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九年十月十七日(四)○八:三五
在吃早餐之前,曾前往神域的三人都换了衣服,并且以水或湿纸巾清洁身体。
感觉稍微清爽之后,他们吃了不需要花时间调理的泡面当早餐。
为大家泡提神的咖啡,是佑树的工作。
十个一组的免洗纸杯,佑树带来好几组。保险起见,他选用一组未开封的纸杯。
同一时间,三云拿狗食喂塔拉。这些狗食都是古家带来的。塔拉原本在宠物搬运袋里睡觉,发现三云靠近,立刻发出威吓的低吼声。塔拉的警戒心极强,就算拿食物给它吃,它也不领情。
佑树泡完咖啡,开始寻找能够给小瓦吃的食物。
昨晚没有使用的肉、鱼等食材都臭掉了,没办法再吃。人类吃的鲭鱼罐头对猫来说盐分太高,会影响健康。至于柴鱼干,木京坚持一包也不肯再提供。
最后,佑树没有其他选择,只好使用塔拉的狗食。当初古家带来大量的狗食及狗点心,三天两夜根本不可能吃得完。虽然狗食对小猫的健康也不太好,但总好过让小瓦吃人类的食物。
小瓦在佑树的背包里睡得正熟,佑树将它抱了出来,先为它包扎后脚的伤口。接着,佑树拿来狗罐头,放在睡得迷糊的小瓦面前。
幸好小瓦吃得津津有味,把整个罐头舔得一干二净。毕竟是野猫,生命的韧性远高于佑树的预期。
小瓦填饱了肚子,在地板上东闻西嗅。佑树小时候养的猫似乎也出现过类似的举动,但他已不记得代表什么意义……
佑树正在努力回想,站在远处的西城笑了出来。
「看来你的小猫想要上厕所了。」
佑树赶紧抱起小瓦,请西城帮忙放下正门的门闩,带着小瓦到建筑物旁边的沙地。小猫随即上起厕所,佑树仰头对走出门外的西城说:
「西城哥对猫真是瞭解。」
「以前我养过狗和猫……可惜,你这只小猫好像很讨厌我。」
小瓦上完厕所,竟对西城发出恫吓的叫声。或许原本是野猫的关系,不对佑树以外的人类敞开心防。佑树不禁苦笑,抓起小瓦,放进贴身背包内。
佑树请屋里的人帮忙拿掉门闩,回到多用途大厅之后,向众人提议前往墓园。
「……但我们总不能将茂手木教授独自留在公民馆里,不如分成两组?」
经过简短的讨论,八名川和木京自愿留在公民馆。
八名川的理由是「既然一定要有人留下,那就我留下吧」。八名川的决定还能理解,没想到木京居然也自愿留下。
佑树正感到诧异,木京说出他的理由:
「所有人当中,我、龙泉和西城不可能是稀人。因为古家遭到杀害的时候,我们三个在神域里,后来也一起行动。」
针对这一点,谁也没有异议。接着,木京望向愣愣地拿着泡面的茂手木,说道:
「这代表剩下的四人当中,必定有一个是稀人。教授从昨天傍晚就下落不明,直到今天才出现,他是稀人的可能性最高,对吧?」
手握免洗筷却一直没动筷的茂手木轻轻点头:
「刚刚三云小姐已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我……你们怀疑我是稀人,也是合情合理。」
木京扬起嘴角,说道:
「幸好你有自觉,省得我多费唇舌。」
他拿起大厅地板上的无线电通话器,接着说:
「虽然很在意墓园那边的状况,但这次我就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吧。我在这里监视教授和八名川,只要任何一方有可疑的举动,我会立刻以无线电通知龙泉……如何?」
佑树听了木京的提议,不由得沉吟起来。
假设茂手木是稀人,就算它企图逞凶,八名川与木京应该有办法合力制伏。但如果八名川是稀人,受伤的茂手木无法参与战斗,木京一个人有办法对付吗?
佑树犹豫不决,木京忽然翻开放置在大厅角落的工具箱,一边哼着歌,一边开始物色工具。
「……你在做什么?」
佑树问道。木京从箱内抽出一根铁撬,拿在手里挥舞。
「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在挑选合适的武器。」
木京的双眸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彷佛巴不得稀人赶快露出真面目。这种能够打着正当防卫的名义对人型生物施暴的状况,在他眼中就像是一场最有趣的游戏。
……看起来应该是不用担心。
于是,众人决定将木京、八名川与茂手木留在公民馆,剩下的人一同前往墓园。出发之前,佑树分别从工具箱和道具箱内取出铁锤、塑胶绳及美工刀。
等墓园组的数人走出后门,八名川便扣上门闩。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稀人自屋外入侵了。
一行人朝着公民馆的后方前进,空气中的焦臭味越来越浓。小瓦好像很讨厌那个味道,躲在背包里不肯探出头。
登上遍布着灰烬的石阶,来到高台上一看,佑树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原本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墓碑,跟周围的竹林一起被烧得焦黑,一部分的墓碑甚至被推倒。那些浅色的墓碑,如今全变成煤灰色,周遭地面上满是焦黑的灰烬。
一只灰蝶停在墓园通道的地面磁砖上休息。银色翅膀上有一块黑色斑点。众人一走近,灰蝶立即仓皇飞离。那只灰蝶原本逗留的旁边地面上,掉落一支打火机。打火机的上头印着美国漫画的角色图案。
看见打火机,西城咕哝道:
「这不是海野导播爱用的打火机吗?」
「没错,我看过他拿出来使用好几次。」
想必是稀人从海野的遗体口袋里取走打火机,来墓园纵火。
蓦然间,佑树发现三云愣愣地站在一座墓碑的前方,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那焦黑的墓碑上,写着「三云英子之墓」。这正是昨天佑树等人想要找出的墓碑。
佑树与西城互看一眼,都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唯独不知道昨天那些事的信乐,一直专心查看着地上的焦痕。他对三人说道:
「墓碑周边的泥土有挖掘过的痕迹,只是遭大火焚烧,看不太出来。」
如同信乐所说,地面上到处有着挖开后又填回泥土的痕迹。但因地面焦黑且覆满灰烬,很难判断挖掘的规模有多大。
西城摸了摸地面,点头说道:
「一定是稀人在到处寻找暗号所指示的地点。」
「看来似乎是如此……不过,我们讨论暗号时,稀人是怎么窃听的?」
佑树咕哝着,陷入沉思。信乐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回应:
「会不会是稀人也解开了暗号?」
「不,如果稀人解开暗号,挖掘的范围会大幅缩小,不必到处乱挖,甚至放火焚烧墓碑。」
佑树正苦苦思索,西城突然惊呼:
「等等……当初我们来到岛上时,不是带了三支无线电通话器吗?」
目前通话器一支由佑树保管,一支由木京保管,至于第三支……佑树想到这里,不禁暗骂自己太粗心大意。昨天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把稀人困在神域里,竟完全忘了通话器的事情。
三云瞪大双眼,问道:
「剩下的一支,就是掉在海野导播的遗体旁边那支?」
「没有回收那支通话器,实在是我的疏忽。那支通话器就留在发现遗体处的灌木旁边,想必是被稀人拿走了。」
倘若真是这样,代表昨天双方透过无线电交谈的内容全被稀人听见了……正因如此,稀人才会知道暗号指示的地点在墓园内。
佑树想到昨天在无线电中说出那么多推论,甚至公布一部分的暗号答案,不禁感到空虚不已。
一阵沉默之后,三云将视线移回三云英子的墓碑上。
「……那个暗号所指示的藏匿地点,就是我祖母的墓碑?」
「不,是完全不同的地点。」
佑树说道。西城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不是这里!害我紧张得要命!」
然而,佑树却没办法那么乐观。
「乍看之下,我认为是暗号解答的地点,似乎并未遭到挖掘……但里面的东西可能早就被取走了。」
「这要看了才会知道。现在你可以说出暗号的解答了吗?」
三云问道。于是,佑树从附近的树丛折下一根树枝,在泥土上写下文字:
こがねむし 仲间はずれの 四枚は その心臓に 真理宿らん
(黄金虫 遭到排挤的 那四枚 在其心脏处 蕴含着真理)
「『こがねむし(黄金虫)』只是为了让外来者察觉这是暗号,所以不用考虑……现在我们来思考『仲间はずれの四枚は(遭到排挤的那四枚)』的意思。」
西城思索片刻,点点头,说道:
「照常理来推测,『四枚は』指的是『四枚翅膀』注22吧?除了蚊子之类的少数例外,昆虫应该都是四枚翅膀。」
「没错,但这里不用把「は」转换为汉字的「翅膀」,只要按照字面解释就行了……这句暗号其实非常简单。」
三云并
未认真聆听佑树的解释,只顾着在墓园里左右张望。半晌之后,她忽然露出微笑。
「啊,我大概猜到答案了。」
三云一边说,一边指着墓园通道地面上的磁砖。
通道上铺设着一排排的磁砖,每一枚磁砖皆是边长约五公分的正方形。虽然地面蒙上不少灰烬,还是能勉强看出磁砖的颜色。磁砖的颜色想必经过刻意设计,绝大部分都是灰色,但每一枚磁砖有微妙差异,整个墓园里的磁砖几乎网罗所有不同色调的灰色。
信乐似乎想通了什么,忽然蹲在地上,以双掌擦拭其中一枚磁砖。经过一阵擦拭,那枚磁砖逐渐显露出原本的颜色,并非灰色系,而是红色系。
「是真的!这枚磁砖是鲑红色,不是灰色!」
大约两公尺外,三云发现了一枚红梅色的磁砖。佑树蹲了下来,抹去脚边一块磁砖上的灰烬。这第三枚磁砖也是鲑红色。
见大家陆续找到非灰色的磁砖,西城眯起眼睛,说道:
「这么说来……『その心臓に真理宿らん(在其心脏处蕴含着真理)』的意思,就是东西藏在这四枚磁砖的中间?」
「我也这么认为……『心脏』代表这四枚磁砖是红色系,另一方面也有中心部位的意思。」
「没想到我的推理能力也不错。」
两人交谈之际,信乐找到最后一枚磁砖。这四枚磁砖当中,两枚为鲑红色,两枚为红梅色。
佑树低头看着地面,想了一会,说道:
「如果把这四枚磁砖以直线连接起来,似乎会是个平行四边形。」
这个平行四边形的边长,等于磁砖之间的距离,短边约两公尺,长边约五公尺。由于距离并不近,靠计算磁砖的数量来找出中心点相当困难。
三云一下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佑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用算磁砖。我带来一条塑胶绳,我们拉绳子就能找出中心点。」
四枚磁砖既然组成平行四边形,只要找出对角线的交点,就是暗号所指定的地点。
信乐依照佑树的指示拉出对角线,一边不满地说:
「这暗号会不会太简单?我以为暗号应该会更复杂难懂,这么简单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扫兴。」
佑树不禁露出苦笑: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考量到岛民这么做的理由,暗号简单一点其实很合理……毕竟这个暗号的目的,是希望外来者能够解得出来。」
三云拉着塑胶绳,喃喃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解读错了。」
佑树一听,有些丧失自信。就在这时,对角线完成,西城站在中心点,把一颗尖锐的石头放在地上当记号。
「就在这一带。」
「好,在附近调查看看。」
佑树说着,拿出铁锤,在中心点附近的磁砖上敲打。
敲了几下,很快发现其中一枚磁砖的声音不太一样,显然底下有个空洞。佑树顿时紧张起来,手微微发抖。
佑树用力将那枚磁砖敲破,底下露出一个细长的罐子。
那罐子锈蚀情况并不严重,约莫是不锈钢材质。佑树战战兢兢地打开盖子,发现罐子里又有一个小一点的罐子。西城眨了眨眼睛,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俄罗斯娃娃的概念?」
「为了长期保存,所以装了两层铁罐。以重量来看,里头应该没有铁罐了。」
如同佑树所说,小铁罐里装的是一个有点风化的塑胶袋。佑树小心翼翼地拿出,袋里装着一叠纸。
虽然这叠纸装在密封的容器中,毕竟长年埋在亚热带地区的土壤里,环境太过恶劣,许多内容因字迹晕染或发霉而无法判读。
在众人的围观下,佑树摊开那叠破损严重的纸。
*
你能拿到这份笔记,代表你解开了暗号。我由衷希望你是真正需要这份笔记的人。
如果你对稀人一无所知,不管我在笔记上写得再多,或是再怎么强调稀人的危险性,想必在你眼里也只是一些玩笑话。
最幸福的状况,是这份笔记永远没有被需要的一天。
有人需要这份笔记,代表幽世岛的岛民们都已被稀人杀光,一个也不剩。
虽然本岛有一道围墙封锁住海道,但围墙门的门闩可能会因某些意外状况而脱落或被取下。我不愿想像那是怎样情况,不过,为了因应最糟糕的情况,必须预先做好准备。
关于稀人的一切细节,原则上都是由岛民们口耳相传。三云家原本有一些代代传承的文献资料,却因战祸而佚失。将来可能会有人需要知道关于稀人的事,以下将记录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叫三云英子。首先,我想对正在阅读本笔记的你提出一个请求。
那就是绝对不能让稀人逃离幽世岛。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诛杀那个怪物。
一、什么是稀人(使用深红色墨水强调)
稀人的本体,是一种以金属为主要成分的球体,比猫还小一些,重量约二十公斤。根据我们传承的知识,稀人为有性生殖,因此有性别之分,但从外观无法分辨。
本体具流动性,能够随着稀人的意志改变形状。只要本体存在,稀人就能够进行各种活动,而且本体能够像人类的四肢一样做出各种动作。在本体的中心,有一颗直径约五公分的固体核心,所以稀人无法通过比核心更狭小(小于五公分)的缝隙,也没办法一分为二各自采取行动。
稀人拥有极高的智商,只要从动物的身上吸食超过特定量的血液,就能够获得该动物的记忆与知识,再吃下皮和肉,就能将这些皮肉覆盖于体外,达到拟态的效果。不过,稀人拟态的对象,不能比本体更小,因此最小大约是猫的程度。
稀人能够让身体变形成细针(细长的尖锐物),当成武器使用。攻击动物时,大多会瞄准心脏。拔出细针后,稀人会以自己的身体覆盖在伤口上,吸取动物的鲜血。此外,当稀人以细针刺入动物体内时,也能够注入毒素,使动物进入假死状态。
稀人的性格残忍,尤其喜欢吸食人类的血。
二、关于真雷祭(使用深红色墨水强调)
每隔四十五年,稀人就会出现在神域里,而且每次只会出现一只。上次出现是一九二九年,这次是一九七四年,下次是二○一九年……就这么持续下去。
如果没有云的日子,神域却发生落雷现象,■字迹无法辨识■出现的征兆。
但在这个阶段,还没有必要惊慌。只要关上海道前的围墙门并且扣上门闩,稀人就无法入侵本岛。
此外,不用担心稀人会拟态成鸟类飞走。栖息在幽世岛周边的鸟类,就算是最大的鹫或鹭鸶,体重也不到两公斤。相较之下,稀人拟态时体重至少超过二十公斤。即使找遍全日本,也找不到体重超过二十公斤仍能稳定飞行的鸟类。
建议在发生落雷的隔天,趁着白天干潮时,以三人以上的人数组成一队,再带上狗,前往神域进行搜索。出发前,记得一定要带上火把,而且要把围墙的门重新关好。
稀人的拟态没办法骗过狗,狗会对着稀人吠叫。当稀人感受到危险时,会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声音,但狗对这种声音相当敏感。这就是为什么本岛的岛民特别喜欢养狗。
此外,在神域进行搜索时,务必谨慎小心,因为稀人有可能拟态成其他动物。
过去曾有稀人为了让人类卸下心防,故意拟态成受伤的动物的例子。稀人的拟态能力高超,人类难以分辨,如果看见受伤的动物,千万要格外小心。
当狗发现稀人之后,就要使用火把。稀人很怕火,只要承受数百度的高温,便会现出原形,陷入昏厥状态。
稀人现出原形之后,必须放入笼子里,带回本岛。这是为了证明稀人已擒获,并未拟态成人类。
笼子的网格边长必须在五公分以下,否则稀人醒来可能会逃走。
回到本岛之后,必须在全体村人的见证下,将稀人从墓园旁的断崖抛入海中。确认稀人溺死,就开始准备宴■字迹无法辨识■。
过去从来不曾发生稀人逃出幽世岛的情况……虽然古代曾有稀人入侵本岛,造成岛民死伤,但这样的情况已两百年没发生了。
三、幽世岛与稀人的关系一(使用深红色墨水强调)
没有任何文献记载稀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但根据岛民们代代口耳相传的说法,稀人出现在神域的历史至少超过一千年。这段漫长的岁月里,岛民与稀人的对决从未中断。
根据口耳传承,岛民们的祖先大约在一千年前来到幽世岛。
当时幽世岛上住着一个男人,他是岛屿守护神的化身■字迹无法辨识■传授岛民各种知识,其中也包含关于稀人的知识。
据说守护神的化身在岛上待了一百多年,确认岛民们杀死稀人两次,便进入海中,宛如溶化一般消失无踪。
守护神的化身在消失之前,对岛民们说过一句话:
「失败必定会造成许多的牺牲。当失败重复发生,就会遭致难以挽回的毁灭。」
岛民们
将这句话奉为圭臬,为了避免重复发生失败,必须不断执行真雷祭。
四、幽世岛与稀人的关系二(使用深红色墨水强调)
我个人推测,稀人可能是一种异世界的生物。每隔四十五年出现一只,是因为时空以这个周期产生裂缝。
有时,我不禁会如此想像——
异世界与地球的时间流动速度并不相同,地球的四十五年,搞不好只是异世界的一瞬间。异世界可能有多达数百只的稀人,排成长长的队伍,依序钻进时空的裂缝,侵略我们的地球。人类将稀人一只只杀死,耗费一千年,也只不过是消灭最前面的二十几■字迹无法辨识■
传说中一千年前出现在岛上的守护神化身……那个将关于稀人的知识告诉岛民,而且活了一百多年的男人,或许也是稀人。
它可能是是稀人当中的叛徒,之所以帮助人类,是希望稀人这个种族灭绝。
虽然这只是我的幻想,但真理或许■字迹无法辨识■
五、以稀人进行实验的结果(使用深红色墨水强调)
过去曾有一次,岛民并未遵循真雷祭的流程杀死稀人。
一九二九年,稀人出现时,我的父亲捕捉到稀人后,没有立刻杀■字迹无法辨识■关了长达半年的时间,重复进行实验。除了证明口耳传承的内容全部正确之外,还得知以下几点。
A关于稀人的猎杀对象
这一点只是以实验的方式,证明我们透过经验得知的稀人特性。稀人对尸体不感兴趣,只对存活状态下的动物血液■字迹无法辨识■根据实验的结果,尸体的血肉对稀人来说带有毒性,因此稀人无法使用尸体的皮肉进行拟态。
B关于稀人的毒素特性
稀人进行拟态的时候,会透过细针将毒素打入猎物的体内。
这种毒素具有即效性,就算是受了致命伤的动物,一旦被注入毒素,也会停止大部分的生命活动,进入假死状态。这是因为稀人必须在猎物活着的状态下进行拟态,如果遭受猎物抵抗,稀人将会非常危险,才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但稀人的毒素不具治愈效果。因此,若猎物受了致命伤,会在毒素的效力消失的同时死亡。
C关于稀人的身体结构■字迹无法辨识■
稀人在拟态的状况下,同样能够让身体的一部分变成细针,当武器使用。不过,此时细针的长度无法超过五十公分。
这是因为稀人的身体结构,除了核心之外,还分成包覆核心的「中间层」及「外层」。外层占据绝大部分的本体,在拟态时会与猎物的皮肉进行融合。
另一方面,中间层的强度较高,能够变化为武器,但碍于体积的关系,可延伸的距离有限■字迹无法辨识■
D关于拟态需要的时间
稀人会将自己的身体覆盖在猎物的身体表面,一口气啃食其皮肉。如果要拟态成大型动物,为了增加体重,稀人会将泥土或石块吸入体内■字迹无法辨识■拟态速度非常惊人,拟态成一只猫只花两分钟,中型犬只花四分钟,大型犬只花八分钟。这会成为人类的重大威胁。
经由反覆的实验,我父亲证明稀人拟态的身体大小与需要的时间成正比。由此可推估,拟态为成年男性约需十五分钟,成年女性约需十四分钟。
E关于拟态的限制■字迹无法辨识■
从拟态恢复原形的时候,稀人会褪去所有包覆在身上的皮肉。此外,当稀人变成不同于拟态动物的形状,身上的皮肉一样会褪落,恢复原貌。至于抛弃的皮肉,会融化成一团团黑色肉块■字迹无法辨识■
经过多次实验,我父亲证明稀人没办法利用融化后的肉块再度拟态。换句话说,一旦解除拟态,或是变成不同于拟态动物的形状时,就没办法变回先前拟态的模样。想要再次进行拟态,必须获得其他动物的皮肉。
F稀■字迹无法辨识■
稀人拥有两种视觉及嗅觉。一种用来观察外界,类似我们人类的眼睛和鼻子■字迹无法辨识■
另一种则使用在消化行为上,那是一种同时具备『视觉』、『触觉』和『嗅觉』的器官,它们能够利用这种感觉器官,一边消化进入体内的猎物皮肉,一边彻底辨识其外观的颜色、质感及气味,运用在拟态行为上,精细度远远超越人类的眼睛、皮肤、鼻子等感官■字迹无法辨识■
稀人使用在消化上的感觉器官,性能上大大超越观察外界用的感觉器官,这是因为拟态■以下两页字迹全部无法辨识■
*
佑树一行人带着英子的笔记回到公民馆。刚要从后门进入馆内,西城忽然停下脚步,说道:
「……既然稀人曾在墓园纵火,这些东西不要放在屋外比较好吧?」
佑树一听,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发电机及携带型汽油罐就摆在后门的旁边。昨天原本预定要在屋外使用,所以没有搬进屋内,佑树也忘得一干二净。
虽说稀人怕火,但人类也怕火。既然稀人拥有极高的智商,必然和人类一样懂得用火。一旦汽油罐落入稀人的手中,稀人很可能会用来放火,那就防不胜防了。
佑树赶紧蹲下检查那些汽油罐。所幸三个汽油罐都是满的,他打开瓶盖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状。
「看来没被动手脚……西城哥,幸好你及时察觉。」
听佑树这么说,三云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汽油罐没收,放在正门口的料理用燃料应该也没收吧?」
「啊!」
这次轮到信乐脸色大变。三云接着说:
「虽然这是无人岛,燃料的存放还是要谨慎小心……快收起来吧。」
佑树惭愧得说不出话。信乐比佑树更早重振精神,走向发电机。
「好吧,全部都先搬进去。」
信乐踢开发电机底下轮子的制动器,将发电机往前推。佑树抱起三个汽油罐跟在后头。
「发电机看起来小小一台,没想到挺重。」
发电机的轮子卡在后门的台阶上,一时推不动,信乐忍不住如此咕哝。
「是啊,还没加入汽油,就超过五十公斤。」
最后,众人决定将发电机及汽油罐放在古家的小房间里。佑树重新扣上轮子的制动器,接着将窗户打开一道缝细,并且关紧纱窗。这是为了避免挥发的油气积在室内。
一同走进房间的西城,皱眉问道:
「打开窗户不危险吗?会不会让稀人有机可乘?」
「玻璃窗和纱窗本来就挡不住稀人。稀人轻轻松松就能打破玻璃。」
佑树说着,从窗框上移开手。西城瞪大眼睛,问道:
「咦?这么说来,这栋建筑物一点也不安全嘛。」
「倒也不见得,之前我提过,这栋公民馆可以当成庇护所使用,你还记得吗?」
「你说这栋建筑物的出入口都有门闩。」
「没错,还有每一扇窗户都装设金属网格,而且是非常细的网格。」
信乐走向窗户,摸了摸上头的网格,钦佩地说:
「真的耶!格子的宽度大概只有四公分!按照笔记上的说法,稀人的核心没办法通过这种大小的缝隙。」
佑树大大点头,说道:
「因为有这些金属网格,稀人不可能从窗户入侵建筑物。」
接着,三人来到正门口,回收放置在门外的燃料,以及可当武器的调理器具。信乐带到岛上来的燃料,只有六个瓦斯罐及木炭、火种,放在大厅一点也不占空间。
所有人齐聚在多用途大厅里,佑树等人向其他人回报调查墓园的成果。此时是早上十点半左右。
他们将笔记交给木京、八名川及茂手木三人传阅,同时简单扼要地说明内容。
三云从道具箱取出一支油性签字笔,在外景企划书的背面条列出稀人的特征。小瓦趴在旁边的一条浴巾上,好奇地仰望三云。
不管是要抵御来自稀人的攻击,还是要分析出谁是拟态中的稀人,以下十四点特征都非常重要。
.每隔四十五年,稀人便会出现在神域里,每次只会出现一只。
.稀人无法通过边长五公分以下的网格。
.稀人无法突破上了门闩的门。
.稀人要进行拟态必须吃下对方的皮肉。
.稀人的体重约二十公斤,无法拟态成比猫更小的动物。
.无法利用死亡的动物的皮肉进行拟态。
.拟态成猫只需两分钟,拟态成人类大约十四~十五分钟。
.擅长拟态成受伤的动物。
.如果变形成不同于拟态对象的外貌,拟态用的皮肉就会褪落,现出稀人的原形。
.解除拟态之后,无法再拟态成相同的外貌。
.除了观察外界用的感觉器官之外,体内还有拟态专用的高性能感觉器官。
.稀人的刺针最长不超过五十公分。
.稀人能够以刺针释放毒素,注入动物的体内,让动物呈现假死状态。
.狗能够分辨出稀人,而且会对着稀人吠叫。
八名川读完笔记,按着太
阳穴沉吟道:
「笔记里每一章的标题都以红字强调,后面无法判读的那几页,似乎也有写着红字的部分……或许那些内容包含如何轻易分辨出稀人的技巧。」
三云转着笔,轻轻点头:
「很有可能。」
此时,木京忽然站了起来,说道:
「对了,可以利用那只狗。」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小房间,不久之后,传来塔拉的猛烈吠叫声。不到一分钟后,木京一脸无奈地走出来。
「唉,偏偏是一只不管对谁都会叫的笨狗,没办法用来找出稀人……我明明不是稀人,它仍对我叫个不停。」
佑树耸耸肩,说道: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塔拉不愿亲近古家社长以外的人。更何况,它刚失去主人,正陷入恐慌状态。」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平常我很少胃痛,现在却觉得非常不舒服。」
佑树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最后,茂手木接过笔记,但他声称精神不济,没力气读完,直接还给佑树。接着,他走向帐篷,在铺好的睡袋里躺下,呢喃道:
「看来,第一阶段快结束了。」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茂手木,不知道他到底在讲什么。
根据八名川的说法,或许是受伤的关系,茂手木发烧到三十八度。精神不济加上发烧,很可能导致他语无伦次。
茂手木接着说:
「『袭击之谜』的第一阶段已接近尾声,我们掌握『大部分』的特殊规则。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利用这些特殊规则找出谁是稀人。」
木京掏出香菸,捧腹笑道:
「最有可能是稀人的家伙,居然在教我们怎么找出稀人!」
「不,我不是稀人。如果我没有受伤,脑袋依然清醒,一定能够找出那个生物拟态成谁的模样……」
说到后来,茂手木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微弱的鼾声,似乎是睡着了。木京露出扫兴的表情,说道:
「这家伙知道状况对他不利,竟开始装睡。」
八名川把玩着宝特瓶装的茶,开口:
「不过,茂手木教授说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
西城点头附和道:
「这份笔记带给我们非常多的资讯……只要好好整理目前为止知道的线索,应该能够查出稀人到底拟态成谁吧?」
正在整理行李的三云喃喃低语:
「不管怎么分析,最可疑的还是茂手木教授吧?」
佑树也这么认为,但又觉得不能武断地认定茂手木就是稀人。
「……或许我们应该趁这段时间,从头把事情整理一遍。」
听佑树这么说,虽然三云露出「这根本是浪费时间」的表情,还是率先开口:
「第一个牺牲者是海野导播,杀死他的是拟态成黑猫的稀人,这部分大家应该不反对吧?」
没人出声反驳。
「接下来,我们必须厘清两件事。第一,稀人是以什么姿态杀死古家社长。第二,稀人现在拟态成谁的模样。」
听三云这么说,木京提出一个新的疑问:
「不管当初稀人拟态成谁,如何确定他没有转换拟态的对象?」
「应该没有转换过才对。海野导播的遗体仍好好地躺在露兜树的旁边,这意味着路旁那具皮肉遭啃食的不明遗体,恐怕是我们七人当中的一个……假设我就是拟态中的稀人……」
三云举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比喻,接着说:
「这种情况下,一旦我解除拟态,三云绘千花就会从这座岛上消失。真正的三云绘千花,早已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而且稀人解除拟态后,就没办法恢复成先前的模样。」
或许是对三云的比喻感兴趣,木京微微扬起嘴角。
「原来如此,既然七个人都还在大厅里……代表稀人尚未解除最初的拟态。」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看着稀人特征列表的西城,提出一个新的疑问:
「稀人有没有可能是以黑猫的姿态杀死古家社长?」
三云与木京都无法回答。佑树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说道:
「以能力来说,当然办得到……但我推测稀人杀害古家社长时,应该已拟态成人类。」
木京尖锐地质疑:
「何以见得?」
「首先,我们来看看稀人的能力……就算是黑猫的模样,稀人还是能够解开后门的锁,并且转动门把。毕竟稀人的细针最长可达五十公分,再加上稀人的智商远高于一般的猫。」
木京咀嚼着佑树这句话,半晌后点点头:
「没错,猫抬起前脚直立,就能碰到钥匙孔。而且只要跳到门把上,以前脚转动门把并不难……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认为稀人杀死古家时,已拟态成人的模样?」
「因为连接小房间与走廊的那扇门上,有一个血掌印。」
佑树从三云的手中接过油性签字笔,在企划书的背面画出公民馆的平面图。接着,他以笔尖在代表门板的记号上轻敲,小瓦受到这个动作吸引,脑袋跟着左右摇摆。
佑树对着小瓦笑了笑,接着说:
「这个掌印的位置,是在房间内侧的门把上。遗体被人发现的时候,掌印的血迹早就干了,然而受害者古家社长的手上并无血迹……由此可推断,这个掌印是稀人其他拟态成人类时,沾在门把上的。」
「这样的推论太草率了。稀人是一种可以自由变形的生物,难道不用考虑它在其他姿态下变出一只人类的手的可能性吗?」
面对木京的反驳,佑树以签字笔指着特征列表上的一点。
.如果变形成不同于拟态对象的外貌,拟态用的皮肉就会褪落,现出稀人的原形。
「根据笔记上的描述,稀人没办法维持猫的外貌,又变出一只人类的手。而且门把上的血掌印,可以看出掌纹,以精细的程度来研判,应该是拟态成人类时的手掌。」
「如果是这样……它到底拟态成谁?」
信乐忍不住问道。佑树垂下头,回答:
「很可惜,我也不知道。」
木京轻哼一声,说道:
「虽然无法锁定单一人物,但要缩小范围并不难……之前提过,古家遭到杀害时,我、龙泉和西城都在神域里,所以我们三个不可能是稀人。」
「没错。因此,稀人必定是三云小姐、八名川姊、信乐及茂手木教授,这四人当中的一个。」
佑树应道。木京举起手中的铁撬,指着列表上的一点。
.拟态成猫只需两分钟,拟态成人类大约十四~十五分钟。
「……三云,你上次说过,你单独行动的时间每次不超过十分钟?」
木京问道。三云轻轻点头。
「我每次单独行动,都是去上厕所,很快就回来了。」
然而,信乐提出反驳:
「不,三云小姐第一次上厕所时,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才回来。」
八名川没有否定这一点。三云一听,露出迟疑的表情。或许她所花的时间,比她的主观认定还要长一些。
「这么说来……第一次的时候我不知道简易马桶怎么用,还参考说明书,可能多花了一些时间。」
「搞什么,原来三云单独行动的时间也超过十五分钟。」
木京发出讪笑声。此时,佑树提出疑问:
「但我们无法确定当时后门的门闩是否已被取下,不是吗?如果门闩是扣着的状态,稀人没办法入侵建筑物,自然也就没办法攻击三云小姐。」
木京随即反驳:
「那也不见得。或许是稀人在门外欺骗真正的三云,叫她把门打开。我们不能认定三云绝对没有嫌疑。」
「……这么说也有道理。」
三云垂下头,嘴里如此呢喃。佑树见状,决定继续评估其他两人的嫌疑。
「为了准备晚餐,信乐独自在屋外待了四十五分钟左右。而且他和古家社长相处的两个小时,也没人能够证明。八名川姊也一样,她在屋外运动的时间,较长的那次是十五分钟左右。」
「嗯,我和信乐都有可能是拟态的稀人。」
八名川爽快地承认这一点。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佑树仍继续追究:
「那天晚上,除了杀人之外,稀人还做了三件事。第一,设法打开后门。第二,拟态之后,它把拟态对象的尸体弃置在路旁。第三,它在墓园里到处乱挖,还放了火……八名川姊外出过两次,趁着上厕所的时候也有可能偷偷从后门溜出去。如果她真的是稀人,代表她偷偷打开后门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误以为稀人是从屋外入侵……总之,她要做到这三件事,没有任何难处。」
八名川露出苦笑:
「那套体操真是把我害惨了,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做。」
接着,佑树转向信乐,说道:
「信乐的情况也一样。准备晚餐的时候,或是从古家社长的小房间离开的时候,都有可能遭到拟态。根据之前的推测,晚上十点多,古家社长还活着,在那之后,信乐只要以上厕所的名义偷偷溜出去
,要行凶并不困难。」
当天晚上信乐准备的「什锦炊饭」并没有「炒」的步骤,先完成前置作业,再把食材放进锅子里煮,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信乐没有反驳,或许是心里明白这一点。
「三云小姐独处的时间比较短……上厕所的次数却多达五次。把一件事分成好几次做,要完成前面说的那几件事也不是不可能……对了,在发现墓园起火的时间点,有谁是单独行动的状态?」
佑树问道。八名川眯起眼睛,回答:
「那时我们三个都在大厅里……啊,不过二十分钟前,我到外头做体操。」
至于其他两人,在那段时间的前后都没去上厕所。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只有八名川姊能够在那个时间点直接跑到墓园放火。」
木京似乎颇不以为然,忽然扬起嘴角,笑道:
「稀人也有可能安排一些机关,让墓园在特定的时间起火。」
「……没错,所以其他两人如果想要在墓园里放火,也不是办不到。」
众人讨论完三云、八名川及信乐的嫌疑之后,不约而同地望向发出鼾声的茂手木。西城代替众人说出心声: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茂手木教授一直都是单独行动。不管是要杀人或是放火,他都有非常多的时间。」
木京轻抚着下巴,眯眼说道:
「想来想去,茂手木最有可能是稀人……公民馆里的三人虽然有单独行动的时间,但其他两人随时会走过来查看,在这种情况下,要杀死古家及破坏墓园而不被发现,实在太看运气了。」
佑树心想,木京的说法颇有道理。尽管三云、八名川及信乐在时间上有犯案的可能,实际上成功执行的机率并不高。
木京接着说:
「相较之下,教授要做这些事,完全不用看运气。稀人的特征有一点是喜欢假扮成受伤的动物,连这一点也符合条件……干脆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扔到海里吧。」
木京露出残酷的微笑,佑树忍不住皱眉说道:
「那怎么行!虽然茂手木教授的嫌疑最大,但既然其他人也可能犯案,我们不能武断认定茂手木教授就是稀人。如果他是真正的茂手木教授,这么做等于是把一个受重伤的人推进海里淹死!」
三云、西城和八名川也认同佑树的主张。或许知道一旦进行表决,自己绝对没有胜算,木京兴致索然地耸耸肩,没再多说。
大家的结论是,持续严格监视茂手木。
接下来,大家又讨论了将近一小时。
其中讨论得最热络的部分,就是有没有能快速判断出谁是拟态的稀人的方法。虽说稀人对水、火都没有抵抗力,总不能把岛上的所有人都抓起来火烤。就算是撇除受伤的茂手木,也很难利用水来判断其他人到底是人类还是稀人。
佑树等人从墓园返回公民馆的途中,曾绕到码头确认海面的状况。大家认为,即使幽世岛周边的海流湍急,码头附近的海面应该会比较平静。
没想到,连码头附近的海面也是波涛汹涌,浪头极高,恐怕是远方有低气压通过的关系吧。尽管岛上的天气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浪潮明显增强,谁也没办法在这样的海中游泳……当然也没办法靠这种方式来辨识谁是稀人。
况且,根据当初在船上听到的天气预报,这个低气压的前进速度非常缓慢,接下来可能还会造成数天的影响。在前来迎接的船抵达之前,海面恢复平静的机率并不高。
大家讨论许久,仍找不到更好的判断方法,三云自暴自弃地说:
「想要判断是人类还是拟态的稀人,大概只剩下把手指或手腕切断来确认剖面了。」
佑树被三云这句话吓了一跳,连西城也难得语带责备:
「这种时候不适合开这样的玩笑。」
听到西城这么说,三云才惊觉这句话代表的意义。只见她胀红脸,垂下头不再说话。一向喜欢兴风作浪的木京,似乎也没心情说三道四,只是一脸严肃地说道:
「大家忘掉刚刚那句话吧……总之,继续讨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休息一下?」
不知不觉中,已过十二点。
「遭遇神秘生物攻击」这个莫名其妙的危机,害众人从昨天就没办法好好睡觉。到了今天,情况并未好转,反而益发恶化……同伴里竟有一个是稀人假扮。
身处这样的事态,没有一分一秒能放松心情。众人的精神持续磨耗,确实有些撑不下去了。
若不是有「复仇」这个目的,佑树肯定无法以坚定的意志力做出各种判断吧。搞不好他会是最早陷入恐慌的那一个,在树林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逃,给其他人添麻烦。
……事实上,直到现在,佑树依然没有放弃复仇。
如今,复仇的目标只剩下木京一人。此时,木京正在感慨香菸仅余七根,一边吃着柴鱼干。
但佑树心里明白,眼下有太多现实因素,难以放手执行复仇计画。
假如杀害木京的手法太过粗糙,其他人很可能会误以为佑树就是稀人,把他抓起来,就此感到安心。这么一来,等于是让真正的稀人渔翁得利。
最好的做法……是以稀人的手法杀掉木京,把罪行推到稀人的头上,然后在迎接的船抵达之前,找出谁才是真正的稀人。
佑树抚摸着小瓦的脖子,一边思索这些可怕的事情。
「喂,你们关心一下塔拉吧!」
佑树抬头一看,只见西城提着宠物搬运袋。
西城似乎是将一直被关在木京房间里的塔拉带了出来。他的另一手上拿着狗绳,或许是从古家的行李中翻出来的吧。
塔拉以惊人的气势叫个不停,西城隔着黑色网子望向塔拉,面露忧色。
「塔拉好像从昨天傍晚就没有上厕所。」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不,大概是被调教成只能在散步的时候上厕所,我想带它到外面试试。」
「好,我跟你一起去。」
这次佑树决定把小瓦留在大厅里。因为塔拉叫个不停,将小瓦带在身边只会让它更紧张。
佑树抱着宠物搬运袋,与西城合力为塔拉扣上狗绳。塔拉算是体型较大的博美犬,但重量跟成猫差不多。佑树有些手忙脚乱,但养过狗的西城动作相当熟稔。
两人走出公民馆,将塔拉放在地上。然而,塔拉吵闹不休,拼命咬着西城的裤管,完全没有要散步的意思。
佑树与西城见状,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没办法,只好把它放在宠物搬运袋里带着走了。稍微走一段路,或许它会恢复冷静。」
确认屋内的人扣上门闩后,两人沿着道路往聚落前进。此时刚过中午十二点半。
两人曾考虑要往码头前进,但佑树迫切地想要搜集关于稀人的线索,最后自然而然地走向无皮尸。
塔拉的吠叫与低吼声就像是背景音乐,两人走到早上发现尸体的位置。西城一出公民馆就开始抽菸,对气味较不敏感,佑树则是立刻闻到一股焦味。
「这里距离墓园那么远,怎会有焦味?」
两人先查看横躺在路旁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并未发现任何异状。尸体维持着当初被木京移动后的姿势,滚到一旁的头颅仍在相同的位置。
佑树确认过后,偏离道路,朝着露兜树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
虽然听见西城的呼唤,但佑树懒得解释,继续往前走约五十公尺。
果不其然,露兜树附近的灌木丛,遭人放火烧掉一大片。
遭到焚烧的灌木丛里,有一具焦黑的尸体,头颅及四肢都已分离。周围弥漫着浓厚的焦臭味,每走一步,地上都扬起不少灰烬。
过了一会,西城一手提着宠物搬运袋,踩着落叶走了过来。他惊呼一声,问道:
「又是稀人干的好事吗?」
佑树蹲了下来,轻轻触摸焦黑的地面。一片寂静中,隐约能听见堆积在地上的灰烬发出沙沙声响。
「几乎是冷的……看来火熄灭很久了。」
一支无线电通话器掉落在距离灌木丛数公尺远处,彷佛遭到抛弃。看见无线电通话器,西城皱起眉头说:
「记得昨天傍晚的时候,无线电通话器是在灌木丛底下,现在换了位置,代表……」
「果然,稀人曾利用无线电通话器窃听我们的对话。」
保险起见,佑树决定回收这支无线电通话器。
接着,佑树从地上捡起一根长度适中的树枝,用来检视尸体的手臂。整条手臂几乎已碳化,萎缩得简直像木乃伊。
「唔……看来,稀人把这具遗体烧得非常彻底。」
西城似乎不敢靠近尸体,只见他把宠物搬运袋放在地上,在露兜树旁捂住嘴。
「烧成这副德性,连是不是海野导播都看不出来了。」
如同西城所说,这具尸体可能并非海野。
佑树仔细查看尸体的头颅及躯干部位,但每个部位都化成焦炭,实在找不出任何能够断定身分的蛛丝马迹。
佑树思索片刻,喃喃自语:
「我们上次检查海野导播的遗体,是在早上六点左右。所以,稀人在这里放火并且分尸,一定是在六点之后……」
「现在刚过十二点半,以时间来看,约莫过了六小时又三十分钟。」
西城看着手表说道。佑树点点头。
「这段期间,公民馆里的所有人基本上并没有外出。唯一的例外是去墓园,但那时候是大家一起行动,没有人可以偷偷放火。」
「这么说来,有机会焚烧及毁损遗体的人……只剩下茂手木教授。」
茂手木回到众人身边,是在七点过后,有充分的时间行动。
「目前看来……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突然间,塔拉发出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低吼声。佑树与西城停止交谈,互望一眼。
「它该不会闻到稀人的气息了吧?」
西城赶紧蹲在地上,打开宠物搬运袋的袋口。塔拉一边吼叫,一边冲出来。不过一眨眼工夫,就钻到露兜树的后方。
西城拉着狗绳,走向露兜树,朝树后瞥了一眼,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我们都误会了……它只是要上厕所而已。」
果然,过了大约十秒,塔拉就神清气爽地跑回来,继续朝着佑树和西城发出低吼声。
西城试图将塔拉赶回宠物搬运袋里,塔拉却东钻西逃,似乎想要多享受一下自由的时间。
佑树苦笑着说:
「它一直被关在袋子里,不如暂时让它在外面透透气吧。」
「也对,就用狗绳将它牵回去吧。」
自从出来散步之后,塔拉变得稍微听话了一点,但不管对谁都会吠叫的坏习惯还是没改过来。西城以狗绳将塔拉牵回公民馆的路上,塔拉一下对西城吠叫,一下对佑树吠叫……即使回到多用途大厅,情况也大同小异。
佑树和西城向众人报告疑似海野的遗体遭到焚烧一事时,塔拉也叫个不停,几乎掩盖了两人的声音。由于稀人很可能在大厅里,塔拉会持续吠叫似乎是合理的反应。
然而,塔拉的吠叫声带给小猫相当大的压力。见小瓦不断发出激动的恫吓声,西城决定强行将塔拉带到大厅的另一侧。他冒着差点就被咬到的风险,把塔拉赶回宠物搬运袋内。
宠物搬运袋放在地上时,可当狗窝使用,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塔拉仍面对袋子内侧,蜷起身子。
塔拉的视线受到遮蔽之后,便不再吠叫,大厅终于恢复安静。
众人决议对茂手木进行更严格的监视。只要他有一点可疑的举动,立刻断定他是稀人,可用任何手段或方法将他打倒。
这是木京的提案,但这次没人反对。主要的原因在于,除了茂手木之外,其他人没有机会放火焚烧遗体。
奇妙的是,众人做出决议之后,谁也没露出「这下终于可以安心」的表情。
佑树很清楚理由。因为众人曾被稀人骗得团团转。如此简单就能够断定茂手木的嫌疑最大,反而带给大家强烈的不安。
或许这次稀人也是故意让人类怀疑到茂手木的头上,借此实现诡计……就像先前让人类误以为「黑猫逃进神域」一样。
那个怪物散发出的诡谲氛围,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抱持这样的想法。
注22:日文中「は」可以代表断定的副助词,也可以代表「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