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战斗司书与虚言者的宴会 第四章 魔刀之乱舞

第四章魔刀之乱舞

宴会持续进行,武装司书们把平时严谨的规律抛到脑后,尽情地狂欢。

「总而言之,现在的武装司书完蛋了!」

「没错!」

札姆尔与卡尔涅等人,以及一群血气方刚的伙伴们大声漫骂。他们踹倒桌子,团团围坐在地板上,根本无法估计究竟醉到什么程度。

「为什么!为什么下届代理馆长会是尤奇佐纳!是尤奇佐纳的话,一切就完蛋啦!」

「没错,让尤奇佐纳上任就完蛋了啦!」

他一拳击向地面并且大声叫嚷。根本没人在讨论尤奇佐纳为何不适任代理馆长,这大概纯属个人心情上的问题。

「可是,现在也只有尤奇佐纳了!马特先生马上就要退休!邦伯并非一级武装司书!凯萨莉萝或马法的实力也不够!」

「没错!」

「总之,现在的武装司书真的完蛋了!」

他们大约从三十分钟前,就一再反复着几乎相同的话题,看样子应该会持续到所有人醉到不醒人事吧。

利兹力和邦伯在厨房彼此大声互骂,事先用醋腌渍于碗内的薄片鲑鱼全都凭空消失。

「啊啊!啊竟然全都吃光了,你究竟在想什么啊?邦伯先生!」

「反正都会落入我肚里,下场还不是都一样。」

邦伯嘴里塞满原本应该用来作为配菜的西洋芹,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这家伙真是差劲!你把料理当成什么啦!你把追求至高美味的料理人的努力当成什么了啊!」

「今天的我是只大食怪,除非杀了我,否则阻止不了我吃。」

眼看利兹力气得就要发动魔法权利,可是要是真的和邦伯打起来,整条街肯定无一幸免,因为邦伯是武装司书中最不擅拿捏力道的男人。

见习生们一脸哀怨,脸上写着:到时利兹力应该会把炮火转向我们吧。

马特阿拉斯特陪着路易克讨论他的人生大事。这个身高二公尺,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路易克像只小狗般地缩着身子。

「老实说,我从以前就一直暗恋蕾娜斯小姐。」

「我懂我懂,我了解你的心情,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可是,我长得这副模样,连打声招呼都不会,而且大概是因为害怕,所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就过去了。」

路易克一阵啜泣。

「我很高兴奥莉薇亚小姐还活着,因为那代表蕾娜斯小姐也活着。虽然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但她看起来好像很恐怖。」

「我了解,你是对的,她那个人真的很危险。」

马特阿拉斯特频频点头。

「可是,一见到奥莉薇亚小姐,总会让我想起蕾娜斯小姐,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嘛」

「喝吧,喝下它忘了这件事吧。」

路易克徒手扭开威士忌的酒瓶,几乎一口就把整瓶酒喝光了。

「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忘了吧,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吧。」

另一方面,继续闲聊的凯萨莉萝与奥莉薇亚,身旁聚集了好几名女性武装司书。

「那么,接下来即将进入主题啰!我究竟是如何诱骗那个胖子的呢?」

凯萨莉萝倒抽了一口气。

「想也知道,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在床上解决啰。」

微醉的奥莉薇亚比手画脚地描述自己和夏洛特之间的关系,凯萨莉萝等人对于这种过于露骨的低级话题根本会意不过来。

「奥莉薇亚小姐,稍、稍微换个字眼来讲啦。」

「妳在说什么啊,上了床之后才是胜负的关键唷。连这种事都害怕的话,还算是个女人吗!」

虽然听她侃侃而谈的女性人数减少了,不过在场的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昂嘛。」

扬库穿梭在那群武装司书之间,他收拾餐盘,将砸烂的桌子移到角落。这群乐天的武装司书们根本就不知道,数天前发生了一起很有可能会动摇武装司书根本的战祸。

扬库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今天这个场合虐杀所有的武装司书。

1926年12月24日。

扬库离开邦特拉图书馆,急忙来到南方边境。

为了去见神溺教团的尖兵莅缇=玛鲁库顿。地点是扬库指定的,位于一座漂浮在离故乡之岛约十公里海面上的无人岛。

有史以来,就不曾有人在这座岛屿上居住过,因为岛屿的九成全是高约五十公尺的巨木森林。

仅存的临海土地上则覆盖了坚硬的岩石。

扬库事先就打算选在适合战斗的场所会面,而这座有许多障碍物的小岛,是最适合扬库以寡击众的地点,除了面积适度之外,还有数个藏身点,可以一边四处躲藏,一边伺机击破各点。

「等待也挺累人的。」

扬库嘀咕着。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他趁等待期间确认修罗幕飞的使用手感以便备战。像这样带着紧张的情绪度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对他并不轻松,这一方面也显示出扬库的实战经验不足。

就在距离约定时间还剩一小时的时候,海平面的另一头出现了船影,那是大约二十天前在海上交错而过的小型快艇。

快艇上坐了一个人,正是当时见到的女性,将她当作莅缇=玛鲁库顿应该不会错吧。

扬库将常笑魔刀修罗幕飞安装在手上,随后退到森林里躲起来,暗中观察这名女性。

莅缇让快艇停靠在布满岩石的海岸,但她的停泊技巧并不高明,从那动作看来,可以推测她并不具有战斗能力。倘若学会了肉体强化的魔法,应该会在固定好船只之后再跳上岸,不过不可否认这有可能是对方为了让扬库失去戒心故意做的。

扬库解除陷进手中的修罗幕飞,将它藏入怀里,决定先行打探对方的做法。

「我是不是太早到了呀?。」

莅缇环视了一下四周,扬库则从树荫下现身,对莅缇说:

「过来这边。」

莅缇虽然对扬库的言行感到不解,不过还是往森林走去。

扬库观察走进森林的莅缇,她是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金发女子,全身的行头并不差,一身男用西装、黑框眼镜、皮革包包,虽不算高级品,却颇具质感。

体格极为普通,看起来并非经过锻炼。表情充满知性,不致于给人太过软弱的感觉。她那活跃于金融界菁英的第一印象,应该与事实没有太大的差距。

彼此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十公尺左右,这个距离不仅可以顺利交谈,就算被突袭也能充分应对。

「初次见面,您好,扬库=库因先生,我是担任『马鲁库顿人类进步财团』的理事,莅缇=玛鲁库顿。

近来因为诸事繁忙,所以迟迟没与您打照面,实在感到很抱歉。」

她说出无可非议又稳当的客套话,于是扬库直接切入主题。

「妳是神溺教团的人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莶缇虽然一时畏怯,但随即恢复镇定。

「对了,是玛妮说的吧,这孩子真是伤脑筋。」

盖缇仍不改她毅然的态度继续说道:

「我可以理解你从刚才就一直对我存有戒心的理由了。不过请你放心,我并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而且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没有那样的能力了吧。」

莅缇不具有战斗力,从她的言行看来几乎可以确定。

「虽然这是难以相信的事,但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先理解,那就是神溺教团已经没有和你们武装司书战斗的意思,因为神溺教团与武装司书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就算妳这么说,歼灭神溺教团还是武装司书的使命。」

「那请你看看这个。」

莅缇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扬库指示她丢过来。于是莶缇把文件折叠好后,朝扬库丢了过去。

「这名女性虽是神溺教团的一员,但并非敌人,我可以担保。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笔。」

确实是马特阿拉斯特的署名,并不是伪造的。

「是不是吓一跳呢。但这是事实喔。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原本就不是敌对的关系,那场战役对神溺教团而言,是个不应该发生的错误。」

「」

扬库并没有太过惊讶,可是一听到神溺教团与武装司书有所关连的事实,多少还是让他感到些许震惊。没想到不仅是哈缪丝,竟然连马特阿拉斯特也和这起阴谋有关。

「不知道这样你是否能够理解,我也希望能免于招来杀身之祸,你现在愿意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吗?」

「」

要杀这个女人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在这之前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情报可以成为武器,更何况那还是能弄清敌人底细的情报,要杀她随时都可以。

「在提及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之前,我得先将神溺教团的真相向你说明白。虽然说来话长,不过还是请你耐心听完。」

「可以先谈谈妳自己吗?如果不知道妳是谁的话,我也不知道要从何听起。」

「说的也是。我的名字叫莅缇=

玛鲁库顿,对外是伊斯摩的投资人,同时也担任慈善团体『马鲁库顿人类进步财团』的代表理事。

此外,还是新生神溺教团的第一位拟人。」

说到这边,莅缇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似地摇了头。

「抱歉,现在已经不使用拟人这个称呼了,一概视为组织的成员。不过这只是现在乐团管理者的方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更深入一点的情报吗?还是不能说呢?」

莅缇有些难以启齿地移开视线。

「我明白了,若想取得他人的信赖,连过去愚蠢的行为也得公诸于世不可。我原来是被卡酋亚相中而信奉神溺教团,当时并没有对神溺教团的理念存疑。」

扬库兴趣十足地听着莅缇道出至今的原委。在这之前,他都只把神溺教团视为非杀不可的敌人,他还是现在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教团里头也有正常的人类。

她说自己原本侍奉帕妮=珀鲁曼达。帕妮是个很出色的女演员,也是个很好的主人,为了成为一名热情的女演员而竭尽所能。在她为了主人而奉献自己的日子里,心中并没有任何存疑。

之后,帕妮过世了。以既是自己的主人,亦是朋友的女演员之死为转折,莅缇开始对神溺教团的教义产生疑问。

之后,就在莅缇遇到希葛尔=克鲁西泽时,她决定弃教。

追求幸福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然而,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弄错了什么。

莅缇并非信仰的奴隶,她离开伊斯摩后,便隐藏资产、改名换姓逃出神溺教团。之后,在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的战争中,她完全置身事外。

从卡酋亚手中逃出的人,除了莶缇之外还有不少。若将良心与信仰放在天秤上衡量,还是有人会选择良心。

「最后我遇上了这任的乐园管理者明斯,我对他的理念产生共鸣,也获得他的信赖,因而重回神溺教团。」

「明斯=伽扎因是乐园管理者?」

虽然没有碰到过他,但因为扬库看过洛萝缇的『书』,所以也知道这个人。那个自尊心高的男人为什么甘愿成为神溺教团的一员,成为肯定恶行、为了真人的幸福而宁可牺牲一切的乐园管理者呢?

人类原本就是难以理解的动物,就连看起来很善良的人,也无法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但是,一个人独自应战的决定是对的,其它的武装司书没有一个人能相信。

「关于我的事情,应该说到这里就够了吧,只是一介侍女的我实在不值得一提。」

她应该没说谎吧。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相信这个女人,神溺教团终究是神溺教团。

「接下来就进入主题吧。关于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真正的关系,还有天国的事情。」

扬库点了头。

「你应该知道神溺教团的诞生与它的真面目吧。」

「嗯,就只是因为一个无稽的妄想而产生的啊。」

「那全都是捏造出来的谎言,那只不过是马特阿拉斯特编的说法而已。天国真的存在,千真万确。」

「那天国究竟在哪里?」

扬库想起洛萝缇也曾问过卡酋亚同样的问题。

「真的很抱歉,这我也不知道。天国究竟存在于何处,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些只有代理馆长与他的心腹、再来就是乐园管理者才能知道。

我只知道两件事情。天国极度渴望幸福人类的『书』,以及武装司书背负着将幸福人类的『书』运往天国的使命。」

「武装司书?不是神溺教团吗?」

莅缇摇了摇头。

「那是武装司书使命。神溺教团只是奉武装司书的命令,为了制作出幸福人类的『书』,而诞生的组织,只是担负一部分武装司书使命的武装司书下层组织而已。」

「怎么跟我听到的完全不同,那么,神溺教团肯定所有欲望的教义又是怎么来的?」

「那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产生幸福人类之『书』的手段而已,那是为了聚集神溺教团的信徒,让他们完全为真人效命,并让真人们实现自己欲望的一种表面主张。」

扬库从喉咙深处进出笑声。

「原来是为了武装司书的任务,才让教徒去相信这些不实的教义啊,看来神溺教团的那些家伙也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嘛。」

很少人会因为要产生幸福人类的『书』这个理念而行动,于是他们利用天国这个诱饵,再灌输虚伪的教义来让这些人听命,这么做想必容易许多。

「没错,历代的乐园管理者都欺骗了所有的信徒,他们只是为了把『书』运往天国而已。」

「为什么非得顺从这样的使命不可。」

「我没有被告知,而且也没有问的必要。因为我已经对明斯与神溺教团誓死效忠,如果还问服从的理由,那应该就不算忠诚了吧。」

莅缇向扬库前进一步。

「切入正题吧,我想要招揽扬库=库因你成为神溺教团的一员。不,不只是你一个人,而是希望所有在村子里生活的每个人都能加入神溺教团。」

「为什么?」

「因为我们希望玛妮能成为真人。为了天国,也为了我们的使命,希望那位善良的少女能够获得最大的幸福。

只要你答应的话,我保证你的村庄将能获得和平与繁荣。」

莅缇以认真的表情看着扬库,看到她的眼神,扬库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亏妳说得出口,真是服了你们神溺教团,竟然利用信徒让那些没有任何罪过、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遭受不幸,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使命。

连杀害洛萝缇,也全是为了使命。」

「杀害洛萝缇是卡酋亚的愚蠢行为,是他擅自违背了武装司书。」

「不对,要是没有神溺教团的话,姐姐就不会死了;要是没有你们的话,她就不会死了,我有说错吗?」

莅缇说不出话来,往后退了一步。

「去死吧!神溺教团!是你们这些人害死洛萝缇姐的。」

扬库发动魔法权利,他的脚边产生泥巴,迅速滑向莅缇。

「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妳的命连千分之一都还不够偿还,我还要把妳的同伴们一个个铲除。」

莶缇转过身想要逃,但毕竟只是普通人的脚程,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力。

泥巴绊住莶缇的脚,莅缇连跌倒都做不到。

「等等,扬库,你冷静一点,我们不会对玛妮有任何不利,我们是玛妮最忠实的伙伴。」

「伙伴?我看只是利用关系吧。」

「那是」

莅缇顿时哑口无言。

「这是我的村子,是洛萝缇姐一心想要守护的村子,不是为了让你们利用而存在的。」

「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想要利用你们。」

连讲话都令人作思,扬库的泥巴覆盖在拉缇全身。

就在她的脸部要被吞噬掉的瞬间,扬库的耳朵突然一阵疼痛,才稍微迟疑一下,枪声就突然响起。

「扬库,不可以太情绪化。」

扬库的泥巴在差点要杀害莶缇的瞬间停止,泥巴回到扬库的脚下硬化,做好战斗准备。

转过头去,扬库才发现自己太大意了,他误以为莅缇是独自来赴约,所以才会卸下防备,对方可能是趁两人谈话时从岛的对岸登陆的吧。

这号人物轻盈地站在杉木的树干上,扬库叫了她的名字。

「尤莉=哈姆罗。」

白色的外衣包覆女人纤细的躯体,她摇曳着一头亮黑长发,似乎比深邃的森林更适合电影银幕。她流露出优雅的举止,却手持一把巨大手枪,这样的反差更是让她大放异彩。

「竟然赶直呼我的名讳。就算我只不过是哥的影子,好歹也是个武装司书。」

莅缇趁机逃走,扬库则是视若无睹。现在不是理会这种小角色的时候。

「就因为是武装司书,所以才可以直呼名讳吧,哪有人会笨到对敌人讲敬语?」

尤莉一阵窃笑。

「传言中的问题儿果然不能小看,居然把武装司书视为敌人。」

「不算是敌人吗?他们一手扶持、利用神溺教团,这样还不算是敌人吗?」

「别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莅缇和我有说过你是敌人吗?我们可以对你敞开胸怀,显示我们的诚意,希望你也能成为我们的伙伴。」

「我拒绝,所以我们是敌人。」

尤莉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像在看不懂事小孩的表情。

「没想到你这小孩还真是死脑筋,如果你真的打算背叛,我也不得不除掉你了。」

枪口微微动了一下。

「因为哥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交待我不要杀你,要是真的杀了你,我肯定会被他狠狠骂一顿的,所以我真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这家伙真的太大意了。扬库从尤莉的口气中确信了这一点,她根本不晓得扬库手上有修罗幕飞。

扬库在内心窃喜自己的走运,若是遇到马特阿拉斯特或是哈缪丝之类的对手,他肯定没有赢的胜算,不过如果是尤莉的话,他可有

十足的把握。

「扬库,你坚决要造反吗?要是你死了的话,玛妮一定会很悲伤的。玛妮是神溺教团重要的真人,绝不能让她感染到悲伤的情绪。」

她的口气让扬库更是怒火中烧,这样说起来,就好像玛妮是她们饲养的高级家畜。

扬库决定非杀了这个女人不可。

1926年12月21日。

在和扬库展开正面对峙的三天前,尤莉和尤奇佐纳与邦伯一同出席世界军事首脑高峰会议,坐在设立于邦特拉图书馆境内一座国家议事堂上。

尤奇佐纳这一年以来,都代替哈缪丝出席各种会议,这对身为下任代理馆长的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任务,因为尤奇佐纳今后不仅要加强战力,还得兼具政治手腕。

邦伯今天也和他的外表及平时的行为举止不相称,看起来还像个人模人样的男性,因为不这样就无法担任停战监视官。

这两个人几乎没有干涉有关『书』的管理工作,也没有和神溺教团接触。他们的战场不是在战场上,而是政治与外交的舞台,为世界带来安定与和平才是他们的工作。

傍晚,会议结束了。

「哥,辛苦你了。」

尤莉在休息室内轻抚哥哥的胸口。现在正值肺病恶化的寒冬季节,再加上他长时间议事,所以累积了不少疲劳。

「我也好累喔,真希望有人能帮我治愈一下。」

尤莉无视邦伯的玩笑话发动魔法权利,利用橙色的光治疗哥的肺病。

「话说回来,今天又是漫长的一天,反正又讨论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结果,怎么不三两下就把它了结啊。」

邦伯一边拍着肩一边抱怨。

今天的会议依然是旧事重演,各国军事纷纷要求强化权限与降低武装司书的军事介入,尤奇佐纳则以过去赋予管理者的使命为挡箭牌加以拒绝。

对方以苍渊咒病大乱的责任问题诉求武装司书的无能,关于这方面,他们也以各国政府面对苍渊咒病蔓延时束手无策这一点反咬一口,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争论。

「邦伯,这也没办法啊,因为这就是那些人的工作。」

「他们根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卡酋亚在时就要依赖我们,等消灭他后,就主张要削减武装司书的权限,干脆一刀杀死他们吧。」

邦伯不断嘀咕着。

对各国的军方而言,武装司书是打压自己的眼中钉,所以他们会尽一切努力想要排除他们的影响力。

人类一旦拥有权力,就会想要行使它,会想要夸示自己的力量,会一心想求战,会一味渴望能扩大自己的权力并且无止尽地游戏。

不仅只是军队,反政府势力或是恐怖主义者正开始在世界各个角落散布火种,即使神溺教团的战争已经结束,扰乱和平的肇因还是春风吹又生。

「别急躁,想守护世界的和平,除了靠每天一点一滴的交涉之外别无他法,仅凭武断的行动是无法带来和平的。」

尤奇佐纳这么说。

「我知道了啦,尤奇佐纳这个人就是不懂笑话,和佛特纳简直是一个样。」

尤莉完成尤奇佐纳的治疗后,便松开手。

「对了,尤莉,后天的会议妳不用出席,有别的事要麻烦妳做。」

「怎么了?」

「神溺教团的莅缇向我们提出要求,这件事就交给尤莉妳了。」

说完,尤奇佐纳交给尤莉一张纸。

「真的是神溺教团耶,找我有什么事啊?」

尤莉看着信如此低哺。尤奇佐纳与尤莉对神溺教团涉入不深,因为和神溺教团有关的事几乎都是马特阿拉斯特在处理。

「和扬库见面时需要一名护卫,对方希望我三天后前往南方边境小岛。这种事情交给马特阿拉斯特或明斯不是比较好吗?」

「也不能光靠他们两人,保护神溺教团是很重大的任务。」

尤奇佐纳训戒还在嘀咕的尤莉。

「扬库虽然是个聪明的少年,但年纪毕竟还小,再加上洛萝缇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所以要避免擦枪走火,把事情处理妥当。」

「遵命,哥。」

三天后,尤莉驾驶飞空艇离开邦特拉图书馆。图书馆这方面,则由各国军队与尤奇佐纳他们继续进行交涉。

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扯上一名少年的事情,尤莉打算速战速决,好尽快返回图书馆。

到了岛上,尤莉从扬库身后听到两人的谈话,事情果真朝莅缇担心的方向发展,扬库激动地对莅缇展开攻击,尤莉把枪口瞄准扬库加以制止。

「扬库,你坚决要造反吗?要是你死了的话,玛妮一定会很悲伤的。玛妮是神溺教团重要的真人,绝对不能让她感染到悲伤的情绪。」

尤莉拼命出言劝阻,想要平息扬库的怒火,没想到扬库却异常倔强,反而用更加盛怒的眼神瞪着尤莉。

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向来不擅长应付小朋友。

「要杀掉我吗?」

「没错,因为要让玛妮成为真人的计划已经不可能打住了,所以我将会尽全力排除所有的障碍物。

扬库,你想通了吗?你还是打算和我们武装司书自相残杀?」

尤莉这个时候始终误解了一件事。只要和武装司书做对就一定会招来死亡,唯有服从武装司书才有利她抱持着这样的利害关系来说服扬库。

在政治的世界,感情不列入考虑,而是以利害关系来评定一切。尤莉长时间生活在这个世界,这样的想法已经在她心中根深柢固。

但是尤莉她忘了,世上还是存在着不顾利害关系的人。

「尤莉,我想问妳一件事,武装司书为什么要创造出神溺教团?」

扬库发问。

「莅缇她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因为我们身负将幸福人类的『书』运往天国的使命啊。」

「我不是要问这个,我是在问武装司书为什么不自己做,而要把这个任务托付给神溺教团?」

尤莉以为自己能成功说服扬库,以为只要跟他讲道理他就能了解。

「有两个理由。真人在追求幸福之余,有可能发生失控的情形,当初怀札夫操控丝柔就是最好的例子。到了这个时候,就需要一股杀死真人、阻止其恶行的势力。

而阻止其失控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神溺教团与武装司书分属不同的组织。」

扬库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另一个理由是因为武装司书代表正义的一方。

归根究柢,支撑住武装司书的,就是全世界人类的信赖。我们平时得扮演平等、正义与和平的守护者,让下层的武装司书们拥有强烈的使命感,正因为世人都如此相信,武装司书才得以继续存在。

所以,总不能让这样的武装司书沾污自己的双手吧。」

扬库从喉咙发出笑声。

「还真被你们打败了。你们居然欺骗神溺教团的信徒、欺骗武装司书,甚至欺骗全世界,还敢在那边装模作样,让世人以为你们是正义的一方,你们这些人真的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尤莉这时才察觉,事情正往坏的方向发展。

「没办法,这就是武装司书。」

「洛萝缇姐曾经相信你们,相信你们是正义的一方,而你们居然欺骗姐姐、利用她,最后杀了她。」

「这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吧,杀死洛萝缇的人是卡酋亚,请你不要把卡酋亚和我们混为一谈。」

「不对,最坏的恶党其实是你们,是撒谎的你们。」

尤莉判断自己的说服已经失败,虽然觉得可惜,不过看来得杀死扬库了。

尤莉拉开枪的保险心想:这么做一定会被哥或是马特阿拉斯特骂吧,也很难向玛妮解释。可是这也无可奈何,造反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我真得感谢奥莉薇亚。」

由于扬库突然开口说出奇怪的话,所以尤莉停住扣扳机的手指。奥莉薇亚指的是那位奥莉薇亚=利崔特吧,她和扬库有什么关系?

「要是没和她见面的话,我今天肯定会死在这里。」

扬库从怀中取出某物,她在看到这个东西的瞬间反射性地扣下扳机,子弹在空中被砍成碎片掉落到地上。

插图097

尤莉一个翻身跳到树枝上,但她站立的枝干剎那间就被砍断。

「修罗幕飞!你为什么有那把魔刀!」

扬库没有回答,而她现在也没有余力去追问,只能一味地逃命。

尤莉毫不犹豫地往岛的相反方向逃窜,以杉木的树干作为下脚处直线往前奔驰,她驾驶的水上飞空艇就停泊在海湾内。

脚程显然是尤莉比较快,她逐渐与扬库拉大距离。

然后,尤莉踢开树枝,跳到岸边的岩石上,纵身跃入飞空艇的操控座位,用力拉动引擎控制杆。

「!」

现场一阵慌乱,因为尤莉拉的力道太强,导致引擎无法发动。她试着再拉一次,结果还是行不通。

「真是不中用!」

尤莉放弃飞空艇跳了下来,以露出海面的岩石作为立足点往前逃命。瞬间

,飞空艇被切断成五、六段,并且迅速沉入海底。

扬库就在森林出口,他一边奔驰在海边,一边火力全开。尤莉的子弹已经耗尽,所以只好弃枪。

子弹对常笑魔刀修罗幕飞完全失效,这把具有意识的魔刀拥有自动防卫机制,会把所有子弹全部击落。

「哥,这次失策了,没想到反而是我会被收拾掉。」

尤莉一边如此低喃,一边疾走于岛的周围。

从真人希葛尔手上夺取修罗幕飞后,武装司书就持续在研究这把魔刀。当初,这把魔刀在追杀哈缪丝时曾被认为是无敌,事实上也存在许多弱点。

另一个缺点就是,修罗幕飞会依据使用者的邪恶程度来改变本身的破坏力,如果由哈缪丝或希葛尔使用的话,便可让魔刀的力量发挥到极限。然而,米蕾波可使用时,威力就只有能勉强破坏车子的程度;至于洛萝缇的话,连要切个高丽菜都很困难。

「扬库这小子还真是有够坏的。」

扬库使用修罗幕飞更是如鱼得水,虽然还没将威力发挥到极限,但和希葛尔使用时几乎不相上下。

「唔。」

被扬库赶上了,尤莉跳入海中逃窜,从海上传来岩石被破坏的声音。

尤莉游到海底深处,逃出幕飞修罗的射程范围内。

因为它的射程最大只到五十公尺,这也算是弱点之一,以尤莉的实力来说,确实有可能逃过魔刀的攻击。

几乎让所有攻击都无效化的自动防卫也不全然是无敌,她一方面无法防守对方不断发动的攻势,另一方面,也查出魔刀在攻击与防守之际会出现时间差的弱点。

然而,以尤莉的实力来说,似乎还无法突破这个漏洞。

她从海上一跃而起、到岸边着地,目测出自己和扬库间的距离大约是四十五公尺远,扬库正在挥动修罗幕飞。

闪避不及了,尤莉瞬间发动被赋予的力量。

身体四周一公尺的范围内,都覆盖着一层宛若黑色海市蜃楼的物体,而这些物体却被轻松切碎,修罗幕飞的斩击继续袭向黑色海市蜃楼。

黑色海市蜃楼消失,里头的尤莉安然无恙。

「那是!」

扬库惊叫。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尤奇佐纳的魔法权利腐坏波动。

这道黑色波动具有破坏所有事物的力量,生物接触到有可能会瞬间老化,机械会毁坏,移动中的物体也会静止,没有任何例外。面对将一切无效化的力量,就连不具实体的修罗幕飞斩击也失效了。

「没想到妳也能发动这种力量,我实在太小看妳了。」

扬库重新摆出修罗幕飞的攻击姿势,尤莉微笑着露出从容的态度。

这个能力是哥哥转让给她的,所以一旦发动五次像刚才那样防御,她所接收的能量就会耗尽。

但是,现在也只能靠这仅存的力量来应战了。

尤莉死命逃亡,毫不珍惜地砍断经历数千年岁月的巨木。

「我没办法像代理馆长那样。」

尤莉脚踢树干、如此低语。一边逃跑一边战斗的难度很高,即使临阵磨枪仿效哈缪丝的战策,还是有其极限的。

她用手指聚集腐坏波动,并朝扬库发射,但那些有如枪弹般的波动却遭到扬库的迎击。再发射一次或许会命中吧,可是自己也会进入五十公尺的攻击距离,所以尤莉只能翻过身继续逃跑。

斩击数度削过尤莉的身体,雪白的肌肤渗出鲜血。

「扬库,等等。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为什么一直穷追不舍!」

「妳先担心自己的脑袋吧!」

尤莉持续逃命。

「就算你杀了我,就会有什么改变吗?答案是否定的。还有我哥、代理馆长,以及马特阿拉斯特在啊!」

「那我就把他们全杀了,如果他们全都是姐姐的敌人,我绝对会杀光他们。」

「洛萝缇会希望你这么做吗?」

听到这句话,扬库突然停了下来。

「我想她应该不希望吧。」

尤莉稍稍感到放心,于是停下狂奔的双脚。

「那我们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无谓的战争?」

瞬间,尤莉反射性地发动腐坏波动。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射程距离,腐坏波动勉强防守住修罗幕飞的斩击。

如此一来,尤莉已经用掉一半尤奇佐纳转让给她的能量了。

「妳还不懂吗?我就是没有办法原谅你们。不管姐姐怎么想,你们的罪行仍旧不会改变。你们利用姐姐并害死她,现在连我的村子也想利用,我绝不原谅你们的行为!」

扬库一步步地逼近尤莉,尤莉已经完全放弃说服他了。

「去死吧!」

尤莉用沾满鲜血的手打击一旁的树木,只见树干被鲜血染红,同时她又跳向旁边。

尤莉的动作产生变化,在这之前,她只是一味地想要逃。但现在则是闪避攻击,努力让自己不要逃离现场。

「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

尤莉喃喃自语。以沾了血的树木作为记号,周围浮现出指尖大小的腐坏波动,总数共有七个,纷纷围绕着树木。

与他正面迎击显然没有胜算,现在只能布下陷阱了。一旦引诱扬库靠近做了记号的树木,便可以发动事先配置的腐坏波动。

波动的范围极小,即使直接攻击也不具有杀人的力量。尤莉狙击的部位局限于扬库后脑勺小脑的部位,一旦被腐坏波动命中,脑部就会呈现宛若末期脑瘤的症状。

小脑一旦被破坏,人不仅会立刻变得无法走路,也无法站立,会当场倒地且粪尿失禁,最后濒临死亡。

虽然手段极为残酷,但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长时间奔跑的结果,造成两脚逐渐不听使唤,用来防御的腐坏波动能量也所剩无几。

就在她逐渐绝望之际,扬库靠近做了记号的树木,而且毫无防备地停了下来。

「就是现在!」

应该要发现的,照理说,她应该要对扬库那种完全没有防范的反应起疑才对,但是被逼入绝境的人通常会选择抓住一线希望,以身经百战来形容也不为过的尤莉更是如此。

泥巴包覆扬库的身体,腐坏波动袭向泥巴便失去效力,必杀的陷阱只能稍稍削了几片土块下来。

瞬间,尤莉脚下的立足点开始摇晃,低头一看,地面像是生物般蠢蠢欲动。

就在意识到中了陷阱的瞬间,她的身体已经往下沉,整个膝盖下被埋入地面,土壤也接着变化成硬胶状。

「输了吧?」

扬库手持修罗幕飞缓缓走过来,接着静静地说:

「我不觉得自己能守住村子,也不认为我一个人就能战胜。」

「收手吧,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然而尤莉的话,扬库完全听而不见。

「但是,我只能放手去做,我只能奋战到死为止。我承接了姐姐的使命,一定要守护住村子。」

扬库移动右手,修罗幕飞发出笑声。

现在,1926年12月28日。

在宴会会场上,扬库听见某人说话的声音。

「对了,尤奇佐纳和尤莉怎么没来啊?」

回过头去一看,说话的人是邦伯,他叫来干事凯萨莉萝寻问。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他们有说过要来的啊。」

「妳什么时候听到的?」

「我忘了耶,应该是一个礼拜前吧。」

扬库背对邦伯他们继续整理会场。

四天前,扬库一边追杀尤莉,一边想着杀了尤莉后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杀死尤莉后,武装司书一定会倾注全力来追杀扬库吧,但他不可能和他们正面迎击,因此只能设陷阱智取。

尤莉的死一旦曝光,到时候肯定没办法随心所愿地布局,所以杀害尤莉的数日内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考虑到这些事之后,扬库想到一个好方法,那是能够重创强大武装司书的唯一时期,也是一年一次的机会。

答案就是这场让武装司书完全没有戒心的宴会。这是设陷阱的唯一时刻,扬库打算以修罗幕飞最强的威力来大开杀戒。

不知道能杀掉多少人?哈缪丝、马特阿拉斯特、尤奇佐纳、邦伯。和实力超过一万名兵力的他们为敌,自己又能做得了什么?然而,扬库心里并没有这样的疑问。

因为他早就抛开胜利,也放弃了活下去的动力,只是一心想要奋战。

宴会继续处于和平的状态,扬库静静地穿梭于会场之中。

哈缪丝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拉斯哥尔=奥塞罗如往例,说了一堆带有深意的话后就自个儿消失了,她对这个每次都为所欲为的家伙感到无比愤慨。

然而,哈缪丝还是不明白,她继续思考奥莉薇亚的事情。

哈缪丝从拉斯哥尔口中得知奥莉薇亚确实承继了『堇色愿望』,但是,奥莉薇亚究竟要如何实现『堇色愿望』呢?

『我有九成九的胜算。』

奥莉薇亚曾如此说过,若真是如此,应该要能预测出她实现目标的手段才对。

奥莉薇亚究竟要如何实现『堇色愿望』呢?她究竟有何打算,而扬库与凯萨莉萝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在这么和平的时期,究竟会在哪里出现逆转的秘计?

完全搞不懂。

「啊~~越来越混乱了!」

哈缪丝搔着头。

「搞不懂,完全想不透。」

哈缪丝躺在屋顶上眺望星空,冬天的夜空特别辽阔,星光也比秋天明亮。

她看着星空,想起大约一星期前发生的事。

1926年12月21日。

这天,米蕾波可又向哈缪丝做无趣的业务报告,她对没有干劲的哈缪丝说:

「明天就要放假了,请妳耐心点继续听。」

口吻就像在训示落后学生的家庭老师。

触觉丝的前端连接着奥莉薇亚,她今天也如往常般在裁缝店里工作。

尤莉似乎奉尤奇佐纳的命令飞往南方边境,听说是为了护卫神溺教团的莅缇。

而她似乎没发现扬库偷走修罗幕飞,哈缪丝则事不关己地想着她是否能活着回来。

哈缪丝每天都过着从办公室观察岛内情况的日子。

「代理馆长,妳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啊,妳继续说。」

米蕾波可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继续报告。

有人影走近奥莉薇亚工作的裁缝店,是凯萨莉萝,原本开朗大方的她,脸上竟然带着苦恼的表情。她从后门进入,向奥莉薇亚招手把她唤出来。

「这里不方便说话,奥莉薇亚,妳愿意跟我来吗?」

奥莉薇亚神情紧张地走出裁缝店、跟在凯萨莉萝的身后,两人走进被奥莉薇亚称之为困惑小径的步道。

她们坐在长椅上,周遭没看到半个人影,凯萨莉萝以疲倦的声音开口了。

「那件事我思考过了。」

奥莉薇亚点了头,她看起来很信任凯萨莉萝,如果连凯萨莉萝都背叛她的话,全世界大概就找不到与奥莉薇亚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了吧。

「结果呢?」

「我觉得妳说的话是真的,武装司书的确和神溺教团有所关连,不仅如此,创造出神溺教团的人也是武装司书。想要消灭神溺教团,换句话说就是要与武装司书为敌。」

奥莉薇亚大吃一惊。

「妳知道的还真不少。」

「我可是武装司书耶,也有各种收集情报的管道。」

「妳还真有一套。」

凯萨莉萝叹了口气。

「可是奥莉薇亚,妳真的无论如何都要与武装司书一战吗?」

奥莉薇亚吃惊地看着凯萨莉萝。

「妳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和武装司书作战实在是很天真的想法,这不是代理馆长或是马特实力很强的问题,而是因为武装司书是守护世界的人。不只是神溺教团,我们还要对付世界上各种恶名昭彰的坏蛋,或是胡作非为的家伙,阻止战争、力抗恐怖分子,这二千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所以武装司书一旦消失了,全世界将会完全失序,即使打倒神溺教团,反而会使更多恶人任意妄为。」

「凯萨莉萝,妳害怕了吗?」

「我现在是在说妳的事喔。我知道妳抱着宁可一死也不惜一战的决心,可是光靠这样还不够,妳有做好会把世界弄得更加混乱的觉悟吗?」

凯萨莉萝注视着奥莉薇亚的眼睛。

「说的也是,要是我没有这层觉悟,我想妳也不会和我站在同一阵线。」

奥莉薇亚思考了一会儿。

「放心好了,我有这样的觉悟。」

「妳为什么能够下定决心?」

「因为这是我的义务。」

凯萨莉萝感到不解。

「凯萨莉萝,我是踏着许多人的性命活过来的。凡德=鲁加、船上的伙伴们、夏洛特、蕾娜斯弗鲁路,也许还有沃肯。因为大家的死,让我得以苟活到现在,我身上背负了许多人的性命。」

「的确。」

「他们在我的心中吶喊着:为什么得死?为什么非死不可?他们的死亡占满我的胸口。」

「」

「老实说,我也已经厌倦战斗了,我当然不乐于见到武装司书消失后,世界反而变得更加混乱。但是,我非战不可,因为他们活在我的身体里,如果没有连他们的份一起战斗下去,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活。」

「奥莉薇亚。」

「凯萨莉萝,我知道这是很自私的请求,就算被妳怨恨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希望能在妳的承诺下向妳请求。

帮我消灭神溺教团,帮我拆穿武装司书的秘密。」

凯萨莉萝双手掩面,接着陷入一阵沉默。

「奥莉薇亚。」

凯萨莉萝在双手掩面的状态下回答:

「对不起,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马特先生了。」

奥莉薇亚仰起头望着天空,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悲伤或是奋怒的情绪,即使以触觉丝来回搜寻,也无法看透她内心深处的寂静表情。

「这个责任对我来说实在太重大了,我只是一个傻蛋,身上没有任何重担,也负不起任何重担。比起正义或是他人的性命,我更珍惜自己,每天只想舒服过日子,是个没什么可取之处的丫头。现在竟然要我消灭武装司书,让我感到好害怕。」

凯萨莉萝手掩着脸。她并没有哭,该哭的人应该是奥莉薇亚。

「我害怕失去此刻的和平,害怕到让我无法作战,我没办法像奥莉薇亚一样,愿意把生命豁出去。」

「可是,妳也没必要和马特那家伙说吧。」

然而奥莉薇亚笑着说道,可能是因为她没办法憎恨凯萨莉萝吧。

「再这样下去的话,妳肯定会被杀的,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才去找马特先生,问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妳免于一死。」

「我不希望自己的记忆又再度遭到剥夺,我绝对不要再次忘记凡德=鲁加,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努力想起来的。」

「嗯,我知道妳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才要马特先生帮我出主意。」

凯萨莉萝拿出阿葛克司。

「马特先生说,妳是为了要帮凡德=鲁加报仇而战的吧。他说既然如此,那就让妳报仇吧。」

「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就把妳认为杀害凡德=鲁加的人是代理馆长的记忆消除就好。」

「」

「神溺教团里有一位名叫巴达的学者,他研究出一种技术,可以利用阿葛克司之水消除记忆后,再覆盖上伪造的记忆。

杀害凡德=鲁加的人是神溺教团,和代理馆长或是武装司书没有任何关系。

忘记十年前代理馆长就已经知道神溺教团的事,以及神溺教团还继续存在的事实吧!所有罪恶的根源是神溺教团,并非武装司书。

他说只要这样告诉妳就可以了。」

奥莉薇亚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话。

「真是可恨的男人,把别人的头脑乱改一通。」

「可是只有这么做,奥莉薇亚妳才能免于杀身之祸啊。」

奥莉薇亚短暂地沉默后,静静地笑了出来。凯萨莉萝则不动声色地站在她的背后,接着突然一掌打向她的后脑,奥莉薇亚瞬间昏厥倒地。

凯萨莉萝抱起奥莉薇亚,接着把水倒入阿葛克司里发动魔法,将消除记忆的水以嘴对嘴的方式让奥莉薇亚喝下。

她低下头看着失去意识的奥莉薇亚一会儿后,开口喊道:

「马特先生,你可以出来了,已经好了。」

马特阿拉斯特从邦特拉图书馆的腹地内侧,越过围墙走过来。

「奥莉薇亚就交给你了,你要遵守承诺喔。」

马特阿拉斯特点了头,抱起昏倒在地上的奥莉薇亚。

「我会信守承诺的,等奥莉薇亚醒来后,就会忘记关于复仇的所有事。」

「嗯,谢谢。」

凯萨莉萝向马特阿拉斯特的背影冷淡地行了一个礼,马特阿拉斯特则是再度跃过高墙不见踪影。

「代理馆长,我想妳应该有听到吧。」

凯萨莉萝如此说道。

「唷,还挺敏锐的嘛。」

哈缪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米蕾波可不明白自己正在做的报告哪里敏锐。

「请妳不要杀奥莉薇亚,因为那个女人不是能和代理馆长战斗的对手,让她平静地过日子吧。」

哈缪丝站了起来,米蕾波可问她要去哪里。

「去洗手间,妳等我一下。」

哈缪丝穿过办公室的窗户爬到屋顶上,米蕾波可露出惊讶的眼神。

「代理馆长该不会得了年轻人痴呆症吧?」

哈缪丝无视米蕾波可的质问取出投石器,在连络用的石头上写上字后掷了出去。

『没问题。』

凯萨莉萝捡起打到头而掉落地面的石子,看了上头的字后露出安心的笑容。

哈缪丝从屋顶回到办公室。

「代理馆长,那里没有洗手间喔。」

「妳在说什么啊,笨蛋,还要妳提醒喔。」

萨莉萝之后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接着把水倒入在手上把玩的阿葛克司。

「奥莉薇亚,真的很抱歉。」

她边说边喝下水,瞬间从满是忧郁的表情恢复成平常的凯萨莉萝。

「咦,我为什么拿着阿葛克司啊?」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拿在手上的阿葛克司。

「该不会是失恋了吧。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米蕾波。」

她一面说,一面歪着头感到不解。

现在,1926年12月28日。

凯萨莉萝与奥莉薇亚在宴会会场上感情融洽地聊着天。

哈缪丝从屋顶上垂下触觉丝窥视她们的状况。

持续了好一阵子的超尺度黄色谈话似乎已经结束,围绕着奥莉薇亚的女性武装司书之间,弥漫着一股悄然孤寂的气氛。

「那个人后来怎么了?」

凯萨莉萝这么询问。

「死了啊,我赶到时,他就已经断气了。」

奥莉薇亚一边喝酒一边回答。

「要是铅之兵器凡德=鲁加也变成这样的话,那一切就完了。被我看穿之后就死了。」

奥莉薇亚正在讲凡德=鲁加的话题,凯萨莉萝这些武装司书则是兴致勃勃地听她说。

「被谁杀的呢?」

「这还用问?当然是神溺教团,背叛者的命运唯有被人间蒸发一途。」

「好可怜喔。」

黛娜眼眶含着泪水。

「那家伙背叛神溺教团的理由,我已经不知道了,因为关于他的事情,我几乎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掌心的温度。」

「真感人。」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只要还能记得那家伙手掌的温度,就已经足够了。」

奥莉薇亚如此作结。

原本,凡德=鲁加是连提都不能提的一个被封印的名字,然而马特阿拉斯特认为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把它当成秘密。

奥莉薇亚的记忆遭到窜改,以凡德=鲁加的存在为首,将不再有任何泄秘的疑虑,就连哈缪丝打从十年前就已经知道神溺教团的事实也永远留在闇黑之中,所有连接堇之罪人的线全断了。

保守秘密的必要性也全部消失。

「隐藏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人连有秘密这件事都不知道。」

马特阿拉斯特表示,他这次也要沿用这个惯例。

「撼动世界的武装司书秘密,如今成了一段凄美的佳话。马特阿拉斯特,我真服了你呢。」

马特阿拉斯特天性好说谎,哈缪丝心想:自己竟然把一个这么可怕的男人作为下属。

「奥莉薇亚,妳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哈缪丝望着夜空如此呢哺。

结束了吧,不管再怎么绞尽脑汁,奥莉薇亚今后都不能再起波澜,因为她深信已经报了凡德=鲁加的仇,也因此失去战斗意志。

这么说来,最后还能引发波澜的,就只剩下扬库了,不知他究竟会采取什么行动。

哈缪丝把触觉丝缠住扬库,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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