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Be in love with your miracle 令人心跳加速的圣彼得堡

那则好笑到不行的消息传到我的耳中,是在六月的某个休息日发生的事。

美国著名杂志CLASSGRACE每年评选出的最佳穿着奖,是全美最具权威的奖项之一。而在这个奖项上赢得无数桂冠的莉雅,也在今年中止了入围纪录;其中,相当于冠军头衔的ANGELICDRESSER奖杯,对艺人来说,更是让人羡慕的焦点。

天使般的──虽然该奖项冠上了这样的字眼,不过并非代表获选者必须穿戴头冠、白衣,或是得在背部加上翅膀。该奖项重视的是掌握服饰特征的选择与搭配,以及让观者感到舒服的创意等等;简单来说,就是颁发奖项给能展现服饰印象与品味的人……反正,这是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活动。

「噗,呵呵呵~~」

在满是英文字的电脑萤幕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到在地上打滚。

因为上面所写的本年度男性冠军,竟然是那个安德列·本吉尼。以滑冰选手来说,这或许也是首例了吧。

获奖的穿着是世界锦标赛表演赛时的打扮。当然,『他』自从那次亮相之后,就再也没公开现身过了。

网页上刊载的照片,是当时还未卸下假胡须及帽子的造型,照片下方还有评论,节录其中部分内容的话……

──红色太阳眼镜搭配橙色与浅蓝,利用这些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小丑的夸张配色,再搭配黑色帽子与长裤的做法,考虑到当时场地的白银色调,可谓聪明的选择。服装与体格的调和也十分完美,让人丝毫不觉突兀。不过本人的滑冰水准,根本无法与其未婚妻相提并论。

「呵呵~~原来如此。」

总之,就是大家都跟着圣女的恶作剧起哄了。

另外,在这些将项当中,也设有相当于最差穿着的NIGHTMARISHDRESSER奖。直译的话,就是像恶梦般的穿着……真是个让我感到莫名亲切的称呼。

去年,花式滑冰界立刻就有人成为这个奖项的女性得奖者。

不用说也知道,那个人自然就是日本花式滑冰界的大人物,人称银河夫人的三代雪绘总教练。在两个赛季前,因为我赢得双人奖牌,导致三代总教练为了『口头约定』,因而将身上的饰品倍增,结果让她的装扮超过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围。据说这个奖项,不审在全场意见一致、花不到5秒的时间内决定的。

──我在见到雪绘之前,一直以为日本人都是穿和服、留武士头,还有脚上穿着木屐。以结论来说,我错了──

──绑架她的人,在记录上应该不会被登记成绑架犯,而是窃盗犯吧──

──如果雪绘在大雪中不撑伞走个3分钟,路过的孩子们一定都会哭着说『妈妈,圣诞树在路上走』──

我记得当时的评论大致上是这样。

遗憾的是,这个奖项不容许同一人连续两年入围。

【──鹤纱?】

「好久不见,加布莉,有两个月不见了吧?」

我立刻拨打电话。

虽然我之前就问了加布莉的电话号码,但是一直没有适当的理由打电话给她。

「恭喜你得奖。」

【啊哈哈,谢谢~~】

「现在可以聊聊吗?」

【没问题、没问题,我正要去洗澡呢。】

她的训练据点一直在义大利,和我这里并没有太多时差。

这时我突然稍稍浮出一股恶作剧的冲动。

「安德烈在吗?」

【……喔,你就是樱野小姐吗?我听加百列提过──】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加布莉突然模仿的男声,我不禁笑了出来。

身为圣女,不惜穿着男装表演,幽默感也是一流,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

【干嘛突然让我这么做,你真是的。】

「对、对不起……噗……」

想到这感觉有些闹别扭的声音对面,是那变化丰富的笑容,我就……

「不过他的声音真性感,我越来越期盼和他约会了。」

【到时我也会让你穿上男装的。】

「哇,真可怕。」

我们愉快地聊了一个小时,原本我是个就算跟数个月不见的老妈交谈,也会在几分钟内就结束的人。

「那么,下次再聊啰。」

【嗯,谢谢你打电话给我,鹤纱。】

「ByeBye.」

──我们挂断电话。

我焕然一新的心里留下了安稳与幸福,我甚至涌现『世界真美好』这种想法,并且想要如此相信。圣女加百列,她的温暖与开朗还是和以往一样。

「那应该……是错觉吧?」

只有一点点,和之前相较之下,只有一点点。我从她声音所散发出的阳光当中,感受到了些微类似阴霾的东西。

啊,应该是电话的关系吧。

***

虽然感觉还有些寒冷,不过我长期处于谷底的情绪,似乎与逐渐染上夏季气息的各种景色相呼应般,也开始有些微上升的趋势。然而,玛雅对我所要求的目标与训练,也随着我每克服一个阶段便更加提升,训练的质与量也都愈发严酷。

我几乎未曾接触过的越野长跑,或许也确实地让我的身体获得锻炼。虽然就某些角度来说,可能只是我单纯地习惯了这种训练,但是最重要的是──

「那种像蚯蚓一样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谁是蚯蚓……」

在疲劳到不行的状态下练习滑冰,根本没有意义吧。

即便我这么说,玛雅也都不当一回事──只跑那种程度的路程就会疲劳,是你自己的问题──这是她的说法。

「不行,你从基本开始练起吧。」

……从我初次进行冰上训练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礼拜的时间。我已经可以固定突破50分钟的时限,也总算可以开始我期望已久的滑冰训练,但是心中却一点也不充实。

原本训练就不是什么愉快的东西,而且大部分的过程都会让人感觉相当辛苦;但是话虽如此,透过脚感受到的冰面触感,以及对各种技巧的自我满足、自我陶醉,对花式滑冰自然产生的热爱等等,仍有许多从不同角度衍生而出的『愉快』;可是……

要是在那之前刚跑过那种路线的越野长跑,除了体力大量消耗之外,腿部也会累积相当的疲劳,只靠10分钟到20分钟左右的休息时间,实在无法期望能恢复体力。实际上在一开始时,我连青年组水准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可是身为公主的我,怎样都不容许自己做出为了练习滑冰,在长跑时保留体力的难看行为。最重要的是,去程如果不能在50分钟内完成,当天就不能滑冰。

「动作真是难看。」

「你以为我刚才跑了多少距离啊!!」

面对玛雅·奇夫勒语气平淡且分秒不停的数落,这或许也是我樱野鹤纱独特的适应方式,就好像我也不会默默承受三代总教练的连续嘲讽一样。

我有时会让情绪爆发,同时也让自己重新恢复干劲,然后再度滑冰,训练中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过程。

「这样也叫世界的奖牌得──」

「你真的很烦耶!!臭老太婆!!」

位于辽阔北国的俄罗斯,夏季很短,气候也不算炎热,但是俄罗斯学生的暑假却相当长。他们的新学年到九月才开始,这或许也是因为采用上下两学期制度的缘故。

因此虽然现在还只是六月,萨沙他们却已经从课业中获得解放,每天都会跑到镇营滑冰场中心来玩。每次一到对外开放营业的下午1点,那九个孩子几乎都会全员到齐,在大门自动门功能启动的瞬间,就一起冲进滑冰中心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期待起这段时间了,而这也成为我忍耐连日辛苦练习的动力之一。

「昨天发生了有趣的事情喔。」

萨沙一边穿着冰靴,一边对我说道。

当时间来到1点的时候,我的冰上练习已经结束,玛雅亲手做的午餐也已经通通吃进肚子里;至于玛雅,现在正驾着她引以为傲的高级车行驶在回程途中。

「洛曼他今天拿了玩具蛇来,他为了吓欧克珊娜,把玩具蛇偷偷放到她的包包里。」

「好过分喔。」

而我则为了准备回程的越野长跑,将饭后用来和孩子们一起度过的休息片刻,加进我一天的行程当中。我在这段时间待在场边看他们滑冰,或是闲聊各种话题。

「我们常这么做,我自己在学校的时候,也曾因为发现书包里被人放了蝎子,而被吓了好大一跳呢。」

「真的喔。」

不知为何,我实在很想看看他当时的模样。

「可是昨天那才有趣,因为打开包包的人,是来帮欧克珊娜拿毛巾的──」

「萨沙!」

「啊……」

我们都不晓得她是何时来到我们身边的,之前那名个头特别高的女孩、被称为塔妮雅的塔琪安娜·布基纳,正露出可怕的表情从高处往下瞪着萨沙;

看来她也能听懂不少英文单字的样子。

从她为了这件事瞪着萨沙的举动来看,被假蛇吓到的人似乎就是塔妮雅。

「哇!」

下一瞬间,我突然大叫。

因为一条蛇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漆成黄色,并带有绿色花纹的精致玩具。

「别吓我啦。」

接着,我转头瞪了身后那些恶作剧的男孩们一眼,而他们看到我没有受到太大惊吓,也表现出一副可惜的态度;说真的,他们在这方面还挺可爱的。

「鹤纱真厉害,像昨天塔妮雅她──」

「萨沙!」

我度过30分钟这样的时间后,便踏上归途。

我回到木屋最晚也是2点半左右,之后,木屋那里还有辛苦的训练在等待着我,训练通常不会在4点前结束。

虽然我对这些训练的效果仍抱持怀疑,可是我依旧持续奋战下去。

因为赌气、自尊与明确的目的,还有为了对我抱有某种憧憬的萨沙他们,以及……

为了在不久之后,能愉快迎接我期待许久的『休假』。

***

翻过月历,时间进入七月。

我为了参加冰上表演,再度来到这久违的都市。

这个工作是上个月底透过玛雅安排而成的;换句话说,也等于最近才总算努力到能在冰上练习的我,获得了她让我参加冰上表演的许可。

我在大感不可思议的同时,问了她有关这次表演的事,不过……

──要去参加的话,想怎么做都随你高兴。当然,如果你想就这样跑回日本,我也不会阻止你。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地参加了,不过我不会回日本的,真是抱歉啰。

公演的时间共计三天。

在表演成员大多是俄罗斯选手的阵容中,也有包含我在内的数名外国选手参加演出。

「鹤纱,感觉顺一点了吗?」

表演前一天,冰舞的女选手看见为了让身体熟悉场地而开始练习的我,便立刻前来跟我攀谈。

「我觉得你的步法变深了呢。」

「咦?有吗?」

以比赛性质或使用冰刃的结构来看,冰舞舞者最擅长以压低冰刃的方式进行滑行或转向。听到她有这样的感想,我坦率地感到高兴;几乎在同时,我心中想到了一个假设。

训练的效果出现了吗?

「你有做什么特训吗?」

「嗯~~要说是特训也算吧。」

当我在这个场地开始滑冰的瞬间,我的身体确实立刻尝到久未体验的充实感,我真的好久没能尽情享受自己的滑冰了。

突然间,我甚至产生自己实力提升了的想法,可是我的理性立刻将其否定,我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错觉。

我回想起过去的冰上练习与最近训练的最大差异,不用说,当然是练习时有没有之前越野长跑的疲劳,所以,会感觉与最近这一个月的练习有所不同也是必然的。

「你的动作似乎比以前更有力了呢。」

「你想太多了啦。」

我以笑容回应之后,再度开始练习。

跑过那种路线,还有靠地板上的训练锻炼肌肉跟爆发力,当然会有一定程度的强化,况且,那些训练都不是会立刻反应出成果的东西;即便如此,我也已经练了快两个月了……

我有脑袋中的思绪尚未厘清的状态下,将重心移到右脚外刃,施展三圈路普──

「……哇!」

我旋转过头,变成落地出步了。

实际上,之前我尝试三圈托路普跳的时候,也因为同样的问题而失误;前面施展两圈艾克索跳的时候,则是在起跳前的速度及刀刃幅度有微妙的误差,导致转轴偏斜。

「唔……」

我停在原地,抱着手臂开始思考。因为感觉的误差及陌生,导致我跳跃的成功率与精准度也跟着变差了。

不过,我心中却没有任何不安,一定要说的话,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少了原本一直放在身上的重担,因此才会在控制方面稍感力不从心。会不会是因为面对性能提升的引擎,整体的感觉还无法对应的关系?

我确实觉得自己比以前更能轻松运用压深冰刃的动作,并且也觉得自己能发挥出超乎自己预期的速度。就算那些都是真的,也不能改变其实都是微小差异的事实,只是……

自从我到俄罗斯那个偏僻的小镇之后,就一直过着反抗的日子。我们发生过不计其数的口角,就结果来说,甚至还有一次与萨沙他们邂逅的逃避。一旦开始训练,无论是越野长跑也好、地板训练也好,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有打混,但我对玛雅的指导方针一直抱持着怀疑也是事实。就算开始冰上训练,取消师生关系的想法,也从未有一天从我脑海中消失过。

可是……

「算了,也没什么好急的。」

那个乖僻中年女,我就再奉陪她一阵子看看吧。

表演专属的编舞师来到滑冰场,接着将开始练习所有表演人员一起下场进行的开幕联合表演。

这里是俄罗斯的第二大都市,圣彼得堡。

这场表演的最大焦点,便是在今年二月在这里建造城堡的──

「鹤纱……」

宛若透明的语调从我身后传来。

「啊,哟嗬~~」

我稍微做了个心理准备后转过头回应。

在围墙另一端──一头蓝色短发出现在比我身高稍低的位置,碧蓝清澈的大眼睛,正注视着我。

她正是18岁的女帝,莉雅·嘉奈特·近迪耶夫。她那总是带有冰冷感觉的美貌,浮现出些许的笑容。

「好久不见,莉雅。」

「嗯。」

对我来说,这次冰上表演不仅仅只是短暂的休假,也是生意,可是最让我期待的──

「能再度跟鹤纱一起滑冰,我很高兴。」

「我也是。」

不用说,当然是跟她合作演出。

***

我的出场时间包括所有人都会参加的开幕及闭幕表演,另外还要以单人滑冰选手的身分呈现一段表演。

我这次冰上表演所准备的内容,是上赛季在各大会中大受好评的表演赛用曲。不过,上个赛季在表演赛的时候,我选用了与世界锦标赛不同的内容。因为可以预见到时场内会被嘘声掩盖,所以那时我刻意选用了短曲『剑舞』的表演用版本。

当我的名字相继以俄语及英语在场中响起,我便对观众的掌声及欢呼报以微笑,可是现在我还尚未站到冰上,此刻我正身处在观众席方向的围墙外,身上穿着浅灰的运动服,双手缠着绷带。

体育馆中所演奏的音乐,是电影『洛基』的主题曲──

我的拳头跟着熟悉的旋律挥舞,之所以会作出右刺拳跟左直拳,是因为我现在是左撇子的关系。

当我的手撑住围墙,轻巧地跃上冰面之后,便在沸腾的欢声簇拥下,左右手用交互连挥了十下左右的短勾拳。这样让身体稍稍放松之后,接下来就是晨跑时间。

一开始,我在冰上原原本本地重现洛基在街道慢跑的动作,接着才逐渐加入冰刃滑行,转变成滑冰动作。

此时先来一个是托路普的3+2组合跳,紧接着则是两圈路普跳──

当做见面礼的三段组合跳,博得了观众的掌声及喝采。

在加油欢呼之下的表演,果然让人特别愉快。

虽然在纽约世界锦标赛之后,我被问过好几次是否喜欢嘘声,然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看起来像多敏妮克那样,特别喜欢鞭子、绳索、蜡烛(自行推测)的人,也不会喜欢在全场观众的嘘声下表演吧。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极端到那种程度,或许也能度过甜美的人生。

横切过场地的三圈沙克跳,落地之后扭转身体施展蝶式蹲坐旋转。像这方面的连续动作,是不折不扣的比赛技巧。

姑且不论过去在正式比赛容易失误的时期,最近的我其实相当喜欢比赛,因为我喜欢比赛时特有的强烈紧张感,以及只有在认真表现时才能深切体会到的实力与成长,唯有比赛能带给我从其他事物当中绝对无法得到的充实感,还有无可动摇的确信。

同时,冰上表演也有其美妙之处,不仅无关胜负,还可从竞赛的各种必要限制下获得解放,让我更能用自己喜欢的风格,尽情享受我所喜爱的花式滑冰。

表演时,我不用刻意去实行困难的跳跃;相反地,如果我想跳的话,要跳几次也都随我高兴。使用旋转及飞燕式滑法时不需要考虑困难度,连接步描绘的轨迹可以不受限制,表演也可以选择挑战各种极限的内容。举例来说,如果将白色的冰面视为方形擂台的话……

──随着旋律变化,我的动作也随之转变。

我站在场地中央,踏着拳击手特有的步伐,搭配右手煽动观众情绪的动作,让场内气氛为之沸腾。

我交互展现后弯、前蹲的闪避动作,在场地中左右跳动;这些是与滑冰原本的『滑行』完全相反的动作,我利用脚尖前齿短促地控制着;表演

的同时,脚下也划出大量冰屑。我不时会使出摆拳,掌握自己和对手的距离──当所有人这么想的时候,我却又突然压低姿势,左手全力挥出下勾拳。

接下来,是重现背着粗大树干的青蛙跳。我将双臂固定在身后,以这个姿势在场地中蹲跳前进。因为这个动作特别辛苦,所以设计成短距离的直线。

当我以为总算抵达终点的时候,训练师又命令我开始进行奇怪的训练──抓鸡?

实际尝试起来居然意外地困难,无论我怎么跑、怎么追,都无法轻易抓到鸡,可是在我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抓到了,真不知道在搞什么!

对于体力攸关胜负的拳击手来说,跳绳也是不可或缺的训练。我让手腕快速转动的同时,跟着施展起连接步,右、右、左、左、右、右、左、左、右……我的节奏逐渐加快,不久后,我开始加入迈开脚步,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

我以极为单纯的超高速连接步,让全场气氛为之沸腾。当然,我不会就这样放任现场的气氛冷却。

我突然趴在冰上开始做伏地挺身,而且还是用单手。

我将左手背在腰后,靠右手完成了四次,随后我迅速换手,再用左手完成四次。接着,我加快节奏,右手六次、左手六次──此时我突然双手撑地、一个前滚、随即靠着腰力高高跃起,并在观众席正前方施展短勾拳八连击──&GO!!

旋律再次转换,在合声加强气势的乐曲声中,我开始奔跑,摆动手臂的同时绕行整座滑冰场;我没有滑行,而是完全不使用冰刃的奔跑。

如果是电影第二部作品的话,身后会有许多小孩及拳迷一起慢跑,而我则像是要回应他们的热情般,在跑动中倒转过身、对他们招手,我也在这个时候转变成滑行。当我将重心移至冰刃,顺着冰面滑动之后,便接着施展三圈托路普跳──

「喝!」

观众对我此举先是一阵骚动,接着爆出欢声。当然,像我这种水准的选手,即便只是表演也得要有这种程度才行。

接下来,我不改先前作风继续奔跑,而且这次一口气加快了速度,瞬间与跟在身后的大批人群拉开距离,场中的欢声也在此时达到最高点。

在我短暂减慢速度的时候,场边的工作人员也将我的冰刀套丢入场内,我稳稳接住之后,再度压低姿势加速,然后我抬起双脚,靠臀部在冰面滑行,并迅速地将冰刀套扣上双脚的冰刃。

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围墙──

「喝!」

我越过围墙,跃进观众席中。我不顾惊讶的观众,顺着观众席的阶梯奔驰而上。这是在重现洛基一口气冲上费城美术馆前巨大阶梯的场景……虽然这里的阶梯小了一点。

爬上20阶左右的阶梯后,我在阶梯间的平台上转身,原地打了几个短拳,之后高举双手跳动几下。

最后我放声高喊──I'mprincessoftheworld!!

包含几成起立鼓掌的观众在内,和之前出场的表演者相比,我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

原本这种内容的表演,应该不是特别受俄罗斯喜爱的类型,但是如果表演者是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惊愕公主的名号可不是叫好玩的。

***

接下来,负责表演压轴的人是谁,应该不用多说了吧。

只要有她登场的表演,别说是俄罗斯,不论到世界任何地方,门票肯定都会销售一空。她就是最近常搭乘私人喷射机转战世界各地的银盘女帝──莉雅·嘉奈特。

在得知她要参加演出的时候,圣彼得堡也陷入了空前的狂潮。

这场由两阶段内容组成的表演,两阶段都是由她来担任压轴。

在第一阶段时,莉雅的表演内容是使用传统古典乐曲,营造出俄罗斯风格的世界。而这样的她,在第二阶段所呈现的,是同为极受好评的表演用曲──漫步的校园少女。

学生制服的裙子与领带均统一采用红色格纹。这种不时改变配色的做法,也相当地性感……啊、不是,是有趣。由于摆脱了比赛的限制。因此随处可见比赛用曲中不能加入的各种动作及创意。

不仅是观众,在连参与演出的所有人员都一同注视的情况下,外貌娇小、年幼,但是却拥有世上最强实力的滑冰选手,正在场中穿梭着。她所展现的卓越实力就不用多说了,还有她在场外如机器人般冰冷的态度,跟表演时令人眼花缭乱的缤纷模样──两者所造成的强烈落差,更是令人注目。

当莉雅展现出比过去更加洗炼的直线连接步时,观众也立刻像是为这段表演期待多时般做出反应。

在偏好传统艺术的同时,近年俄罗斯也有局部接受美式风格的趋势。此时场中的热烈气氛,与北美观众相比毫不逊色。

能够使用小道具,也是冰上表演的优点。比赛中动作静止的最后一幕,莉雅此时则实际将挂在裙子上的眼镜戴上,并用手指扶着镜框。

莉雅那灿烂的笑容,此刻看来又增添了许多深度。

当大会尾声的联合表演结束后,第一天的展演也就此落幕。

返回休息室的路上,我走向莉雅身边。或许是因为面无表情,再加上她所散发的孤高气息,平常几乎没有人会主动与她攀谈,因此至少我要──这是我给自己的理由。

「莉雅,那东西你要一直戴到什么时候?」

「啊。」

虽然并没有任何慌张的反应,但是莉雅还是伸手将一直戴在脸上的眼镜──

「不过,就这样戴着也挺不错的?」

「那么,就这样吧。」

呃……你还真干脆。

「你戴眼镜的模样很好看喔。」

听见我不知所措地这么回话,莉雅的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在这表演刚过的片刻,我对莉雅那微小的反应感到高兴。

对于自己的外观,以及平时的服饰,几乎没有任何兴趣──这是拥有世间罕见美貌的我们两人所拥有的共通点;当然,一旦站到冰上,我们都还是得穿着夸张的服饰来吸引观众群的注意。

「你跟玛雅处得怎样?」

莉雅突然这么问道。

她不仅平常极少开口,甚至偶尔说话前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在这方面,让我不禁联想起她在冰上无须任何准备动作,就能施展各种技巧的超高技术,于是……

「嗯~~该怎么说呢……」

应该怎么回答呢?我认真地烦恼着,应该为了面子说一切顺利?还是说出真心话?还是我应该吹捧玛雅一番?

我现在面对的是女帝莉雅,这个现实让我的思考更加混乱。

「关于玛雅,我现在还不是很了解她的想法,不过,无论现在要我做出什么结论,我想都嫌太早了。」

我决定说实话。

她信任我,因为我只说真话──这是莉雅曾经给予我的重要赞美。

「是吗?」

莉雅的反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不知她是滞明白我的心里在短暂空白当中,所出现的那些纠葛……她应该不可能知道吧。

可是,我觉得她只要这样就够了,自己在心里偷偷紧张,对她崇拜、敬畏、着迷,如果把这些都当成是我自己在唱独脚戏,那也不错。

「总而言之,在许多事情上狠狠摔个几跤,应该也算有好处吧。」

我以平常自己几乎不会用的敷衍说法,为这个话题做出结论。

从我到俄罗斯接受训练算起,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环顾现状,真的是有些难看──我会如此敷衍,或许是想到实际上可能只能这样解释的缘故。

玛雅那些在我眼中怎么看都像是整人的要求,如果换成莉雅的话,一定能够轻松地……

「呃……」

我在开口之后,立刻又有所犹豫。

我已经不需要教练了──就算是这种依常识无法想像的选择,换成莉雅,也是另一回事。乱来?鲁莽?有谁可以这样说她呢?

据我所知,莉雅在家中设置的滑冰场上,安装着多具摄影机,并让众多的工作人员从各种角度拍摄她的动作,她在能随时检视自己动作的情况下进行训练;听说,不仅是表演内容的编排,就连所有的训练都是由她自己一手包办。

「鹤纱?」

「啊、对不起,别介意。」

发现自己话只说到一半,我连忙道歉,同时心中也产生自嘲般的反省。

简单地说,我想知道玛雅的指寻哲学,那就是我刚才想问的东西。

没错,对莉雅来说,那已经是没什么好提的事了。

这是场发言频率极低,然而内心波动却十分强烈的对话。我们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女性表演者的休息室。

是否要拉起布帘区隔出个人空间,端看个人的需求;在其他女性面前干脆换起衣服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也有不在乎服装不整,就到室外四处走动的十多岁女孩,再加上欧美人的容貌和体型又特别早熟──

只是,以莉雅的状况来说,可谓是彻底的相反。

就算莉雅一旦站到冰上,就能拥有超常的实力与魄力呈现压倒性的存在感,甚至身边总像是围绕着庄严旋律,然而她终究只是个身高150公分的娇小女性,这个事实怎样都不会改变,加上她那怎么看都只像是十岁出头的年幼美貌,就算在这样的私密场合,也不会有什么性感可言。

话虽然这么说,就算是在滑冰场外,她身上仍散发着让他人难以靠近的气息,看似纤细的肢体,其实也都经过扎实的锻炼。那身透过表演服装也隐约可见的结实肌肉与力度,在褪去的上衣与裙子的现在更是清晰可见,而且就在我的眼前。

一般来说,各种无法共存的几个极端,都奇迹似地融合在莉雅·嘉奈特这名少女身上。

那仿佛像是女神化身的身影,将洗炼且带有诱惑的魅力……

「……怎么了吗?」

「啊、呃──」

虽然明知已经来不及,但是我仍像触电似地连忙移开视线。

「这、这次表演结束后,呃……」

因为你太美了,所以我从刚才就一直着迷地盯着你看──不管我再怎么诚实,也无法说出那种话。

极度的慌张与狼狈,让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的我……

「我可以……到你家里去吗?」

终于踏出了这一步,踏进这从未接触过的仙境。

我话才说完,心中立刻就充满了后悔与畏惧,当我拉回视线看到的,是莉雅美貌上出现的些微惊讶,不过──

「当然可以……」

我早就知道结果,我知道她不会拒绝。

「就这样说好啰,鹤纱。」

「嗯。」

莉雅的碧眼──那深远的银河中增添了几丝光亮。

表演结束后,在人来人往的休息室里,我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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