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的信号就是响彻云霄的角笛与钟声,紧接在后的是无数箭矢的破风声。
半岛军前卫的数百名弓兵一齐放箭,他们击放的是由五人拉动的巨弩,造来贯穿城壁、射杀重骑士的巨大箭矢,随着破风声响在天空飞翔。
而诺福克军也以同样的装备配置弩兵,朝敌人射出箭矢。
几乎同时放出的箭矢就在刚升起的太阳映照下,在空中交错后往双方的阵营落下。
两军就此展开战斗。
随后粗细长度有如长枪般的箭矢飞来自军阵营,古连眼见其贯穿士兵的身体,喷出的血雾落在护手之上。
箭矢如雨般落下,地上有个缺了头的尸体倒着,也有手臂遭射断的士兵在打滚。
转眼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就让古连感到晕眩。
这时一枝箭朝着古连飞来,受到强化的感觉已经完全捕捉到它的轨道。
古连瞬间用与护手一体化的小型盾化解,将其抛向身后,而那枝箭刺在一名士兵脚边,使他发出悲鸣。
两军所放出的箭对士兵造成不少损害,但就古连所见,诺福克军的重骑士没有一人伤亡,而敌人想必也是同样,弓箭只不过是牵制而已。
对于落下的箭,重骑士们或是击落、或是以盾牌防御,同时发出了呐喊:
“突击!!”
两军开始有了动作,只见弩兵退至后方,然后以重骑士为中心,数十名士兵所拱卫的数个部队一起向前进击。
而古连也待在其中一个部队里,他的身旁分别是莱欧内尔与理加德,四周又有士兵们团团护卫。
甲胄反射着阳光,两支钢铁大军怒吼着朝敌人前进,那看起来就像灰色的波涛涌上草原席卷而来,敌阵中可见盾与水仙的军旗飘扬,那是半岛派之首的雷克塞德侯爵家的家徽。
双方的距离缩短,诺福克军打头阵的是前来参战的萨马兰多子爵的军队,在他们稍微后方之处,是古连所处的诺福克军本队,我方诸侯所率领的部队则在两翼展开。
两军的武装都展露出凶恶的形相,以铁补强过的粗木,再装上车轮所组成的小型破城锤【蹂躏锤】被十人推动;另外有两名骑兵中间提着如钉子般的粗木——【大骑枪】奔驰而来。那些东西发出地鸣声响逼近,净是一般对重骑士用的装备。而就像被拖拉、操作那些武器的士兵们保护一般,在集团的中心里皆有负责指挥的重骑士。
铁与铁的交击声激烈响起,破城锤在发出巨大声响后粉碎,诺福克军的先锋萨马兰多子爵军与半岛军的先锋接触了。
【蹂躏锤】从正面彼此冲突,火花与铁片四处飞散,互相压迫着将士兵都卷入、压扁并且严重破坏,这时从诺福克军阵中奔出挂着粗木【大骑枪】的骑兵,将数名士兵一同撞飞;而它所刺向的,则是率领半岛军部队的重骑士,即便是重骑士,受到尖锐又有钢铁补强过的粗木一击也会没命,可是重骑士却毫不犹豫地握紧战锤打了下去。
粗木瞬间粉碎,骑兵也因拉扯而翻倒,眼看就要遭敌军【蹂躏锤】所撕裂,不过就在【蹂躏锤】快要刺出时,也被诺福克的重骑士轻易粉碎。
想要用笨重的武器捕捉动作敏捷的重骑士,可说是难如登天,但只要命中就能够杀死重骑士,挟带压倒性的破坏力,保护重骑士并找寻机会击杀对方重骑士,具备攻击力的人墙,那就是一般兵在战场上所扮演的角色,这点古连也非常清楚。
“陷入泥沼战啊……”
理加德喃喃道。
两军交战的前线化作哀鸿遍野的人间炼狱。
诺福克军与半岛军一次又一次冲突,战线逐渐从前锋的萨马兰多子爵军,延伸到诺福克军本队,不断推进的敌人已经逼近古连等人眼前,小型破城锤【蹂躏锤】的车轮发出声响,【大骑枪】的骑兵则是大声咆哮着突进而来。
相对于此,包含古连部队的诺福克本队则陆续准备迎击。
本队并没有配备对重骑士用的巨大武装,他们所装备的只是普通的枪,由于具有长大的柄,因此长度确实更胜对重骑士武器,不过却都细得跟竹竿一样。当然,既然是每名士兵都手持一支,在数量上是压倒性的多于【蹂躏锤】。水平持枪,将枪刺出,与重骑士一同前进的部队看起来就像刺猬一般。
可是那些不过是无法伤及重骑士大甲胄的贫弱武器而已,木制的柄对重骑士而言,要空手打断根本是轻而易举,虽然在武器数量上胜过敌人,但是靠那样的东西是不可能打赢重骑士的,而且也没有为对抗笨重的对重骑士武装而确保机动力。
“诺福克的战斗……乔瑟夫老爷的战斗方式与其它诸侯可说是截然不同。”
或许是看出古连的不安,并列在他身旁扛着战斧的莱欧内尔如此说道。
“怎么说?”
“请看。”
尽管率领围绕在侧保护自己部队的士兵们前进,莱欧内尔的目光并没有离开逼近而来的敌人。
“突刺!!”
莱欧内尔呐喊道。
“突刺!刺死他们!”
“别让敌人接近!贯穿他们!”
与敌军接触后,本队重骑士所发出的号令有如相互共鸣般,朝战场传递过去。
敌军的【蹂躏锤】车轴发出声响不断接近,而【大骑枪】也嘶吼着突进而来,诺福克本队则是将长枪水平刺向他们。
只听到惨叫声响起。
这场冲突的结果却是一面倒的情况。
推动【蹂躏锤】的士兵们被卷入至突出的枪壁之中,全身像刺猬般被刺死,这些长枪用于重骑士虽然不免过于贫弱,不过若是换成普通甲胄却已足以贯穿,另外想从侧面迂回的【大骑枪】的骑兵,也被突然出现的长枪捕捉到,瞬间连同马匹被刺得满身窟窿而倒下。
不只是莱欧内尔的部队如此,诺福克本队其它的部队也是相同的情况,长枪单方面地将对重骑士装备的敌兵不断打倒。
“诺福克的枪比【蹂躏锤】或【大骑枪】都还要长。”
莱欧内尔说完这句话便策马奔驰。
因长枪的一击而失去操纵者,破城锤【蹂躏锤】只是凭余劲而滚动,此时又受莱欧内尔的战斧一击而横倒下去,他一面斩杀残存的敌人,一面前进着。
眼前就是率领敌方部队的重骑士。
【蹂躏锤】和【大骑枪】为了保护敌方重骑士自左右赶来,却又再度遭遇长枪所形成的墙壁,枪壁就在敌人的惨叫声中染红。
在枪壁的左右护卫之下,莱欧内尔从正面朝敌人重骑士突击。
“士兵在战场上的功用就是保护重骑士侧面,打开通往敌人的道路。”
古连口中念出以前学过的战争常理。
只见莱欧内尔跳入敌阵部队的中心,以战斧挡开敌人重骑士的一击,再用巨大的战斧砍进敌人肩口,护肩的装甲碎裂,胸甲扭曲飞出,敌人的武器从几乎快断掉的手中落下,这时覆盖着钢铁的豪腕又对方颜面揍去。
随即头盔便扭曲变形,敌人的重骑士全身无力地倒下,很明显的不用看也知道,他已经死亡了。
“唯有重骑士能够打倒重骑士……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理加德眺望战场,感佩地说道。
诺福克的本队陆续击破半岛军。
并排刺出的长枪突破了半岛军的士兵,再由重骑士一击将率领他们的重骑士击杀,失去身为指挥官的重骑士,敌方部队只能四处逃散,遭受到被蹂躏的命运。
当然,诺福克军也有出现死伤者,或许被失去操纵者的【蹂躏锤】辗过,或是遭受敌方重骑士的一击,有许多士兵也因此而死去。
即使如此,若是论损害还是半岛军压倒性地占大多数,而诺福克军已经开始逐渐占有优势了。
“一对一能够胜过诺福克重骑士的人并不多。”
莱欧内尔一边以长枪与自己的战斧粉碎敌人后续部队,一边如此说道。
保护的士兵被敌人用枪突破,遭受孤立的敌人重骑士为打破这情况,策马向莱欧内尔挑战,他的手似乎比划着打出某种手势。
配合他的手势,左右的敌方部队也有了动作,那是以正面的部队为诱饵,从左右夹击莱欧内尔部队,由三个部队所组成的同时攻击。
“莱欧内尔!是夹击!”
为了突击莱欧内尔部队的侧面,左右两部队将【蹂躏锤】的箭头转了过来。
“左右展开!挡住!”
莱欧内尔视线紧盯着正面逼近的重骑士同时叫道。
枪兵立刻做出反应,将原本指向前方的枪头转向左右,如此便防范了其它部队的接近,正面的重骑士看起来似乎颇感狼狈,他只好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冲到莱欧内尔面前,挥动战锤击打下去。
而莱欧内尔也回以战斧与敌人重骑士的战锤交击,厚实的斧刃嵌入铁块之中,轻易地便将战锤连同重骑士的身体一分为二。
“诺福克的长枪是为了让精强的诺福克重骑士进行一对一战斗所创的战术。”
身上淋着敌人喷出的鲜血,莱欧内尔将视线移到下一个敌人身上。
这时挡
住左右敌方部队的枪壁也杀死敌兵,再度打开了道路,左右开启的道路前方,可见率领部队的重骑士身影。
“左边拜托您了。”
莱欧内尔仅留下这句话,便策马冲入右边的枪壁之中。
“左边?”
古连一瞬间无法理解他的话。
“古连!你是来做什么的!”
理加德的话让古连回过神来,原本追着莱欧内尔背影的目光转而往左边移去,和他冲进的右侧相同,左侧长枪也杀开了一条道路,然而枪壁却在破坏与悲鸣声中逐渐崩毁,手握长柄战斧的敌方重骑士正策马迫近而来。
染血的长柄战斧划出一道巨大弧线朝古连挥落。
“唔……!?”
他以受过强化的感觉看穿敌人的动作,用斧枪化解了挥落而来的战斧,尽管由于反应稍迟让手腕受到冲击,他还是强行忍住。敌人就在马上,以失去平衡的姿势与古连交错,在那一瞬间,古连右边的盾刀刺进头盔之下。
只听到一声响亮的空气外泄声过后,鲜血从颈子处喷出,重骑士摔落在地上。
……我杀了他!?
他很清楚在战场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切开皮肉的感触明确地从手臂传了过来。
“古连!小心!”
里加德的警告让古连回过神来。
他望向马蹄声响处,挂着粗木的骑兵正从侧面突击而来。那是装备【大骑枪】的骑兵,想必是绕过长枪防壁迂回而来的吧,激动的骑手似乎叫着某人的名字,或许就是古连刚才打倒的重骑士的名字吧。
距离太过接近而无法闪避,在马上也没有可以格挡的武器。
就在他觉悟会被直接击中时,从后方射来的箭命中那名骑手的胸口,随后无数的长枪朝着马匹连环刺出,马匹翻倒,长枪折断,虽有士兵受到波及,古连却是毫发无伤。
“你要振作点啊,要是没有你当肉盾,我真的会打从心底感到困扰。”
理加德赶过来敲了他的头盔,刚才射箭的人应该就是理加德吧。
“……啊、是啊,抱歉。”
古连摇摇头挥去迷惘。
这时击毙敌人重骑士的莱欧内尔回来了,他也是毫发无伤。
战斗就在诺福克军优势的情况下进行着,比起对重骑士武装互击,陷入泥沼战的诸侯军,以长枪为中心的诺福克本队则确实地一边打倒敌方重骑士,一边不断向前进攻。
“进攻!”
先将负伤者送至后方,再经过重新编整之后,古连的部队在莱欧内尔的号令之下再度开始前进了。
就算战况处于优势,半岛军还是在数量上占优势。
只见部队又再次与敌军冲突。
由长枪突破敌人,再由莱欧内尔粉碎敌方重骑士,有时会有敌人穿越枪阵而来,则由古连将其突刺斩杀。尽管古连缺乏身为重骑士的力量,但斧枪还是可以将敌兵的铠甲如纸片般轻易撕裂贯穿。
浓厚的鲜血气味与刺耳的惨叫声,让古连面罩下的表情扭曲变形。
他注意到莱欧内尔一面保护自己一面战斗,敌方重骑士几乎无法接近古连,在那之前就遭遇莱欧内尔而被杀,只有像方才那样受到不同方向而来的攻击时,莱欧内尔才会要求古连迎击,刻意将一方敌人交给古连,或许还比同时应付两人要更容易保护古连。
在刺杀了第二名重骑士之后,古连激烈地喘着气,对于时间的感觉已经逐渐麻痹,他咬紧牙关,拼命将朝他而来的敌人打倒。莱欧内尔队虽然陆续击破敌人重骑士,但也多少付出了牺牲,长枪折断,负伤的士兵接连倒下。
此时左近有弓弦声响起,就在古连侧面的死角处,理加德和他背贴背站着。
他也同样呼息紊乱,或许是为了通风透气,他将面罩拉起,汗水从他脸颊流下,红发紧贴着额头,铠甲被染成红色,披风则是开了几个洞,锁子甲也有数处破损,染在铠甲上的鲜血中或许也夹杂了他自身的血。
“理加德!你没事吧?”
“别管我了!掩护你很辛苦,拜托你集中注意力!”
只见他从箭筒中抽出箭,以迅捷的动作搭弓射箭,推动【蹂躏锤】的士兵随即头部中箭倒下,激战之中,莱欧内尔队的长枪兵数量逐渐减少,尽管统御并没有崩溃,防守却已开始出现漏洞,会招来敌人的攻击。可能是看见缝隙绕了过来吧,【蹂躏锤】的对面出现敌方重骑士的身影。
就算一名敌兵被打倒,【蹂躏锤】的突击也没有停止。
理加德踢马腹冲了过去,他抛开弓拔出战锤敲下,士兵虽然被他打倒,那名重骑士却朝着理加德策马奔来。
“理加德!那家伙让我来!”
即使他亲身体验过理加德的强悍,但是如今没有大甲胄,古连并不觉得他能够与重骑士相抗衡。
“笨蛋!别过来!古连!”
古连不顾制止向敌方重骑士突击,枪兵这时正朝别的方向展开而无法掩护。
然而若是遭到这个方向的攻击,到时不只是理加德,可能连莱欧内尔队也将溃灭。
而毫无损伤的【蹂躏锤】则是朝对敌方重骑士突击的古连刺来,古连让马跃起以最小动作闪避,同时挥动斧枪砍断敌兵首级,再朝重骑士前进。他绕过敌人的防守,将斧枪朝面罩刺了下去,顿时钢铁碎裂,贯穿头盖骨的触感从覆盖在护手下的指尖传来。
就在目睹重骑士倒下的时候,理加德也赶了过来。
“别乱来啊。”
他说话时的表情分不出是吃惊还是松了一口气,他可能原本想掩护古连吧。他的手上还握着那个小袋子,古连没有余力回话,只能姑且摇头回答他,然后与莱欧内尔会合。
敌方的前线崩溃,正在缓缓后退之中,而莱欧内尔队则是向前进,古连也趁这段期间慢慢调整好呼吸。
此刻诺福克军已经完全压过了半岛军,半岛军的前线开始崩坏。
“诺福克军并不只是兵力多而已。”
莱欧内尔注视着前方如此说道,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
“与乔瑟夫老爷一同经历内战的勇者,以及继承他们技巧的人都在这里。”
他少见地变得多话。
“只要制造出一对一的状况,诺福克的重骑士就绝不会输,这就是诺福克的重骑士。”
“重骑士的战斗,并不是取决于数量。”
这句老调重弹的话显得更加有份量了,过去古连的师父【盾】之麻地亚斯也充份体现了这句话。
“正是如此。”
莱欧内尔点头同意,感觉他似乎颇为喜悦。
“就是现在!进攻!”
“突击!突击!”
半岛军逐渐崩坏,诺福克军则是继续削减其兵力。既然是正面对战,诺福克军所受的损害自然也不少,有的重骑士在疲劳而动作迟钝时被击杀,而长枪的战法也并非完美无缺,有的部队就像刚才的莱欧内尔对遭到侧面突击而崩毁,也有重骑士在倒地时,受到士兵们的集中攻击而化成一堆铁与肉。
然而目前战场上的呼喊声,仍以诺福克军的欢呼占了大多数。
失去重骑士的部队只能后退,诺福克军追击抛下对重骑士武器逃窜的士兵。或许是想要争取时间以重整态势吧,有些敌人的部队拼死突击而来,而诺福克军则是毫不留情地将其包围歼灭。
……我们会赢。
就在古连心中这个想法快要成为现实的时候,战场的正中央突然响起如野兽般的咆哮。
古连继续进军,一面以斧枪砍杀敌兵,一面朝那个方向望去。
古连惊讶地睁大了面罩下的双眼。
他目睹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最初古连见到的是在敌我交杂的战场中心有某样物体飞起,一个有着如马尾般装饰的头盔飞舞在空中,晴朗无云的天空洒下一阵血雨。
当古连认出那是被斩飞的重骑士首级时,瞬间又有一个巨大身影,仿佛追赶那首级般飞跃起来。
背对不知何时已高挂天空的太阳,飞舞在空中的是一名重骑士,古连受到强化的眼睛可以清楚看见对方的模样。
他身上的大甲胄看起来与古连同样,也是薄化装甲、重视机动性的类型,只不过似乎只有那双臂的装甲打造得特别浑厚,握住武器的手看起来显得异常巨大。他的双手左右各自紧握着一把斧枪,比古连所持有的还要长且粗,其前端已染成红黑色,证明他已经斩杀过数名敌人了。
他飘飞的披风十分醒目,或许是直接使用毛皮制作而成的,还残留在上面的手脚、头等部份正无力摆动着。
而那拉起面罩的头盔,似乎也是仿照什么动物而做成,面罩下那露出犬齿的笑容,以及刻画在左胸上的盾及五株水仙,都是古连曾经见过的。
“艾尔尼斯特·爱鲁玛·雷克塞德……”
那是在王宫见过的雷克塞德侯爵主子,被人以【猿猴骑士】的异名所蔑称的男人。
“我踩死你们!你们这群杂碎!!”
他将右边的斧枪挟在腋下,贯注全身体重落下,他的枪尖准确地贯穿了位于
正下方的重骑士的头颅,想阻止从正上方而来的奇袭根本是无计可施。
艾尔尼斯特在拔起斧枪的同时起跑。
“不!不可能吧……”
理加德大声惊叫。
艾尔尼斯特飞了起来。
正确说来,是像在天上奔跑一般,他跑在战斗中的士兵及重骑士的头顶之上,挥舞斧枪通过之后,鲜血喷出、首级飞起、头被踩碎的士兵们接连倒下。
艾尔尼斯特以诺福克军的士兵及重骑士,有时甚至连自军的士兵也当成踏板,借此四处奔走跑跳,发出浓厚辉铁之光的是双手部份,但那敏捷的动作却不可能与强化腕力有关。
虽然长枪刺向从空中而来的敌人,可是艾尔尼斯特已消失了踪影,不管是【蹂躏锤】还是【大骑枪】,根本就碰不到在战场上来回纵横的艾尔尼斯特。
他以手臂挥开、折断长枪,用力挥下斧枪,然后以深深插入士兵肩口的斧枪为支点,艾尔尼斯特的身体又飞跃在空中;正如同他【猿猴骑士】的异名,他身体穿着沉重的甲胄还能身轻如燕地在空中腾跃,这时艾尔尼斯特落下的地点站着一名诺福克重骑士。
“危险!”
即使想通知他危险,距离也太过遥远,当重骑士察觉空中有人接近而抬起头来的瞬间,护胸就已经被打碎了。
“……不行。”
莱欧内尔呻吟道。
艾尔尼斯特则是发出狂笑,并且吼叫着把士兵们当成踏板在空中奔驰,横越整个战场,凡他所到之处,士兵皆陆续被踩死,重骑士也无法抵抗奇袭,接连遭击毙。
斧枪上的血沫就像拉出一条线似地飞溅,铁与肉的挤压声就如同他的脚步声。【猿猴骑士】不停地飞奔,虽然也有重骑士能够挡下他的攻击,可是艾尔尼斯特在遭受反击前就已逃走,在敌我双方交错杂处的战场之中,就连脚力强化型的大甲胄也无法追击他。
“那家伙专挑重骑士下手!”
莱欧内尔将感受到危机感表露在外。
而古连也注意到他所感受到的危机感——来自艾尔尼斯特的威胁。
在此之前,诺福克军利用长枪士兵制造出一对一的状况,借由削减对方重骑士而让战况处于优势,如今艾尔尼斯特也是以单骑进行着相同战法。
遭受奔驰于空中的敌人攻击,重骑士又陆续折损,使得诺福克军的混乱不断扩大,原本已经受到压制的半岛军也随之逐渐挽回劣势,他们将后续部队投入原本已该崩溃的前线;诺福克军的战线开始渐渐溃散,失去率队的重骑士,士兵们已是无力抵抗敌人的攻击,只能抛下【蹂躏锤】及枪四处逃散。
“古连!他过来了!”
理加德对他提出警告。
艾尔尼斯特斩断擦身而过的重骑士的手,朝此处飞奔而来。
他凶恶的目光捕捉到莱欧内尔。
“莱欧内尔!他的目标是你!”
艾尔尼斯特踩碎士兵的肩膀飞翔起来,挥动斧枪朝莱欧内尔砍去,莱欧内尔则以斧为盾挡住了这一击,厚实的斧面被削到迸出火花,马虽然摇摇晃晃,莱欧内尔本身却纹丝不动。
艾尔尼斯特的嘴角随即像野兽般笑开了。
“很有一套嘛!”
却见他扭转身体,另一把斧枪从侧面砍来。
“什么!?”
莱欧内尔紧急将身体一沉,斧枪随即从他的肩口擦过,坚固的护肩就像纸片般破碎飞散,他壮硕的身体在马上后仰。
艾尔尼斯特以砍击战斧的斧枪为支点,利用腕力一弹飞越过莱欧内尔,而后又踢了着地地点的士兵一脚,以此为跳板再度跃起,旋即持斧枪挥砍过来。
“受死吧!”
身体失去平衡的莱欧内尔是无法挡住这一击的。
“莱欧内尔!”
这时古连介入两人之间,朝着迎面而来的艾尔尼斯特挥动细柄斧枪。
然而却没有命中的手感,【猿猴骑士】咋舌一声,闪过了古连的这一击,用武器勾住位于附近的士兵,以此为支点改变了自己的轨道。
尽管莱欧内尔重新举起战斧,但是艾尔尼斯特却早已经逃走,理加德所投掷的小袋也没打中他。
他已经完全不理会失手没杀成的莱欧内尔,又踩着士兵的头顶,杀了一名位于他行进路在线的重骑士。
遭到半岛军反扑,诺福克军逐渐陷入乱战,他们无法捕捉到在自军阵营头上来去自如的艾尔尼斯特,虽然莱欧内尔粉碎了突击而来的部队,情况却仍未改变,战况只是越见恶化。
“不妙……”
此时莱欧内尔已是呼吸急促,尽管他仍旧以两手挥动大斧,受到艾尔尼斯特攻击的肩膀却渗出血来,鲜红的水滴自指尖滴落至地面。
半岛军的角笛高声响起。
“反攻!”
“击溃他们!”
敌阵响起了呐喊声。
……不行了吗?
尽管想要否定心中涌现的这股想法,却是办不到,如今不只是前线,诺福克军各处皆传来惨叫声。
诺福克军即将失败。
逼近而来的失败与死亡的恐惧揪住古连的心脏,他或许会死在这个战场上,也有可能被捕而遭处刑,虽然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撤退,但之后会如何却难以断定;会死的不只是古连,将有比现在更多的士兵和重骑士身亡,在那之中也包括了莱欧内尔、理加德,甚至连帕西可能也难逃一死。
胜利后的半岛军将会直捣王都,虽不知北上的杰佛逊军战况如何,不过威伦斯特军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状况,古连想起身在王宫的艾蜜莉与安的面容,王都将遭到战火蹂躏,她们的性命也会被夺走。
……我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古连离开艾蜜莉身旁选择从军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保护众人;他要在此保护帕西而战,阻止半岛军、保护艾蜜莉她们安全无虑,他应该是为此而来的。
若是诺福克军战败,一切都将结束,他回想起父亲的遗容,那个父亲也不希望这样的失败,再这样下去一切都会消失。
“我……!”
莱欧内尔队的长枪数量已经减少大半,他一面刺死从缝隙钻出的敌兵,一面回想自己前来战场的理由。
“我是为了保护而来的。”
他很清楚让战线崩坏的元凶仅是艾尔尼斯持一人,但是诺福克军没有人能够击落他,他之所以能做出那异样的动作,正是因为他有猿猴般的平衡感,以及能找出落脚处的反射神经和敏捷性,想追上他只能采取相同手法。
“……相同手法?”
不经意的想法脱口而出,理加德一边挥动战锤,一边疑惑地看着他。
古连凝视着战况,同时将自己的思考作一次整理,想追上艾尔尼斯特就必须和他一样,在战场上方奔走跑跳才行,身穿腕力强化型大甲胄的艾尔尼斯特能成功展现那样的神技,想必是因为他拥有不知是才能还是修行所得来、超人一等的平衡感吧,那么要追上他又需要什么呢?
不论是平衡感还是敏捷性,古连两者都没有自信,或着该说他比一般人还不如,但是古连强化后的感觉,在关于对周遭情况的判断方面比其它人突出。只要选定落足点,并且能够控制自己落脚时的动作,那么理论上要做出与艾尔尼斯特相同的动作应该并非不可能。这与他模仿麻地亚斯判读敌人一切动作的那种战斗方式,所该做的事情其实几乎相差无几。
……我做得到吗?
他如此自问,逐渐崩溃的诺福克军,与不断展开杀戮的艾尔尼斯特,再这样下去两者他皆无法阻止;然而若是不加以阻止,诺福克军就会败退,就算拥有强力的重骑士以及压倒敌人的长枪战法,如果那中心再继续被破坏下去,战线将会无法再支撑下去。
“做吧!只要去做,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啊!”
他发出呐喊,像是在鞭策自己仍旧胆怯的心。
“古连少爷?”
莱欧内尔挥动着战斧问道。
古连拉起面罩对他微笑,原本惧怕的他,如今却能露出自然的笑容。
“莱欧内尔!理加德!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或许是看出他的想法了,理加德手按着额头摇头道:
“又想做傻事了啊。”
古连肯定地点头。
“艾尔尼斯特由我来对付!”
他坚定地说道。
“您说什……!”
莱欧内尔打算制止他,却被袭击而来的敌兵打断了话,古连看着他将数人一起斩飞,同时策马掉转马头,朝在两军头上飞纵的艾尔尼斯特奔驰而去。
虽然听到后方莱欧内尔的呼唤,他却头也不回地观察已陷入乱战的两军动静,循着缝隙策马奔走,眼见兵与兵相互推挤,当他领悟到骑马已再也无法前进时,古连从马鞍上站立而起,一踢马鞍便跳跃至空中。
他留意着视界中艾尔尼斯特的身影,一边寻找落足处,从互相推挤的敌我双方之中找出敌兵,踏上了他的肩膀。
突然的冲击让敌兵发出痛苦哀号,并且身体下沉,古连却在那之前已再次跳跃。
“唔……!”
虽然身体失去平衡,不过他一面拼命矫正回来,一面跳向下一个落脚处,就这样走了几步后,他开始掌握到绝窍,只选敌兵虽然困难,但并非不可能,他没空闲眺望下方惊讶的敌我众人,只是全力保持精神集中,咬紧牙关朝狂暴的【猿猴骑士】直线前进。
直线奔跑的古连一口气就拉近与艾尔尼斯特的距离,眼见艾尔尼斯特此刻正要袭向一名重骑士,古连毫不犹豫地掷出手中斧枪。
在古连掷出斧枪的瞬间,艾尔尼斯特也回过头来,他停止攻击,转身将斧枪拦腰击碎,同时又踏着士兵朝古连跳去。
“在模仿我啊!你是不可能办得到!”
“别以为这招只有你会!”
【猿猴骑士】翻动直接以兽皮制成的披风袭来,古连从正面朝他突进,并且握住腰间的投掷武器,锁链两端连接着小型铁球的投掷武器,被他施以最小限度旋转之后投出。
面对将会飞来缠住脚的投掷武器,艾尔尼斯特以更大幅度的跳跃躲过,然而古连却预测他着地的地点,早一步赶了过来。
“你……!很有一套嘛!”
尽管声音充满惊讶,瞠目结舌,艾尔尼斯特还是张大嘴笑着。当古连进入仍在空中的艾尔尼斯特的斧枪攻击范围内,以兽头为型的头盔下,艾尔尼斯特的眉毛动了一下。
“那徽章……是诺福克的……”
艾尔尼斯特就像是这时才认出古连一般喃喃自语,他在与莱欧内尔战斗时,可能根本没将古连放在眼里吧。
“我想起来了!你是铁球公主的护卫骑士吧!”
“我是古连·乔瑟夫·诺福克!”
他看穿从上方刺来的斧枪轨道,避开枪尖,一边以与护手一体化的盾化开攻击,一边冲入落地的艾尔尼斯特身前。
“什么…………”
就像顺着武器而上一般,古连将盾刀朝艾尔尼斯特刺去。
似乎是发现了古连的意图,只见艾尔尼斯特勉强扭转身体,身体后仰躲开了刀刃,盾刀虽然擦过头盔,却也只是轻微擦伤而已。
可是由于采取太过勉强的姿势闪躲,使得艾尔尼斯特的身体失去落足之处,朝士兵群中掉落。
一旦掉落,艾尔尼斯特就完了,在敌阵中遭到孤立,只要倒在地上,那么即便是重骑士也会一筹莫展地死去,古连脑里闪过重骑士倒地时被杀的情状。
就在古连确信胜利的瞬间,艾尔尼斯特全力挥动双手的斧枪,装设在枪头的镰钩插在士兵的肩膀和头上,而其中一人还是他半岛军的同伴。他以此为支点,单单靠着腕力向后翻转,踢了逐渐倒下的士兵一脚,又与古连拉开了距离。
“很厉害嘛!不愧是诺福克家!居然有使用这么有趣技巧的家伙在!”
他似乎打算就此逃走,古连再度追逐向后跳去的艾尔尼斯特。
“艾尔尼斯特!你快退兵吧!你也知道威伦斯特已经攻来了不是吗!你忘了宣誓仪式……忘了对加史珀鲁陛下所发的誓了吗!”
“你说什么?”
一瞬间,艾尔尼斯特的动作停下来了,原本脸上凶暴的笑容已经消失,只见他呆呆地睁大了嘴。
“亏你说得出这种话!”
那像是出奇不意的无防备表情一转,又恢复如野兽般的表情了,他看起来和刚才不同,明显表露出愤怒情绪。
“太有趣了啊!”
艾尔尼斯特转变方向,原本看起来要逃走的他,现在则是挥舞斧枪,朝古连突进而来。
“还不都是托你老哥的福,事情才会演变成这样!”
古连将砍来的斧枪挡开,但艾尔尼斯特却利用另一只手上的斧枪击打士兵,在古连的盾刀刺来之前便拉开距离。
“是你们把父亲和……加史珀鲁陛下杀了才会变成这样啊!”
推卸责任也该有个限度,帕西纯粹是为了和平解决而采取行动;相反的,雷克塞德侯爵却背叛他从王都逃走,然后像这样率领着半岛军,再加上半岛军的行动是事先就有所准备。
“发动战争居然还敢说这种话!真是厚颜无耻的猿猴骑士!”
“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那就太惊人了!诺福克的古连啊!”
艾尔尼斯特更用力地踏步,将作为踏板的士兵踏得粉身碎骨,一口气逼近的艾尔尼斯特将双手的斧枪同时刺来,沾满血的枪尖散发出危险的光辉。虽说是枪,却是重骑士所使用的武器,又是由腕力强化型大甲胄所放出的一击,如果吃了这一击,即使是大甲胄也会被贯穿,他之所以将两支枪重叠刺出,应该是为了不让古连有化解的空隙吧。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管用!”
就算将枪尖并列,只要从横向化解就十分足以防御了,不过古连并不选择采取这个手段,因为艾尔尼斯特可以用他所拥有的怪力强行取回身体平衡,在受到反击之前就逃脱,那么古连也只有强行撬开他的防御了。
只见古连也跨步向艾尔尼斯特前进,被他当成踏板的士兵的痛苦哀号虽然刺耳,但是他并没有时间犹豫。
他双臂交叉,朝并排的枪尖冲去,利用双盾撬开斧枪与斧枪间些微的空隙,将他的力道往外侧化去。只见火花飞散,虽然有冲击,但是要使面对自己而来的力量转向则非常容易,从【盾】之麻地亚斯学到的技艺不可能会失败。
此时艾尔尼斯特张开双臂,身体已呈现毫无防备的状态,不管是脖子还是腋下,甚至是颜面他都已无法保护。
“我收下了!”
他举起盾刀刺向艾尔尼斯特的脖子。
只见艾尔尼斯特笑得露出了牙齿。
就在盾刀即将触及的前一刻,一道冲击袭向古连的腹部。
“喀……!?”
身体的铠甲发出扭曲变形的声音,是艾尔尼斯特包覆着坚硬铠甲的膝盖踢中古连的腹部。古连体内的空气被挤压而出,胃液就像要逆流一般,尽管他忍住痛楚,却无法阻止被踢飞的身体,眼见身体就要朝后方飞去。
“跟你认真打也没意义。”
艾尔尼斯特发出嘲笑。
虽然不知道他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还是突然临机一动,这对古连是致命性的失败。
对艾尔尼斯特而言,他并没有打倒古连的必要,只要与他同样将对方踢落战场就好了,古连两人所战斗的地方交杂着敌我双方的人马,就像古连刚才见到即将落地的艾尔尼斯特确信会胜利一般,只要落地就会变成绝佳的猎物。
即使古连也知道自己不能落地,可是他既没有可以抓住的地方,激烈疼痛的身体也不听使唤。和艾尔尼斯特的距离逐渐拉开,而攻击被化解又使出膝击,艾尔尼斯特也以勉强的姿势支撑着,虽然想着就算抓住他身体的某处也好,然而古连的手却已离开得太远了。
而且恐怕就算能生存下来,一旦在这时落地,他就再也无法追上艾尔尼斯特,到那个时候受到他持续的攻击,诺福克军将会无法反击而遭到全军溃灭。
……我不能输。
可是无论怎么挣扎,伸手还是触不到任何东西。
此时古连听到腰间有钢铁摩擦的声音,虽是他听惯的声音,却不是从锁子甲所发出。
表情充满痛苦的古连将手伸向腰间。
当发觉自己还剩下唯一手段时,他有了行动。
下一个瞬间,古连手中所放出的散发钝色光泽之物,缠住艾尔尼斯特的手腕。
“什么……!?你这家伙!”
他紧握腰间残余的投掷武器,不将它投出而是用来挥击,只见连接小型铁球的锁链紧紧缠住艾尔尼斯特厚实的护手,古连随即使尽全身力气拉扯他的手臂。
而他无法阻止身体失去平衡,受古连的拉扯而落下。
就在快要撞击地面的同时,古连放开投掷武器在地上打滚,与艾尔尼斯特拉开距离。
而艾尔尼斯特也立刻膝盖着地后起身。
“被你摆了一道,真是有趣啊!古连!”
“结束了!艾尔尼斯特!”
古连在起身的同时,身体前倾般向前冲去,稍晚落下的艾尔尼斯特动作必然较晚,或许是缠在右手的锁链阻碍了他的动作,他只全力挥动左边的斧枪。
古连也不化解他的攻击,更加放低了身体,让斧枪从头上呼啸而过,然后从正下方用盾向上一拨。
只见艾尔尼斯特即使脚步蹒跚,还是打算全力将右边的斧枪挥下,但是古连却比那还更快接近过来。
只是磨尖的短刀般的盾刀刀刃贯穿锁子甲和棉衣,刺进他左臂的连接处。
“喔~~~~!!”
就在他准备要将盾刀朝喉咙处划去时,他看到艾尔尼斯特抛下了右边的斧枪,仍旧被锁链缠住的手臂前端,拳头已经是紧握的状态,腕力强化型贯注浑身力量的一击将要来到,这样虽然可以打倒艾尔尼斯特,但那拳头恐怕会在他死前打烂古连的脸。
双方的攻击都已无法停止,而且连做好死亡觉悟的时间都没有。
覆盖钢铁装甲的拳头已迫近眼前,古连也挥出刀刃。
就在这时候,从四面八
方刺出无数的枪头,艾尔尼斯特全身受枪头划过、刺入,火花与鲜血飞溅开来,盾刀的刀锋因此偏离而擦过了护胸,艾尔尼斯特的拳头也受到数支枪柄阻挡而减缓。
原来是周围的诺福克军一同将枪刺了过来,由于艾尔尼斯特被古连拖住脚步,在他们头上战斗的时间太长,因此才让士兵们有机可趁。长枪无法贯穿大甲胄,但即使如此,大量刺来的枪尖还是有数根穿越锁子甲缝隙而刺进肉中。
艾尔尼斯特全身被长枪纠缠围绕,即便如此,他的拳头还是打破长枪形成的牢笼,命中了古连。
击打头盔的冲击让古连忍不住翻倒,巨大声响与振动,加上痛楚让他一瞬间意识远离,不过那威力毕竟早已减弱不少。
古连还活着,他拼命地想要从地上爬起。
相对于倒地的古连,艾尔尼斯特则是跪在地上。
“抓起来!那是艾尔尼斯特!”
此时又有更多枪戳了过来,或是击打、或是刺击,将巨大的身体压制在地上。
一拥而上的士兵们为了不让他爬起,用枪刺进他全身,枪虽然无法穿过铠甲,却可以缠住锁子甲与棉衣,用这种方式封锁他的行动
这时古连才终于起身,被踢的腹部与被殴打的头部都还在疼痛,而且也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就算呼吸也尽是血与铁的气味。
他发觉到周围倒在地上的半岛军士兵群,应该是与诺福克军发生冲突而被打倒的吧;捕捉到艾尔尼斯特的全是使长枪的诺福克士兵,若不是有他们在场,最后一击应该会粉碎古连的脸吧,如果活下来的是半岛军士兵,那么在落下时被擒捉的应该就是古连了。
看着被压制在地面,毫不掩饰脸上不服气表情,一副呲牙裂嘴模样的艾尔尼斯特,古连不禁心想。
我能活下来只不过是偶然。
“古连!听好!”
纵使士兵们不断殴打艾尔尼斯特,但他还是继续叫道:
“开启这场战争的是你们诺福克!如果不是这样,就连在罗安努之乱也跟随王国一方的雷克塞德侯爵家……我家的老头怎么可能会反抗!那场宣誓仪式本身不就是个陷阱吗!诺福克家的古连!”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这时只听见铁靴沉重的脚步声奔来,一名貌似这部队指挥官的重骑士来到,他以充满侮蔑与愤怒的眼神瞪着趴在地面的艾尔尼斯特。
“让他闭嘴!不过他还有用处,别杀了他。”
只见士兵们拔出战锤,毫不留情地殴打无法动弹的艾尔尼斯特。战锤击打在头部以外的全身各处,钝重的敲击声响起,巨大的身体跟着弹跳。伴随着呻吟声过后,艾尔尼斯特便一动也不动了,他并不是失去意识,不过却只能痛苦呻吟,扭动着身体而已,随后全身瘫软的他便被拖到后方去了。
“古连少爷,太了不起了!”
重骑士向他行了一个礼,然而他又随即转身过去,因为敌人只是一时间消失而已,目前战场上呈现混乱状态,半岛军不断涌入混乱的阵地,残存的士兵们重新排列阵形,准备用诺福克的长枪来迎击敌人。
“用尽你们吃奶的力气喊叫吧!喊说‘擒获艾尔尼斯特了’!”
士兵们跟随重骑士呐喊,喊叫声随即传了开来,终于演变成诺福克军全体一起呐喊。
“反击!【猿猴骑士】已经不在了!”
只听见钟声响起,角笛声响彻四方。
半岛军的行动看起来明显变得迟钝了,诺福克军开始一齐展开反击,只见长枪并排而立,重骑士不断打倒敌人士兵,原本处于劣势的战线逐渐挽回了情势。
“您若是有受伤,请退至后方。”
说完,刚才的重骑士也开始进击,过于深入的半岛军部队被他一击粉碎。
回头一看,可以看见远方艾尔尼斯特正被拖行而去。
古连思考他的话中之意,他不觉得艾尔尼斯特被打倒时的喊叫像是说谎。他说这场战争是诺福克所发起的,而雷克塞德侯爵家反叛王家也确实是无意义的行为;更何况是加史珀鲁已死,艾蜜莉也放弃王位继承权的现在,拥有王位继承权的他们就可以成为莱凯涅王国的国王,君临这个王国才是。
“难道是哥说谎?……不可能啊。”
古连为了挥去那种想法而拔出战锤。
温柔的哥哥不可能会做那种事,不管有什么目的,他不是那种会忘记战争将有人受到伤害的人,更何况是在莱凯涅王国正面临威伦斯特侵略的这种时候。
他再一次回想自己所该做的事。
古连现在该做的就是与半岛军作战,引导这场战争获得胜利,他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会来到这里,而且打倒了艾尔尼斯特。
手按着疼痛的腹部,古连朝前线奔驰而去。
——————————
就在诺福克军与半岛军展开炽烈战斗的前一天早晨。
位于王都近郊的王室墓地中,举行了莱凯涅国王加史珀鲁的葬礼。
背对着高耸的王室墓地附属教堂,艾蜜莉默默站立着。
在离教堂稍远处,并列了莱凯涅历代国王之墓,有一个墓碑是在代表神之化身的太阳雕塑之下,记载了死者生前的丰功伟业;那个与艾蜜莉身形差不多大小的墓碑,就是艾蜜莉的父亲加斯顿王的坟墓。
而在一旁并列着与父亲相同大小的墓碑,上面刻着加史珀鲁的名字,和父亲不同的是下面并没有他身为国王的轨迹;那想必是为了病弱随时可能死去的他,事先准备好的墓碑吧。
她将长长的金发绑起,身上穿的是没有露出一寸肌肤的长袖黑礼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进行的仪式,同样身着黑色服装的其它送行者,也静静的与她并排而站。
只见阳王身穿仪式用的豪华服装,嘴里朗诵着祈祷的词句。不管是阳神教团最高权力者对神的祷颂,还是安抚死亡的加史珀鲁的圣诗,艾蜜莉都不觉得有什么珍贵。
在加史珀鲁的墓前,挖有一个与墓碑大小不相衬的小洞,洞底放置了以金银装饰的棺木,而艾蜜莉的弟弟正躺在棺木里。
参加的人数很少,应该到场的有力贵族及其关系者都不见人影;本来国王驾崩应该要举行盛大的送葬仪式才是,但是威伦斯特王国的侵略却让葬礼笼罩了一层阴影。当然,等一切结束之后,将会重新举行国葬,不过没有人能保证莱凯涅王国到时还能存在。
寂寥的葬礼持续进行,尽管是在夏季特有的强烈日光之下,吹拂在墓地的风仍让人感到格外寒冷。
送行者一一上前与加史珀鲁告别,并且各自将泥土洒在棺木上,艾蜜莉也不发一语地以铲子将隆起的泥土铲落。
每个人都不发一语,在人群之中可听见细微的啜泣声。安也在送行者之中,与艾蜜莉同样绑起黑发的她哭肿了眼仍不断哭泣,伤心到甚至无法做出洒土的动作,或许她先前只是忍住没出声,其实一直在偷偷哭泣。
能够抚慰悲伤的她、支持她的古连不在这里,他在两天前就从王都出发前往战场了。
目前还没有传来诺福克军与半岛军交战的消息。当听到报告时,那名护卫骑士还会活在世上吗?艾蜜莉在将铲子交给下一个送行者时,心里想着这样的事。说不定在收到交战报告的同时,也会收到他战死的消息。
眼见棺木逐渐被土壤掩盖,艾蜜莉从加史珀鲁的身影,似乎看到了古连的脸和葬礼。
……古连。
安还在哭泣,想必她从昨天泪水就没有停过吧。虽然她和自己相处得不好,不过艾蜜莉还是想安慰她几句。可是自觉自己什么也办不到,而葬礼也将近尾声了。
加史珀鲁的棺木被埋葬之后,艾蜜莉等人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前就踏上归途。
回到王宫,她也不换下丧服就回到房间,雪莉娜已在房内待命,装甲侍女大甲胄与围裙装扮的她来得有些早了。
“真早。”
“是的,因为今天有事情要报告,虽然早了些,但我拜托护卫骑士提前与我交接。”
“我并没有要求你那样做。”
房外可听见保护艾蜜莉到刚才的护卫骑士离开的脚步声,尽管艾蜜莉恶狠狠地瞪了雪莉娜一眼,也明白雪莉娜不会因此而动摇。
“诺福克军正朝达尼希艾尔进军中,很可能今晚就会与半岛军接触,如果半岛军没有解除武装,那么明天早晨就会确实进入战斗了吧。”
“所以那又怎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艾蜜莉就穿着丧服坐到床上,双脚粗暴地交叉着。
“我从没说过要你报告情况,话先说在前头,古连是自愿要去的,我才不管他会怎样呢!”
雪莉娜并不答话,虽然艾蜜莉忍不住想拿枕头丢她,她却毫不抵抗。一被她红褐色的眼眸凝视,艾蜜莉就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全被她看透了;但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连艾蜜莉自己也不清楚。
不管艾蜜莉是迷惘还是生气,她都仿佛完全没察觉般再度开口:
“还有另一件事要报告,可以吗?”
“反正我拒绝你还是会说,随便你了。”
她恭敬地低头鞠躬,然后继续说道:
“方才接获了杰佛逊伯爵军败退的消息。”
“你说什么?”
未免太快了。
“难道威伦斯特投入大军了吗?依照之前的报告,战力应该是在伯仲之间才是啊,杰佛逊伯爵平安吗?”
“军队虽然败退,不过杰佛逊伯爵平安无事,只不过兵力损伤严重到不得不撤退也是事实,重骑士几乎有一半都阵亡了。”
“一半?到底来了多少的大军啊,这么短的期间内,有那么多的增员可以通过罗顿山道?还是说对方无视河岸要塞,将全军的兵力投入了?这不可能吧。”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太可能,罗顿的山道险恶难行,就算失去了山岳要塞,那里也不是能一次让那么多兵力通过的地方;特别是要运送野战所需的对重骑士武器,需要花费众多人力与时间。或许对方已经有大量兵马越过山脉,但倘若他们无视河岸要塞全军南下,那么负责守备河岸要塞的萨乌斯恩特子爵就会截断其兵站,孤立威伦斯特军才是。
雪莉娜就像否定她想法似地摇头道:
“由于情报并不统一,所以详细情形还不清楚,只是……所有情报都共通指出对方是相当少数的部队,最有力的情报是大约骑兵二十骑左右。”
“……那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反问。
“正确的说法就是重骑士五十,外加三千士兵编制的杰佛逊伯爵军,可能败给了威伦斯特王国军仅仅二十骑的重骑士。”
“别说傻话了!”
艾蜜莉大声吼叫。
“杰佛逊伯爵的军队绝非弱者,我听说他们拥有不耻于名门之名的用兵之术,而且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从古王国时代就与威伦斯特争战而生存下来的一族耶。”
她站起身来,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就算威伦斯特的重骑士再怎样精锐,也不可能在野战击败他们!既然情报混乱,那么这项情报本身不就是错误的吗!”
“关于这点我无法判断……杰佛逊军战败是事实。”
艾蜜莉陷入短暂的沉默,她早有杰佛逊军可能战败的心理准备,因为加史珀鲁与乔瑟夫的死会造成莱凯涅王国本身的分裂,在全军各执其政的状态下遭到大军进攻,会输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却被仅仅二十骑的部队一举打倒,这根本超出她的预测,姑且不论大腹便便的杰佛逊伯爵个人的战斗力,他的军队战力应该不逊于诺福克军才是。
对于威伦斯特王国这个敌人,艾蜜莉首次感到一股阴森的恐惧感。
“那么……威伦斯特正朝王都而来吗?就凭你说的二十骑?那样的兵力是攻不下这里的哦。”
她对这件事没有真实感,如果是配备有攻城武器的大军也就算了,就算是重骑士,只靠少数的骑兵能够在野战胜利,想要突破保护王宫的城壁也是不可能的事,这里和艾蜜莉过去所居住的古城不同,是考虑过对重骑士防卫战所建造的堡垒。
再加上威伦斯特军一旦接近,未出击的贝雷斯佛德想必会有所行动,单以兵力而言,贝雷斯佛德公爵军与诺福克军可说是不相上下。
“不,不是的。”
雪莉娜否定了她的预测。
“威伦斯特王国军在击破杰佛逊伯爵之后,便朝王都西南的达尼希艾尔进军南下了。”
“你说达尼希艾尔?”
那是古连等诺福克军即将前往的地方,而且很可能就会在那一带与半岛军发生冲突。
“有报告指出,在诺福克军北方约一天路程之处,目击过一队貌似威伦斯特军的骑兵队。”
“不可能!从与杰佛逊军交战的地方到那里,行军可是要花上三天的路程耶!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南下……”
说到这里她突然惊觉,刚才所说南下的威伦斯特部队是完全不含步兵,全由骑兵组成的骑兵部队,既没有需要花费相对时间运送的攻城武器,也没有步兵,这么一想,那虽然是异常的行军速度,但并非不可能。
“当然也是有误判的可能,由于杰佛逊军的溃散,情报也失去了准确性。”
“别开玩笑了,让骑马的重骑士骑兵四处乱晃,这怎么得了。”
状况的恶化远远超出想像,艾蜜莉甚至感到愤怒。
“……这样不就被夹击了吗……”
半岛军与诺福克军战力在伯仲之间,稍微偏袒一点来看,诺福克军在数量是稍微领先,这时若再受到北方而来的威伦斯特军攻击,而且那还是能一举击败杰佛逊军的军队,就算诺福克军再怎么精强也是承受不住的。她并不想夸大评价威伦斯特军的部队,但的确是有夹击的危险性。
“那些家伙……果然有勾结吗?”
威伦斯特的侵略、加史珀鲁等人遭暗杀,以及半岛军的动作,不可能全都是偶然。
雪莉娜并没有表示肯定,仿佛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只是保持沉默。
“古连……”
对于自己口中自然念出他的名字,艾蜜莉并不感到惊讶。古连目前正在战场上,可能明天早晨就会与半岛军交战,再加上威伦斯特急速南下,让他的死亡开始越来越带有现实感。
艾蜜莉除此之外不发一语,只是垂头丧气,只见她紧咬双唇,紧握的拳头也在颤抖。
“那是真的吗!”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黑发凌乱、冲进房间的人是萝蒂。
“你偷听吗?”
艾蜜莉不看她的脸直接问道,因为她不想让萝蒂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啊,不……是的,我偷听了,因为我很担心古连大人的安危……所以才会偷听你们的对话。”
萝蒂坦然承认,并不否认,从她有觉悟会遭到责骂这点,看得出她非常担心古连。
“因为我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得知……”
“雪莉娜,你早就发现她了吧?”
艾蜜莉瞪视雪莉娜,她戴着头盔,装甲侍女的大甲胄为了保护主人经过特别强化,在头盔的部份镶嵌了大量辉铁,借此强化五感的敏锐度,因此她不可能没发现房门外的萝蒂。
“很抱歉,是我没注意到。”
可是雪莉娜却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说道。
“雪莉娜……!”
“艾蜜莉院长!”
这时萝蒂奔了过来,她抓住艾蜜莉的手,抬起头来,眼眶像是随时会飙出泪来一般,但是眼神中却不见畏惧或犹豫。
“请您救救古连大人!请您去救古连大人!”
“你……”
艾蜜莉被她拼命恳求的气势所压倒,她知道萝蒂对古连抱持好感,发生修道院事件时,古连曾经救过萝蒂,所以萝蒂想要救古连的心情,同样曾被古连救过的艾蜜莉也能理解。
“我……又能做什么?”
她口中却说出与心里相反的话。
“您不是能够战斗吗!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您不是也可以派出军队吗!”
“那又如何?我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她并不想说这种话。
“为什么?为什么您明明能够战斗……就算不战斗也没关系,只是去救人不是也可以吗!为什么……!”
“你要我去救人?那样做有保护到谁吗?又成功做到什么事了吗?”
她很清楚自己是答非所问。
“我采取行动只会有人死,不会有人因此得救。你犯了最根本的错误,与其向我求助,你还不如去找其它人!我采取行动有什么意义?”
现在自己的表情是多么滑稽丑陋,其实她也有自觉。
艾蜜莉本来并不想说那种话,不过那同时也是她的真心话。每当做什么事就会有人死,她已经受够这样了,眼前的女孩就像是叫她特地去看古连死一般。
“那么您是要放弃古连大人吗。是要见死不救吗!”
萝蒂大声喊叫,那股平常的她所无法想像的气势,让艾蜜莉退了半步。
“谁管那种家伙会怎样啊!!”
这次她则是说谎了。
“请救救他,我求您,古连大人……您不是很重视他吗?他总是保护艾蜜莉院长不是吗!总是替艾蜜莉院长着想不是吗!”
“谁管他!”
那种事不用说她也知道。
“你尽是挑对你有利的话说啊,萝蒂。古连只不过是一介重骑士,你为什么会对他那么执着,要我说给你听吗?”
艾蜜莉用鼻子哼了一声,面露丑恶的笑容看着萝蒂。
“你喜欢他对吧?所以才会想救他。”
“那、那是……”
“我没说错吧!而且为了救他,就算我上战场会遭遇危险你也无所谓,就是这样对吧!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卑鄙,就算你想利用我去救你喜欢的男人,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从喉咙深处干笑了几声,她说的都不是真心话,其实她根本不想说出这种话,自己和萝蒂一样,应该都是期望同一件事才对。
“但是我这个人很宽宏大量,你就磕头给我舔鞋子吧,那样我或许还会改变心意喔?
”
“艾蜜莉……院长。”
茫然而立的萝蒂眼眶泛出斗大的泪珠。
艾蜜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伤害她。
只见萝蒂向后退,大概是要走出房间吧。毕竟艾蜜莉说了过份的话,就算此后不会再见面也不奇怪,无论怎样道歉都不够,而且艾蜜莉也不希望她再留在这个房间里了。其实应该从这里消失的人是自己才对,但她却也做不到。
正当她要开口说出“出去”这句话。
这时萝蒂跪了下来。
“真的很抱歉。”
她弯曲上半身,头碰触到地面。
“我不顾艾蜜莉院长的危险,做出任性的要求。就像艾蜜莉院长所说,我的确是想要古连大人平安无事才拜托您,我为我的无礼赔罪。”
萝蒂的头发与额头摩擦地面发出了声音。
“但是……我想救古连大人。”
她颤抖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在哭泣吧。
“要我舔鞋子也可以,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所以拜托您!”
她拼死恳求的模样让艾蜜莉感到心痛,她并不想让萝蒂做这种事。
“……白、白痴!你以为那样做我会高兴吗?你被骗了!抬起头,然后出去!我对那家伙没有留恋,有空做那种事,我还不如想好对策,打击与诺福克交战后衰弱的敌人。再说根本无法保证能赶得上。”
“艾蜜莉院长……”
只见萝蒂抬起头来,眼泪沾湿了她的脸颊,刚才贴在地上的额头泛红,头发还沾上了尘埃;不过眼中依旧含着泪水的她,黑色瞳眸直直瞪视着艾蜜莉。
尽管艾蜜莉的表情相当凶恶,她还是不退缩,萝蒂一向内向,艾蜜莉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
“既然如此……那算了。”
萝蒂缓缓起身。
“请把大甲胄借给我,只要这样就好!”
“什么?”
“请把大甲胄借给我!不行的话只有马也好!我要去战场,陪在古连大人身边战斗!”
“笨蛋!怎么可能借你!!你去又能做什么?做那种事有什么意义啊!再说你是修女吧。”
“即使如此,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呀!就算不能战斗,我也可以帮忙包扎伤口;要是不行,我也可以做饭;如果古连大人有危险,我也可以当他的挡箭牌!应该也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两人的视线激烈冲突,萝蒂所说的话太没有现实感,而且也不知道她是否能赶在开战前抵达。就算赶上了,若是被卷入战斗之中,不能战斗的修女将会轻易身亡。
恐怕萝蒂本身也很清楚这些事情,可是她的眼神却是认真的,从泛着泪水的黑色瞳眸中感觉得出她绝不退让的意志。
艾蜜莉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可能!你只会白白送死而已!”
她拼命喊着否定的话语。
“也有可能做得到啊!……算了!我要走了!”
只见萝蒂随即就要冲出房间。
“你这笨蛋!”
就在艾蜜莉抓住她的手臂想要拉住她的瞬间,脸颊上突然受到一阵冲击。
一瞬间她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萝蒂张开的手掌正在颤抖。她打了自己一耳光,艾蜜莉惊讶得整个人呆住。
“……对不起。”
萝蒂的手失去了力道。
“我也知道自己什么事也做不到,但是我想做些什么,为了古连大人……”
只见泪水落在地面。
“艾蜜莉院长和我不同,既强悍又有力量……可是却……为什么呢?”
只见萝蒂身体瘫软,哭倒在地。
“……我知道加史珀鲁陛下驾崩,也知道很多艾蜜莉院长重视的人都过世了,但是……”
她哽咽着继续说道:
“古连大人还活着,艾蜜莉院长也有力量……那么为什么不能去救人呢!”
萝蒂哭泣叫喊。
艾蜜莉发着呆,心里也在想为什么。
“古连大人总是为自己没有力量而烦恼,尽管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可是他还是拼命的寻找……自己能做的事……能为艾蜜莉院长而做的事。”
“古连他……”
艾蜜莉并不惊讶,因为她知道古连就是这样的人。
“……去打仗也是为了艾蜜莉院长,古连大人总是……为了别人而活,上战场根本无法保证能活着回来的说……”
萝蒂再次抬起头来,黑色眼眸注视着艾蜜莉,而艾蜜莉则是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古连大人是那么努力……而艾蜜莉院长却只顾着自怨自艾……我不能原谅那样的您。”
萝蒂的手指抓着地面。
“……古连大人他……古连大人他……!”
她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开始啜泣了起来。
这些全都是不用她说,艾蜜莉自己也知道的事情。一开始她就明白古连并不是抛下自己而上战场,如果他的头脑有好到想借由上战场以掌控诺福克家,那么在修道院遇袭的时候,他早就该抛下自己了;如果他是能对自己、萝蒂,还有亲哥哥帕西见死不救的男人,那时他也不会想要理加德与艾蜜莉双方都救,做出这种愚蠢至极的选择。
萝蒂哭个不停,叫唤着古连的名字。
加史珀鲁的死让艾蜜莉大受打击,然而亲人过世这一点古连也一样。那名本应为父亲的死而心痛的少年,却为了保护自己等人而烦恼着上战场。
“说什么……自己不适合当重骑士。”
个子矮,力量又弱,重骑士该具备的条件一样也没有,他总是这样烦恼着,而那样的少年却以自己的意志决定上战场。
“呆子。”
艾蜜莉抬头仰望天花板,鼻子深处一酸,似乎有什么要涌上来,她拼命忍着。
有个男人与自己抱持着相同的烦恼,却留下不敢行动的自己先行离去,如今他的背影已在远方,即便如此,却还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真是个呆子。”
她又再一次强调重复了一次,嘴角微扬,露出狂傲却不狰狞的笑容。
“打算保护我而出战……却因此让我遭遇危险,这还像话吗!呆子!真是无可救药的呆子!看我抓住脱光了他!让大家观察呆子的衣服下长什么样子吧!如果很小就毫不留情的嘲笑他吧。”
“艾、艾蜜莉院长?”
看到突然爆笑的艾蜜莉,原本哭泣的萝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对我出言不逊的坏孩子也可以一起享乐,你想看哪里呢?”
看到艾蜜莉做出扯破衣服的动作,萝蒂的脸越来越红了。
“啊,不,我、裸体……我并不想看……那个……!”
“那么只好由我来看你的裸体了!”
“您、您在说什么呀!?”
艾蜜莉不给她反抗的时间,立刻朝萝蒂扑了过去,将她推倒在地,压住她的双手。
“哇哈哈哈哈哈!你尽管试着挣脱看看!”
“咦?咦?”
“挣脱不开我就舔你!然后慢慢脱掉你的衣服,就像舔遍你全身一般观赏你的反应,身体与心理,外侧与内侧,两边都舔个彻底!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您在说什么……!?请、请住手!艾蜜莉院长!”
“那染上羞耻的表情太棒了!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很棒!可爱!太可爱了!萝蒂!再来!快啊!”
“不、不要啊~~!”
萝蒂惊慌失措地拼命抵抗,但是被艾蜜莉的力量压住,她的手想动也动不了;而在这段期间,艾蜜莉则是将头缓缓埋进她胸前山谷之中,比外表更有弹力的两团柔软又温暖的触感与甘甜香气,让艾蜜莉满足地眯起眼睛,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不、不要……请住手,求求您,艾蜜莉院……咿!”
艾蜜莉徐徐深呼吸一次,萝蒂立刻展现出可爱的反应。
“咿、咿~~不、不要,啊~~”
在萝蒂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艾蜜莉露出满脸的笑容,将脸凑了过去。
“那么,接下来该要夺取了吧?”
“夺、夺取?艾、艾蜜莉院长,夺取什么……”
“夺取吗?要夺走你的吻吗?那惹人怜爱的双唇……让我夺走你的初吻,连舌头也伸进去吧?嗯嗯?”
“不、不要……不要啊!吻、只有吻……不行!”
萝蒂的脚虽然奋力挣扎,却也被艾蜜莉用脚缠住封锁,然后缓缓接近她的脸。
“也就是说,你要我夺走嘴唇之外的第一次,是这个意思对吧!”
“不是那样……不、不要!”
“废话少说!”
艾蜜莉舔舔舌头,将脸靠近她的雪白项颈,当嘴唇前端微微触碰到的时候,那纤弱的身体颤了一下。
这时艾蜜莉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被她压倒、抓住的萝蒂,身体又瘦又小,和接受过重骑士训练的艾蜜莉相比,可说是脆弱无比,真的可能因为些微小事就毁坏,这样的身体投身战场根本只是愚蠢的行为。
即使如此,她为救古连而说
要去战场的心情并没有虚假;为了他人而不顾后果就往前冲,这一点萝蒂和古连也非常相似,正因为如此,才让艾蜜莉对自己的护卫骑士再一次地深入思考。
“抱歉。”
她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细语道。
“咦?”
在萝蒂反问的瞬间,艾蜜莉脸上又恢复了笑容,【铁球公主】可不会放过猎物身体放松的时刻。
她缓缓凑近萝蒂的颈子,尽情吸了一口气。
“咿!啊~~~~!?”
然后嘴一离开,她又从修道服上面仔细地吸吮胸部。
“住、住手……呀~~啊、啊嗯!”
听到萝蒂发出的甜美悲鸣,艾蜜莉忍不住露出满脸笑容。
之后艾蜜莉松开嘴唇,站了起来。
“……哼,连我纤细的手臂你都无法挣脱,还敢说要上战场?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艾蜜莉舔着舌头,低头看着地上茫然若失的萝蒂。
“……艾、艾蜜莉院长?”
“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
艾蜜莉双手交叉在胸前,像是看不起人似地哼了一声。
“刚才我从你身上得到我活动所不可或缺的要素,这几天的低潮其实就是因为缺乏那样要素的补给所造成的啊!”
“什么要素?您在说什么啊?”
“要我公布吗?我的秘密!【铁球公主】是靠年轻女孩的娇喘所驱动的!!‘不、不要……’‘咿、咿啊’‘吻、只有吻不行!’……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艾蜜莉如此高声宣言。
“这下反倒是吃得太饱,肚子好撑啊,像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呢?”
她像是反复思考般歪着头在房内绕圈子。
“雪莉娜,我觉得为了美容还是要运动比较好,你认为呢?”
“正如您所言。”
雪莉娜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没办法了,蓝格里奇家的重骑士团出击了吗?我没听到有那样的报告啊?”
“他们按照公主殿下的命令正在待命中。”
“……我应该是要他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一定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吧。”
雪莉娜一如往常般平静地说道。
“事后我会严刑拷问出是谁搞的鬼,然后再揉一揉她隐藏在铠甲下的胸部……算了,你去叫他们让脚程快的部队集合好。”
“我会尽快安排。”
雪莉娜行了一个礼后便走出房间。
“那、那个……艾蜜莉院长……那就是说……”
萝蒂甚至忘了整理凌乱的服装,蹲在地上向艾蜜莉问道。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只是吃太饱,想要运动一下。”
艾蜜莉露出皓齿笑了出来。
“不管是威伦斯特还是半岛军……我会顺便击退他们来帮助消化,这就是我要说的。”
“艾、艾蜜莉院长……”
萝蒂又哭了出来,但这次并不是悲伤的眼泪。
“只是帮助消化的运动,不在那之上,也不在那之下。”
艾蜜莉说完便转过身背对她。
应该要做什么?她还没找到答案,也不知道这个判断是否正确,结果她是为了救古连一个人,而将蓝格里奇家的重骑士们送上战场;参战的理由她随便都能想到一箩筐,但那些都只不过是诡辩而已。
而且就算现在出击也赶不上与半岛军的战斗,威伦斯特的骑兵是以多快的速度南下,她也无法准确掌握。
或许最终还是赶不上,也或许她只是赶去战场给古连收尸而已,更有可能其实连收尸都办不到。
……啰嗦!我会赶上的!
她强压下不安,当初就应该这么做的,如果她在古连准备离去前下决定就好了。
她挥去重压在心中的后悔,如今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她向神祈祷护卫骑士平安无事,而且也对已前往天主身边的老骑士与友人请托。
请保护那名护卫骑士。
我这次绝不想再失去了。
……古连,你等着,古连!
艾蜜莉在心中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