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痰和血液检查结果来看,大概不是因感染引起的肺炎。”主治医师这样跟加茂说。
此时他刚与插着人工呼吸器的插管、被监视器和大型仪器围着、一直沉睡的伶奈见了短短一面。
“确定是间质性肺炎吗?”他问道。
医生沉重地点了点头。
“根据CT结果和病情发展速度来看,怀疑是特发性间质性肺炎,并且很有可能是急性间质性肺炎。”
间质性肺炎……直到伶奈住院之前,加茂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种病。说到肺炎,他以为就是因细菌或病毒感染导致的,只要用抗生素和抗病毒药品就能简单治好。
这种病,特殊在出现炎症的部位与普通肺炎不同。医生解释说她的免疫系统紊乱,开始攻击自己的肺部间质。然而连医生也不清楚发病的原因。
病魔以惊人的速度摧毁着伶奈的身体。
一开始是出现类似感冒的症状,之后没几天咳嗽严重起来,一个星期之后开始呼吸困难,甚至无法行走。带她到医院照了X光片,发现双肺下部已是一片白色了。
伶奈当天就住进了医院,之后仅仅过了五天,五月十九日,病情已经恶化到必须使用人工呼吸器了。
“您太太这个情况,类固醇脉冲治疗也没见好转,接下来要开始用免疫抑制剂的脉冲疗法。但如果依旧控制不住病情恶化的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这三天是关键,希望您了解。”
听着医生苦涩地说出这番话,加茂觉得一阵眩晕。
他在网上查过资料,所以知道急性间质性肺炎的致死率在六成以上,类固醇无效的情况下治疗会更加困难,最后的救命稻草——免疫抑制剂——也不能保证有用。
听医生讲解完今后的治疗方案,加茂在伶奈进入ICU时需固定身体的同意书上签了字。之后,他告别了主治医生,走向停车场。
H医疗中心位于神奈川县的山间,停车场非常大。加上周六门诊不开放,停车场更是空空荡荡的。从石墙外的杂树林里传来鸟叫声,让人心烦。
ICU的探访时间有限制,下次是下午两点半,加茂打算在这期间买齐住ICU病房需要的东西。智能手机显示现在是十点五十,还有将近四个小时。
脑子里已想好了下一步计划,可他呆坐在驾驶座上,没有行动的力气。他的视线茫然地落在副驾驶座上的公文包上,从包里露出几页资料。
那是伶奈住院前他一直负责的杂志策划案,题目是《召唤幸福的都市传说〜奇迹的沙漏〜(暂定)》。
“奇迹的沙漏,唉……”
大概两年前,社交网络上流传起“奇迹的沙漏”这一都市传说。这类都市传说大多没什么特色,内容就是说如果捡到沙漏吊坠,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要是世上真有这种沙漏,那是不是也能治好伶奈的病呢?加茂有些逃避现实地想着,透过车窗仰望ICU所在的住院楼二楼。
对母亲早逝、与父亲断绝了关系的加茂而言,伶奈是唯一的亲人。伶奈也一样,不过她之所以孑然一身,理由很特殊……
“不不,怎么可能有什么诅咒呢……”
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后,加茂把手伸向车钥匙。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吓了他一跳。他还以为是医院打来告知伶奈有突发情况,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不明来电”,才松了一口气。很可能是骚扰电话或者推销电话,但也说不定是跟工作有关的电话,加茂按下了通话键。
“有的。”
一个声调平板的男声传入耳中。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加茂感到的不是吃惊,而是不耐烦。
“骚扰电话能不能打给别人!”
“似乎是我表达有问题……龙泉家的诅咒确实存在。”
加茂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瞬间明白这不是随便乱打的骚扰电话。
“你什么意思?”
“啊,我不是想给你出题。你的太太伶奈,用旧姓说就是龙泉伶奈,正如她所惧怕的,她继承了龙泉家的血脉,遭到了诅咒。”
加茂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
“这取材方式倒是新鲜,你是哪家杂志?”
“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流神秘学杂志的记者,想拿别人的不幸当有趣写成一篇稿子,就是这么回事吧?你是觉得用正常方式来找我会被拒绝吧?”
“不好意思,这说的不是过去的你自己吗?”
加茂皱起了眉。
“连这都调查出来了?你是闲得没事干了吧?”
“五年前,作为一家不怎么样的神秘学杂志社的撰稿人,为了写《被诅咒的龙泉家》一稿而强行采访龙泉伶奈,结果惹上了警察,这是哪里的哪位呢?”
“你这是在挖苦我吗?我承认,我跟她的相识过程是最差劲的一种。”
“这样的两个人居然结成了夫妻,世事真是难料。”
“轮不到你来评判。”
说完加茂就要挂断电话。
“说到龙泉家,战前在制药界名气极大,战后与GHQ[1]建立了合作关系,把事业扩展到食品制造领域,成为富豪家族。然而,一九六〇年八月,最初的不幸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加茂当然不是被对方的话吸引,他想挂断电话,可手机不知是不是死机了,没有反应。
“N县有一个叫诗野的地方,那时龙泉一家及相关人员共十人,前去诗野的别墅为大家长龙泉太贺庆祝生日……可这些人被困在了陆地的孤岛上,被心存杀意的人一一杀害。”
加茂恨恨地低头盯着无法操作的手机,说:“这个故事我比你熟悉。手机出问题是你搞的鬼吗?”
对方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但其中有几个人从心存杀意的人手中逃脱,活了下来。然而,命运如此无情……他们又被卷入紧接着发生的泥石流中,无一幸免。在讲述这起不幸事件时,地方报纸和杂志都不用‘诗歌’的‘诗野’,而喜欢用那片土地更古老的名字,‘死亡’的‘死野’。”
“于是这一连串事件就被称为‘死野的惨剧’,你接下来是想这么说吧?”
加茂插了句嘴,心里还在想着能用什么办法挂断电话。
“正如你所说。人们本以为龙泉家的人全死了,没想到律师调查后发现,太贺的曾孙女文乃被秘密寄养在别人家。这么一来,年芳十三的她继承了全部遗产……可纠缠着龙泉家的不幸似乎仍在继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她继承的财产就几乎全被骗走了。”
“文乃是我妻子的祖母,这些我全都知道。”
“一九七七年,文乃夫妇遇到强盗,双双遇害。这就像是序幕,之后,继承了龙泉家血脉的人纷纷遭遇不幸,接连送命。死亡原因多种多样,被杀、意外、自杀……如今,你太太是最后一个人了。”
加茂发现自己正瞪着手机,对方不带感情的淡然口吻刺激着他的神经。
“你是想说那全是龙泉家的诅咒引发的吗?”
“本来就是啊。文乃和她的子孙以及各自的配偶共有十六个人哦,其中十二个人在三十五岁之前身亡,从统计学来说也是异常的数字。”
对方要是注意到自己心下动摇就会更纠缠不休了,加茂这样想着,至少保持住了表面上的冷静,回敬道:“你搞错了,死去的是十个人。”
“我不会搞错,我精准无比。”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首先是文乃夫妇被强盗杀害,之后是你妻子的双亲死于交通事故,接着是她的叔叔和姑姑二人一人自杀,一人滑雪时意外身亡……伶奈的表兄弟姐妹四人,一人死于意外从高处跌落,两人死于交通事故,剩下一人被无差别杀人魔结束了性命。”
“这还是十个人啊……你该不会是指……”加茂脸色一变,叫道,对方的声音里透出了笑意。
“是的,我把最新的遇害人也算进去了。四个月前流产的孩子和马上就要死去的加茂伶奈两个人。”
“少胡说!”
加茂用力把手机砸向前车窗,然后双手抱住头,呜咽出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加茂是在二〇一三年的夏天结识伶奈的。一开始他因非法入室被警察抓走,情况极为糟糕,可他们的相识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
当时伶奈已经足不出户半年多了,原因是两个表兄弟姐妹因交通事故身亡,她无法释怀,无法振作。她惧怕龙泉家的诅咒,患上了严重的恐慌症。
而加茂则是那种不管去多么可怕的闹鬼胜地取材,哪怕在现场做出遭报应的事情,都不以为然的人。他这么粗神经的人,根本不可能相信什么诅咒。
两个人经历了种种曲折后开始交往,两年后结了婚。
加茂觉得自己能和伶奈结婚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因为伶奈十分漂亮,又无比温柔。
相比之下,他浑身都是毛病。与其说做事大胆,不如说莽撞。高中时就因打架而多次惹下惊动警察的麻烦,他就
不是个遵规守法的人,常常不按常理行事……然而,伶奈接受了他的一切,还说就是喜欢他这样。
两个人的婚姻生活很美满。也许彼此性格完全相反反而是件好事,和加茂在一起后,伶奈的恐慌症居然好了。同时加茂的性格随和了许多,身边的人都大跌眼镜地说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二〇一七年九月,伶奈怀孕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星期就是预产期了。然而命运是残酷的……怀孕第二十一周的时候,伶奈说肚子疼得厉害,结果流产了。
这不幸的意外让伶奈的精神状态再次出了问题,她又想起了诅咒的存在,这也情有可原。但是,原本不相信诅咒的加茂发现自己竟也萌生出一种理智无法压抑的恐惧。
之后两个人不断努力,试图摆脱悲伤,积极地活下去。可就在心情快要平复的关头,伶奈确诊了急性间质性肺炎。
隐隐听到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加茂抬起了头。
掉落在脚边的手机边角有些小裂痕,但看起来没有损坏。他捡起手机,听到混杂着极大杂音的说话声。
“龙泉家的诅……只要还在,不幸就会继……吧。”
看来部分功能摔坏了,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加茂摘下黑框眼镜,用右手抹了一下眼角,抬起头。然后他试着打开了外放功能。
“我知道未来的事情。”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手机的外放功能没坏,对方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了。加茂重新戴上眼镜,眯起了眼睛。
“不会是你给伶奈下了毒吧?”
“怎么可能!又不是我想杀她。我有特殊的能力。”
“是啊,调查清楚我们的事情,再黑进我的手机,是吧?我就知道你有毛病。”
扬声器中传来淡漠的奇怪笑声,然后那声音继续说道:“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想试试去解除龙泉家的诅咒吗?你要是愿意,我能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伶奈的病——”
“不是我去帮你解除诅咒,必须是加茂你自己去。如果你有决心,或许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霍拉大师。”
这意想不到的回答让加茂感到困惑,他立即回道:“是米切尔·恩德的《毛毛》[2]一书中的出场人物吧,是时间的守护神?”
“对,那就是我。”
听到对方坦然的回答,加茂放弃了追问,他觉得不管问什么,对方都不会好好回答的。
“我觉得我有没有决心都没什么意义,但如果能救伶奈的话,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做……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这是他的真心话。不过此时他这么说,是想知道对方会出什么牌。
“那么,你就按我说的去做。请下车。”
加茂稍微踌躇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打开车门下了车。不知道霍拉大师在哪儿看着他,下车后就间不容发地给出了下一个指示。
“你能把车下面的东西捡起来吗?”
加茂膝盖跪地趴在水泥地上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车前轮旁有一个沙漏。看起来是用非常薄的玻璃制成的,里面装着亮闪闪的白沙子。这个沙漏直径不到一厘米,高大概三厘米,连着一条银色的长链子,似乎可以挂在脖子上。
加茂意识到,这些特征都和都市传说中的“奇迹的沙漏”相符。
“我听过一个传说,里面的沙漏跟这个一模一样。”
“随便你怎么想……请将沙漏戴在脖子上,找一个半径一点五米内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加茂耸耸肩,算是表示不满,但还是依言把吊坠挂在了脖子上。链子很长,沙漏垂到了胸口。
他用遥控钥匙锁好车,迈步往前走。钱包还留在车上的公文包里,不过大概马上就会回来吧……他这样想着,把车钥匙塞进了裤兜。
离住院楼越远停着的车就越少,没走几十米他就找到了符合条件的地方。是在一面被苔藓覆盖的石墙旁,石墙上方有漂亮的垂樱,枝条纤长,嫩绿的树叶很美。
加茂在距离石墙大概一米五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看向四周。停车场里不见半个人影。加茂口中嘟囔:“那家伙在哪儿监视我呢?”
既有可能藏身在某辆停着的车里,也有可能是通过偷拍摄像头监视。
“可以了,那么开始转移吧。”
“什么转移,刚才你可没说啊?”
“你拒绝也没用了,我们必须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加茂不解地低头看向手机,但不知何时,跟霍拉的通话已经结束了。
“见鬼,费了这么大的劲,结果还是个恶作剧啊。”
加茂心知不可能有什么奇迹的沙漏,然而期待沙漏真的会带来奇迹也是真情实感。此时他觉得完全被恶劣的恶作剧骗的自己像个傻瓜。
他准备回车里,然而一瞬间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沙漏中纯白的沙子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
用玻璃制成的沙漏,看不出藏着电子芯片或机械装置。然而,沙漏发出如阳光般的强光,里面的沙粒正违反重力,慢慢上升。
龙泉文香的日记
昭和三十五(一九六〇)年八月二十一日
明天就要去为爷爷庆祝生日了,我都快等不及了。
爷爷最了不起的一点就是绝对不放弃。他住了很长时间院,最后必须坐上轮椅,那时他也没让我们看到他痛苦的样子。现在除了腿无法恢复,日常的事情爷爷几乎全能自己做。
不过今天早上爷爷没戴每次打领带时都会戴的珍珠领带夹,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昨天晚上就找不到了。
上午我看了幻二叔叔给我的英文小说。
是阿尔弗雷德·贝斯特(Alfred Bester)的《群星,我的归宿》(The Stars My Destination)。叔叔送给我的书每本都很有意思,我很喜欢。可是爱挑人毛病、有时还会挤对人的光奇每次看到我在看科幻小说,都会说“这不是女孩子看的”。
明明是表兄弟,可光奇和爸爸、叔叔一点儿都不像。不,这么说也不对,因为爸爸和光奇外表挺像的,可他们的性格截然相反。幸好我不是光奇的孩子,而是总是很温柔的爸爸的孩子。
看完书之后我去找刀根川玩儿,她正在准备中午的三明治。
刀根川是个烹饪天才,她做的餐点不输任何餐厅的大厨。我暗暗崇拜她。
中午,漱次朗大叔伯一家来了,不过今年大叔母不来。大叔母是唱歌剧的歌手,正在罗马进行《卡门》的公演。我还很期待她在庭院里展示出色的歌喉呢,真是遗憾。
漱次朗大叔伯瘦了,他跟大叔母离婚已经快十三年了,这次不能久别重逢他会不会失望啊?可月彦却说什么他妈妈不来才清静。(此处有泥污)
下午我想象自己是侦探,去找爷爷的珍珠领带夹,可没找到。丢哪儿去了呢?
今天的日记就写这么多吧,早点睡觉。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二十二日
不想写日记。可是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的全是可怕的事情。我之前从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地待着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所以我决定把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写下来。
今早六点我就醒了,头昏昏沉沉的,想再睡一会儿却睡不着,所以六点半我就去餐厅了。明明是个大晴天,我的脑子却昏昏沉沉的。
我下到一楼,听见这么早就有声音从娱乐室传来,吓了一跳。我一看,漱次朗大叔伯、幻二叔叔和雨宫在里面。
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大概是熬夜了吧。昨天晚饭的时候大叔伯跟月彦说想下棋,后来一问,下完棋大叔伯还跟叔叔打了一夜的桌球。
刀根川今天做的吐司和鸡蛋也棒极了。
正在享用可可和水果拼盘的时候,爷爷来餐厅了。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我也自然和爷爷聊得很开心。
吃完饭我离开餐厅,听见玄关门厅那边有喧哗声。
我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决定去偷听……因为他们谈论要紧事情的时候总是不带上我,说我还是小孩子。
紧挨玄关的娱乐室里已经没有大叔伯等人的身影了,我看屋里没人,便把耳朵贴到通向玄关门厅的门上。
“你们无法相信的心情我理解……可是,究一真的被杀了。”
爸爸被杀了?听到这句话的我脑中一片空白。
听声音,喘着粗气说话的是月彦。
“不光我看到了,月惠和雨宫也看到了。那个……要怎么说……究一的头……”
我想我叫了一声,回过神来时,门已被打开,幻二叔叔和雨宫的脸出现在面前。
我对自己说“这是一个噩梦,醒来之后一切就都过去了”,可看着叔叔毫无血色的脸,我明白了这是现实。
接下来我不知怎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想我是一口气跑上了二楼,几乎喘不过气来,然后用颤抖的手从房内锁上了门。
叔叔在走廊问我“没事吧”,可现在我想一个人待着。我逃到浴室,哭了。叔叔嘱咐我绝对不要打开门,就离开了。
叔叔可能是怕杀害爸爸的凶手就在附近才这么说的。(以下有泥污。)
我不愿相信爸爸死了。
昨天没怎么跟爸爸说话,可我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想告诉他在冥森散步的时候看到了鹿,想跟他讲讲叔叔给我的书……我想再听一次爸爸的声音,想好好用语言表达对爸爸的感谢。想告诉他我爱他。
各种思绪涌上胸口,我无法呼吸。
过去了多长时间呢?幻二叔叔再次来到我的房门前,问我能不能出来。我实在不愿意。
叔叔开口了:“希望你能冷静听我说。不光哥哥被杀了……光奇也被杀了。”
我害怕起来,打开房门,扑向叔叔,号啕大哭。叔叔温柔地抱着我。
“文香才十三岁,爷爷说最好什么都别告诉文香,可我觉得那么做才残酷。”
我抽泣着点点头。
“我想知道。”
幻二叔叔告诉我,在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漱次朗大叔伯去了冥森,确认父亲已死。然后,漱次朗大叔伯在小河边发现了人体的躯干部分。
那时大叔伯以为那躯干是父亲的,可就在同一时间,幻二叔叔去爸爸的房间查看,发现了一具没有头的死尸。
横陈冥森的躯干是光奇的。光奇的头、手臂,还有腿,后来在别墅的地下浴场发现了。
有人对爸爸和光奇做出了只是写下来都会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
“有人盯上我们了,证据就是电话线被割断了。”
叔叔接着这么说,听得我打心底感到恐惧。
为了安抚我,叔叔又微笑着说:“不过没事的,我和漱次朗这就去找警察。只要警察来了,应该马上就能抓到凶手。”
之后我回到房间,锁上了门。眼泪又涌了上来,我便又进了浴室。在这里不管流多少眼泪都没人知道,这里是对我而言最适合哭泣的地方。
叔叔和大叔伯出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回到别墅时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那时我还在房间里。当听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我不禁发抖。
有人对吊桥做了手脚,车刚开上去桥就断了。叔叔他们好歹逃了回来,可车报废了……这肯定也是夺走父亲性命的凶手干的,只要毁了那座桥,就能把我们困在这里。
现在不知道凶手是谁,也没找到任何线索。爷爷说:“今晚大家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锁好门,等天亮。”一个人待着实在害怕,不过刀根川的鼓励让我生出了勇气。
写着写着日记,感觉自己的心情一点点平静下来了。今天光是哭了,什么都没做,可必须把杀死父亲和光奇的凶手找出来。
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哭了,就算是为了父亲,我也必须成为一个坚强的人。
注释:
[1]全称为驻日盟军总司令,特指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
[2]米切尔·恩德(Michael Ende,1929-1995),德国当代幻想文学作家。《毛毛》为其代表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