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镇魂练习曲 第五章 御神乐与Statocaster电吉他

第五章御神乐与Statocaster电吉他

苇原神社肩负一项从古代流传至今的重责大任。

那就是镇守护国之力的传承。这力量是从远古时期,神与人还一同生活时所遗留下来的,安定世界的屏障。

守护天空、海洋以及大地,带给人们平安喜乐的力量。

那就是御神乐,而掌控御神乐的人即是神乐主。

连结天与地、净化人们邪念之物,那就是音乐。

神乐主是音乐的化身,同时也是连接神与人之间的支柱。

在神社境内的中心,真那实仰望天空。齐聚的邪念开始实体化并侵蚀着真那实的肉体;神化正在她的身上持续进行。

「真那实学姊……」

真那实察觉到斋的出现。现在的真那实身上,她本人的意识已经几乎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杀意在她的心中汹涌翻腾。

「哎呀,小斋,妳已经做好觉悟了吗?让姊姊我温柔地勒死妳。」

斋摆出跳舞的姿势。

「啊?那是什么,看起来真讨厌。」

「大内流、大内斋的镇魂仪式,神乐献舞。」

真那实皱起眉头,同时发出咆哮声袭向斋。

斋将扇子一挥,划出的轨道化解真那实的猛进攻击。

接着斋回手让大气间飘荡的神气聚合,将之覆在身上;脚上的分趾鞋袜用力往石板踩下,唤醒在地底沉睡的神气。

行云流水的舞步成就攻防一体的动作。

缠绕斋身上发出白色光辉的神气,与真那实放出的黑色邪气冲撞,相互摩擦、纠缠,然后在空中飞散;中和后的能源闪闪发亮地逐渐消失。

「这是……什么?」

已经变成半个祸津神的真那实声音充满惊讶。

「大内流舞乐。我的舞中捍卫神乐主的意念之力,将平息妳的内心。」

斋的气息毫不紊乱。这样下去说不定能成功,就在她这么想的瞬间,狩衣的袴裙部分裂了开来。

「真够蠢,我对妳的舞路一点兴趣也没有。」

面对真那实的嘲弄,斋咬住嘴唇。果然只有一个人跳舞效果有限。

本来御神乐是由舞者、笙、荜篥、横笛等管乐器,加上和琴(注:日本神乐、雅乐等歌舞时所用之六弦琴。)等弦乐器,再配合釭鼓(注:打面直径15公分,雅乐器中唯一的金属乐器;演奏时以尖端如水牛角的两支「桴」(鼓槌)敲击。)等打击乐器进行合奏,最后由神乐主完成降神的仪式。

如果联系神与人之间的神乐主是御神乐仪式的关键,那么舞者就是运用舞步,使神力实体化而成的镇魂之力活性化,藉此守护神乐主,可以说是御神乐的盾牌。

话说回来,要在没有神乐主的情况下驱除祸津神,以凡人的肉体是不可能的。

虽然如此斋依然不停止舞蹈。如果能够将真那实身上的邪念驱除的话当然皆大欢喜,就算无法成功驱邪——尽管这代表斋将失去生命——把真那实给逼到这步田地的原因是自己,那么要是自己死去,说不定真那实就能恢复神智。

自己成天只会笑嘻嘻地待在音矢身边,丝毫没有顾虑真那实的心情,斋认为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补偿。

所以她必须赌上性命进行舞蹈。

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必须跳下去。

斋缓缓将位置错开,慎重地拿着扇子重新摆好架式。

「妳的思念,我将赌上性命来承受!」

真那实不可思议地看着邪气的铠甲剥落后的手臂,随后发出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吼声。

「呜……妳这就叫做自大!」

接着两人的思念再度激烈交错。

真那实与斋之间的战斗——神乐——的余波撼动仓库的结界。

音矢坐在冰冷的地上,捡起掉在身旁不值钱的破烂往墙上丢去。

「可恶……结果到最后大家还是不了解我,为什么尽是说些自私的话,一下要我去死,一下又要为我而死,我并没有拜托妳们这么做,也从没这样希望!」

「你就打算不去做能做的事,只在这边无病呻吟吗?」

面对语气冷淡的熏子,音矢大声呼喊。

「要是我弹乐器,就会杀了真那实啊!」

就在那一天夜里。

他从没忘记那晚在仓库当中发生的事。

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被狐狸附身的男孩子。大人们告诉音矢唯有吹笙才可以解救他的朋友。

尽管他内心恐惧,手指颤抖不停,音矢还是吹了笙。不知不觉他把感情融入笙曲,吹到浑然忘我、身陷其中;他的眼里已经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吹着。

透过笙的声音,音矢的感情化为力量而爆炸。

当音矢回神的时候,男孩已经倒在血泊当中。

就在一脸茫然失措的音矢面前,男孩被搬运出去;直到弦而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他才清醒过来。

「我……做了什么?到底怎么了?」

「音矢,你救了那孩子。」

对当时年幼的音矢而言,也只能相信弦而说的话。

之后经过一个礼拜,音矢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看到那个男孩子平安的模样,于是前往医院探病。

两个人再一起做神乐的练习吧。音矢本来想这么告诉他。

可是他看到男孩躺在病床上全身绑满绷带,周遭围绕各种仪器。

——自己救了朋友。

直到那个时候,音矢都相信着弦而所说的话。

可是男孩却睁着呆滞而了无生气的双眼,像是害怕什么似地小声重复低语。

——不要杀死我……不要把我消灭……

音矢茫然伫立,直到被人带出病房。音矢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不是救了那个男孩吗?音矢只记得朋友全身绷带的身上连接着机器,还有他空洞的表情以及畏惧发抖的声音——这些就是音矢对他所做的一切。

他还活着,但也只是活着而已。

弦而知道此事之后只是短短地说。

——你的力量似乎太过强大了,必须多加修行来控制才行。

至于那个男孩后来怎么了,音矢并不清楚。

因为从那以后,男孩再也没有来到苇原神社学习雅乐。

的确自己或许是救了那个男孩。

可是同时也差点杀了他,差点把他的灵魂从根本消灭;他那空洞的表情深深烙印在音矢的脑海。

尽管如此音矢依然持续御神乐的修行。

因为他也只能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然后某一天,他发现了父亲的日记。

在日记当中的父亲跟自己一模一样。

父亲与他有相同的想法,为了成为神乐主而持续修行。

自己的音乐是能够将人们的魂魄送返天上的音乐,日记当中这么写着。

音矢此时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日记当中记载着当父亲十七岁的时候,音矢的母亲来到家里。

父亲与母亲的感情似乎非常融洽。

这也让音矢感到十分高兴。

接着在父亲快要迎接十八岁的时候,母亲已经怀下音矢。

他们好像真的非常喜悦,那天的日记多达五页。

就在十八岁的生日,父亲终于正式被任命为神乐主。

父亲的字里行间充满自豪和身为神乐主的觉悟。

可是……

在他十八岁生日的三天后,日记就中断了。

之后的页数尽是空白。

不管再怎么往后翻,看到的都是空白。

父亲他死了。

为了成为神乐主而生,留下神乐主的血脉后死去。

这让音矢无法忍受。

音矢从日记中得知,自己原来只是作战用的道具。

消灭祸津神,或是被祸津神给杀死,他的未来只有这两条路。

更何况被附身者的灵魂也说不定会被自己消灭。

这样一来,自己就成了杀人犯,这和杀了父亲的祸津神有什么不同。

他既不想要杀人,也不想被杀,面对这样的世界他充满畏惧。

他只想要过既普通又平凡、和平单纯的日子。

他仅仅想要如此。

「我的音乐会消灭人的灵魂,我不要这样。要我对真那实镇魂,要我杀了真那实……这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可是就算这样放手不管,真那实也会死的。」

音矢猛然拾起头。

「如果神化完成,让祸津神现形的话,真那实的魂魄可是会染尽黑暗而消灭喔!」

怎么有这种事。自己只能默默看着真那实死去,要不然就是亲手杀死真那实,难道仅仅剩下这两个选项吗?

小梅把手轻放在一脸愕然的音矢肩上。

「音矢,我们试试看吧!如果集合我们大家的力量,说不定就能解救真那实。」

「就是啊,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

风花笑着,非常温柔地笑着。

「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我想要做的事可是堆积如山,就连这个神社中流传下

来的古文书也还没全部读完。」

熏子把眼镜往上一推,并看向音矢。

「虽然这么说,全部还是得看音矢的决定。」

「音矢,我跟你说,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过去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都帮不上忙,有没有都无所谓的人,所以我总是任性地为所欲为,连我的父母亲都觉得我没救了,才把我踢到这里来。」

风花回过头继续诉说。

「可是爷爷他告诉我,说我身上有神乐的才能。尽管是这么没用的我,竟然也有能力为大家付出;我有这种想法以后,内心就变得轻松不少。虽然我也觉得自己不是当巫女的料,但是因为那样的想法让我能继续努力下去。」

风花难为情地搔搔头。

「所以音矢你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就好了?」

小梅蹲下来对上音矢的视线。

「我们虽然没有听过音矢你弹奏的音乐,可是你一定能够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音矢你想怎么做呢?你想要告诉真那实什么?你想做的事,我们都会帮你的。」

小梅捡起掉在地上的钤铛一摇,随即听到清脆的声响。

「因为我们不仅喜欢这个苇原神社,也喜欢音矢啊!」

自己想做的事、想要表达的感情、想要守护的东西,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真那实湛蓝的眼睛、随风飘逸的金发、练习贝斯时认真的表情、小时候真那实专用的贝斯、真那实脸颊上的泪水、手机中记忆的电话号码。

在樱花步道看见的斋、穿着白色和式睡衣的斋、不会念英文歌词而满脸通红的斋、塞满便当盒的红豆沙、刚才的亲吻、樱花花瓣的香气。

御神乐的修行、狩衣上的樟脑气味、摆满房间的乐器、母亲的照片、父亲所深爱的音乐、手写的乐谱、在竹箱中发现的圆形太阳眼镜、曾经喜爱的音乐、事实上直到现在依然非常喜爱的音乐、第一次用吉他所弹奏的『禁忌的游戏』(注:1952年上映的法国电影,亦用以通称其中所使用的吉他独奏曲『爱的罗曼史』)、从那一天以后就舍弃的父亲的吉他。

以及短短五行的情书。

音矢喃喃自语。

「我还不想死……」

浮现在内心的全都是不愿失去的回忆。

「而且我想救她们,我什么话都还没告诉真那实,对斋也是。」

真那实与斋两人在外头战斗……为什么这两人非得战斗不可呢?明明她们之问没有丝毫战斗的理由啊。我必须阻止她们!尽管我可能无法响应两人的感情,但是那种事之后再说。

「我必须阻止她们两个!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什么都肯做。」

音矢站起来。

「我不想让真那实杀人!也不想让斋死去。还有……」

还有就是……我其实一直……一直都很想……

「我想弹奏乐器……」

我一直都很想弹奏乐器。

我不想放弃我最喜欢的音乐。

如果音乐能拯救我重要的人,不就更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音矢终于发现了。

发现自己能够做的事、自己想做的事。

过去他所做的选择都只是为了逃避自己不想做的事。

可是如今正是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抉择的时刻。

他终于醒悟了,他要自己做出决定,不是被任何人强制,而是靠自己的意志决定。

这就是自由!不是身上的状况,也不是周遭的环境。

一切都取决于自己的心中。

「我……再也不会逃避音乐了。」

三位巫女互相看着对方的脸,露出满面笑容。

「已经决定了吧。」

只见熏子一弹指出声,小梅与风花就袭向音矢。

「呜哇!妳们做什么……喂、那边不要摸啦!哇~~」

音矢穿在身上的连帽外套被夺去,T恤被剥下,牛仔裤也被脱掉。

当他回过神,身上已经穿好神乐主的狩衣。

就像是为了今天准备的一样,尺寸完全吻合。

说不定真的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最后音矢由小梅的手上接过擦得闪闪发亮的笙。这是苇原家代代相传的传家之宝——凤笙;其本体外上足了漆,同时施有莳绘(注:在漆器上以金、银、色粉等描绘的纹样。)。

音矢从上方凝视凤笙内部,然后吹了口气;笙里头要是湿气太重就无法发出声音。

尽管一直被收藏着,看来还是有经过妥善保养,音矢感到安心不少。

「大家的乐器呢?」

「呀~~不要看这边啦!」

音矢一回头,立刻见到一株杨桐飞来。

原来三人都正在换衣服。

「对、对不起!」

音矢慌忙背过身,转而窥探外头的情况。

不知道斋是否平安无事……

与其为了自己而死,更希望她为自己而活。

「久等了,我们准备好了。」

音矢回过头,三人都穿上御神乐的服装,手持各自的乐器微笑而立。音矢深切感受到三人内心的强韧,因为她们在这种时候还是能露出温柔无比的笑容。

御神乐……不、只要是音乐都是由内心来演奏的,要是内心悲伤的话弦音也会透露哀伤,抱着喜悦的心情吹笛的话,听众也会因而感到愉快。

「好,我们去解救真那实与斋吧!」

音矢用力把仓库的门推开。

神社境内已经满目疮痍。

地上的石板裂开,手水舍也因为被破坏殆尽而溢出水,至于神社办事处就像是被大卡车直接冲撞过般崩塌。

而在拜殿的前方,只见身上狩衣已经破烂不堪的斋,以及将内心的愤怒表露无遗地战斗着的真那实。

插图128

「斋!」

「音矢先生,您为什么要出来……」

斋浮现吃惊的表情,而真那实则是一副高兴的模样看向身穿狩衣的音矢。

「哈啰~~音矢!我再一下子就能够把小斋杀了哦!你是来旁观的吗?还有你那是什么装扮?不觉得丑死了吗?超级丑!真让我不敢相信!你还是去死吧,就由我来杀死。」

真那实看似愉快地笑得花枝乱颤。

比起先前在鸟居所看到的真那实,如今的神化程度更为严重。

她身上原本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硬质化的铠甲包覆住身体各个部位。铠甲的外观上有不少尖刺,使她看起来就像小时候的特摄节目当中所出现,穿着性感的女干部。

她的头上彷佛戴着头盔,原本挂在脖子的依代已经没入铠甲当中,头部与手掌、两足都变大不少,形成奇妙的均衡感。

「音矢,你看这个~~」

真那实巨大的右手形成手枪的形状对准音矢。

「碰!」

真那实的口中模拟枪响的同时,指尖之处射出一颗由黑影所形成的子弹。

「不好了,音矢先生!呜……」

斋一时大意,真那实敏锐而迅速的攻击就从后方袭来。

来不及了……斋内心这么想,不禁闭上双眼。

就在这一瞬间,音矢的笙音响起,神社境内的空气随之震荡,消灭掉黑影形成的子弹。

「这么久没吹,没想到还记得呢。」

音矢的嘴巴离开笙簧(注:笙中的簧,为笙的组成部分,由铜制成,气流通过时可使之振动发音。),一脸满足地检视手上的笙;这东西真不愧被称为神器。

真是再好不过的乐器。

「音矢先生……?音矢先生!」

斋总算察觉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音矢他吹了笙。

音矢吹奏乐器发出来的声响能中和邪恶的能源并使其归天,具有『镇魂响音』的作用;这就是苇原家代代相传的力量。

而镇魂之舞一旦与御神乐化为一体,便能发挥真正的力量。

如今的自己能够做到什么程度,音矢并不晓得。

但是他非做不可。

因为这件事是音矢衷心期望的。

「斋,准备好了吗?」

听到音矢的话,斋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并点了点头。

在斋的眼中,身穿狩衣的音矢比骑着白马的王子还要耀眼。

就算身体疲惫不堪,就算已经气若游丝,她觉得只要与音矢在一起,自己必定能够永远地舞动下去。

正当真那实不明就里、惊惶失措之时,音矢与三名巫女从她眼前走过,然后围站在斋的四周。

真那实手插腰,面露不满地环视音矢等人。

「什么啊什么啊!你们会不会太嚣张了?我把你们全部杀光哦?」

站在最前面的音矢静静举起笙。

「我们开始吧。」

小梅的羯鼓(注:日本雅乐所用之太鼓。)一敲响,熏子的龙笛(注:日本雅乐器之一,状似横笛。)随之奏起,接着风花的箪篥乐声也紧跟在后。

然后就像是要把这些声音包覆住一般,音矢的笙音发出,一瞬间神社境内满溢着白色光芒。

「这是…

…好厉害……」

斋乘着神乐开始舞动,内心惊异无比。自己的身体就像羽毛般轻盈,并且可以感受到地脉当中翻腾的力量,全身彷佛包上一层光之膜,体内的力量不断涌出,内心则是充满安详。斋的舞步化作光辉的轨迹随后跟上旋律。

「……我要开始了!」

斋快速逼近真那实的怀中,右手的扇子打向她的胸口,同时左手的钤铛往肩膀击下。

看起来像是祸津神铠甲的东西出现裂痕,并从缝中冒出黑烟。

「好痛好痛、痛死~~了!我都破皮了啦!」

「直到刚才明明都不管用……」

不只是斋的『镇魂之舞』,音矢与巫女们所演奏的神乐,也化为镇魂响音封住祸津神的动作,并削减祸津神的力量。

身为神乐主的音矢体内所附着的神气将力量赋予给斋的舞蹈。

舞者除了是神乐主的盾牌,同时也是御神乐的剑。

优雅的舞蹈充满提升神气的镇魂之力,举手投足间逐渐打散邪气。

只要将祸津神的铠甲剥除,并夺去媒介的依代石,真那实应该就会恢复原状。

斋的舞蹈配合充溢在神社境内的神乐,化为一道流光在真那实身边且触且离,每经过一道舞动,祸津神的铠甲就被破坏一处。

「你们不要太得意了哦?

呜……现在住手的话就原谅你们。

我叫你们停!不要再发出声音!快要把我烦死了啦!」

在不断摇头的真那实脖子上,一颗小石子透出光亮。

——看见了!

此时众人都确信只要持续下去就能将祸津神驱除。

就在神乐正要迎接最高潮的时刻。

音矢抓住笙的手指不自觉地使劲。

呼!呼噜噜噜~~

突然间合音混乱,神乐的拍子失去节奏,寄宿在斋身上的光芒也消散至天空。

「啊啊啊啊啊!怎、怎么会这样!」

听见音矢所发出的悲痛叫声,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真那实!全都往音矢的方向看过去。

「等等!不会吧?」

熏子的脸渐渐变得苍白。

音矢拿在手上的笙整齐地裂成两半。

「音矢先生……?」

「笙坏掉了……」

随着神乐停止,斋的舞立刻失去力量。

瞬间,黑暗之力有如奔流朝斋的方向汹涌而去。

「呀~~」

之前受到御神乐压制的邪气一口气袭向斋。

斋就像被一辆看不见的汽车撞飞到空中,接着重重落地。

从真那实头盔的裂缝当中,可以看见湛蓝的眼睛闪闪发亮;下一刻真那实发出喜悦的咆哮声。

「啊哈哈哈哈!你们太蠢了吧!形势逆转啦!我决定要把你们都、杀、光!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已经全身伤痕累累的真那实发疯似地狂笑。

「哇啊啊啊啊啊啊~~斋!不行!这笙坏掉啦!」

直到刚才为止都队形整齐的御神乐,现在却是完全陷入一片混乱;神社境内顿时化为捉迷藏的场地。

巫女们赶到斋的身旁,而再度成为目标的音矢只能东奔西逃。

「接下来,刚才的大礼我可要好好答谢你们才行!谁要先来啊?」

真那实两手成爪并举至肩膀的高度,嘴上一边发出吼叫一边大步缓慢地走来走去。

「喂,不要看这里啦!真那实姊妳要找的是音矢才对吧。」

「有句话就叫做贯彻始终,这时候当然是从音矢先来……」

「不要啊~~音矢比我还要好吃多了啦~~」

每当真那实接近,巫女们就慌张逃窜,然后三人一致真心地推荐音矢。

「妳们几个!给我记住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那实高兴地追来,音矢只能拼命逃走。

巫女们照顾着斋,同时对正在神社境内进行都卜勒效应,一边大叫一边从左跑到右的音矢挥手。

「音、音矢先生!请加油!」

「小斋没什么大碍!看起来虽然有点痛的样子,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那真是太好了……现在正在被追的是我,求求妳们继续演奏神乐吧!」

音矢在奋力逃亡的同时对巫女们提案并发出恳求。

可是这恳求被熏子冷淡回绝。

「神乐主一边鬼叫一边跑来跑去,怎么可能组成御神乐。」

这么说也对,可是再这样继续躲猫猫下去,在极为接近的未来,音矢将会失去自己的生命吧。

音矢对巫女们喊叫。

「乐器!妳们谁去仓库拿乐器给我!什么都好……哇啊!」

「我可不会让你得逞,那叫做御神乐是不是?休想再弄那个出来。」

真那实话一说完,收纳乐器的仓库入口就发生爆炸并逐渐崩毁。因为有结界的保护,里头的乐器应该没事,可是入口已经崩塌,这样一来就无法进入取出乐器了。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杀了音矢,这次一定要杀了你。」

已经无法再重新组成御神乐。

如今万事皆休。

真那实一步步拉近与音矢之间的距离。

「这段日子还真长,这十七年来,我一直好想好想杀了你,你知道吗?」

真那实开心地微笑着逼近音矢。

快乐的回忆、还有曾经喜欢的事物,在真那实的心中已经全部变成杀意。

透过这股杀意,音矢可以感受到这十七年来,真那实一直是这么喜欢着自己。

就在音矢决定不再喜欢任何人之后也过了六年,这是一段很漫长的岁月。

「我要慢慢地、仔细地、把你凌迟至死。」

「呜~~之前不是说会让我死得毫无痛苦吗~~」

无路可逃的音矢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切都结束了,就连自己的思念也无法完全传达给她,既然这样的话,至少真那实的思念应该要由自己全盘接受吧。

连同自己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这段期间的思念也……

「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让真那实变成杀人凶手。」

她是重要的青梅竹马,也是一起弹过吉他、第一次结交的伙伴。

「你在说什么啊?就算你现在说这种话我也不会原谅你喔?」

真那实一脸愉悦地逼近音矢。

「你全部都忘了对吧?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快乐,我原以为可以像那样永远在一起,不过音矢你却舍弃了音乐,没错吧?」

真那实虽然满脸笑容,但是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

「可是……」

剎那间,真那实的笑容瓦解,表情变得有如罗剎般凶恶。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为了她!」

真那实的脸持续神化,黑色的邪气就像结痂一般把脸包覆住,所形成的面具的表情有如能剧(注:日本独有的一种舞台艺术,是佩戴面具演出的古典歌舞剧。)当中般若面具的现代版。

「明明我……我是这么地生气!」

漆黑的邪气化作黑色的柱子直冲天际,并聚集着天空的乌云。

看到真那实的神化开始急速进行,音矢于是大叫。

「不是!我不是只为了斋才拿起乐器!」

「骗人!」

「我没有骗妳!」

音矢站起身。

「我是想要救妳啊!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真那实,妳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那就和我一起死啊!」

话还没说完,真那实已经采取行动。

音矢在干钧一发之际躲过真那实的攻击。

「为什么要逃……?不是说要救我吗……?」

真那实的脸已经完全看不见,黑暗之力凝聚在她的全身。

掩盖至五宫的邪气之钟……它那充满灾厄的模样,就是人心黑暗面实体化的证据。

这就是祸津神。

现在仍有些许的肌肤尚未被覆盖,显示真那实还没有完全神化,只是她的意识恐怕再撑不了多久;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去死好吗……?好不好?音矢你去死好吗?一起去只有我们两人的世界吧。」

「……我不要。」

音矢从喉咙硬挤出声音。

「因为真那实,妳正在哭不是吗。」

「咦……?」

真那实的脸已经被硬化的邪气覆盖。

就像是戴上全罩安全帽的状态,不可能看得见她的脸。

祸津神姿态的真那实却不禁把手伸向自己的脸。

「这怎么可能……你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我看得见……真那实,妳在哭……妳一定在哭!」

音矢说着向真那实伸出手。

「再跟我一起演奏吧!因为我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我是多么喜欢音乐。」

「……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

真那实痛苦地用手搔抓脖子。

「到现在才这么说……你太狡猾了……太狡猾了…

…」

此时邪气之钟出现些许裂痕,音矢当然不会看漏。

直到刚才一直逆流而上的邪气,如今稍微安定下来。

真那实也在迷惘。

「真那实……跟我来吧。」

音矢伸出手,但是……

「吵死了!」

真那实并没有抓住那只手。

「够了!你去死吧!」

随着真那实的叫喊,她的右手化成钩爪挥下。

「……还是不行吗。大家……对不起。」

放弃的念头潜入音矢的心中。都是因为自己太晚察觉,才会无法拯救真那实。

连斋也无法解救。自己想要的明明不是这种自由……

音矢一边想,一边直视即将到来的死亡。

「不!还没有结束!」

伴随充满气魄的声音,真那实的钩爪被弹开。

是斋的扇子。

直到刚才还倒在地上的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音矢身前守护他。

尽管伤痕累累,全身上下都是泥巴,斋依然这么地美。

「斋……」

「音矢先生,还没结束。」

满脸伤痕的斋注视音矢。

「治愈人心是音乐的力量,也是御神乐的力量,我就是这么被教导的。」

斋摆出舞蹈的姿势。

「我因为有音乐、因为有舞蹈才能遇见音矢先生。因为有音乐,尽管没有父母我依然不感到难过;因为有音乐,我才能与真那实学姊他们成为朋友。」

斋面对眼前的祸津神、在真那实的面前开始跳舞。

「我们的音乐现在才正要开始,我没说错吧,音矢先生?」

仿佛与斋的话呼应一般,雅乐在神社境内响起。

原来是熏子、小梅与风花三人。

时而沉静、时而狂暴,这就是人类强力的生命之音。

「来吧,神乐主大人!请赐给我们力量,把能够驱除人心黑暗、治愈人心的音乐赐给我们。」

就像是受到斋的话语触发,音矢开始奔跑。

一瞬间被斋的气势压倒的真那实对音矢的动作做出反应。

「休想妨碍我!我就从妳先杀了!」

被愤怒支配的真那实发射出黑色的火焰。

斋的扇子驱散来袭的邪气。

「我不能被真那实学姊杀了。」

「为什么!不要再烦我了!」

真那实接连不断发出火焰。

「因为真那实学姊要是成了杀人犯,音矢先生会很伤心的。」

「那我就在他伤心之前先杀了他!」

真那实的大叫听起来果然像是在哭泣。

斋心想,音矢并没有说错。

所以在音矢赶回来之前自己千万不能倒下。

斋与三位巫女相互点头;于是她们为了尽可能抑制真那实的邪气而起舞演奏。

音矢正奔跑着。

乐器!我需要乐器!

他冲进主屋,为了找寻乐器东奔西走。

没有时间了。

境内传来激烈的战斗声,而神乐虽然时而中断,不过还是持续着演奏。

只要有乐器就能再次组成御神乐。

然而因为直到不久之前,音矢对乐器都还是厌恶无比,所以家里所有的乐器全部都收进了仓库。

而自己的房间就连一个钤铛也没有。

找遍巫女们的房问也没看见适合的东西。

「可恶!」

音矢不禁咒骂自己。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说不定在自己拖拖拉拉的时候,真那实就变得无法挽回了……

或者说不定斋她们已经被杀了。

内心焦急的音矢甚至还想要到附近的人家去借乐器……就在他快走投无路的时候……

「音矢,你在干什么?」

兔贵子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站在一旁。

「奴家电动正打得起劲,怎么这么吵啊?」

她悠闲的声音和现在紧急的状况完全不搭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兔贵子,妳的响板有带在身上吧!」

「嗯?今天可没有。」

「这、这样啊……那身上有乐器吗?什么都好,学校用的直笛之类的也可以。」

「都没有。」

正当音矢因为兔贵子冷淡的回答而失望时,兔贵子歪着头询问。

「什么,你在找乐器啊?」

「嗯,对。」

「要找乐器的话,奴家在弦而的房间有看到。」

「啊!」

音矢闻言才惊觉。

弦而也是神乐主,房里总会有些乐器才对。

音矢不发一语,以他生乎最快的速度跑出去。

「喂!你这家伙,连声谢都不会说吗……」

音矢连兔贵子的话都没听完就猛冲过走廊。

然后以像是要把门踢破的气势打开弦而的房门。

「乐器!」

原本以为弦而的房间应该放满黄色书刊,没想到却是整齐得令人吃惊。

而墙壁上就挂着音矢熟悉的乐器。

电吉他。

真让人意外,自己的祖父明明对西洋音乐不怎么感兴趣。

而且这个吉他感觉在哪里看过……

「这个是……」

Stratocaster电吉他(注:由美国Fender公司制造的电吉他,为该公司的代表系列作品。)。

这是音矢第一次弹的吉他,也是父亲所留下的昔日经典乐器。

这一定是父母亲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带的乐器。

「我还以为在那时候就丢掉了……」

就在音矢舍弃音乐的那一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把吉他丢了。

原来弦而默默把它捡回来了。

琴身上看不见任何伤痕,而且被擦得发亮,可见这把吉他受到相当慎重的维护。

一拿在手上,怀念的触感袭上心头,音矢轻轻拨弄琴弦。

每一条琴弦的音都被调整得非常完美;祖父的心意透过声音传递过来。

「……爷爷,谢谢你。」

音矢抱着吉他冲出房间。

为了自己深爱的人们,献出自己的曲子。

音乐就是为了与人性弱点对抗而存在的。

在神社境内,危急的战斗依然持续。

浑身是伤的斋完全压制不了身为祸津神而逐渐增强力量的真那实。

四处窜动的狂暴邪气也伤到弹奏雅乐的巫女们。

「小斋,加油!」

小梅拼命鼓励斋;她用的是打击乐器,是三个巫女之中唯一能开口说话的人。

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斋已经到达极限。

「烦死了!给我去死!」

真那实的右手牵引着黑暗力量,打算把斋连同空间一起撕裂。

「啊!」

斋的扇子终于裂掉散开。

尽管毁损,或许是扇子也注满了镇魂之力,当碎片接触到真那实脸上的面具时,面具因而受损,使她的脸孔稍微露出。

「哎呀……妳还有这样的力量啊,那我可不能掉以轻心了。」

真那实似乎没发觉自己泪湿的脸颊而浮现笑容。

「不过也该死了吧。」

她两手并拢开始聚集力量,把盘据人心的深沉黑暗渐渐凝聚。

「再见啦。」

能量从真那实的两手之间激射出来。

黑色的情感如同瀑布一般冲泻而下。

「呜哦哦哦哦哦!」

一道人影闪入两入之间。

不是音矢,而是更大的人影;是豪铁。

「快住手!来栖!」

豪铁根本搞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把刚才在街头演唱的地点争吵后的惨状收拾完毕,总之就先随后追赶三人而来。

之所以会这么慢,完全是因为他一个人搬运鼓组与音箱的关系。

他一赶到这里,只看见真那实身穿奇怪的角色扮演服装,而且正要杀害斋。

他没有多想,身体就自然地动作。

「喂!妳今天很奇怪哦!妳不是讨厌角色扮演吗!」

「加持……你真的很搞不清楚状况,有够碍眼。」

真那实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举起单手一挥。

「哇!」

豪铁巨大的身躯被轻易打飞。

「哇~~」

豪铁被重重摔在地上,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真那实怎么可能办得到。

「这、这不可能吧……」

「哼……等我杀死斋之后,你就和音矢一起死好了,一起上路比较不会寂寞吧。」

说完,真那实再次面向斋。

「让妳久等了,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乐章啦。」

在真那实说完之前,一人的说话声响遍神社境内。

「不,妳说错了。」

声音低沉暸亮。

只有内心有所觉悟的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真那实停下动作,斋、熏子、小梅与风花也都在

找发出声音的人。

原来是音矢。

他身穿神乐主的狩衣背着吉他,这身不协调的装扮却是意外地合适。

「接下来是我们的舞台了。」

音矢脸上挂着微笑。

「音矢先生!」

斋与巫女们都发出欢呼声。

「斋、大家,抱歉让妳们久等了。豪铁,你没事吧?」

「喔……没事。」

豪铁依然搞不清楚状况。

但是他很高兴,打从心里觉得高兴,尽管现在情况是这么险恶,他脸上仍旧涌现笑容。

因为音矢手上拿着乐器。

「阿音,放在车站前的乐器跟音箱,我都帮你拿来了。至于真太郎,我在途中把他送进医院了。」

豪铁说完竖起他的大拇指;音矢觉得这动作真是适合他。

「嗯,豪铁谢啦!你帮了大忙。」

音矢把音箱的电线接上Stratocaster。

「真的帮了我大忙。」

他把音箱的音量调到最大,对表情疑惑的真那实露出微笑。

「真那实,这次真的是最后了,我马上让妳恢复。」

「吵、吵死了!就算你拿来吉他,也不代表就能够弹奏出那个什么御神乐!」

音矢静静地拿好吉他。

铮!

音箱里头传来响亮又清晰的吉他声音。

空气瞬间产生震荡。

就像是只把邪气分开一般,白色灵气压制了现场。

「啊!」

真那实受到冲击波的攻击,身体飞了五公尺远,一头撞进神社办事处的残骸中。

瓦砾哗啦哗啦地落下,就在真那实打算起身之时,吉他声再度响起。

「呀!?」

包覆在真那实肩上的护具被吹飞,头盔也完全粉碎。

巫女们抓住时机重整态势,再度组成御神乐。

「这是要献给真那实的曲子!我们上吧!」

「是!」

这次由音矢的吉他负责主旋律,合奏出不可思议的御神乐。

神乐摇晃结界,撼动镇守之森,清圣之气逐渐渗透真那实身上的铠甲。

真那实抱住头摇摇晃晃站起来。

这是真那实十分熟悉的曲子,是她非常怀念、非常钟爱的那首曲子。

这是音矢第一次写的曲子,为了真那实一个人而写的曲子,旋律十分温暖,令人感到非常舒服;曲子就写在音矢递给真那实的情书上。

「不要、不要这样……我只是想要杀死音矢而已……我只是不想把音矢交给其它人而已……」

那封情书,她如今依然珍惜地保留着。

她已经不知道重复读了多少遍,写在已经破烂不堪的五线谱上,那短短的五行字……

其实音矢也还记得。

怎么可能忘记。

『我最喜欢真那实了

所以,真那实就嫁给我吧

我弹吉他,真那实就弹贝斯

结婚之后,我们要生好多小孩

全家人组成乐团,一起唱歌』

仅只如此,短短的五行字,这是音矢过去唯一一次,打从心底期望的幸福,是他当时真正想要的东西。

音矢的心意化成旋律在结界当中穿梭,那旋律又化成强而有力的光芒不断扩大。

光芒融化了缠绕真那实身体以及内心的黑暗,留下光之水滴消失而去。

披上光之甲冑的斋从天舞落,站在真那实面前。

「真那实学姊。」

「我不要了……我想要回去……」

真那实的眼里溢出泪珠。

「我也想要一块演奏……」

「那就这么做吧。」

音矢温柔的声音伴随旋律一起传来。

「可是,我对大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我已经……」

斋以柔和的舞蹈打断真那实的话。

「没关系的……真那实学姊一点错都没有,妳只是被善于利用人性弱点的祸津神操纵而已……」

「可是……」

「妳不回来的话,就不能与音矢先生一起弹奏贝斯了哦?」

斋的话令真那实露出些许的微笑。

「早……可不行呢……」

「已经结束了,请放心吧,轻轻地把眼睛闭上……」

围绕在斋身边的光芒增加,她迅速伸出的手无声地没入真那实的胸口。

就在斋收回手的同时,包覆住真那实的黑色铠甲应声而碎。

插图141

「欢迎回来,真那实学姊。」

斋温柔地抱住失去意识的真那实,让她安静入睡。

接着她把紧握在手上的依代——从真那实的体内拿出来的东西——高高丢向天空;她目不转睛地凝望,两手像是祈祷般轻轻在胸前合起。

瞬间,只在苇原神社上空露出的蓝天出现一道白色闪电,往空中的依代打去。

依代在空中粉碎,被封印在里头的邪念在天空中四散。

同时,从身为神乐主的音矢身上发出一道光柱直达天际。

像是被光吸收一样,真那实聚集的邪气被吸引过去。

受到御神乐的镇魂之乐影响,一道一道的邪念回到天上。

音矢仰望此景,继续不断地弹奏吉他。

他正细细咀嚼为了深爱的人们弹奏音乐的美好感觉。

父亲所遗留下来的吉他似乎也在为自己的选择祝福。

斋在一旁跳着舞,凝视这样的音矢。

一周过去,不管愿不愿意,新的一周都将开始。

就在任谁都感到倦怠的礼拜一,下课后真那实在流行音乐社的社办中,用手撑着脸颊,丝毫不感到丢脸地用力打了一个哈欠。

「呼~~可是我好像真的有看到啊!看到音矢在弹吉他。」

「反正妳要做什么梦是妳的自由。」

音矢背对真那实,一边分解从二手零件店捡来的音箱,一边回答。

「而且啊,还是穿得像主祭一样弹吉他哦,不协调也就算了,一点流行感也没有,真是丑死了。」

真那实说着就把指尖抵在音矢的背部左转右转。

「喂,那不是梦吗?妳这么跟我抱怨也没用吧。」

斋把脸转到一旁,拼命忍住笑。

豪铁两手交叉在胸前,看向天花板跟着说道。

「可是我也做了相同的梦啊!阿音在梦里头弹吉他,而且技术还好得吓人。」

「没错没错!那个旋律很不可思议对吧?光是听着内心就很平静。」

真那实与豪铁互相看向对方的脸。

「来栖还做性感的角色扮演,就像这样……这边穿得很猥亵。」

啪!

真那实用手掌朝豪铁的光头拍下去。

「你是笨蛋啊?就算是做梦也不要给我乱说。」

「梦啊……说的也是,不过那真的是梦吗?」

「结果我好像一直都在家睡觉。」

一直安静聆听对话的王子晃着两手岔入话题。

「我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住院了。」

音矢手上的螺丝起子一个没拿好掉到地上。要一边忍住笑一边进行精密作业实在很难,毕竟手抖个不停,完全没办法对准目标。

音矢抛开螺丝起子。今天就到此为止,这样根本没办法做事。

「音矢和小斋呢?你们都做了什么?」

音矢把音箱坏掉的保险丝盒放在桌上,拉了椅子坐下。

「不是说了我们在现场演唱的集合场所等啊,我们等了好久,可是一直没有人来,对吧,斋?」

「的确是这样,音矢先生。」

斋平淡地回答,同时把今天第四个金锷烧(注:和叶子的一种,作法是把面团杆成薄皮包住内馅,调整成圆盘状后,放到平底锅上用油将表面煎黄。)塞入口中。

三人又开始烦恼呻吟。

这三个人似乎都把礼拜六发生的事当成做梦。

最先放弃继续烦恼的真那实切换了话题。

「总之上个周末的现场演唱不是没办成吗?既然如此这礼拜六要不要再来一次?要不然这样好像有点燃烧不完全的感觉。」

「哦,好耶。」

「我原本也打算要这么说。」

真那实、豪铁以及王子三人很难得地意见一致。

「那就这么决定了,曲子方面照往常一样就行了,还有其它事需要决定的吗?」

就在真那实要结束话题之前,斋敲了敲音矢的背部。

「音矢先生不打算在街头演奏会弹吉他吗?」

一听到斋所说的话,音矢以外的三个人脸色剎那变得苍白。

因为他们以为音矢又会再次发飙。

「喂、阿音,小斋她没什么恶意,你别生气啊?」

「小斋妳也赶快在音矢生气以前道歉吧!好不好?」

「是啊,我希望你们可别因为一点无聊事在这个神圣的社办里打情骂俏。」

三人用各自的方式牵制音矢。

可是音矢不但没抓狂,也没有表现出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

他认真回答。

「说的也是,刚好也有一点练习不足,我想改天就来弹吧。」

「咦……」

三人转头过来,仔细打量音矢。

斋则是脸上挂着笑容,挽住隔壁音矢的手。

「那么我们也改天就可以来生小孩了吧。」

真那实大力站起,强行插入音矢与斋两人之间。

「喂,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们可都还是未成年吧!那种事我说什么也不会允许的!」

真那实说着就用手指戳向音矢的额头。

音矢一脸不满地抓住真那实戳着自己的手指,并把脸撇向旁边。

「我什么都没说吧。」

「啊~~音矢先生与真那实学姊请不要吵架……对了!」

斋举起双手在胸前轻拍了一下。

「真那实学姊也来生音矢先生的小孩就好了!两个一起生,小孩也加倍!」

「小、小小小小斋!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

真那实连耳根子都涨红,手指颤抖着指向斋的脸。

可是斋的暴走依旧没有停歇。

「不然我们就三个人一起生小孩,不觉得很愉快吗?」

「那种事……必须和真正喜欢的人两人单独……」

「哎呀,不管是音矢先生还是真那实学姊我都很喜欢哦。」

面对斋天真无邪的笑容,真那实只是开合着嘴说不出话。

豪铁与王子则是互相看着对方笑了出来。

尽管还不知道要不要继承神职,音矢他决定在最近就要重新拿起吉他,并满心期待能与真那实、豪铁以及王子一起合奏的日子。

能够与喜欢的人一起做些什么,真的是相当美好的一件事。

为了喜欢的妳,想要做些自己能做到的事。

如果妳希望的话,就从练习曲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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