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罐 第七口 最重要的事

此起彼落的遥远欢呼声传入耳里。

这里是拳击手的坟场,不过并非指擂台,而是休息室。

拳击手在擂台上是绝对不会死,也并不是前往赴死,是为了生存才站上擂台的。会倒下,永远都是在不见天日的休息室才会。

拳击手在战斗前后会死两次,接著在擂台上复活,就这样不断轮回下去。

拳介在学校的保健室,因为此处被规划为等待比赛的休息室。拳介此时坐在床上,等时间一到便会走出这里,穿过走廊前往体育馆入场。拳击手的坟场恰好就是保健室,还真是一大讽刺。

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穿著运动外套与舒适的运动短裤,并且将比赛用的无伸缩拳带分别绑在两个拳头上:至于腰带和头盔,也都已经穿戴整齐。

距离比赛预定时间的下午一点,尚有一小段时间。如果让身体冷却的话不利于比赛,拳介于是站起身;尽管等待室内有开暖气,但他马上就关掉了,因为开著空气就会变得乾燥,导致人容易口渴,但是随意补充水分的话会不利于行动。

拳介对著脑中恣意想像的对手挥拳数次,拳头瞬间划破冰冷空气。看来身体反应还不差,因为没有必要减少饮食的摄取,体力当然也非常充足。

休息室内响起一阵敲门声,拳介因此停下动作。

「打扰了,塔堂选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吗?希望能在十分钟后进场……」

来者是这所学校的学生,看他手腕上的臂章,似乎是运动会的执行委员。

「嗯……?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人吗?」

「没错。」

「没有助手或朋友吗?」

「没有。」无论是助手,或是朋友。

舞也说她不会过来,因为她觉得这种战斗太过愚蠢,令人看不下去。

反正那家伙这时一定在某处……

「……在某处……」

会做些什么?

他内心忽然有个疑问,话说回来,自己从不知道舞平常都在做什么。因为她是个忽然会跑出门,然后又会忽然跑回来的怪家伙,所以当然不清楚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做什么。该不会是找到其他敌方的空罐吧?

可是,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反正那家伙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和自己无关。对舞而言,应该也觉得拳介知不知情都没差。

一个人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这一年来,他也都是独自一人奋战,跟这个令人烦躁、比垃圾还不如的世界对抗。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同伴,就算拥有武器,那也只是个武器,并非人类。

话说回来,拳击手基本上是种孤独的生物。

只要站上擂台,大家都是孤独一人,没有所谓的同伴,形单影只。

所以,他没有任何问题。无法一个人生存下去的家伙——没有觉悟会孤独一人死去的家伙都很软弱,都是软脚虾,但是我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拳介抬起头。

接著他看见了『那个人』,拳介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

那家伙就站在门前。

宛如照镜子般,他与拳介现在打扮相同,是过去的塔堂拳介……

那家伙露出先前一贯的笑容看了过来,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般,默默地以可悲的眼神看向自己——

「……!」

左眼的旧伤忽然出现撕裂般的痛楚。又来了,每次只要看见这家伙就——

「……喂,怎么了?已经要上场了吗?」

过去的塔堂拳介如此说著。不对,他已经消失了,站在那里的人,是先前进来的那位男性执行委员。

「……嗯,已经没问题了。」

拳介感觉呼吸困难,慌张地撇开眼神。他不知不觉紧握双拳,当再次睁开眼时,手掌中的拳带已经被汗水濡湿。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男子如此问道。

「没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样啊,那我在外面等候。」

「——不,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拳介忽然想起来而出声叫住对方。

「麻烦你帮我贴固定拳套的胶带。」

这件事无法靠自己完成。

就在男子帮忙贴胶带的同时,拳介忽然涌上一股烦躁感。

「那我们走罗,塔堂选手。」

拳介与男子一同走出休息室。当穿过校舍走在长廊上时,观众那已经沸腾至巅峰的欢呼声,不断从体育馆内宣泄出来。

拳击手复活于擂台,死于休息室。

自己真的有办法在这之后复活吗?不可能,这种事应该比登天还难吧。

因为我已经不再是拳击手了。

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舍弃了。

◆◆◆

十一月二十五日,星期六。

翔今天早上与平常相同时间醒来。尽管昨天晚上紧张到无法入眠,但是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睡著了。至于户外演唱会会场,今天仍有麻雀们在那高歌。

翔一如往常独自走出房间,至于奈染弥和耶儿,应该在更早的时间就已经前往学校了。由于奈染弥是班长,得与运动会执行委员讨论、准备场布等事宜。事实上身为副班长的翔也是得参加,但因为奈染弥体贴他的状况,便由耶儿代替他前往帮忙。

翔一到达学校后才发现,原来已经有许多学生众集在中庭等地方,忙著搭棚架或拉起线条分区等工作,就连架设摊位的工人们也都已经抵达现场。

进入教室,班上同学全都相当兴奋。参与同项目的同学们,纷纷聚在一起讨论策略,或是决定等等要从哪个摊位开始逛起。

同学们发现翔出现在教室中后,纷纷以好奇的表情靠了过来。

「喂,大地,你是啥时化身成格斗家啦?」

「听说你要跟其他学校的人打啊?他是谁?」

「传言这跟小密请假两个星期有关系耶,是真的吗?」

「听说小密快被那个人抢走了。」

「——」

翔瞬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接著才说:

「嗯,是啊,如果我输了,小密就得跟那家伙交往。」

教室内瞬间爆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好厉害!是决斗耶!是赌上女人的决斗啊!」

「只要是打算抢走小密的臭男人我绝对不原谅!大地!这是命令!把那家伙杀了!」

「我会去加油的!」

这件事,应该会如烈火燎原般瞬间传遍各个角落吧。翔被激情不已的同学们包围住,只能乾笑回应。

「真……夸张……」

虽然有听学长姊们说过,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来这么多人。

校园里只有无止尽的人、人、人&物、物、物&声、声、声。

「哦!欢迎光临!这里有章鱼烧喔;!有很大的章鱼藏在里面喔~~!」、「唷~~小妹妹,要不要来份炒面啊?」、「别来找麻烦啦!这个死炒面店!」、「汪汪!(狗兰)、「喔!这群小兄弟!想不想试试雕糖模(注4)啊!一次一百!成功送你一万!」、「二年B班! Fight!」、「Fight!」、「你会不会吃太多香蕉巧克力啊。(笑)、「要不要来份搞错季节的挫冰啊~~」、「你在那插个啥嘴啊!烂炒面店!你是真的有炒过吗!?」、「这句话才是我想说的哩!蠢蛋!这可是用三百度的铁板实实在在炒过的啦!」、「学、学长!请、请请请请跟我一起逛运动会!」、「妈妈——尿尿——」、「汪汪!(狗)、「喂!『开牛肉罐头比赛』的

广播放送了没啊!?」、「有没有人需要数位相机用的三号电池呀——我们这里另外还有卖记忆卡喔——」、「给我等一下!男士们!别在那一直玩,过来帮忙店内工作啦!」、「妈妈~我刚刚尿出来了~~!」、「抱歉,我把青春赌在今天的班级对抗卡巴迪比赛上。」、「怎么这样!我居然比卡巴迪还不如吗!?」、「汪汪、汪呜——!?(被踩到尾巴)。

×注4:日本的一种小游戏,成功将糖上的图案雕刻下来即可得到奖品。

一般民众在上午十点过后开始进场。

这里的运动会照往年惯例,会有许多校外人士也前来参与。这是因为比赛项目都相当奇怪而有趣,还有形形色色的摊位,就连来宾可一起同乐的活动也琳琅满目。

所以不光是在校生的家长们会来,就连附近毫无关系的居民,以及许多放假的外校生都会前来共襄盛举。校园内可说是挤到水泄不通,还有各式各样的摊位,店内的小哥们皆神采奕奕地招揽客人,现场宛如庙会般热闹。

「啊!小翔!」

翔辛苦地在人群夹缝中穿梭,忽然间听到不知从哪传来奈染弥的呼唤声。

「这里、这里,呀噗!?对、对不、起!?呜嘿~~~~!?」

五点钟方向,似乎有名女孩子被塞在拥挤的现场。

「救、救命啊!小翔~~!啊嗯——不能前进啦~~!」

「小翔——!小翔小翔小翔~~!」

由于这位少女完全不介意他人眼光大声呼唤,来往行人皆讶异

地看了过来。

「………………」翔大步走开。

「啊嗯——为什么要走掉嘛~~!?」

虽然翔打算装作没事走开,但是少女在某人的帮助下成功突破重围,大口喘著气往自己走了过来,泪眼汪汪地开口说:

「讨厌!为什么不理奈染弥呢——!就连浪费妖怪都会生气不理小翔唷!?」

「这样不是很好吗?」

「假如变成那样,奈染弥就会讨厌小翔唷!」

「对啊、对啊,翔,要温柔对待女孩子才行喔。」

「喂,路人A,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赶快从画面中消失啦。」

「我是吉葛罗!请不要将我当成临时配角!」

「不要偷学爱钤小妹的台词啦,听了让人很不爽耶。」

「那A安捏!」

配角说出了超冷吐槽,这招真的很冷耶。

「你根本是连拿破仑都不禁会撤退的寒冬嘛。」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为翔牺牲奉献,还得遭受如此的冷嘲热讽呢……」

「怪了?耶儿怎么啦?」

「又无视我了……呜!」

「那个,耶儿啊,她说今天有事要忙。」

在今天早上的导师时间时,只要在外准备的人就不用出席,因此自己现在才知道耶儿没有来学校。但是假如她在这里,奈染弥就不会陷入刚刚那种窘境了,一定会像水户黄门的阿格那样把人通通推开,誓死守护黄门大人吧。

「耶儿她有事?是很重要的事吗?」

「嗯、嗯,是个非去不可的……事情,不过、不过!一定很快就回来了!一定没问题!」

奈染弥露出坚定的笑容,宛如是在努力说服自己那样。

「……这样啊,既然你都这么说,就一定是这样吧。」

以你们两人的情况,一定有确实深深信赖著对方。

「所以才会急著找我,去顶替小耶的工作……」

「那我们走吧,奈染弥,准备工作已经都结束了吧?」

「嗯!小翔是下午一点才开始对不对?那在出场前跟奈染弥一起到处逛逛嘛!好像再过不久就要开始娱蚣竞走,摇摇她有参加唷。」

「啊!我也有参加那个项目!是跟东风同学一起参加的……」

「那在开始前就去逛逛摊位吧,反正要我吃香蕉巧克力这类东西也没啥问题。」

「说的也是——」

「………………也对,嗯,逛摊位应该很有趣吧。」

「喔,有长进嘛,吉葛罗,明明过去你在这时候就会开始要自闭了。」

「呜嘿嘿!开玩笑的啦,吉葛罗同学,我们一起逛吧?」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逛著校园。至于奈染弥和吉葛罗,也都尽可能表现得非常开朗,努力不让翔感受到过多的压力。

对于他们的这份心意,翔真的是非常感动,但与此同时,翔忽然感觉到某种焦虑。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实在不能就此退缩。

坦白说,他根本就还没下定决心,昨天晚上也是为了这件事睡不著。

有著迷惘、有著恐惧,但是他没有办法停下来,情况已经不允许自己在此退缩。

接下来只能出场一决胜负,只要开始比赛,说不定就会忘记这件事。说真的,乾脆把战斗想成是一种运动如何?就像奈染弥昨天说的那样,反正又不是输掉比赛就会失去性命。

因为会被夺去性命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因为哈密瓜已经不在身边了。

——别想了!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翔咬紧牙根,拼命将此嗯绪埋藏在内心深处。

……不要紧,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一定没问题的,一定……

随著竞赛项目持续进行,庆典的热闹气息开始逐渐加温。会场内的扩音器,也无止尽地放送运动会的各种音乐,人们的欢呼声更使得现场热闹非凡。充满气势的起跑枪响不断咆哮著,『孤家寡人借人比赛』以及『以折翼天使为主题的跳远比赛』等等如此意味不明的竞赛

持续上演。

——……接著,时间来到中午十二点。

翔等人没有谁开口,却都自然而然地往体育馆方向慢慢走去。

众人走在白杨树道上,随著一步步往前迈去,步道上满布的柳叶也跟著沙沙作响。曾几何时,翔等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背对那渐行渐远的喧嚣,三人只是默默地往前走去,最后在体育馆前同时停下脚步。

一阵凛冽北风迅速划过,白杨树叶宛如化成龙卷高高飞起。

名为塔堂拳介的男子,正站在出入口的玻璃门前。

「喂,你们的空罐跑哪去了?」

这是拳介的第一句话。他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牛仔裤,上半身穿格子棉绒衬衫,外加一件拉链式外套。

……对了,这家伙好像还不知道我跟哈密瓜的现状耶……

翔为了不让对方察觉此事,板著一张冷酷的脸说:

「这才是我要说的吧,你这位狐假虎威先生,像这样傻呼呼地只身前来好吗?这样可是会被恐怖的猎人先生射杀喔?」

「舞不会来这,因为她说已经知道结果,所以懒得跟来。你那边又是怎样?该不会打算躲在某处,然后跑来偷袭吧?」

「真没想到你会有这种卑鄙的想法耶,生性认真的我可是完全没有想到。」

「快回答我,那个叫哈密瓜的家伙怎么了?」

翔为了避免脸上显露出动摇,丹田一个用力吼道:

「——那家伙不会来,她说有事要忙,耶儿也是。」

这是个容易让人起疑的说明,但是塔堂并没有继续追问,他的眼神飘向翔的身后说:

「因为害怕一个人,所以带了这群家伙来啊。」

「塔堂前辈。」吉葛罗抬头看去,表情中带有疑惑与踌躇的神色。

拳介那如坚石般的扑克脸,眼神一瞬间望向他,随后又马上栘开——不对,他并不是从吉葛罗身上栘开视线,而是回头看向后方。

体育馆的玻璃门,此时从内侧被人推开。

「啊~~是你们啊?」

那是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粗犷大叔,他的肤色略深,容貌看似栗悍。身穿T恤与运动长裤,脖子上挂著一条毛巾,感觉很像是某处来的工匠。

「两位是大地选手跟塔堂选手吧,我是主办单位的福山,担任今天格斗技大赛的裁判,请两位多多指教。」

他以低沉的声音说完后,不等两人回应便迳自走回体育馆里。

拳介与翔一行人边互相警戒著对方,边慎重地跟著走人体育馆。

在门口换好鞋子,翔等人来到排球场。就在此时,人在斜后方的奈染弥发出「哇!」一声犹如吓到往后倒的惊呼。

排球场的正中央有座巨大的擂台。

「真……真厉害,明明早上什么都还没有耶……」

「只要做习惯的话,两个小时就可以准备好。」

还有好几位工人继续架设著擂台,微较远处则放有一张长桌,铜锣、计时器以及水桶等物杂乱放在上面。至于体育馆内部就只有这些东西,没有摆放椅子等座位,似乎打算让观众站著欣赏比赛。

看见擂台比想像中更加正式,翔因而有些退缩。

「真没想到居然有预算制作这种东西……」

「这是免费出借的。」福山开口回应。

「咦……浪费妖怪……」

「不要随意省略句子。」

「当然这不足没有回扣。」福山淡淡地解释说:「外面的那些摊位全是我们的同伙在经营,所以简单来说,这擂台算是场地出租费。」

他还提到像这样规划架构出相互得利的关系,就是主办单位的工作。

「那么,大地选手与塔堂选手,我们就趁现在来订立规则。听说你们要用综合规则吧?既然这样,不好意嗯,细部规则就由我们这边决定罗。」

「为何是你们,这是我跟大地的对决耶。」拳介不悦地出声反驳。

「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福山平静地说出理由。「每年能让这夸张的企划得以执行,是因为过去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受伤过。学校方面非常信赖我们的执行能力,所以才点头许可这个企划。因此反过来说,假使发生问题则随时都会被强制中止。」

拳介用不以为然的表情将脸撇向一旁。不知福山是否将此态度当成默许,他制式化地开始说明比赛规则。

「比赛穿著运动衫与短裤,并且赤脚对战。要记得确实配戴头盔、腰带、拳带以及牙套,至于拳套则是业余拳击专用的旧盎司拳套,固定技和关节技都可以使用。」

福山暂时打住,确认两人没有异议后继续说:

「至于综合规则中,当有效攻击使选手倒地时,裁判会暂停比赛开始读秒,假如在5秒内没有摆出战斗姿势就算出局,一回合内倒地三次也算出局。比赛以三回合方式进行,第一回合和第二回合的时间分别是五分钟,最后一回合则十分钟。每回合之间的中场休息时间,最长可达到五分钟。」

吉葛罗安心似地点点头,这确实是安全的规则。

「规则就如以上所说,不过让我补充最后一点,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终究不是打架,而是运动。所以一定要以公平公正的精神尊重对方,听懂了吗?」

「哈!又不是你要来打。」

拳介以怎样都无所谓的语气撂下这句话后,便背起袋子转过身说:「喂,我要回休息室罗。」

执行委员的学生迅速跑来,领著拳介离开。

「塔堂选手!裁判是由我来担任,只要我判断出有蓄意犯规,或是有任何一点危险就会即刻中止比赛,记得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拳介完全没有回头,穿过通往走廊的门之后便消失了身影。

翔等人被分配到会议室作为休息室。

翔将行李放在长桌上,随后坐到铁椅开始进行准备。吉葛罗和奈染弥就这样穿著运动服,讨论回合之间的中场休息该如何支援。

就在毫无预兆下,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嗨!我可爱的Honey!我来帮你打气罗!」

「哇啊!?」这声惨叫并不是翔所发出的,而是吉葛罗。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之之之之之之之前那个!」

「喔呀?你是之前在游乐园从我手中跑掉的——」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跟翔是什么关系!?」

「咦?你跟吉葛罗认识吗?」

「没错,我认识他的屁股,呵呵!」

男屋秀彦走进房间,陶醉地张开两手,慢慢往这里靠了过来。

「哇啊!不要过来!请你不要过来!救命啊!翔!」

「你是哪来的女主角啊?」

翔叹了口气,一把推开泪眼汪汪抱住自己的吉葛罗说:

「麻烦你先稍微离开一下,吉葛罗,一下子就好。」

话才刚说完,吉葛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房间外冲去。

「呵呵呵!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Honey。」

「别闹了。」

「请安心吧,我真正爱的人只有你喔。话说回来,现在精神状况怎样?」

男屋两手交叠低头看著翔。明明说今天是休假,不过却还是一身西装打扮。

「怎么还是一脸倍感压力的模样呢?假如害怕的话,我可以来安慰你喔?」

「可恶的家伙,你是想来找碴啊。」

「我是来加油,还有就是来听回答的。」

「!」

「听听看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

这句话是男屋之前说过的,就是指即使成功逃离选拔赛,总有一天还是得让某一方空罐消失的这件事。依照现状持续下去,根本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要战,还是要逃——如此二选一的回答。

「答案就在这场比赛之后说就可以了。」男屋转过身去。

「男、男屋!」

「不管怎么说,假使无法战胜这场比赛就没有意义了。」

「会赢的!小翔一定会赢!」

奈染弥语气坚定地说道,男屋于是回过头。

「小翔比男屋先生以为得还要强悍!不可以这样瞧不起小翔!」

「奈染弥……」

男屋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便走出房间。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

十二点半过后,体育馆便开放让观众们进场。此刻擂台上正召开观众们也能参加的搏克相扑比赛,做为比赛前的余兴节目:这个时段恰好是外面竞赛的中午休息时间,因此观众络绎不绝地涌入。

翔已经做好所有准备,正与吉葛罗进行简单的打击练习热身。

「终于要开始了,翔。」

「……没错。」翔一边以刺拳击打吉葛罗的手套,同时轻轻点头以对。

「我会好好担任助手,所以一定不要紧。」

「奈染弥会努力加油唷!」

「谢啦,就靠你们罗。」

翔轻轻露出笑容,但是见到此状的另外两人却是满脸地讶异。

「什么?怎么了吗?」

「没、没事,没什么……」

「怎么了啦,快说。」

由于有些在意便试著询问,奈染弥为难地嗯考了一会儿——

「因为……小翔像这样坦率道谢,总觉得很难得嘛……」

「——是……吗?」

翔心跳顿时有些急促。

「不用担心,想想我们练习的时候,翔你其实已经很强了。」

「对呀!而且还有一直练习的秘密武器唷!」

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翔也跟著绽放出笑容,挥出直拳打向吉葛罗的手套。

「我才没在担心哩。啊,话说回来,赤沼大叔果然还是没来啊?」

翔慌张地以其他话题转移焦点,吉葛罗则有些惋惜地表示:

「嗯……好像是。」

「这样啊,唉,这也是没办法啦。」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门随之推了开来。

「大地选手,塔堂选手已经准备进场,麻烦你了。」

担任比赛服务的学生出声提醒。终于要开始了,翔的心跳愈加剧烈。

翔仿佛要抛开所有烦恼与不安般,提起精神大吼说:

「——好!我们上!」

翔率先迈向战斗舞台。随著踏出的脚步,内心的鼓动逐渐激昂,体育馆内传出的鼓躁也随之清晰;当步出走廊时,气氛更显热烈。

强烈的紧张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已经进场的拳介是否也有著相同心境?该不会是自己太胆小了吧?

翔来达体育馆前,担任服务的学生以有些吊人胃口的方式推开大门。

就像是收音机一口气转到最大声般,欢呼声如波涛瞬间袭向自己。

热血沸腾的气势、为之震动的空气,阵阵刺激著皮肤。

翔被眼前无数观众的气势所震撼,差点向后倒去。

体育馆内已站满了人,除了位在正中央的擂台之外,人群简直就像是流沙涌入般挤得水泄不通。这是个异样的光景,即使全校学生聚集在此的时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由于所有人皆是站著的关系,人口密度高到难以估计。

当发现翔等人到达此处,站在大门旁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就这样直直通往擂台,一道裂痕如摩西传说般自人群中出现。

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翔重新振奋精神,迈步走往擂台。虽然身后的吉葛罗与奈染弥似乎有在说话,但是由于周围震耳欲聋的噪音,完全无法听清楚内容。

此时擂台上,有穿著条纹裁判制服的福山——以及与自己相同打扮,靠在擂台角落位置上的拳介。

吉葛罗先登上台阶后,坐在擂台的第二条绳索上撑出翔足以通过的宽度·

只要站上这里,就真的无法回头,不能逃避,没有任何人会伸出援手;他会变成孤单一人,独自面对只有胜与败的战斗。

扑通、扑通——强烈心跳有如要破体而出,僵硬的身体仿佛石化一样。

拳介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感,那是一双冰冷骇人的眼神,眼神强调出你根本就不是对手之意。

翔咬紧牙根,内心中许多的想法被各种情感占据。

只能……放手一搏,硬著头皮上了。

翔下定决心后,一股作气街上台阶并穿过绳索。

喧嚣化成欢呼声,瞬间掩盖了整个擂台。

观众不停呼喊著翔的名字,这一定是同班同学的声援声。

与其说大家是认真来看比赛,其实是因为有难得一见的表演而打算来看好戏吧。来看那个大地为了身为表妹的小密,与他校学生大打出手的好戏。大概就是「居然穿成那样耶」、「他认真了耶」、「真逊~~」、「啊哈哈哈」……这种感觉吧。

【现在!】

领口配戴著迷你麦克风的裁判福山,拉开嗓门开始介绍。

【第七届弓月学园格斗技大赛,即将开始!】

听闻这意外正式的开场广播,会场内瞬间发出欢呼声与爆笑声。

【蓝方!私立光丈学园二年级!塔堂!拳介——!】

观众们纷纷鼓掌,但是拳介只是漠然地靠在角落位置上,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红方!弓月学园一年C班!大地!翔——!】

震耳欲聋的笑声与鼓掌声瞬间涌现,翔害羞到只想当场一头撞死。

【双方!请到擂台中央!】

随著裁判的呼唤,翔与拳介走向擂台中央。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站在与拳介相隔五十公分的地方互相对望。人在场中间的裁判虽然再次说明规则,但是翔已经陷入紧张状态,根本就无法吸收。大脑简直就像是脑浆挖空了似地空白,脚也已经失去感觉,只是不断颤抖著。

不知是否因为察觉到翔的异状,站在身后的吉葛罗跟奈染弥,分别按摩起翔的颈子与肩膀。此举无法让自己放松,却让他多少有些心安。

但是,这份安心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裁判在

结束规则说明后,也已经完成最后对选手们的身体检查。

【助手离开!选手各就各位!】

听到这句话后,将毛巾披在脖子上的吉葛罗与奈染弥两人便退出擂台。

「喂、喂……」翔慌慌张张追上前。

「小翔,来,牙套。」

「想想我们的练习!怒力与汗水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加油!奈染弥也会努力声援的!」

两人接二连三说出鼓舞的话,接著穿过绳索跳下台。由于擂台下方挤满了观众,所以一转眼间就淹没在人群之中,完全看不见两人身影。

擂台上已经没有任何同伴了。

【计时!OK?Round One!!Rrady——】

——等、等一下。

翔慌张转过身。至于在蓝方位置,可以看见拳介以防御的姿势打算冲向自己。那从头盔中瞪来的视线,看不出有任何迷惘或困惑。

白色擂台将天花板射下的照明灯反射得炫目而刺眼,满场的观众宛如要将擂台烧掉般热血沸腾。

欢呼声逐渐化为刺耳噪音,整座会场为之撼动。

比赛甚至还没开始,翔就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昏倒了。无论时间、听觉或身体的感觉全都消失,视野开始扭曲,也无法掌握与拳介之间的距离感。

——等、等一下!给我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啦!

他不禁想这样大吼出声,喉咙却如萎缩般无法发出声音。

翔的嗯绪也没有成功传达出去,只见裁判将两手高举过头,再用力重重挥下。

【——Fight!!】

铜锣发出第一道声响,此刻,战斗正式拉开序幕。

◆◆◆

——……昏暗、乾燥又宽敞的场地。

这里是巨大的仓库里头,现在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分。

木箱与纸箱宛如巨塔耸立般堆叠至数公尺高;根据内容物不同,有的装于金属货柜中,随时可以直接出货。

天花板极高无比,地板则是水泥地。

踏入此处之人,几乎都会有身陷迷宫般的错觉。

或者是像来到巨大的图书馆,那些堆积如山的箱子就彷佛排列整齐的书架。

现在唯一的光源,只有从高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而已。尽管不至于漆黑,倒也称不上明亮。抬头看向窗户,可看见映在阳光下的灰尘如海天使般在空中漫游。

这些堆叠的箱子中,有各式各样的蔬菜放在里面。

这是一个囤放蔬菜的仓库。

从世界各地运来的蔬菜,都会暂时先集中在这座仓库,然后再从此处出货到各地市场或超市;换言之,就是蔬菜在出嫁前的最后一晚,都会在此度过。不过,找不到好对象的蔬菜还能再回到这里就是了……

周围一片寂静,蔬菜们完全不受任何人打扰沉睡于此。

其实也应当是这样,因为今天是例假日,所以没有任何人在工作。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是……

有人在这里,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们,为了某种目的而群聚在此。

三位少女面对面待在微敞的人口附近。

分别是哈密瓜、耶儿以及——舞。

「真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傻呼呼地过来给我杀,真是佩服。」

舞仍是穿著女性衬衫及百褶裙模样,对著两人如此嘲笑道。

「喂,应该已经有所觉悟了吧。」

「——你才是哩,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你得同时应付我与哈密瓜两人。」

另外两人则是身穿各自的空罐打扮。

「哈!无论你们有多少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不用手下留情罗。」

「……你说啥?臭家伙——」舞的嘴角一阵抽动,并且凶狠地露出犬齿。

「你到底有没有自觉啊,这里对我来说到底是多有利的场所——」

沙地一声,舞两腿跨开,绑有拳带的拳头在胸口前平行举起。

左拳向上,右拳向下,接著将两者用力在胸口前相互撞击。

「出现吧!蔬菜痞子们!!」

下个瞬间,舞的周围出现了八样蔬菜。

有胡萝卜、茄子、白萝卜、高丽菜、蕃茄、花椰菜、芹菜和青椒。

全都拥有细小的手脚和漫画般的脸孔。这就是舞的清凉饮料魔法,飞舞在空中的这些蔬菜们,会毫不犹豫地铲除擅自靠近的人。

『蔬菜多吃蔬菜~~!!』

『都是哈密瓜臭~~!哈密瓜是蔬菜吗?还是水果?』

『有个怪东西在这耶!她不是水果也不是蔬菜!』

『全都是肥料!偷偷杀掉,把她们全变成肥料!』

蔬菜们当场在那儿转来转去,你一句、我一句地大吵大闹著。

「……我绝对要把你们全杀了,打烂到完全看不出原样。」

「…………」

「来,开始战斗了啦,我马上就让这一切结束。」

「——对双方来说都一样,不赶快结束就没有意义。」

「……你说什么啊?」

舞的声音仿佛受到动摇般变得有些激动。

「我绝对不能输给你,舞。」

「虽然使出此物并非本意。」

哈密瓜和耶儿两人,将一直扛在肩上的某物放下。

那就像一个圣诞老公公使用的大袋子。

「臭家伙……好样的啊。」

舞摆出拳击的架势,哈密瓜与耶儿两人则将棒球握于手中。

此刻,双方赌上各自的牵挂。

空罐选拔赛,正式开始。

◆◆◆

翔大口喘著气并努力逃开。

震耳欲聋的嘘声震撼整座体育馆。

聚集在擂台周围的观众们,齐声对翔咒骂。

由于许多声音交杂在一起,完全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而且人在擂台上的翔也没闲功夫仔细听那些话,只是大致上可以料想得到。

『别在那光是逃主动出击啦你到底有没有小鸟蛋啊下擂台看我宰了你——etc』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拳介冲了过来。

但是翔就连防御架势也没有摆出来,完全是背对拳介绕著擂台逃跑。

「该死,给我站住!」

到最后拳介也不在意架势了,他开始挥动手臂往前狂奔。

——我又不是跑爽的,但是现在我也只能这么做啊!

自铜锣声响起后的两分钟之间,翔只是一个迳儿地逃。

因为被逐渐逼近的拳介吓到发抖,下定好的决心也随之烟消云散。

伴随拳介的拳头擦过自己的次数增加,冷汗更是不断狂喷。

……不过也渐渐……越来越习惯……了?

就在自己绕著擂台飞奔的同时,呼吸跟著越来越顺畅,就连冰冷僵硬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发热。因为拼死逃命,导致比赛前的杂念就此消失。

这下子应该有办法打了……就在翔决定要面对拳介——前一瞬间。

「啊!?」自己太过注意背后的情况。

身为裁判的福山这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尽管在干钧一发之际转身闪开,但接著绳索就出现在眼前。

「呜……!」匆匆忙忙转过身,背部撞上了绳索。

情况顿时变成正面迎向追在后头的拳介。

蠢材!拳介内心一边如此嘲笑,一边打算挥出右直拳。

——糟糕!

翔刹那间利用绳索的反作用力,使出吃奶的力气往斜前方跳去。

他此时的动作就像是小白兔跳跃失败滑了一跤,变成了超低空的飞扑。

因此无法以正常动作著地,他的脸直接撞上地板,接著侧滚好几圈才迅速起身。回头望去,人在三公尺远的拳介竟是一拳挥空。

会场瞬间一片哗然。

「……可恶的家伙,居然还有这种怪招。」

「那个……毕竟是综合规则……」

由于翔太害怕,导致说话变得很正经,现在全身连心跳也跟著不断狂跳。

「卑鄙家伙,难道你根本没打算要与我认真打?」

「哼……哼!我只是在跟你玩!因为马上分出胜负,这样就一点也不有趣啦!」

「——该死。」

「来呀来呀,快来这里呀,小拳弟,还剩下两分半唷,就陪你好好玩一下吧?」

翔扭著腰发出挑衅,接著再次从冲过来的拳介手中逃开。

会场内再次嘘声四起。尽管裁判数次对翔提出警告,并且已经接连扣了好几分,但翔根本没有余力去管这种事情。

「来嘛;来嘛—在这里唷—对对啊嗯真有一套——」

每当拳介追了上来,他的心脏就一阵绞痛,当挥出的拳头掠过时,他便感觉全身血管如针穿过般恐惧。

「很好!翔!继续维持下去!」

「他来罗—小翔;!赶快逃—!」

擂台下方传来吉葛罗与奈染弥的叫声。

总之,已经决定这回合就这样持续闪躲

。一直逃跑很累人,但是对拳头挥空且不断追赶在后的拳介而言,应该更累才对。

几乎已经到极限了,不过应该有办法撑下去才对,只要再继续像这样逃开……

——滑溜!

「!?」脚底忽然滑了一下。

翔踩到汗水了,刚刚为了闪避滚倒在地上时,汗水沾黏在地板上。

「唔!」幸好有办法挺住,没有就这样倒地。

然而,拳介已经逼迫至眼前。

当自己停下脚步时,拳介迅速压低左拳。

他挥出一记重击。

翔的背脊瞬间完全冻结。会场内的气氛也顿时如滚烫的石头丢人水中般沸腾。

已经不可能采取防御或侧身闪避了。

这是个致命危机。

——就在眼前!错!

「看!招!」

这反应完全出自于本能,该说是偶然呢,还是算狗急跳墙?

翔瞬间往后方闪去。

这动作并不是所谓的挺腰侧闪。

因为那样无法连同身体一并闪开攻击,所以……

所以,翔直接后倒。

就像是在做人体拱桥那样,以极惊人的速度向后弯。

拳介的必杀一击,瞬间削过肋骨。

翔闪开了,但是假如就这样倒下,追击就会紧接而来。

这是个零时差的判断,正所谓灵光一闪。

翔两手迅速往头后方伸去,直接撑在地板上。

后脑勺与脖子著地,但是背依旧挺在半空中。

接下来他将两脚一拾,用力向下一踏,利用那反作用力——

碰地一声,并不是背著地,而是翔在瞬间跳了起来。

拳介因为重击一拳挥空,身体顺势向前倾去。

「——!?」拳介十分错愕。

翔任由冲动驱使身体。

咚!如此沉重声响迅速传开。

……拳介倒退两、三步,他的脸仿佛看著其他地方般转向右边。

翔的右勾拳瞬间炸裂,直接击中了拳介的脸颊。

一阵寂静过后。

会场内出现如爆炸般的喧闹。

原先的嘘声蓦地化为怒涛般的欢呼齐声狂吼。

「呀——!小翔好帅——!」

「别用那种危险的闪避方式啦!我可是吓得冷汗直流耶!」

会场内一阵热血沸腾,但翔却仍旧维持著殴打拳介的动作僵在原地。

「啊……啊……」

一股冷颤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想起来了。

在打中拳介的瞬间,那段两年前的记忆涌入了脑中。

——头发被紧紧揪住,头一而再、再而三被砸向地板。

——额头撞裂,血如涌泉般不断溢出,痛楚有如濒死般非常的疼。

——你说这就是暴力。没错,在世界上这就是——

『当然是为了自己。明明都已经伤了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理由。』

——所以我、我抢下那群家伙的枪,接下来……

——接……下来——……

「翔!不可以停下脚步!」

「——!!』

吉葛罗的惊呼声让翔瞬间回神。

拳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恐惧化成电流,迅速穿过背脊流遍全身。

——不对!不是他消失了!

「翔!下面!」

「啊……!」

拳介压低身体,直接冲到自己的右腹部前。

接下来,他对准翔已完全出现空档的右腹部,而这次——

「快逃!小翔!」

而这次,拳介那招让无数敌人倒地不起的重击——成功地挥出。

◆◆◆

在昏暗不明的仓库中,白色影子像打雪仗般到处乱窜。

哈密瓜和耶儿接二连三将袋子中的棒球往前扔。

尽管是女孩子的臂力,球却以不慢的速度袭向舞以及蔬菜痞子们,但是——

「给我认真打啊!」

舞完全不将那些球看在眼里,不是扭动身体闪开球,就是直接出拳击落。毕竟她拥有拳击手的特质,因此动态视力特别发达。

至于蔬菜痞子们,有时会闪开袭来的球,有时会挺身而出保护舞,完全没有一丝退缩之意。由于硬式棒球如岩石般坚硬,因此蔬菜们被打中都会粉身碎骨,但是在下个瞬间,舞又会让他们再次复活过来。

「……呜!」果然还是没办法简单打发!

老实说,这是个艰困的作战方式。

她和耶儿一起嗯考过许多方案,却始终找不出突破蔬菜痞子包围网的方法:即使用普通方法应战,胜算也说是微乎其微;所以最后也只想出像这样不断从远距离丢球过去,让对方出现破绽的方法而已。

舞早已看穿这边的如意算盘,她小心应付飞来的球,并随时将注意著两人,完全没有任何漏洞。

——糟糕!球已经越来越少了!

一旁的耶儿脸上也出现了焦虑的神色。

假如再找不到突破点,到时一定会被那群蔬菜痞子团团包围。

她有办法在情势变成那样前,和耶儿联手突围吗?

假如只是击倒对方,确实尚有一线机会。只要演变成近距离战斗,耶儿的等渗透压之剑可说是所向无敌;利用哈密瓜的夕张防护罩牵制住蔬菜痞子门,让耶儿和舞形成一对一状态,说不定也有机会打赢。

不过如此一来,很有可能会演变成直接斩杀舞结束战斗,这样的话——

「丢球也没用的!你们觉悟吧!」

舞作好防御,与蔬菜痞子们一同直接攻击而来。

「……呜!耶儿!」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后,直接往后方冲去,这次还将手中的球往意想不到的方向乱扔。

由于周围到处都是装有蔬菜的箱子,加上还有栈板、台车、起重机、塑胶篮、麻袋以及业务用大型秤台等各式各样的障碍物。

球打中那些物体后,以不规则的角度到处弹跳,从四面八方袭向舞他们。

「呋!」

位在直击路径上的球有四颗,一颗是从后方墙壁反弹过来,还有从地板反弹一次过来,以及打中耸立左右两侧纸箱弹过来的。

守在舞后方和两侧的蔬菜们,此时开始有了动作。

『蔬菜是主食!』

『不准剩下蔬菜!』

他们飞快站在球弹跳的路径上,大大展开细长的手脚,用身体撞向那些球。

接著便粉身碎骨,三颗球因此被拦了下来——但是,由于没有蔬菜可对应从地板上反弹过来的球,于是直接打在舞的右膝上。

「呜——!」舞皱起脸当场跪地。

也因为这样,迟了一会儿才补充那三个粉身碎骨的蔬菜。

即便如此,那三个蔬菜是防守两侧与背后,所以人在正前方的哈密瓜她们此时若要出手攻击,应该是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那些蔬菜却——

『糟糕!快动!快动!』

『补上、补上!』

为了弥补阵型的漏洞,其他蔬菜们手忙脚乱开始动作。到最后,就连在哈密瓜他们面前的胡萝卜,也跟著转头打算跑回去。

——咦叩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行动?

这群蔬菜痞子的行动,明显不合逻辑。

「……啐!茄子!花椰菜!高丽菜!」

舞见到此状,随即捶打两拳让消失的三个蔬菜再次出现。如此一来,原本开始移动的蔬菜们,也马上回到原本的位置。

「……哼,居然给我在那要小聪明。」舞一手扶著膝盖迅速起身。

「但是,一样的方法已经行不通,而且看来你们的球也在刚刚那下用光了。」

袋子确实已经空了,而周围也变得跟白垩纪时的恐龙巢穴没两样,无数的球像龙蛋一样洒满地。

然而对现在的哈密瓜来说,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从先前蔬菜痞子们奇怪的举动看来——他们一定无法凭自己的判断行动,必定有某种固定的行动准则,遵循那条准则予以动作。

准则……行动模式…………等等,刚刚那行动怎么好像在哪看过……

飘浮在舞周围的八个蔬菜,为了守护舞而跟在旁边——

「守护……?」

阵型,那群蔬菜痞子的阵型。

忽然间与某个阵型重叠。

过去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自己最喜欢的——

「啊……」

下个瞬间——哈密瓜的脑里宛如出现一道闪电。

由于太过震惊,她瞪大双眼无法自我。

「原来……如此,就是这样……」

为什么至今都没注意到呢?

跟那个一样,那个阵型、那种补位跑法,完全跟那个一样嘛!

舞似乎还没注意自己已经有了重大发现。

她拖著步伐,靠近左右排列整齐的纸箱,随手一拳打破后从中抓出蔬菜。

接下来,张口一咬——她开始大口啃著取出的蔬菜。

她用力地大口咀嚼

著,然后一口气咽下去。

突然间,蔬菜痞子们的模样骤变。

他们的小眼睛发出亮光,像是豆芽菜的小手也开始注入力量。

『蔬菜——!』

『菜菜菜菜菜菜!』

『吃蔬菜,皮肤光滑健康!』

他们一个一个怒吼著并飞在半空中,好像连尺寸都有变大的趋势。看来只要舞吃下蔬菜,蔬菜痞子们似乎就会升级变强。

「这次换我出招了,觉悟吧。」

舞挥舞著拳头喀喀作响,气势惊人走了过来。耶儿有些畏怯地说:

「哈密瓜,我们先暂时藏于他处,不然再这样下去……」

「没有这个必要。」

哈密瓜完全不为所动。

她的两个手掌向上,透过清凉饮料魔法让网纹哈密瓜接二连三出现。

「……哈密瓜?」

「听好罗,耶儿,如果你失败的话就没戏唱了。」

「咦!难道说……」

哈密瓜瞪向舞并轻点了点头。

舞见到两人的反应,狐疑地眯起双眼说:

「喂!你们嘀嘀咕咕在讨论什么啊!别做无谓的抵抗!」

「……你说无谓的抵抗?」

哈密瓜将出现的网纹哈密瓜交到耶儿手上。

接著露出狂妄的笑容说:

「做无谓抵抗的人是你才对,因为我已经看透蔬菜痞子的秘密了。」

◆◆◆

中了。

直接被……那记重击打中了——

「呃、呜……」

像是被菜刀刺中,并且不断搅拌内脏般的剧痛流逼全身。身体不禁弯成「<」字型,胃液也直冲喉咙,牙套差点整个喷出来。

「小翔——!!」

奈染弥的惨叫声划破整个会场。

「啊、呜、噗哈……」

翔伸手摸向肚子,脚步踉舱地往后退。

汗水像挤出来般满脸都是,甚至无法正常呼吸。

——这该怎么说啊,真的是……

那威力超乎想像,要是没有锻链腹肌的话,应该就直接倒地不起了吧。

翔像只虾子般弓起身体,勉强逃离原处。

他让背靠著绳索,剧痛依旧不断袭向自己,五宫因痛苦而纠结,腰就像是断了一半,真的很想坐下来休息、真的很想倒在地板上打滚惨叫。不过当翔的左手搁于绳索上后,便将这些欲望强压下去。

「塔、堂……」

翔大口喘著气,拼死撑开被泪水与汗水刺激的双眼,紧盯眼前敌人。

拳介完全没有进一步追击,就只是站在原处。两人相隔距离一·五公尺,是个足以继续追击的距离,是个足以一口气解决自己的距离。翔移动双眼看向擂台外的数位计时器……还有四十五秒,居然还剩这么多时间啊。

「翔!快逃!」吉葛罗用力拍著角落地板,不断出声大叫。

……就算叫我逃……我的身体也根本动不了啊……

「可……恶……」只能硬上了吗?

翔拼命来回嗯考著,要在这里施展出先前一直练习的秘密武器吗?

虽然很想继续闪躲看清楚拳介的拳路,而且那招重点就在出人意表,如果失手就没机会了;但自己已经没有余力管这些,假如不马上进行反击,一切就到此为止。

——来吧!就直接放手一搏!

翔下定决心,只要拳介冲过来的瞬间,就用反击一较高下!

但是——

「……………………」

没有反应。

拳介完全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

明明距离、时间和姿势都没有问题,拳介却像个摆好姿势的雕像一动也不动。

翔此时依然大口喘著气,紧紧靠在绳索上。

两人就这样,保持著一·五公尺的距离对望。

这幅光景简直就像是按了录放影机的停止键那样。

观众们与此画面成对比,不可嗯议地左右转头看著两人。

随著剩余的时间逐渐减少,满是疑惑的吵闹声不断增强。就连奈染弥与吉葛罗也只能茫然地望著两人。

……怎么回事?已经没有体力追击了吗?还是在警戒我的反击?或是根本不想这么快一决胜负,打算要玩死我吗……

纵然想过各种可能性,翔却还是一头雾水。

就只有时间孤单寂寞地独自走下去,接下来……

双方完全不发一语,大眼瞪小眼地僵硬在当场。

到最后,铜锣宛如过于紧张般发出刺耳声响。

◆◆◆

手持网纹哈密瓜的少女们,狂奔在宛如迷宫般的仓库中。

「站住!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逃了!」

舞让蔬菜痞子们飘浮在周围,气急败坏地追赶著。

至于哈密瓜她们则像橄榄球选手般,将网纹哈密瓜紧紧抱在怀里奔跑。

假如是在太狭窄的地方就无法执行该作战,得到更宽敞的地方才行——

视野瞬间变得宽阔。

这里应该是仓库中央。如果把这里假设成垃圾四散一地的房间,这个空间就是房间主人所坐的位置,只有这里没有垃圾,一片空荡的区块。

这里也有数台起重机,宛如听话的小狗停放在附近。

环视一下周围,可以清楚了解以这里为中心,宽阔的走道呈十字状延伸出去。而每条路的另一端都漆黑到让人看不清楚,似乎是直通仓库深处。

哈密瓜因此能在心里描绘出整座蔬菜囤积仓库的全貌。

仓库的出入口必定不是只有一个,在这走道的尽头,东西南北应该各有一个,总共有四个出入口才对:其用意就是为了提高搬运效率才会作此规划。

两人决定在此迎击舞。

「准备好罗!耶儿!」

「了解。」

两人各自抱著网纹哈密瓜,兵分两路往舞的方向冲去。

◆◆◆

「翔!不要紧吧!?」

「呼、呼、呼……嗯……」

擂台角落柱子前,翔坐在吉葛罗所搬来的圆凳上。

「总之回来就好,目前这样已经够好了,中场休息时间有五分钟,赶快趁现在好好休息。」

「嗯、嗯……呜……」糟糕……一坐下来,刚刚那记重击的后遗症又——

翔急急忙忙摘下牙套,直接对著脚下的金属桶子呕吐。

「小翔,小翔,不要紧吧?小翔……」

奈染弥都快哭出来了,她伸手轻抚翔的背部。

「……嗯,没问题,全吐出来后舒服多了。」

翔抬起头,见到奈染弥将装有吸管的水壶递过来,他在漱过口后直接吐进桶中。接著,奈染弥用毛巾替翔擦拭汗水。

「谢啦……帮了个大忙。」

「小翔……」

「别露出这么担心的脸嘛,那种拳头根本不算啥,我绝对不会输的。」

「脚……」

「啊?」

经奈染弥出声提醒后,翔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不断地颤抖。

「哈……这是怎样,为啥一直抖啊……?」

颤抖从体内向外蔓延,最后支配全身。

——恐惧,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

那是最深层单纯的恐惧,受到冷酷无情的暴力,承受赤裸棵的恶意,贯穿身体的剧痛,以及该不会又要再次面对那种惨剧的预感。

而且比起这些,翔更加担心自己是否又会再次那样对待他人——

痛殴拳介的触感,鲜明地残留在自己手中。

每当想起那个瞬间,内心深处就会频频涌出难耐的厌恶与恐惧。

其实殴打对方并没有什么,就像自己会殴打男屋,有时也会对吉葛罗动手动脚。

但是,刚刚那个却完全不一样。

总觉得打中的瞬间,好像把自己跟两年前绑架犯等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了。

——可恶!明明就不是这样!这点自己也很清楚!明明就非常清楚……!

「别担心,只要是站上擂台,大家都会感到害怕,会发抖是正常的。」

不对,不是这样啊,吉葛罗,事情不是这样的……

面对垂头丧气的翔,吉葛罗开口说:

「时间还有很多,你就好好休息放轻松,毕竟我们还有秘密武器,下个回合就直接一拳打回去。」

……我真的有办法挥出吗?我真的有办法出手殴打拳介吗?

身体颤抖仍然不见缓和,奈染弥为了让翔放轻松,一直努力帮他擦汗及按摩肩膀。不过越是感受到这份温柔,翔的迷惘与不安就越是膨胀。

翔胆战心惊地望向人坐在对面角落的拳介。他跟自己不同,是独自一人,他独自一人擦著汗,独自一人清洗牙套,独自一人嗯考战术。

吉葛罗忽然小声呢喃道:

「……为什么刚刚没有继续攻过来呢?」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我的出拳发挥作用才对……」

一小段时间后,裁判走过来提醒准备上场比赛。

翔最后又漱了一次口,

便咬著牙套迅速起身。

「小翔!加油!」

「想想过去的练习!」

两人的声援从背后支撑著自己。

「嗯……没问题。」

身体大致上已经回复,内心仍然还是一片混乱。但是已经不能再发牢骚了,说不定比赛开始后,就能顺利忘得一乾二净。

人在对角线上的拳介也站了起来,他现在又是抱持著怎样的心情呢?

提醒中场休息结束的声音响起,迫不及待的观众们开始发出欢呼。

【助手离场!Round Two!Ready——Fight!】

◆◆◆

太奇怪了,舞开始变得焦躁。

敌方两人同时在仓库中央的宽阔空间攻过来,当时只觉得她们怎么那么天真?难道已经忘记先前那场战斗了?还是以为这次两个人同时上,就能突破蔬菜痞子们的防守阵容?

无论来多少人都没用,一定马上就被蔬菜痞子们围住——

没错,舞内心是如此认为,但是……

「——但是,为啥会这样!?」

完全抓不住。

无论是哈密瓜或是耶儿,明明早就已经进入蔬菜痞子们的防御范围,不知为何却无法像以前那样将两人包围起来。她们左闪右躲,就像是已经预测到蔬菜们的行动般穿梭其中,溜到完全没有人在的位置上。

气站住!喂!别跑啊!白萝卜!她过去啦!』

『不是我啦!是高丽菜!』

『不对啦!是青椒!』

蔬菜痞子们陷入一团混乱,行动很明显和之前有所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啊!?」

两名敌人来回奔跑,依序在舞的周围放下网纹哈密瓜。

假使直接靠上来,舞便可以出手击退两人,但是她们却像是在画圆般,以舞为中心维持著一定距离完全没有接近。

她可以理解那两人在盘算些什么,搞不好应该由自己主动出击才对,但是——不知为何两人都有办法巧妙闪开蔬菜痞子们的攻击——在没有弄清楚这个状况前,舞始终犹豫自己是否该随意出手攻击。

「……啐!居然给我搞这种不爽的事情!」

◆◆◆

果然如自己所料。

哈密瓜一边来回奔跑著,一边在暗自偷笑。

果然都一样。

蔬菜痞子们的行动跟那个一模一样。

胡萝卜是捕手,茄子是一垒手,白萝卜是二垒手,高丽菜是三垒手,番茄是游击手,花椰菜是中外野手,芹菜是左外野手,青椒是右外野手。

最后,舞是投手。

这配置跟棒球守备几乎是一模一样。

老实说她一开始完全误解了,因为自己把这配置看成是为了保护舞才这样排列,所以才会没注意到。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是连同舞在内的守备阵型;哈密瓜跟耶儿则是打击者,也可说是打击出去的球。至于该如何封锁住球(敌人)的动向——就是利用这样的队形。

只要知道这点,就能轻松预测出对方行动。

因为棒球的守备有固定规则。

比如说打者将球打向三垒方向,如此一来必定是三垒手会采取行动,这么一来就会导致连锁反应,其他守备也会跟著采取行动。

就在三垒手往前冲去的同时,一旁的游击手就会绕到后方。因为即使三垒手漏接,游击手也能适时补上:在此同时,左外野手也会趋前以防万一。

换个例子来说明,假使球飞往中外野手方向,人在左右两边的右外野手与左外野手,就会绕到后面补位。

一定会有数道防线像这样加以守备。

蔬菜痞子们也是,所以只要清楚对方动向——

「茄子!往你那跑去了!」

哈密瓜此时冲向茄子二垒手)。

『茄子的色素是叫【茄色素】喔!茄色素!』

「这样啊,根本就是一字不变嘛。」

哈密瓜迅速计算出下个行动。

当球飞向一垒手时,会过来补位的是……

『萝卜泥有杀菌效果喔!』

是白萝卜。哈密瓜迅速转过身,往二垒手方向冲去。

『喂!白萝卜!往你那冲去了喔!』

『不行!不行!白萝卜没办法马上停下来!』

白萝卜匆忙赶回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

哈密瓜此时趁机放了一个拿在手上的网纹哈密瓜。

这下子就有五个了,最后只剩下脱离此处。

由于球(哈密瓜)穿过了二垒手,所以现在往中外野手(花椰菜)前进。

但是原先应该帮中外野手补位的右外野手(芹菜),刚刚已经为了要补一垒手空位而往前移动,所以没办法过来这里帮忙:也就是说,右外野现在出现了空档。

哈密瓜迅速逃往该位置与耶儿会合,拉开与舞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样就准备完成,只剩下发动那个而已了。哈密瓜迅速从绑在腰际的腰包中取出一罐补充用饮料,拉开拉环后大口喝下,藉此补充失去的能量。

舞回头露出一脸生吃苦瓜的痛苦表情说:

「你们这两个臭家伙……一直到处东躲西藏的,有种就打过来啊!胆小鬼!」

「……呵呵!」

哈密瓜轻轻撩动秀发,对舞的挑衅一笑置之。

「你笑个啥劲啊!」舞带著显而易见的焦虑神色怒吼。

「因为你可没有理由这样说我。」哈密瓜冷酷地说道:「你被蔬菜痞子们安全包围在中间,完全不想从里面踏出一步,而且——」

接下来单膝跪地,抬头看向舞说:

「——从持有者身边逃开的你才是胆小鬼。」

「……!」

舞的表情满布著惊愕与动摇的神色——

哈密瓜随即发动清凉饮料魔法。

「『巨大哈密瓜』。」

放在舞周围的五颗网纹哈密瓜,纷纷射出翠绿色光芒,描绘出一个巨大五芒星。

绿色光线接著在五芒星的顶点旁描绘出一个圆,并持续成长扩大。

「糟糕——!」

最后出现一个巨大网纹哈密瓜,将舞困在其中。

◆◆◆

刺拳、刺拳、右勾拳、左重击、左勾拳、右上勾拳。

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漂亮连击,会场内观众纷纷发出惊呼并骚动不已。

持续出拳进攻方是拳介,防守挡下攻击方的则是翔。

伴随攻防持续进行,擂台上的两人都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由于翔停下脚步不再逃开,当然就吃下了拳介的攻击。

翔并非只是一昧维持防守,也有看准时机出拳回击……

「!」——不行!

翔刹那间停下自己正打算挥出的右勾拳。

下个瞬间,拳介便迅速使出左重击。

幸好成功防御挡住攻击。最后翔直接钳住对方,咬紧牙根撑住眼前的攻势。

——可恶!根本没办法攻击!

每次想出拳挥去的瞬间,都会想退缩收手。

——出拳啊!假如不出拳根本就没办法赢啊!我的身体!

「翔!小心!」

人在擂台下的吉葛罗大声提醒。

就在自己感到疑惑的刹那间,被钳住身体的拳介忽然有所动作。

「咦!糟……」

拳介的脚往前伸,从后方拐住翔的双脚。

这是大外刈(注5)的变化版,翔以压倒的姿势被拳介摔在擂台上。

「可恶!」太大意了!

拳介迅速转以跨坐想上来压制翔。

翔拼命挥动双手抵抗,结果右手腕意外滑进拳介的膝盖内侧。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硬是用人体拱桥的姿势隔开拳介的身体。

「呜!」拳介横倒在地板上。

翔以连续侧滚逃离该处,终于找到机会快速起身。

——刚刚还真惊险!要是塔堂那家伙的地板技再纯熟一点……

应该是他还不习惯这些技巧的缘故,动作稍微慢上一拍才让我有机会捡回一条小命。

……但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像这样撑著逃多久……

到现在是没有被对方直接命中,但是自己根本没有自信能继续守住。

再加上,已经没有体力能像第一回合那样四处窜逃。

斜眼偷瞄一下时问,还有……三分钟,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说实话,自己还没摆脱内心的迷惘,但是再不出手绝对是坐以待毙。

一拳就好,只要一拳就好。

——拜托!马上就结束了!拜托一定要撑到最后啊!

翔以破釜沉舟的气势,决心使出保留至今的秘技。

「接招吧!」

翔举起双臂,使劲往位在三公尺前方的拳介冲去。

拳介举起双手摆出防御姿态,翔一口气用力将左拳向后拉。

×注5:柔道足部摔技之一。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攻击动作,简直就像是在攻击前打电话提醒对

方说『我现在要用左勾拳攻击了唷』那样,完完全全就像是在套招;然而这个破绽极大的动作,却是有经过深嗯熟虑所采取的战术。

——看好罗,我要打啦!要打啦要打啦要打啦!所以记得要闪开喔!

此攻击对拳介来说,根本无需防御挡下,只要扭身侧闪应该就足够了。

而翔出手攻击的时机,就是镇定这个时候。

「喝!」

翔出拳到一半时稳住脚步,配合一声怒吼用力挥出左勾拳。

拳介理所当然以扭身侧闪来躲避攻势。

——好!

左勾拳直接从拳介身旁滑过,拳头顺势往前伸去。

翔就以挥空的动作顺势向前倾,变成像是以背向对手的姿势往前多转半圈。

对拳介而言,这是个大好机会。

他此刻一定不禁得意地露出笑容吧。

可是这对翔而言也是同样。

翔没有停下动作,就这样继续顺势向右旋转。

接下来就顺著此力道,直接对人在背后的拳介使出里拳。

反手里拳攻击。

这招在拳击里算是犯规,但是就这次的比赛规则却算是有效。

这对拳击手来说,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出拳动作。

「看招!!」只要这拳打中就行了!

翔咬紧牙根,使尽全力挥动手臂。

◆◆◆

眼前完全是超出常理的光景。

有个巨大无比的网纹哈密瓜,出现在蔬菜囤积仓库的正中央。

『这是啥啊!忽然出现一个哈密瓜!』

『糟啦!糟啦!舞被关起来啦!』

『真头痛!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才好!?』

勉强躲开的花椰菜、芹菜跟青椒三个蔬菜痞子当场大吼大叫,像只苍蝇那样在原地乱飞打转。

「成功……了。」

哈密瓜大口喘著气,勉强撑起身子站起。

「要放轻松还稍嫌过早,真正的工作此刻才正要开始。」

人在一旁的耶儿依旧如往常般,语气平淡地如此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哈密瓜火大地回嘴。

「要怎么做呢?就这样等到舞的饮料耗尽?」

「也对……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虽然之前对你使出过这招,结果你居然直接用蛮力硬是开了个大洞……」

「因为巨大哈密瓜并非坚若盘石,只要使用等渗透压之剑,简直跟保丽龙箱子没两样,这招式对我毫无用处,不过——」

「……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耶儿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虽然对我而言毫无用处,对舞来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以舞的拳法,实在无法对那个巨大哈密瓜——」

忽然间,大爆炸发生。

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以及强烈冲击,震撼了整间仓库。

由于事出突然,两人都吓得轻发出惊呼并跳了起来。

那声巨响不禁让人以为是引爆炸弹,但是仔细望向声音来源……

……有个洞,并非巨大哈密瓜被炸个粉碎,而是直接被开了个大洞。

接著某物气势惊人从该处窜出……啊!那是……

「蔬菜、痞子……没想到居然是……直接击发他们?」

五只蔬菜痞子宛如被飓风吹飞般,旋转的身体从洞中高速飞出。

『喂!我们上!』

为了将飞向仓库远方的同伴们带回,处在外面的三个蔬菜痞子紧追在后头。

至于洞穴中,仍有宛如旋风般的强风从中窜出。

最后强风终于减弱停止,接著才有一道人影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带著百无聊赖模样定出来的人影,就是一脸疲惫的蔬菜饮料空罐——舞。

「啊;真的是令人很不爽耶……」

她用绑有拳带的手轻拨了下微卷的茶色短发。位在胸口上的蔬菜造型银制项链,也跟著发出清脆声响。

「没想到对上你们这种家伙,居然还得使出这招不可……真的是令人非常不爽。」

舞低著头不断地小声碎念,踩著毫无干劲的步伐悠悠哉哉往这里定来。而她的背后那无法发挥功效的巨大哈密瓜,宛如风钤裂开般无声无息地粉碎消散。

「怎么会这样……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哈密瓜茫然失神地看著眼前一切,就连总是板著脸的耶儿此刻也毫无血色。

原本飞向远方的蔬菜痞子们,现在又像成群的蜜蜂般回到周围。

哈密瓜跟耶儿见状皆瞠目结舌。

因为飞在上空的蔬菜痞子们,开始以舞的手臂为目标急速下降。

当飞到舞的手腕附近时,便好像是电扇转动般以手腕为中心旋转。

「不……会……吧……」

到最后,所有的蔬菜都『装填』完毕。

眼前可说是个极为诡异的光景,八个蔬菜在舞的右手腕周围高速旋转,从肩膀一直延伸到拳头,让人几乎快看不清楚原本的手臂,只有色彩鲜艳的蔬菜们五彩缤纷覆盖在上面。

「……………………」

哈密瓜此时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恍惚地注视著眼前景象。

「——喂,刚刚你骂我是『胆小鬼』嘛?」

此时舞所说的话,哈密瓜则是左耳进很快就右耳出。

「我就依照你的要求,直接用这个跟你们对打。」

舞将八个蔬菜围绕旋转的右手臂,一口气往后方拉去。

「……!哈密瓜!」瞬间回神的耶儿出声大叫。

然而哈密瓜因为打击过大,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蔬菜们的旋转越来越激烈,舞的右手臂上开始产生旋风向外扩散。

那股风声宛如巨龙咆哮。

「这就是我的——」

舞原先毫无干劲眯起的双眼,此时瞬间用力睁开。

拳头对准人在五公尺前方的哈密瓜——

「接招吧——『综合蔬菜』!!」

舞用力向前一挥。

「哈密瓜!」

耶儿瞬间扑向前,将哈密瓜的身体压倒在地。

刹那间——

某物以子弹射出的速度穿越两人头顶。

瞬间一股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接下来又是一道天崩地裂的撞击声。

两人反射性地回头望去。此时约十公尺的后方尘土飞扬,完全是烟雾弥漫的状态。那招似乎直接击中了堆积如山的蔬菜箱子,然后顿时化为乌有;而原本装于内部的蔬菜则是四分五裂地洒落一地。

那惊人的速度与威力再度让两人涌出一股战栗,久久无法自我。

「啐!居然打歪了。」

两人如触电般惊恐地往前看,眼前的舞一脸痛苦地维持著出拳的姿势。

回转在舞右手臂上的蔬菜数量,比起先前少了一些。由于蔬菜们仍然处于高速旋转的状态让人无法仔细清数,但是观察舞手臂露出的状态,应该差不多是少了两个左右。

蔬菜随著拳头的波动发射出去。

仅用上两个蔬菜而已就有如此威力,先前同时发射五个蔬菜,则是直接将巨大哈密瓜给完全粉碎。

如果同时放出八个蔬菜——光是想像就让人不寒而栗。

「下次我绝对不会失手。」

「!」

两人与其说警戒地站起身,其实是被无尽的恐惧驱使逼得自己得赶快起身。

那致命的右手臂,随著舞的前进朝两人的方向冲来。

至于哈密瓜和耶儿两人,除了逃走这项选择以外,完全是无计可施。

◆◆◆

「——……Two——……Four——……Five……」

啊……啊呀?好像有听到什么声音……

张开双眼,一道刺眼的光芒蓦地贯穿瞳孔。眼前有张人脸,这家伙是……对喔,是裁判的福山嘛,话说这家伙为啥要抬头看我的脸啊……?

抬头看?不对,不是这样,这是……

「Six!」

这声音终于让翔了解自己的处境。

其实看向天花板的人是自己才对。翔此刻倒在擂台上,裁判低头看著他正在读秒。

我倒地了,不过是为什么?为什么呢?我完全想不出来。

「翔!翔!快站起来!」

「小翔!有听见奈染弥的声音吗!?小翔!」

绕到擂台旁边的吉葛罗与奈染弥两人,混在其他观众的声音中大声疾呼。

总之……得赶快起身才行……

翔以拳套抵著地板,撑住身体打算尽快站起。

——但是,却又马上坐倒在地板上。因为脑子就像豆腐般左摇右晃,眼前只是旋转扭曲。不可嗯议的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身体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翔!」

「小翔!加油!」

「Eight!」

「有、有听到啦!我站起来了!我站起来了啦!」

翔将仅存的力气全集中在下半身,硬是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像贫血般顿时一

阵昏眩,摇摇晃晃地靠在场边的绳索上。

「OK?还能继续战斗吗?」

「当然没问题……安啦。」

翔对著裁判摆出战斗姿势,但是自己非常清楚舌头已不听使唤,身体重如铁块,眼冒金星,感觉就连擂台都像是倾斜一边。

拳介他——此时已经退到蓝方的角落凝视自己。

裁判此时一脸认真提出忠告说:

「假如这回合再倒地一次,就立刻结束比赛,了解吗?」

翔点头回应后,裁判便大喊「Fight」,比赛于是重新开始。

拳介慢慢靠了过来,伴随他的身影越来越近,翔这才终于回想起先前发生什么事。

——没错,因为刚刚那记反手里拳被他闪开,结果……

果然,刚刚那出拳还是有所犹豫,他把力道硬是压制在安全范围内。

而这结果,就是演变成被拳介闪开,反遭对方以一记右勾拳击倒在地。

「为……啥、会这样……」拜托!逊色也要有个底限吧!

剩下的时间还有——两分三十秒,这时间足以被对方击败。

拳介不发一语地冲了过来。

「混帐……!」这下子该怎么办啊吁

翔懊悔地紧咬牙根,宛如乌龟般拼命采取防御。

猛攻、猛攻、猛攻。

一个人形沙包在擂台上摇来晃去。

勾拳、上勾拳、直拳,就连刺拳也已经再没有出现过。

就连对方头部侧面、下颚、左侧身体、右侧身体、胸口要害出现漏洞也完全无视。

拳介的出拳,宛如狂风暴雨般接二连三落在翔的身上。

原本一开始会场中欢声雷动,但是因为猛攻的时间过于漫长,观众们的声援已经贫乏;而且因为这一面倒的比赛,内心纷纷开始感到不安。现在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援攻击的欢呼声,反倒是担心发生危险的杂音如浪潮般逐渐扩散。最后只剩下清脆刺耳的拳套打击声,化成连续节拍支配了整座会场。

翔完全无法反击,只是一味地采取防御而已。

站在擂台下抬头看著一切的吉葛罗,此时将原本披在肩上的毛巾紧紧握在手里,保持随时都能将之丢向擂台,藉以中止比赛的姿势。

面对如此排山倒海的猛攻,翔应该光是想维持站姿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上对手是身经百战的拳介,根本全无招架之力才对。没错,在场所有人也是如此认为,但是——

……自猛攻开始已经持续了一分三十秒,会场中的喧嚣声逐渐掺入了其他杂音,原先不安的声音慢慢转变成讶异。

他,仍然没有倒下。

明明有一次严重的倒地,实际上也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不太稳了。

但是……翔仍然以极勉强的状态承受眼前猛攻。

裁判此时也是满脸疑惑。就正常来说,此状况早该结束比赛,但是因为翔彻底坚持下去,想结束比赛也没有办法。

「吉葛罗同学!吉葛罗同学!小翔他、小翔他不要紧吧!?」

奈染弥泪眼汪汪地扯著吉葛罗的运动外套,但是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此事,视线只是钉死在擂台上的两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翔并没有特别耐打啊……」

事实上,站在擂台场上的翔已经是一脸挫败,只要再次倒下,应该就已经没办法再次起身。换句话说,其实无论是精神或肉体,都已经濒临极限。

然而翔依旧没有倒下的原因,似乎不在于本身,而是出自拳介。

「塔堂前辈已经打到疲惫了吗……?但他还是有在出拳啊……这是为什么……」

话说回来,就连第一回合的最后也一样,明明可以轻松击倒翔,却眼睁睁错失那大好时机,这到底是为什么?可是完全看不出他有在放水啊。

「……我是不清楚详细情形,但是翔仍然努力撑著。加油啊!翔!只剩下三十秒!再努力撑一下就结束了!」

「加油!小翔!一定要撑到回来啊!」

不过反倒是拳介对这句话有所反应。他开始逐渐加强攻势,以大动作的出拳往前挥去。翔已经没有力气闪避,只能像个贝壳般努力抵挡攻击。

这下子不可能不造成损伤,伴随秒数逐渐流逝,翔的脚步也跟著开始不稳,似乎不光是体力,就连意志也逐渐消耗殆尽。

到最后,终于——

「喝啊!!」

拳介的右直拳,瞬间贯穿翔的防守。

翔的身体宛如遭遇交通事故般向后飞去,汗水化成飞沫洒于空中——

但是就在快倒地前,恰好场边绳索支撑住翔的背。

拳介没有打算错失这个大好机会,他如斗牛般往前狂奔,准备挥出致命一击——

「翔!」

就在吉葛罗忍无可忍,要将毛巾丢人擂台——的前一瞬间。

「暂停!塔堂!」

裁判迅速从旁拉住拳介的身体。

裁判暂停——

会场中所有人,就连拳介本人也以为比赛要结束而屏息以待。

事实并非如此,会场中这时响起仓卒刺耳的铜锣声。

第二回合结束。

翔被铜锣救了一命。

「翔……真的是……亏你有办法撑到回来……但是……」

坐在椅子上的翔,此刻简直是气若游丝的状态。

翔觉得他像是感冒发烧到四十度,自己的头部异常沉重,肚子也因为被揍了好几拳,呕吐感如排山倒海袭来,由于一直硬吞回去,让他感觉胃部烧灼。

他的眼神因无法固定视线焦点而空洞,过度的深呼吸导致他脸色越显苍白。

「……呼、呼、可恶!呼、呼、可恶!混帐!」

翔内心涌出强烈的懊悔,他不断捶打自己的大腿。

「冷、冷静点!小翔!怎么了吗!?」

「我什么、什么都做不到!可恶!为啥会变成这样啊!!」

过度的懊悔感转而变成憎恨自己,他完全无法原谅自己都已经在干钧一发之际了,居然还对那记反手里拳有所犹豫,明明那时都已经是最后机会了……!

「别担心!因为小翔已经非常努力挡住对方攻击!所以就不用放在心上嘛!」

「不是这样……刚刚那只是侥幸而已。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塔堂的出拳没那么有力,根本就只是运气好。可恶!」

面对上气不接下气地咒骂著的翔,吉葛罗开口说:

「——我们弃权吧,翔。」

「咦……」

翔转头看向旁边,发现到吉葛罗以前所未有的认严肃表情凝视著自己。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我们想得太天真了,以为能在这么短的练习时间内打赢真正的拳击手……这样继续下去实在太危险,我们弃权吧。」

「你、你在胡说些啥啊……」

「假如下次再遭到刚刚那种猛攻,就一定撑不下去了,而且秘技已经失败……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

其实关于这点,实际出场应战的翔最有体会。

问题就在自己根本没办法出手攻击,所以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到最后,我果然还是什么都无法做到就这样结束吗?

无论是关于哈密瓜的事情、选拔赛的事情,就连过去的事情我都无计可施。

完全没有解决任何一件事情,输得一踏糊涂吗?

……但是,说不定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因为哈密瓜已经不在这里,她已经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了。而翔烦恼的一切根源,就是哈密瓜本身,只要她不在身边,就再也不用烦恼空罐的事情,也不用在意战斗的事情。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也一定是件好事吧。反正她根本不想待在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持有者身边,谁叫我什么事情都不懂。

无论是哈密瓜的事、自己的心情,以及该对她说些什么话——

所以还是放弃吧,这样就能让所有事情告一段落,这么做是最好的。

「要是再继续下去,就真的会危及生命。翔已经很努力了,任何人都不会责备翔的,所以就到此结束吧。」

「……嗯,这么做似乎最——」

「不行啦!!」

翔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向奈染弥的脸。

「不可以放弃啦!绝对不行!」

奈染弥此时气得满脸通红。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已经……」

「小翔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奋战!?点回想起来!」

奈染弥泪眼怒斥著。老实说,真的很难得看她发这么大的火。

翔有些讶异地小声反驳:

「但、但是哈密瓜已经……不在了啊……她根本完全不在意我——」

「小密她一直到现在,都还在为了小翔努力奋战喔!」

「——咦?」你刚刚说什么?

「她和耶儿一同在对抗小舞!就是为了小翔你!小翔这样的回应对吗C:」

「等、等一下,奈染弥……咦?这是怎么

一回事?」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更甚于吃惊。

「小密她——」原先气到脑充血的奈染弥,忽然有些踌躇地冷静下来说道:「……其实她一直在小翔的身边唷,她一直在非常近的地方守护著小翔,根本没有离开过小翔身边,她到现在都还是想待在小翔的身边唷。」

「哈密瓜她……一直都在身边…………啊。」

就在此时,忽然有某个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那个外观惨不忍睹,味道极为糟糕的便当。

而且还有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加在里面。

就是小黄瓜淋上蜂蜜的奇妙食物。

「啊……原来如此,会制作那种怪东西的笨蛋,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而已……」

——某样东西忽然在委靡不振的心燃起了。

是火,星星之火开始在空虚的内心燃烧起来。

「小密还在继续奋战,为了成为支持小翔的力量努力……为了让小翔免于战斗,拼命奋战想打赢小舞!但是小翔这样回应对吗?总是不断逃避对吗?奈染弥所认识的小翔不是这样!小翔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小密她……」

奈染弥声嘶力竭大叫说:

「小密她一直在等待著小翔啊!?」

「啊——」

尘封已久的某物在翔的心中绽放开来。

那无可取代的一句话,无预警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那是非得对哈密瓜说的一句话。

为了能重获她信赖的一句魔法话语。

而且为了要说出那一句话,自己现在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他已经豁然开朗。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自己直到现在都没说出口呢?

——内心点燃的火焰逐渐猛烈。

——原以为已经无法动弹的身体,开始涌现出力量。

——混沌不清的意识也瞬间清醒,重如铅块的手脚如羽毛般轻盈。

——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现在不是考虑投降的时候!

已经找到了,非做不可的事情。

已经找到了,非说不可的那句话。

那种时候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难道是什么都不作地任其过去?

难道我是四处闪躲活到现在的吗?

「当然不是!」

翔一把推开椅子奋力起身。

「到底是怎么啦!大地翔!你可不是以这种态度活到现在的吧!?」

翔厉声对自己的内心发问,然而那答案已无需阐明。

心中的那道火焰猛烈灼烧,不停地催逼著翔。这样才不是真正的我,像这样整天自寻烦恼的聪明人,根本就不是大地翔!

我不是应该更笨吗?

我明明是个与其动脑,还不如直接动手的大笨蛋吗?

这样的话,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而已嘛。

……啊啊,真是的,直到先前都还在自寻烦恼的我根本就蠢到不行,是个比笨蛋更笨的笨蛋。

所以为了要补偿这些,现在得马上去做的事情是——

「把塔堂这个笨蛋家伙给一拳揍扁!」

然后要再去对哈密瓜说出,大地翔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当然是为了自己。明明都已经伤了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理由。』

——喂,混帐家伙,我就把这句话一字不漏的还给你。

因为我要为了自己出手。

为了让最重要的人留在自己身边,所以我要挺身而战。

这么做是为了自己。

这跟过去的事件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因为奇怪的事而钻牛角尖想不开,当然跟什么赎罪更是一点瓜葛也没有。

——怎样,有意见啊?我根本一点都不想活在没有其他人的世界里啦,傻蛋。

我已经不再迷惘、不再害怕受伤,也不再因为错误而迷失自己。

即使犯错也无所谓,就算搞砸也没关系。

因为大家会一直支持著我。

有奈染弥在身边,有吉葛罗在身边,有耶儿在身边,还有哈密瓜也会愿意陪在我身边。我,不是孤单一人。

我,不再感到害怕。

「小翔……」

「谢啦,奈染弥。」

翔露出了笑容,奈染弥也开心地回以微笑。

三不染弥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假如还输掉比赛,浪费妖怪会生气唷?」

「没问题,就算是变成你生气跑出来也没关系喔。」

翔用拳套拍了拍奈染弥的呆呆毛。

他斜眼瞪向站在对角线上的那名男子。

裁判在确认完时间后,便以准备要开始比赛的眼神看了过来。

「翔。」

但就在此时,吉葛罗忽然对翔开口。

「抱歉啦,吉葛罗,我已经不要紧了,我现在就上场去把那家伙揍扁。」

「不行。」但是吉葛罗的语气非常坚定。「果然还是太危险了,毕竟实力相差太多,身为一名助手,我无法同意你上场。」

「……吉葛罗。」

这对吉葛罗来说,的确是非说不可的一句话。他紧咬双唇,以毫不退让的眼神望向翔。

「我是翔的助手,有保护选手的责任,所以——」

「听我说,吉葛罗。」翔露出有些害臊的笑容。「我跟你是死党吧?」

「咦……!?」

吉葛罗闻言一脸惊讶。

「我们是死党吧?」翔再一次出声询问。

吉葛罗此时有些……不对,是非常不好意嗯地点头说:

「嗯……呃,是啊。」

「既然这样,就不要阻止我。」

「……!」

「假如你当我是死党,就不要阻止我。就算是我在比赛中被揍到快死了,也绝对不准丢毛巾,懂吗?」

「不过我是你的……」

「助手个鬼啦!你刚刚不是说过是我的死党!」

「——」

就在此时,宣告中场休息结束的提示声响起。

【助手离开。】

但红方的两位少年却是两相对望,没有任何动静。

翔和吉葛罗,两人皆默默凝视著对方。

【助手离开!】

裁判催促般再次出声提醒,会场中也开始有人不断叫嚣。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对瞪了将近二十秒左右,终于——

有一方决定退让。

「……我知道了啦,真是的。」

吉葛罗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每次都这么我行我素,之前也一样吧?忽然在大半夜要我赶去首都高。」

「哼!身为一个垫脚石,这样不足刚刚好?」

「真是的,我已经不想再当你的垫脚石了啦。」

「别这么说嘛,假如以足球来说,这可是超级助攻手耶。」

「那背号是几号呢?」

「因为号码不够用,所以只好独自一人可悲地穿著长袖运动服以示区别,这个人就是你。」

「呜哇~~」

「然后还被对方误认为是守门员啦。」

「这种事实际发生在我身上过咧。」

两人相视而笑,并且轻轻以拳头互撞。

「一定要获胜喔,翔。」

「嗯,谢啦。」

吉葛罗与奈染弥跳下擂台后,翔再次面对拳介。

【Final roun——!Ready!Fight!!】

铜锣发出刺耳声响,最后回合正式开始。

翔摆好防御姿势,小心翼翼地往擂台中央逼近。

人在对向角落的拳介,也以相同动作缓缓靠近。

翔能够感觉到现在内心非常冷静,也能完全看清楚周围,自己的身体可以随心所欲执行动作,但是不能就此大意,因为对方占有绝对优势这点仍是无庸置疑,要是再遭遇上一回合那样的猛攻,这次就有可能被对方击倒在地。

——话又说回来,为啥塔堂那家伙没有彻底击倒我啊?

当冷静下来仔细嗯考,反而更是不明白。因为在第一回合和第二回合中,明明很有机会击倒翔才对,而他也确实拥有如此实力。

然而,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翔讶异地慢慢往前栘去。

——该怎么说呢,感觉上像是想揍却又不敢出拳。

看那样子并非身体状况不佳,反倒比较像是内心有所犹豫……

——没错,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咦?

「塔堂?」

翔来到距离两公尺时,不禁停下脚步。

然后,他第一次像这样仔细观察拳介在战斗时所露出的表情。

从头盔与防御动作间瞄去,自己所看到的那张脸。

像这样冷静观察后,忽然觉得那表情与某个人非常相似。

——这是……这模样……简直就像是……

「大地选手,怎么了吗?」

裁判注意到翔的异状后询问。

翔错愕地瞪大眼睛。

「塔、塔堂……难道说……你……」

翔的声音带著些微的颤抖,询问站在眼前

的男子。

「也一样……害怕出拳殴打人吗?」

◆◆◆

——我绝对不能输掉这场比赛。

我一定要获胜,从今以后都一直战胜下去,让拳介——

舞始终追在奔逃的两位敌人身后。

直到现在,已经发射了一半……舞持著右手上尚有的四个炮弹紧追不放。

「呼、呼、呼……」

伴随时间流逝,呼吸也跟著愈加痛苦急促。因为得消耗大量的体力,才有办法维持这个『综合蔬菜』,而且每发射一次,就会对右手造成极大的负担。

再这样下去,到时整条手臂就会完全废了……

——但是这又怎样!我非得打赢这场战斗不可!

「喝!」

舞将拳头挥向跑在狭小通路上的两人。

茄子像火箭炮般往前飞去。

但哈密瓜已经察觉对方的行动,她从手掌中喷出碳酸气高高飞起,抱住两腿膝盖空翻越过堆积如山的蔬菜箱子,然后逃往隔壁通道。

至于耶儿这边,则使用手中延伸出来的等渗透压之剑,一刀斩断飞来的茄子后,在收刀时将立在左右两侧的大量蔬菜箱切得四分五裂,利用崩塌下来的蔬菜堵住通道,周遭顿时一片尘土飞扬。

「啐!不准逃!」

舞将剩下的三个蔬菜痞子射往两人可能逃去的方向,子弹瞬间贯穿蔬菜箱往对向飞去,却并未感觉到有命中两人。

舞又再次啐舌,并且将两手拳头相互撞击使蔬菜痞子们复活。这下子,又再度消耗了她大量的饮料。

放在裙子口袋中的补充用饮料——已经全部喝完了,之后就只剩下……

舞撩起裙子,伸手摸向自己的大腿。那里有绑著舞自行制作的特制罐架,两腿上各有一个,这也是自己仅剩的全部。

完全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应该是已经躲起来了。

舞抓起其中一罐,一口气喝光后,直接将空罐子扔往地上发出刺耳声响。

「快给我滚出来!一直在那躲躲藏藏是赢不了我的!」

舞的怒吼在仓库中化为回音,最后拖著袅袅余音隐没在一片寂静之中。

没有任何回应。舞聚集蔬菜痞子们,再度以综合蔬菜的架势应战。

舞毫不隐藏脚步声,正大光明地往视野最辽阔的地方走去。

「既然不出来,我就直接把周围全化为坑洞,把你们揪出来!听到没C:」

舞来到先前战斗之时,空间最为宽广无碍的仓库中央,但是仍然不见其他两人踪影,反而是听见——

「——你为什么要战斗呢?」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冷静声音。

「……啥?什么意嗯?」

「为什么你会想跟我战斗呢?是因为不喜欢铁罐?还是因为太过无聊?或是——」

「都有。就因为这些事情,我非常讨厌你,像你现在这点也一样。」

舞集中精神仔细听,但因为哈密瓜的声音反弹过数次钢筋与墙壁,所以完全无法锁定两人身藏地点。

舞摆出无论攻击从何处来,她都能加以应付的姿势。

「那如果我死,你就不会再战斗了?」

「怎么可能,我要把你们这些铁罐——假如铝罐想来找碴也一样——我要将这全部都摧毁殆尽,只要是想反抗我们的家伙,全杀个片甲不留。」

「……这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持有者?」

「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跟拳介一点关系也没有。」

舞以自信满满、唯我独尊的模样如此回答。

但是——

「骗人。」

这意想不到的否定,化为数道回音又再次结合后响彻全场。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在战斗,根本全是为了那个名叫塔堂的人而战,没错吧?」

◆◆◆

「难道说……你也一样害怕出手打人吗?」

翔不禁如此开口询问。

「你……在胡说啥啊!」拳介双眼圆睁地说道。

太像了,根本就是越看越像。没错,拳介他战斗时所露出的表情——

「跟我太像了,跟先前那个吓到全身发抖的我非常像。」

「……!」拳介的表情瞬间扭曲变形。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从刚刚就一直没办法打倒我,因为那种状态下挥出来的拳头怎么可能会有多大力,我对这种事可是很清楚的。」

「你、你在那鬼扯啥啊!」

「在小巷子里互殴的时候也是……仔细想想真的很怪,我被拳击手赤手空拳打中耶,以正常情况来说,我的下巴早就裂开了。事实上却不是如此,因为你放水了,你根本没办法尽全力出拳。」

「不对、不对!绝对不是这样!别瞧不起人了!」

「哪里不对!你也遭遇过吧?经历过类似我以前碰到的事情吧?对了……就是那个!就是跟职业拳击手打练习赛的时候对吧!?因为那件事造成自己视网膜剥离后,就变得非常害怕对吧!?无论是出手伤人,或者是被他人打伤!」

「…………」拳介——

他露出了一脸震撼的表情。

「……难道连你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还是说……一直都装作若无其事?」

「你……呜……在乱说、啥……」

「果然没错,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内心某个角落绝对是一清二楚,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法出手打人的胆小鬼。」

「不对!我绝对不是这样!我才不是什么胆小鬼!」

「承认吧!其实你的内心一直非常害怕!因为太清楚受伤的恐惧,所以根本没办法伤人!你就跟我一样!」

「吵死人了!我已经说过完全不是这样了啦!」

「既然这样,我怎么会还站在这里I:你根本就没办法打倒超级门外汉的我!」

「闭嘴!」

「你的手一直僵在那里!肩膀也完全没用力!腰也没在转!拳头慢得要死!以你这样子,无论挥几拳连只苍蝇都打不死吧!?」

「给我闭上嘴!」

出奇不意的右直拳挥来。

直接击中翔的脸部,他因此退后了两、三步。

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看吧,根本一点都不痛。」

翔以冰冷的视线回瞪。

「像你这种软弱的拳头,绝对无法打倒我!」

「吵死了!绝对没有这种事!」

接连下来挥出右上勾拳、左重击、右勾拳。

翔却不见倒地的迹象。

「…………你绝对是注意到了吧?」

「呼、呼、呼、呼……」

「你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无法战斗、已经变弱了!但是你完全不想承认,只好硬是催眠自己——『我很强,绝对不会屈服他人,把凝事的家伙全部杀掉气所以才会参加空罐选拔赛,只要从中获胜,让舞去打倒敌人,就能觉得自己还是很强,你就是这样来欺骗自己!」

「不对!」拳介再次出手攻击大叫说:「我一点都不弱!」

「你很弱!」翔丝毫没有退让,怒吼回去。

「我一点都不弱!我、我、我是很强的!我是杀光所有人的恶党!」

再次出手攻击。

丝毫没有退让。

「不对!你弱死了!甚至还有能体会他人痛苦的温柔!」

「我一点都不温柔!」

攻击、攻击、攻击。拳介以不成声音的声音大吼,出手攻击。

「我——我、啊啊啊啊啊!不对!我、我一点都不弱——」

◆◆◆

——我……一点都不弱!

——我……一点都不温柔!

——我很强!

「我……我——!」

『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内心某个角落绝对是一清二楚。』

「啊……」

他几乎要回想起来了,回想起第一次打倒敌方空罐的时候。

当时和舞一起将敌人赶到大楼的最上层。

接下来将空罐打倒,把回复成罐子状态的空罐放在对方的持有者面前说:

『去死吧。』

然后对准罐子,拳介将那犹如断头台的脚重重踩下。

但是——

就在快踩到罐子的前一瞬间,拳介的脚如停电般止住。

『……呜!』

『喂,怎么啦?拳介,赶快杀啊。』

『呜……唔。』

脚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即便脑海中满是杀掉对方的念头,身体却不听使唤。

『……呿!无聊死了。』

拳介没有踩坏那个罐子,只是轻轻一脚踹开。

『走吧,舞。』

『喂、喂!根本还没杀掉她耶!这样根本就不算获胜啊!』

『吵死了,只是忽然没了兴致而已。』

敌方的持有者慌忙冲去保护自己的空罐,拳介则拖著不断大发牢骚的舞,完全没有做出任何事便离开此处。他拼命将眼神转开,逃避隐藏在自己心中的那份『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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