等了很长时间的那个人——
一定不会错过的。
现在应该是最后的时机吧。
有点焦急了。
要说最精彩的场面的话——现在就是。
那个人不会错过的。
拐弯,到达停车场。
在美衣子的菲亚特500和我的伟士牌之间的空间——也就是我前几天遇刺的地方——停下来了。
眼前是令人目眩的深红流线型跑车。
个性十足的车子。
「…………」
「…………」
「…………」
谁也没说什么。
都向这辆车走去。
我向着右边的助手席。
崩子和萌太向着车后座。
上车,关门。
车子发动了。
我斜眼看向驾驶席。
不是确认,只是看看。
齐肩的红发。红色套装,胸襟大敞的衬衣。超短裙,长腿。美丽而又充满危险魅力的脸上戴着深红的太阳镜。
只是在那里,就能压倒一切。
绝
对的威压感。
存在感。
「客人——去哪?」
她挖苦般地笑着说道。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哀川润登场。
我竭尽全力地回应她。
「和你一起,去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