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古连,我们去见你老爸。”
“啥?”
和平安稳的午后时光,艾蜜莉唐突的发言让古连张大嘴僵住了。
时序进入夏季,强烈的日光照射着大甲胄所包覆的矮小身体,一道冷汗自古连背上流下,那道冷汗是因为天气炎热所致呢?还是由于其它因素?古连自己也无法辨别。
古连和艾蜜莉现在位于修道院的中庭里,身着墨色修女服的艾蜜莉,就像强调自己的胸部般双手交叉于胸前,她注视着正在耕种修道院外广大农田的农夫,以及一旁协助他们的几位修女们。
艾蜜莉在两个月前遭袭击时所受的伤已经痊愈,原本骨折的手如今已是活动如常,中毒虚弱的身体也康复了。现在她甚至不满意修道院的粗茶淡饭,不惜动用院长特权,吃得比一般人还要多。
这两个月的日子对古连来说也算相当和平,虽然艾蜜莉不管是躺在床上、还是吊着骨折的手臂,依旧每天旁若无人地对修女们做出下流的恶作剧,但是她的表情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险恶了。
遭受亡灵骑士“狼”的袭击之后,许多修女都离开修道院了。然而即使如此,留下的修女们看艾蜜莉的眼神已经有所改变,至少就古连看来是这样没错。她与修女谈笑的时间增加了,由于艾蜜莉减少代行礼拜的次数,因此修女们变得可以像这样利用空出的时间来耕田。
如此平稳的日子持续了好一阵子,某一天,艾蜜莉突然说出这句话:
“咦、咦、咦?”
这时,一声陶器落地粉碎的声音传来。
一名修女红着脸向后退了几步,长度及肩的黑发凌乱不堪,她是拿着托盘端茶过来的修女——萝蒂。
托盘倾斜,上面的茶杯与茶壶因此滑落,在她的脚边碎成一地,飞溅的茶水弄湿了修女服的衣摆。
“烫、烫、好烫。”
只见萝蒂烫得跳起来。
“哇哇哇哇!萝蒂,你这是在强调自己的迷糊可爱吧?快看呀,古连大人,有没有被电到呀?有被电了一下的感觉吧?”
绑着辫子奔至萝蒂身边的修女相当兴奋。
这位绑辫子的修女是萝蒂的好朋友,爱亚兰特伯爵千金海洁儿,她一面替好友擦拭被茶水溅湿的脚,一面拼命对古连打暗号。
可是现在的古连无法理解暗号的含意,因为他的思考全被刚才艾蜜莉说的话占据。
“……糟糕,这下糟糕了啊,萝蒂!”
海洁儿对着萝蒂咬耳朵,与这个说悄悄话的动作相反,她的音量大到连古连都听得一清二楚。
“刚才艾蜜莉院长的话代表什么意思……你应该懂吧?去见老爸,也就是去见父亲大人,意思就是希望两人的交往能够得到认可,希望能允许他们结婚。不不,应该说,他们已经处于不得不结婚的状态了!真是不知羞耻……这里可是修道院耶!不过这样的悖德感更能增近两人的感情嘛。”
“怎、怎、怎、怎么这样!居然有这种事、居然、居然……”
萝蒂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古连~~!”
这时一名男子大叫着跑过来。
“你这家伙,你这臭家伙!唯有你我绝对不能原谅!好友~~”
红发在急速奔跑之下随风飘扬,一脸愤怒狂奔而来的是古连的随从理加德。他以惊人之势朝古连一直线奔来。
“你和艾蜜莉殿下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也就是……那个吗?竟然瞒着我,身为好友的你、身为好友的你竟然……!和女孩子要好了吗!所以海洁儿,请给我你的爱!”
“怎么突然扯到我?”
理加德通过讶异的海洁儿身旁,压低姿势朝古连撞去。
“哇哈哈哈,全身都是空隙,现在的你是不可能避开的!”
即使意识专注在别的事情上,古连还是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身为护卫骑士的古连为了保护艾蜜莉,现在身上穿着大甲胄。这副超出一般厚度三倍的重装甲表面闪耀着光芒,由刻划在大甲胄上的辉铁发出。辉铁能够呼应人的感情,以体力的消耗为代价,换得身体能力爆发性的提升。身体能力受到强化后,古连即使身穿重量非比寻常的大甲胄仍旧身轻如燕。另外,大量辉铁特别集中在他的头盔上,借此强化了视觉与听觉,因此他的动态视力甚至可以捕捉到飞来箭矢的轨道。
当然,要看穿赤手空拳冲来的理加德,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古连的手反射性地做出反应,眼见理加德低身踏入攻击范围,他的手便朝对方的后脑敲下去,于是理加德就在无法紧急刹车的情况下被打飞,然后颜面朝地撞了下去。古连只是看着他朝远方滚去,一句话也没说。
理加德在两个月前也曾身受重伤,如今已经恢复到能够全力奔跑并且朝主人挥拳的地步,而使他受伤的就是古连。这个自己亲手伤害的男人现在能够健康地四处乱跑,古连却没有余裕感到高兴。
“……您刚才说什么?”
面对艾蜜莉漫不经心的发言,古连再度问道,说得就像是要去散步般轻松自如。
“别让我说第二遍。”
艾蜜莉用鼻孔哼了一声,挖着耳朵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开口说道:
“我要去见你老爸。”
“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是一样口无遮拦啊,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那么我再问一次,您是要我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啰?”
“我最讨厌拐弯抹角,就是那个意思。”
“怎么这样……”
护卫骑士古连·乔瑟夫·诺福克发出呻吟。
他是莱凯涅王国屈指可数的大贵族——诺福克公爵家的三男,当然,他的亲生父亲就是诺福克公爵家现任当家之主——乔瑟夫·杰佛利·诺福克。而现在站在古连眼前的这位就是艾蜜莉·加斯顿·蓝格里奇,艾蜜莉是莱凯涅国王加史帕鲁的亲姐姐,也就是莱凯涅王国的第一公主。
就这两人的关系来看,公主前去会面公爵,事情可不像艾蜜莉所说的那么简单。
“古连大人的父亲不就是……”
萝蒂口中如此低喃,她原本羞红的脸如今已转为铁青,拥着她肩膀的海洁儿表情也略显僵硬,视线环顾四周窥视着众人的反应。
“……没错,他就是指使【狼】群展开突袭,利用楚楚可怜的修女对艾蜜莉殿下下毒,更害我被古连狠狠教训的始作俑者——诺福克公爵乔瑟夫。”
理加德轻轻拍掉脸上的泥土站起身来。
虽然理加德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但古连一点也笑不出来。
就在距今两个月之前,古连才赌上性命与使用非法大甲胄的暗杀者——亡灵骑士理加德发生战斗,强行将情同手足的他伤到无法动弹才阻止了暗杀计划。而派遣理加德过来、对艾蜜莉下毒,造成艾蜜莉进入修道院的罪魁祸首,正是古连的父亲乔瑟夫。她所爱的人们都被古连的父亲夺去了性命。
“不过就如你们所见,现在的我是站在美丽公主这一边的。”
艾蜜莉粗鲁地挥开理加德企图搭上肩膀的手,一拳朝他鼻子揍去。
“好痛!”
“放心吧,我只是利用你而已,被死人的脏手摸到身体可是会烂掉的。”
理加德痛得在地上打滚,完全没有一丝演技成分,古连也没有心情担心他,殴打他的人也丝毫不表示关怀。
艾蜜莉说她想见古连的父亲。
古连的父亲——乔瑟夫·杰佛利·诺福克是她的仇人,艾蜜莉就是要去见那个男人。乔瑟夫很有可能到现在都还想要夺取艾蜜莉的性命,她却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见他,这项行动所代表的意义让古连不禁口干舌燥。
“你要把我父亲……”
“千刀万剐。”
古连话还没说完,就被艾蜜莉打断。
“……你以为爱好和平的我会这么说吗?”
“会。”
“真是失礼的护卫骑士,如果我有那种闲工夫,还不如花一整天的时间,沉溺在掀萝蒂裙子的游戏呢。”
“您、您想沉溺在那种游戏吗……”
艾蜜莉对着惊讶的萝蒂强力点头,随后视线又回到古连身上。
“我要去见你父亲,然后直接和他谈判。”
“谈判?”
“跟他说我对王位没有兴趣,只要把钱送来我就不会有任何行动。”
“可是……如果去见他……”
“谁也不知道乔瑟夫大人会做出什么事,聪明的古连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看到理加德得意的表情,古连尽管火大也只能点头承认。
“为了防止那种事情发生才需要我啊。”
“假装杀死你留下的贱命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啊,你这个死人。”
艾蜜莉虽然笑得讽刺,注视理加德的眼神中却没有笑意。理加德报以柔和的笑容,眼睛看着古连,古连看得出这两人有事瞒着他。
“……怎么回事?”
古连无法压抑心中的焦躁问道。
“虽想叫你自己体会,
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
艾蜜莉低声说道。
“我要去见你父亲,然后和他谈判,这一点是不变的。”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过我不打算大张旗鼓去拜访,而是采取隐密行动,一口气前往那家伙的根据地鲁鲁杰与他会面。”
“隐密行动的部份就由我全面支持,这个计划很完美吧,毕竟这可是我的本职呢,如何啊?古连。”
乔瑟夫过去曾经二度企图杀害艾蜜莉,想试图说服那个男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那太鲁莽了……”
艾蜜莉与理加德听到古连的自言自语,不禁双双停下动作,她仔细地端详古连的脸之后,突然大笑出声。
“你说我鲁莽啊,古连,喂!听到了吗?理加德。”
“真伤脑筋,居然能听到这么有趣的笑话,艾蜜莉殿下。”
他们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后哈哈大笑。
“为什么要笑?”
“从你嘴里说出鲁莽这个词,这叫人怎么能不笑啊。”
只见艾蜜莉一面捧腹大笑,一面擦拭眼角的泪水,尽管她想要恢复正经的表情,但似乎止不住笑,嘴角不断抽动。
“……姑且不谈这个,先告诉你这样做的有利之处吧,如果我潜到那老头的身边,那么他就没有理由大费周章杀我了。”
“那是说……”
“与其冒险杀了近身的我,还不如找个理由把我软禁比较好吧?换成是我的话,会先软禁对方,再设法弄得像是自然死亡,或是趁机拢络。既然我本身都表现出善意了,那么加以利用才是上策吧。”
“……确实是那样。”
“再加上隐密行动可是由理加德安排的哦。假设这间修道院中还有间谍潜伏着,就算他们得知我离开修道院,但想将这件事报告给诺福克公爵,然后还要在路上设下陷阱……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吧?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会如何行动啊。”
“即使如此,还是一样危险……”
“不管在哪里都一样危险,这已经得到证明了吧?”
理加德闻言耸耸肩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曾是艾蜜莉所说的“危险”,他也表示以后很可能再发生和两个月前相同的事,而且如果再次重演的话,为了能够确实达成目的,对方大概会准备好更卑鄙的陷阱与强大的战力。
就算是这样,艾蜜莉的计划还是一样危险,古连实在无法赞成。
“就由我来……转达艾蜜莉殿下并没有叛意吧。我好歹也算是父亲的……诺福克公爵的儿子……”
“那也是一个手段,实际上关于我没有叛意这件事,你也已经报告过很多次了吧,不过他是个在我避入修道院后还派来刺客的恶棍哦,对吧?理加德。”
“没错,真是个下三滥。”
就算古连瞪着他,曾是刺客的理加德也没有移开目光。
“……就因为这样,古连,我才要去见你父亲,直接与他会谈,要他放弃针对我。如果他想利用我,那么宽宏大量的我也会极力配合的。”
“我不认为事情会那么顺利。”
“我会让它顺利的。与其躲在这间修道院被一点一滴扼杀生命,还不如主动出击,有时间害怕不如挥动战锤,不过这次动的是我美丽的嘴唇,你可别发情哦?”
“我才不会!”
古连不自觉地放声大叫。
虽然艾蜜莉像在说笑一样,但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危险。正如艾蜜莉所说,在路上被袭击的危险性或许不高,然而诺福克公爵过去至少曾二度试图暗杀艾蜜莉,进入他的根据地谁也不知会遭到怎样的待遇,又会发生什么事。再说,也不知道艾蜜莉能不能说服他。
“艾蜜莉殿下,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而且也无法保证会那么顺利。”
“古连,你还想让我再爆笑一次吗?”
面对不肯退让的古连,艾蜜莉受不了地叹了口气。
“太危险?无法保证?原来如此,虽说是在我负伤的状态下,亡灵可是打败了我【铁球公主】和我自傲的装甲侍女雪莉娜喔,然而对那样的亡灵斩钉截铁说出:‘我不让你杀艾蜜莉殿下!也不会杀你!’的笨蛋有资格说我吗?你认为如何啊?亡灵。”
“哈哈哈,身为当事者,这番话听起来真刺耳呀。”
“不,那、那是……为什么那种事情您就记得那么清楚啊?”
“那样丢脸又鲁莽的台词怎么可能忘得了。”
艾蜜莉苦笑道。
“但是呀,说出那种梦话的你好意思对我提出意见吗?难道是那个……你想说自己鲁莽会成功,我就办不到吗?那还真是……看来我有一个很优秀的护卫骑士嘛。”
“呜……这……您想想,再怎么说您也贵为一国的公主,微服出访要是遇上盗贼、或是像亡灵骑士……”
“那只是途中可能发生的状况,一旦到了鲁鲁杰,我会正式登门拜访,这样没问题了吧?如何?我优秀的护卫骑士大人。”
艾蜜莉的脸上仍旧挂着微笑,鲜红的唇角挑衅似地扬起。
然而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笑意,认真的眼神就和两个月前愤怒对峙时相同。绝不是因一时的感情而失控,但是也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而且她打算采取的行动虽然危险,至少古连觉得并没有错。
“……我明白了。”
古连在犹豫了将近一分钟之后,用沉重的语气回答。
“那么我……护卫骑士古连·乔瑟夫·诺福克将赌上一切,保护艾蜜莉殿下。”
尽管依然带着迷惘,古连还是下定决心坚决地说道。这并不是现在才下的决定,而是在两个月前的那一天,他就在心里立下这个誓言。
艾蜜莉的眼眸看起来有些动摇。
“哼,你又一脸认真地说出那么羞耻的话,所以才会像这样被记录下来。”
艾蜜莉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几张纸,而理加德则不知从哪里取来了笔和墨汁。
“……那是什么?”
“是古连名言集,收录了以‘我脱就是了!我跳就是了!’为首的三十五句精彩名言,而现在传说又将再添一笔……”
“请不要记录下来!哇啊~~!”
然而艾蜜莉不可能就此罢手,古连只能抱头哀号。
——————————
“哇哈哈哈!哎呀,真是灾难啊!不过身为护卫骑士,这不也是值得努力的工作吗?古连。”
“是啊!好值得努力的工作喔!顺便一提,多亏了我那位随从,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先跟我商量就擅自进行,让我连日常生活都得努力,真是困扰啊!”
尽管他有一股冲动,想要以大甲胄的握力将理加德嘻皮笑脸的脑袋捏碎,还是勉强忍了下来,现在他可没有那个闲工夫捏爆理加德。
古连将捧在两手的行李塞入马车的货厢里。
古连正忙于明天出发的前置准备,艾蜜莉的行动决定得突然又迅速无比,这件事情已经知会过副院长,理加德也在最近一个月内安排好旅程了。最后只剩下把日常用品塞入马车就可以出发,艾蜜莉拍着古连的肩膀如此说道。
“原来如此……意思是说,我对你的成长十分有帮助吗?”
“别想得那么乐观!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只是站在那里边看边傻笑啊!来帮忙啊!艾蜜莉殿下不可能会做这种事,雪莉娜现在正负责护卫,这里只剩下一些修女,总不能让她们帮忙,所以应该由你来帮忙我吧!”
“喔……古连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啊。”
理加德拍了一下手。
“说得很有道理呢,不过我不会帮忙就是了。”
“理加德!你啊~~!”
“不不不。”
只见理加德摇头道:
“我不帮忙也是为你着想。”
“你还有脸说是为了我……”
理加德伸出手指制止了古连的反驳。
“古连,这次的旅行我不会同行,理由不用我说明了吧?”
“这……”
理加德是乔瑟夫手下的亡灵骑士,可是在对上古连而败北之后,就伪称他已经死亡,目前则是所属于艾蜜莉的保护监管之下。他是乔瑟夫企图暗杀艾蜜莉的活证人,如果他还活着的事被发现,必然会成为许多人的目标,因此前往会见乔瑟夫当然不能让他同行。
“旅行的路线以及侵入鲁鲁杰的方法我都已经告诉艾蜜莉殿下了,也应艾蜜莉殿下的要求,安排了紧密的行程,可能发生的状况都事先预想过了,所以成功的机率大概有八成以上吧……但是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前往。”
理加德拍拍古连的肩说道:
“这次我没办法给你任何帮助……不过说起来,上次我还打算杀了你呢。”
“理加德……”
在以艾蜜莉为目标的战斗中,理加德虽然全力对上古连的攻击,却没有杀死他的意思。古连明白他是要让自己身受重伤,制造“暗杀艾蜜莉公主不成而侥幸存活”的假象。
“所以说……既然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所以搬行李也应该由
你自己来才行。为了护卫艾蜜莉殿下,必要的情报即使优先度再低也必须全部记住。”
古连看了看货厢,只要是自己放进去的行李,的确不愁不知道放在哪里。由于里面也放了备用的武器,因此这样的知识有时也派得上用场。
“好像被你蒙混过去了?”
“你这样说真让我意外,我有哪一次不是为了你而行动的?”
“次数多到像繁星一样,数也不数清。”
“那还真不好意思,没办法嘛,你是男的,所以无所谓啊。”
看理加德说得理直气壮,古连只能苦笑。
“把事情办完平安回来,到时候就依照你的希望,要我做些随从该做的事也没什么不可以啦。”
“你会替我做什么呢?”
理加德想要回答却迟疑了一下,只见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开始皱眉苦思。
“有什么事好做呢……?”
“还敢问我……你到底服侍我几年了?这种事应该要立刻回答啊!”
“真啰嗦啊,那我做饭给你吃吧。”
“你会做吗?”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
“哇哈哈,古连真是笨蛋呢,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时常单独执行任务哦!虽然没办法做出像萝蒂那样温馨的料理,豪爽的男性料理我可是很有一套。”
理加德大笑了一阵子,然后稍微露出认真的表情。
“所以你就好好期待,平安无事地归来吧。”
“这不用你说。”
古连冷淡地说完便移开了视线。
他明白理加德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而且不只是现在,过去也总是为了自己而行动。尽管时常互相斗嘴,但是若要看透他的心思,在那场战斗中古连就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自己将他、将理加德视为好友一事并非虚假。
因此古连这时感到非常难为情,只能闭上嘴专心搬运行李。
……抱歉了,理加德,谢谢你。
古连只能在心中向他道谢。
而理加德依然不动手帮忙,只是在一旁看着古连工作。
“不过我只是找借口偷懒而已,古连还真是好骗啊。”
“理加德!!”
这样吵嘴对他们来说是稀松平常之事,连这样的对答,如今也是贵重的时光。
——————————
潺潺的溪流声中夹杂着细微的叹息,在广阔草原的另一方,即将西沉的夕阳将茂盛的绿色麦穗,以及发出平稳流水声的水面逐渐染红。
萝蒂就身处于那条溪畔,她蹲在这条从修道院外引入做为生活用水的小溪前,清洗着日间被茶水弄脏的修女服。
夏季的炎热到了傍晚依旧不变,只见汗水从萝蒂脸颊淌下。
晴朗无云的天空被逐渐西沉的太阳染成一片红,然而萝蒂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心与表情却是阴暗的。
“古连大人……”
她在发出深深叹息的同时,口中念出这个名字。
在那番唐突的发言之后,艾蜜莉等人便开始展开具体的讨论。事情似乎在古连不知情的情况下已准备就绪,而出发的日期就是明天。尽管萝蒂想要帮忙古连做启程的准备,然而她自己也有修女该做的工作,于是在她没有帮上任何忙的情况下,时间就已经到了傍晚。
古连即将离开修道院,他并没有说不会回来,不过就算是不懂政治的萝蒂也知道这次的任务很危险。过去杀害萝蒂的好友,又袭击修道院的亡灵骑士【狼】,就是古连的父亲诺福克公爵乔瑟夫派出的。
而古连他们就是要前往对方居住的城堡。
萝蒂在【狼】群的胁迫下对艾蜜莉下毒,她想起当初事迹败露,她遭到艾蜜莉谴责的时候,就是古连挺身庇护她的。想到这里,萝蒂便一阵心跳加速,一股炙热而不安的感情让她呼吸急促。
“萝蒂,原来你在这里啊。”
她回头见到的人是海洁儿,头上的辫子随着她的步伐弹跳跃动。
她脸上挂着如往常般开朗又恶作剧般的笑容,从背后将萝蒂一把抱住,卷起的袖子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你刚才在想古连大人吧?”
然后在萝蒂耳边如此轻声说道。
“咦、咦!?不、不是的!”
被一语道中心事,萝蒂难掩慌张的表情。
“什么不是?”
就算想要隐瞒,海洁儿也会被海洁儿全部识破,而且被紧紧抱住逃也逃不了,萝蒂只能乖乖承认。
“我、我确实是在想他,因为我觉得这次的行动很危险……可是古连大人大概也不会逃吧,他总是那么努力……面对发怒的艾蜜莉院长既不退缩……那时候也庇护了我……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替他做点什么……所以……那个……”
“也就是说你爱他啰,就是这样吧!呀~~!萝蒂!对他告白吧!立刻去找他!要让古连大人欲仙欲死,直到他说出:‘我已经不能没有萝蒂了’为止!而且是不分日夜!萝蒂好色喔!”
海洁儿抱得更紧了。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才不是恋爱什么的……!再说我不色!也不会让人欲仙欲死,我根本不会!”
“总之,你喜欢他对吧?”
海洁儿搔痒般地在她耳边细诉。
“那、那个就……”
萝蒂没办法开口否定,她没有意识过那是不是恋爱。即使如此,当她一想起古连的时候,胸口就会发热,也会感到呼吸困难,这是千真万确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喜欢”吧?
修女将贞操奉献给神,伟大的天父就是她们的伴侣,对男性怀有恋爱感情是不被允许的。虽说如此,萝蒂无法完全否认自己对古连的心情。
“我、我……”
罪恶感以及心境变化造成的恐惧,让她感到非常迷网。
“嗯嗯,我明白,初次萌生的淡淡相思,尚未明了它所代表的意义,只有心中的迷惘逐渐膨胀,直到有一天,你才会发现那样的感情就是爱……啊~~真是的!萝蒂真的、真的太可爱了!呀~~!”
就在海洁儿感动地发出尖叫时,突然放开萝蒂的身体。
“咦?”
萝蒂回头一看,已经不见海洁儿的人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男人站在萝蒂面前,伫立在夕阳下的男人身穿奇异的服装,身上披着黑色披风,脸的上半部被金色的面具所覆盖。不知道是贴了金箔,还是用金色材质所打造的,那附上装饰的奇妙面具上,在眼睛的部份镶嵌了一层玻璃,一对褐红色眼睛正隔着玻璃俯视着萝蒂。
“啊……”
萝蒂想要叫出声却被男人按住了嘴巴,连同下颚一起捂住的手掌又粗又大,萝蒂还来不及抵抗嘴里就被塞了布块,对方从披风下取出绳子绑住萝蒂的身体。
萝蒂被紧紧捆绑、倒在地上。
“唔、唔……!”
绳子绑得十分巧妙,她的手脚完全不能动弹,再加上口中还咬着布块,连想发出声音都办不到。
恐惧与焦虑让她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知海洁儿消失到哪里去了。
……古连大人!救、救救我……!
这句发不出的求救声无法传到任何人耳中。
——————————
马车在夏日的阳光下奔驰,而古连就坐在马车上。
脱下大甲胄,凉爽的风不时轻抚过他身穿白色便服的身体。古连坐在驾驶座上,臀部感受着车轮传来的震动,眼睛注视着前方行驶的马车。行驶在前方的是辆虽不简陋但非常平凡的马车,响着嗒嗒马蹄声前进,马车上连标示家族的徽章都没有。
而古连所乘坐的则是比那辆更大型的马车,那是他当初拜访艾蜜莉时所搭乘的,当时的驾驶理加德,现在人却不在这里。
这辆古连亲自手握缰绳驾驭的马车上,除了他以外没有其它乘客,座位上堆放了许多旅行所需的生活用品,由于这次的行程是秘密行动,因此装饰在侧面的诺福克家家徽也已经拆下来了。
“喂!古连!中午了,要吃饭啰!”
前面的马车传来这样的声音,仔细一看可以瞧见艾蜜莉正从窗户探出身子。
艾蜜莉乘坐的马车驶离道路,停在一旁的草原上,只见一位女性从驾驶台上跳下车。
当她脚一落地就听到金属摩擦碰撞的声响,一条红色的辫子在身后摇摆,淡褐色的披风下可以看到带着红色辉铁光芒的铁制铠甲。
她是跟随艾蜜莉的装甲侍女雪莉娜。她解开装设在驾驶台旁的专用金属扣,取下一面比自己还大的铁盾背在背后,随后掀起披风,将一件不知从哪取出的围裙围在甲胄上。尽管她的右手因为过去的负伤动不了,但这一连串动作却十分流畅。
古连就像她一样将马车停在路旁,然后从驾驶台下来。前方马车的车门打开,艾蜜莉也从车内现身。
从车内走出的艾蜜莉还不习惯夏日的强烈日光,眼睛因此而眯起。她身上穿着与在修道院时相同的黑色修女服,胸前的银色圣印反射着阳光闪闪发亮。
“哎呀哎呀,肚子饿扁了。”
艾蜜莉抚着腹部说道,这个行为使古连扬起眉头。
“……艾蜜莉殿下,容我向您进言,您那行为以公主的身份来说,是要大幅扣分的。”
古连毫不客气地说道。
“……先撇开公主的身份不谈,你说的是哪个行为啊?”
“首先就是用字遣词。‘肚子饿扁了’?淑女会说‘肚子饿扁了’吗?用字遣词不能那么粗鲁吧!若把鞭打屁股一次换算成1佩辛的话,刚才您的言行就相当于8佩辛。”(注:佩辛为文中在鞭打时使用的拟声词。)
“原来如此,那么我的护卫骑士古连,假设我做了有违公主身份的愚蠢行为,必须处罚8佩辛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就照我说的,打屁股八下。来吧,朝我这边抬高您的屁股,鞭子我这边有。”
古连从怀中取出鞭子,从这把竹制短鞭奇妙的光泽可知他经常使用。
“谁、谁要那么做啊!白痴!你根本就是白痴!世界上有哪个护卫骑士会打自己主人的屁股!”
“就是本人古连·乔瑟夫·诺福克。”
他让鞭子发出啪啪的声音。
“你这混帐!我的意思是别对主人动鞭!你这个白痴!公主狂!”
“公主狂……不,这个称号我甘愿承受,当我以护卫骑士的身份名扬天下的时候,我希望被众人称为‘公主狂’……叫我‘公主狂古连’!”
“不需要,我看你先治好你的脑袋吧!”
古连毅然决然地摇摇头。
“挺身纠正主人的错误才是真正的臣子,这一点就算是护卫骑士也一样,所以艾蜜莉殿下!现在!不,是从很久以前开始!您就犯了重大的错误!应该说一切都是错误!”
“你想要否定我的一切吗?混帐!”
“没错,当然要否定!艾蜜莉殿下!不,【铁球公主】艾蜜莉!你可是公主哦!而且还是这个莱凯涅王国的第一公主,以公主等级来说可是超级公主耶!”
“又有新的词汇出来了。”
“而那样的公主殿下……超级公主的公主殿下居然……!那是什么样子!有事没事就‘嘿嘿嘿,萝蒂的胸部真大啊。’,不然就‘呜嘿嘿,肚子饿扁了’,甚至还喊着‘大便!大便!’,开什么玩笑啊!”
“冷静一点,现在的你很不正常哦,而且夹杂了我没说过的话。”
“这叫人怎么冷静得下来!我一直忍耐到您伤势完全康复,不过如今已经到极限了!突破极限了!这正是我的使命!那下流到极点的言行!大跨步走的动作!甚至连表情我都无法原谅!艾蜜莉殿下如果是我的妹妹,屁股早就被我打到通红,现在这时候正在替您敷药了。”
“连事后的治疗都有考虑在内,我应该要佩服你吗?变态骑士。”
“那是理所当然的行为,我所鞭打的是与公主不相衬的污秽恶劣之心,借由鞭打将恶劣思想赶出体外,肉体的伤痕并非我所愿,所以来吧!安心抬起您的屁股吧!”
“……原来如此,好,你等一下。”
艾蜜莉点头后,手伸向系在腰间的皮革腰带。与修女服完全不搭调的腰带作为吊挂武器之用,而那里当然垂挂着她爱用的护身用战锤。
艾蜜莉不疾不徐地挥动战锤,朝古连砸去。
“哇……”
古连不自觉地后退闪避,破风而来的战锤不偏不倚,从方才他头部所在位置呼啸而过。
“切……没中啊,要是我有穿大甲胄你就躲不开了说……”
“您、您做什么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了,所以乖乖让我打死你吧。”
艾蜜莉冰冷的视线瞪着古连,她用战锤重现与古连刚才拉响鞭子时相似的动作,徐徐朝他接近。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不过为了让艾蜜莉您恢复理智,我也不借挥动鞭子,现在就让您见识我被唤作‘再鞭打吧!哥哥’的技术。”
“我确信了!我应该立刻宰了你!”
面对拉响鞭子的古连,艾蜜莉徐徐拉近双方距离。古连打算赌上性命实施公主教育,做好与她一战的心理准备。
“公主殿下,古连大人,午餐准备好了。”
雪莉娜开口的同时,一股芬芳香气从古连的鼻尖通过。
在她们在争吵的期间,雪莉娜一直在默默准备餐点,她堆石做好简易炉灶,在里面烧材起火,灶上放置的铁板上正在烘烤切成薄片的肉干,用铁串刺起排列在炉火旁的面包发出诱人食欲的香气,传入古连的鼻腔。
古连与艾蜜莉一大早就一直坐在车上,他们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
“唔……不愧是雪莉娜。”
她瞪着一样饿的古连,垂下肩膀啐道:
“算了,饭后再杀了你,总之先吃饭啰。”
“哼哼……在让艾蜜莉殿下成为真正的公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绝不!”
“好啦,吃饭了。”
“而且这句话也要扣分,不是吃饭,请您要说用餐。”
“安心吧,饭后我一定会杀了你。”
艾蜜莉在离炉火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雪莉娜已经事先在地面上铺好毛皮,而古连就在她身旁隔了一些距离的地方坐下。
装甲侍女的大甲胄上披着荷叶边围裙,雪莉娜排列餐盘,将烤肉干面包放入盘中,餐盘里还附上起司及葡萄干。
见到艾蜜莉向神进行餐前祈祷,古连与雪莉娜于是随后仿效。
身穿墨色修女服,闭目仰望天空的艾蜜莉只有在这时候才像个修女。古连想起了两个月前的那一天,在礼拜堂见到她的模样。当她在与理加德的战斗中受的伤痊愈、身体可以行动之后,立即恢复了傍晚的祈祷,在只有古连与雪莉娜陪同的礼拜堂中祷告;这些行为古连都看在眼里。
“好!祈祷完毕!开动啰,雪莉娜。”
话才刚说完,艾蜜莉便大口啃起面包,面对瞬间就消失的凄美幻影,古连只能苦笑以对,并且开始用餐。
面包清淡的味道,与肉干浓厚的气味及强烈咸味相当搭配,只要偶尔吃几口起司与葡萄干就不会腻,被分配到的份量马上就消失到胃袋里了。
“嗯,味道真不错。”
旁边的艾蜜莉已经用餐完毕,正拿起水袋喝着水。
“不过雪莉娜,为什么你的料理会这么单调啊。”
艾蜜莉一边说,一边将新的面包与肉加入盘中。
“对不起。”
雪莉娜低头道歉,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改变。
“调味与料理本身并没有问题,不过你这个人就是太没情趣,这个东西跟野战料理差不多吧?”
尽管嘴上抱怨着,艾蜜莉还是啃着面包。
“唉~~要是萝蒂在的话,就可以吃到更美味的东西了吧。”
艾蜜莉无视古连的话,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雪莉娜则是毫不在意地默默开始用餐。
“……你的意思应该是那个吧?古连,你这家伙想要享用美味的萝蒂?”
“噗~~!!”
原本喝到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
“突、突然说什么啊!”
“萝蒂的确很美味,像是搔她痒时、抱住她舔她颈子时、吹气进她耳朵时、把头探进她修女服里面时,这些时候她都会做出理想的反应啊!不行!口水流个不停!”
“请别说些不知羞耻的话,静静地用餐吧。”
“哎呀哎呀,怎么了啊,古连?你脸好红唷。”
艾蜜莉一口吞下面包,然后不怀好意地笑着接近古连。
古连保持距离,而身穿修女服的【铁球公主】则两手一开一合地逼近。
“喂喂,古连,为什么要逃?你希望的话,我们就来玩假扮萝蒂如何?”
“虽然有点在意是我扮萝蒂,还是艾蜜莉殿下扮萝蒂,但是两种我都敬谢不敏。倒是您应该向萝蒂道歉!从这里朝修道院大声地赔不是!”
“哈哈哈!萝蒂,回去之后我会对你做出更刺激的事哦!我已经兴奋起来了!”
一如自己的宣言,艾蜜莉兴奋的声音响彻夏日的原野。
“好好听人说话……!”
古连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在艾蜜莉盛大的呼喊之中,他似乎听到其它人的声音。
古连与艾蜜莉瞪视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而雪莉娜则是手持盾牌站了起来。
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古连方才停下的马车。
古连朝雪莉娜使眼色,和手持盾牌的她一同靠近马车。那声音并不是他们听错,是从盖着盖子的货物柜传来。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只听到从内部敲打盖子的声音。
……是什么时候躲进去的?
货物柜在出发的前一天塞入货物后,就一直盖着盖子,然而由于没有上锁,因此随时都有机会躲进去,这个疏忽让他对现在没穿大甲胄的自己感到焦虑。古连的战斗能力是借由感觉强化型大甲胄强化五感才得以发挥,未穿着铠甲的自己比寻常的士兵还不如。
“我过去。”
雪莉娜率先走去,她架着盾接近货物
柜,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古连虽想站在她的身前,可是现在穿着大甲胄的只有雪莉娜。
如果藏在货物柜里的是敌人,而且万一雪莉娜陷入苦战的话,古连也只能做好觉悟,以肉身应战。
古连像要挥去不安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伸至腰间垂挂的战锤。
“古连大人,可以请您打开盖子吗?”
古连有些迷惑,却还是点了点头。雪莉娜的右手被大型护肩以及厚于其它部位的装甲覆盖,她的右手因为以前战斗所受的伤影响而不能动弹,可以动的左手又握着盾,所以无法打开盖子。
古连与雪莉娜并列而立,然后将手伸向盖子,而雪莉娜则是做好掩护古连的准备。
古连将盖子一口气掀开。
“呀~~!”
一道悲鸣声响起。
古连瞪大眼睛,连凡事都不为所动的雪莉娜也不禁倒抽一口气。
里面的人都是一些熟面孔。
那是萝蒂、海洁儿以及理加德三人。
在行李堆正中间的海洁儿,脸上仍旧挂着和往常同样的友善笑容。
而在她左侧的人是萝蒂,然而看到她的样子,古连的眼睛张得更大了。
萝蒂全身被捆绑住,而且是特别强调胸、腰甚至双腿之间的猥亵绑法。宽松的修女服紧贴着被束缚住的胸口,让双峰更为明显;口咬的布条之下传出细微的娇喘;为了呼吸而从鼻子呼出的气息,与红润的脸颊相乘之下更是淫靡。
古连面红耳赤,忍不住移开了视线,这时他看到在海洁儿右侧的理加德。
他的脸上有个不知是谁留下的巴掌痕迹,不过在他脸上还有个更显眼的东西。
从小一起长大、已经熟到不能再熟的理加德脸上戴着金色面具。或许是用真金做成的吧,在格外闪闪发亮的假面之下,可以看到他的嘴唇浮出笑容。
“……你在做什么?理加德。”
总面言之,古连向最容易开口的人探问原委。
“哇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呢?古连,我和名叫理加德的美少年一点关系都没有喔。”
“原来如此,那么你是哪位?”
“人称我金面人!如你所见,是戴着金色面具的美少年,真正的身份没人知道。”
“我有问题,金面人先生,理加德那家伙昨天说不会跟来,那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呢?”
“你的话真是矛盾啊,我不是理加德,而是金面人,所以就算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
“别闹了,理加德,你难道不知道跟着来会怎么样吗?”
“当然知道。”
他粗鲁地挥开古连的手。
“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吧?如果想要万无一失,当然由我自己亲手带路比较好啰。可是要是我说出来,你一定不肯答应吧?所以我才会那样说嘛。”
“你啊……!”
古连好不容易才忍下想痛揍他的冲动。理加德说的没错,归根究底来说,就算事先想定各种状况做好指示与安排,但若是理加德不在,就不能低调地展开行动。只见可笑假面下的理加德得意地说道:
“以上是美少年理加德的发言,我的身份是金面人,所以对此不负责任哦。”
他金面人的言行本来就充满矛盾,但是就算针对这一点加以指摘也没什么意义,因此古连一句话也不说,只能紧握拳头。
瞪视他的眼睛注意到在可笑假面之下,有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
“……金面人,那是什么?怎么看都像是巴掌痕迹。”
“不愧是古连大人,注意到的地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海洁儿敬佩地说道。
“那个掌痕出自我的手,刚才兴奋的金面人意图不轨,因此我狠狠教训了他一下。”
海洁儿一边说,手一边大大地挥了一下。
“呵呵,就因为是金色,所以才会无法抵抗你的魅力啊。古连,你应该能明白吧?”
“完全不懂,别废话,好好辩解吧!不,在那之前……”
古连的视线回到刚才一直故意回避的萝蒂身上。
对于被以猥亵方式捆绑的萝蒂,古连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总之他尽可能不看被强调的胸与腰,以及从修女服的衣摆隐约可见的大腿,替萝蒂解开了咬在口中的布条。
“噗、噗哈……”
终于得以自由呼吸的萝蒂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稍微咳嗽了一下。
“你没事吧?萝蒂小姐。”
“是、是的,谢谢您,古连大人……”
她露出安心的表情向古连鞠躬。
“不会……可是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萝蒂小姐。”
古连一边说,一边瞪向可能是罪魁祸首的理加德与海洁儿。
“哇哈哈哈,为什么要看我呢?我实在不能理解啊。”
“咻~~咻~~”
理加德看起来就非常可疑,海洁儿则是吹着口哨却吹不响。
“萝蒂小姐,告诉我吧,这些人没救了。”
“啊,可是……我……”
“没关系的,萝蒂,全部……全部说出来吧!”
“……海洁儿!”
萝蒂的声音很低沉,海洁儿难得看到她发怒的样子,吓得躲到理加德身后。
“那么……发生什么事了呢?萝蒂。”
“啊……那个……我也不太清楚。昨天我和海洁儿说话的时候,戴着假面的理加德突然出现,然后我就被绑住了……”
“果然是你!”
“等等,古连,我不是理加德,是金面人啊。”
总之这次古连先揍了理加德让他闭嘴,然后抱起遭捆绑而动弹不得的萝蒂。
“她的体重比想像中来得轻,而且鼻尖飘来甜美的香气,古连大人的胸口不禁怦通怦通地跳了起来。”
海洁儿轻声细语地说着。
“海、海洁儿!不要乱说!”
“……算了,海洁儿你自己下来吧。”
尽管古连说得很冷淡,实际上萝蒂的身体真的比想像中还轻。甜美的香气从鼻尖掠过,他胸中暗自鼓动,红着脸将萝蒂抱下地面。
在确认过海洁儿也下车后,古连在金面人还没出来之前,就将货物柜的盖子盖上。
“……好痛……喂、喂!古连!古连!等等!”
从沉重的声响听来,似乎是理加德撞到头了,不过古连一点也不在意。
随后他切断萝蒂身上的绳子,解开她的束缚,然后立刻将货物柜仔细捆绑,让理加德无法从内侧打开。虽然听到内部传出敲打盖子的声响,但是这次既然知道声音是谁发出的,就不用去理他了。
“再见了,金面人,谢谢你过去的照顾,金面人。”
古连道别之后便转过身,背对仍旧发出吵杂声的货物柜。
萝蒂坐在地上起不来,似乎是因为被绑太久而四肢僵硬,于是古连对她伸出手。
“对、对不起。”
“不,你还好吧?萝蒂小姐。”
萝蒂平复紊乱的呼吸后点点头,她低垂的眼睛被刘海遮住看不见,不过脸颊可以看得出有些泛红,方才握住的手有些冰冷又很柔软。古连感到一股血液冲上头脑,于是赶紧摇摇头驱除那种感觉。
接着他瞪向在一旁吹口哨,故作事不关己貌的海洁儿。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海洁儿。”
“咻、咻~~”
海洁儿口哨吹得很差,声音根本出不来。
“没听到声音啊,海洁儿。回答我的问题,理加……不,叫金面人就好,那小子跟来我还勉强能够理解,可是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萝蒂小姐又为什么会被绑住?”
“因为爱!”
海洁儿回过头,指着古连的鼻子说道。
“莫名其妙!而且那个……该怎么说,那样猥亵的绑法……这件事该不会和艾蜜莉殿下有关吧?”
“咻、咻~~”
“我就说没声音了!再说你知道什么对吧?艾蜜莉殿下!不,应该说你清楚得很吧!艾蜜莉!”
“我不是说过不准直呼我的名讳吗?臭小鬼。”
艾蜜莉哼了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不看古连的眼睛而仰望天空。
“不,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里,天才如我,竟然没有发现呀。”
“我开始厌恶最近越来越能猜出艾蜜莉殿下愚蠢行为的自己了!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是艾蜜莉殿下搞的鬼吧!”
“别吼了,古连。听好啰,仔细聆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有好处的喔,把耳朵挖干净听吧。”
“现在的发言,5佩辛。”
“吵死了,变态,乖乖听我说!首先,有萝蒂与海洁儿在,刚才的烦恼就解决了。”
“烦恼?”
面对古连的疑问,艾蜜莉用拇指指着已经熄火的炉灶说道:
“也就是食物的美味可以得到保障!”
“啊~~原来如此。”
萝蒂在艾蜜莉修道院中负责掌管艾蜜莉的饮食,而古连身为护卫骑士,餐点也是由她做的。修道
院的饮食奉行简朴,基本上可以说都是粗茶淡饭,然而尽管是使用简单的食材,萝蒂的料理却非常美味。说到料理,古连不管在品尝还是厨艺方面都是外行人,但他也能够清楚体会到她的厨艺不是其它修女可以相比。
“而且你也可以享用美味的萝蒂!”
“我、我不会!”
萝蒂的手用力反握回来,他的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嘿嘿嘿,脸红了吧。我的护卫骑士居然是这么好色的男人,我感到自己处境危险了!”
艾蜜莉握拳的手向天挥起。
“我、我不色!我是清白的!”
古连赶紧放开萝蒂的手。
“再说问题不在那里!您难道忘了我们现在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哪里吗?”
“喂喂,你这混帐,小看我的智商可是会被劈成两半哦。”
艾蜜莉的视线移往古连的下腹部。
“就算被劈成两半也请您理解,这趟旅程是很危险的。”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之所以带萝蒂她们去,就是因为……”
艾蜜莉说到一半视线飘向别处,古连不自觉地跟着望去。
从刚才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雪莉娜坐在火堆旁,她将盾牌插在地面上,拔起铁串,静静将烤好的面包及肉干送进嘴里,一瞬间两份多的食物几乎都消失了。
“……啊~~雪莉娜,那个啊……我不是说你做的饭菜不好吃喔。”
“不要紧,食材准备得很充裕,午餐可以重新做。我现在就收拾干净,之后就交给萝蒂了。”
她将最后一片面包放入口中,喝水将其吞落腹中。
“真是抱歉,我没有注意到萝蒂也在。”
只见她扛起盾,将铁串收成一束,然后起身将东西收下。
艾蜜莉望着她的背影,手按额头苦笑道:
“糟糕,惹她生气了。”
“她生气了吗?”
古连看着雪莉娜离去的背影,她的表情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因为雪莉娜就算生气,脸色也不会改变嘛。”
“这显然是您说得太过份了,就算只是开玩笑也不能这样。话说回来,瞒着我带萝蒂她们来这件事,也让我感到很生气。”
“放心吧,你生不生气我可不管,你生气我也生气。”
“真差劲啊。”
“啰嗦,公主狂!总之我要去向雪莉娜道歉,她发起怒来就算是我也会怕呀。”
艾蜜莉指着雪莉娜的背影说道。或许是听了艾蜜莉的话,总觉得她的背影好像真的与平常有些不同。
“萝蒂就在这段期间做好你们自己的食物吧,不需要准备我们的份。”
说完也不等回答,艾蜜莉便走到雪莉娜身边。
“艾蜜莉殿下,话还没……”
“待会儿再说,你先告诉萝蒂食材放哪。”
艾蜜莉丝毫不打算听他说话,古连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叹气。
随后他发现身旁的萝蒂正微笑着。
“居然有这么过份的公主殿下……”
“我觉得她是好人。”
萝蒂简短地说道。
“我不觉得她是坏人,不过她贵为公主,有许多地方实在不能原谅,日后一定要好好管教一番。”
古连咬牙切齿道。
“算了,总之现在先用餐吧,从早上被绑到现在,你肚子也饿了吧?”
“有一点……”
萝蒂羞怯地低下了头。
“‘那我来喂你吧~’古连大人如此说道。”
“不要擅自决定我说的话,总之我先带你到食材存放的地方。”
古连带她走到艾蜜莉的马车,一般日常使用的用品都放在这辆的货物柜。
“啊……好棒。”
萝蒂看到里面堆放的食材,顿时眼睛为之一亮。这些食材都是为了能够长时间保存而准备的,调味或许有些单调,不过却比修道院的饭菜豪华。
“有这些就可以做很多料理了!谢谢您!”
萝蒂露出发自内心欢喜的笑容。
“不,呃……你加油吧。”
古连搔了搔脸颊。其实这么危险的旅行她竟然跟过来,古连很想叱责她一番,然而见到她看到食物后高兴的模样,那些话就都说不出口了。想要把这股怒气发泄在艾蜜莉身上,却看到她正在拼命安抚雪莉娜,古连无法判断雪莉娜有没有生气,也不好打扰她们。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只好接过萝蒂捧着的一半食材,帮她搬运食材。
……之后再说吧。
他将些许的不安先摆到一边,对萝蒂报以微笑。
从古连的马车传来金面人的哀号与敲击盖子的声音,然而没有一个人去管他,当然古连也是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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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静在暗夜的森林中,只见柴火爆裂、火花飞散,火光照射在古连大甲胄的表面,将它染成红色。
古连戴着头盔,护手装备的是与小型盾牌完全一体化的盾刀。他以全副武装的装扮倚着树干席地而坐,就在他的身旁近处搭设着帐篷,艾蜜莉等人正在里面休息。
古连经过强化的听觉可以捕捉周遭一切的声响,帐篷中可以听到艾蜜莉等人的呼吸声,有时还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小动物在林间奔跑的声音、夜间飞行的鸟声音、吹过草丛的风声,这些他都要仔细分辨。
古连接替白天的雪莉娜,担任夜间晚的护卫,预计到早上将驾驶马车的工作交接给理加德后,他就可以休息了。
而说到理加德,还是戴着金色面具,隔着营火靠着树安眠。“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不是吗?”侧脸装酷发出如此豪语的金面人先生,如今正熟睡到流口水。
“还是老样子……光说不练的没用家伙。”
嘴上这么说,古连还是为他盖上毛毯,然后回到原位坐下。
虽然是夏季,到了晚上还是会冷,古连感受着夜晚的寒气,凝视着黑暗的夜晚,强化过的视觉甚至能在黑暗中视物。
这时帐篷内有人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艾蜜莉正爬出帐篷。
或许是刚睡醒的关系,蓝色眼眸看起来比平常昏沉,她穿着睡衣披着披风,坐在古连身旁突出的树根上。
“我口渴了。”
她睡眼惺忪地说着,然后将水壶放在火上烤,等水沸腾后自己倒了杯茶。
“也给你一杯。”
她将两杯茶的其中一杯递给古连,自己则两手捧着一杯。
“谢谢您。”
古连道谢艾蜜莉也不响应,只是睡眼未开地将手中的茶吹凉。她喝了一口,或许还太烫,她又吹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始喝茶。
古连也啜了一口茶,味道与香味都与平常相同,不过很不可思议地,喝过之后感觉白天的疲劳似乎消除了一些。
他看看旁边,艾蜜莉还在缓缓喝着茶,偶尔会从唇间吐出气息。或许是终于清醒了吧,她的眼睛恢复对焦,然而胸前敞开的睡衣,让她散发出与穿修女服或大甲胄时不同的气氛。
感官经过大甲胄强化的古连能够清楚感受到,这时醒着的只有自己与艾蜜莉而已。
平常总是咄咄逼人的艾蜜莉,现在却是毫无防备,他突然涌上一股难为情的感觉。为了挥去那样的感觉,古连一口气将茶饮尽。
“古连。”
艾蜜莉突然开口,她并没有看着古连,而是注视着火堆另一头的暗夜,侧脸与两个月前的那一晚、她一个人站在塔上时同样严峻。
“你觉得我做的事很鲁莽吗?”
“艾蜜莉殿下……”
艾蜜莉的声音似乎没有平常的自信,可是就算感官能力得到强化,古连仍不明白那究竟代表什么意义。
“呃……因为我自己也很鲁莽……”
他说完自己也不禁苦笑。
“所以我也没什么资格评论,即使如此,这次的事我觉得还是太乱来了。”
古连说到这里停住,艾蜜莉却不发一语,只是望着远方,古连不知道她是专心在听自己说话,还是无视自己,不过古连还是继续说:
“为了杀死艾蜜莉殿下……父亲他……诺福克公爵乔瑟夫是不择手段的。”
两个月前的战斗在古连脑海闪过,痛哭失声的萝蒂与消瘦的艾蜜莉,还有在黑暗中奔跑的亡灵,以及身穿黑色大甲胄的理加德。只要稍微出了一点差错,那么不管是眼前熟睡的理加德,还是坐在身旁的艾蜜莉,他都会失去。
而且在更早以前,艾蜜莉心爱的臣子几乎都丧生了,凶案可以说全都是古连的亲生父亲,诺福克公爵乔瑟夫所指使的。得知理加德是亡灵骑士之后,令他不得不相信那些事实。
“所以闯入他的根据地将会十分危险,虽然应该不会……不过您该不会是打算豁出去吧?”
古连终于将一直担心的事说出口。
艾蜜莉并未回答,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当杯子靠上嘴唇,才知道茶在他们谈话期间已经冷掉了。
“被你说鲁莽会让人多么火大,我已经很明白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艾蜜莉不悦地说
完此话,接着搁下杯子起身。
“剩下的你喝吧。”
“艾蜜莉殿下……”
艾蜜莉的微笑转变成嘴角上扬的狂傲笑容,那样的表情让古连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直到刚才为止,甚至让人觉得柔弱的艾蜜莉已经消失了,现在在这里的是如往常般桀傲不逊的【铁球公主】。
“谁会豁出去啊?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自己,这我可是很有自信的喔。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鲁莽,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她俯视坐着的古连,斩钉截铁般地说道。
“所以你要保护我,护卫骑士古连·乔瑟夫·诺福克。”
艾蜜莉朝他伸出了手。
在短暂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古连在她的面前跪下,并且脱下头盔执起她的手。
然后在洁白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尽管她的手平常总是挥着铁球,受过锻炼,仍然既温暖又柔软。
随后古连将手放开。
“依照你的个性,一定也很担心萝蒂她们的安危吧?”
“嗯……是的。”
艾蜜莉的蓝色瞳眸仿佛要将他吞噬般,他无法说谎,只能诚实回答。
“在进入诺福克公爵的根据地鲁鲁杰之前会将他们留下,陪同我去的只有你和雪莉娜,还有负责接应的理加德。”
披在身上的披风一翻,艾蜜莉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要睡了。”
只说了这句话便迈步离开。
“晚安。”
艾蜜莉既不答话也不回头。
走到帐篷前,她停下脚步。
“不过话说回来,笨蛋把笨蛋传染给别人,真是有够恶劣。”
自言自语地说完这句话后,她不等古连回答便消失在帐篷内。
古连呆呆地望着艾蜜莉刚才待的地方,直到听到柴火爆裂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他将头盔戴好,再一次靠着树干望向夜晚的黑暗。
“……笨蛋是在说我吗?”
尽管觉得难以释怀,不过比这件事更让他在意的,是刚才亲吻手背的唇隐隐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