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6点30分离开了桐岛家,乘电车用了三十多分钟。
「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一到达神鸣泽的宅邸,女仆小姐就迎了上来。
「按照主人的吩咐已经为您打点好一切,希望您今天能过的愉快」
「不不,我才是添麻烦了」
优树向给他鞠躬的女仆小姐也低头以礼、
「不过怎么说呢千代小姐」
「嗯?」
「就算是被炒了鱿鱼还是一脸若无其事的在这里呢」
「那是当然的呢」
女仆小姐笑得一脸的靠不住,这不可靠的微笑简直已经成了她的认证商标,
「主人和我之间有着强烈的羁绊,被解雇这种程度的小事是不可能让我们分开的」
「哈啊,是这样吗」
「而且那位大人和我之间的某种深沉的爱,任何人也无法离间,和磁石之间互相吸引一样,可以说是像回归本来的剑鞘一样理所当然的事吧」
「尽管神鸣泽真的非常嫌弃你吗?」
「请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请主人过来」
千代忽视优树的问题,径直回到宅邸中。
不一会儿玄关那边传来不知为何事而争论的声音。
「果果果果果果然还是不要了!我改主意了!」
「请不要说傻话。优树大人都已经来接你了」
「昨天是脑袋一热才这样说的!仔细想想的话,果然我还是做不到啊!」
「事到如今了再改变主意我是不会同意的哦。来,快点」
……好像起了争执。
接着又等了一会儿之后。
转校生藏在千代小姐的身后,出现了。
「久等了优树大人。……那么我的主人、来打个招呼吧」
「早、早、早……」
被千代小姐推了出来的神鸣泽世界、就这样站在他面前。
今天是穿着制服的样子。
学生提包也好好地提在手里。
她低垂着头扭扭捏捏的、喉间拧出纤细的声音。
「早上、好……」
「嗨。早上好」
优树也回应道。用明朗的笑容。
虽然目的是为了尽可能的去消除她的不安,减轻她太久没上学的压力、
「啊唔……」
转校生突然一副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呜呜呜」
抿着嘴唇,平时的红瞳变的更红了。
「呜呜呜……嗯唔……呜……」
哽咽着哭了出来。
优树慌了手脚。
「欸、等等。是我做了什么吗?我说什么过分的话了吗?」
「不、不是的……呜呜」
转校生捂住脸一边说。
「是太感动了。像这样穿着学校的制服,被同学迎接,互相说着早上好之类的,真的非常开心……呜呜」
「开心就好」
千代小姐温柔的抚摸着转校生的背。
优树光回答「啊、呃」就已经是尽全力了。
「——主人她」
靠近优树旁边,千代小姐耳语道。
「毕竟一直在家里宅着。我想今后这种状况还会持续,请一定要多多关照」
「啊、额」
优树不知所措地重复着之前的回答。
虽然早就有了“她绝对是个难对付的人”的觉悟。
但是却有似乎是比想象的更要麻烦的预感。
步行去车站的路程。
上下班高峰的电车。
中途途径便利店顺道买的罐装咖啡。
这些每一种每一样、都让神鸣泽世界感动得直掉泪。
「呜呜……去车站的距离真是长呢……呜呜」
「嗯唔……一定要忍耐这么拥挤不堪的状况吗……啊呜」
「哇呜……这么糟糕的饮料,为什么会这么好喝呢……呜呜」
尽管每到这时候优树就吐槽道「用不着要哭吧」、
「抱、抱歉。但是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新鲜的经历……」
这么说着又哭鼻子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生物啊)
惊讶至极后,优树甚至有些佩服她起来了。
第一次见到像这样哭个不停的家伙。把这样的她归入“酒醉后哭个没完”的类型也完全不为过吧?
「……呼。真是神清气爽呢」
两人并排坐在靠近便利店的栏杆上。
稍微有些平静下来的转校生长舒一口气。
「今天能体会到这么多的感动。这都是多亏了汝呢。那个……」
「优树。桐岛优树。」
「嗯,优树啊。必须要跟汝道谢呢」
「不客气……话说都是你自个在那瞎感动啊。我什么都没做吧?」
「没有这回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汝之功劳呢」
「虽然我可完全不是这么想……算了、那我就珍而重之地收下你的道谢好了」
「嗯。这样才好」
她好像很难为情似的害羞着。
虽然展现了非常有魅力的笑容,但说的却是,
「那么我到了这里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啊,请勿费心,我已经记下路了所以一个人也可以回去」
「……啥?」
「不用担心。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让千代来接我的」
「不对不对。还没有到学校吧。之后才是正事吧」
优树吐槽道。
转校生又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了。
「呜呜……果然还是一定要去吗……」
「你不想去吗?」
优树问完之后她摇了摇头、
「也不是这样……有、有点紧张」
「紧张?比如说呢?」
「比如说,和别人说话我还不太习惯」
「不是和我就正常地说着话嘛」
「唔。也是呢。汝是,怎么说呢,是特别的。因为相遇的方式比较特殊,所以说话什么的就变得没有什么问题了」
「啊,是吗。毕竟突发福利场面二连发啊——」
「……呜呜……唔……」
「啊抱歉!刚才的不算!是个小玩笑!It’s joke!」
优树光是安慰她就花了不少时间。
还是没能习惯她纤细的神经。吹之则散碰之则碎,拥有绒毛一般性格的女孩。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想想神鸣泽世界的身份背景。
银色的发和赤红的瞳。家里蹲的人生。
奇怪的说话方式,一些细枝末节就能被感动的心理。
宅邸里也没有看到有亲人的样子,女仆也好像只有千代小姐一个人。其中应该是有很多缘由的吧。不过这个时间点也无法向她打听。
「嗯——也是呢」
短暂的考虑之后优树提议道。
「那么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作战计划吧?」
「作战计划?」
「对于你来说这就是所谓的“转校初登场”。这种场合,第一印象很重要。或者说冲击力很关键」
「原来如此!」
转校生的双眸熠熠生辉。
然后歪着头问道、
「嗯?具体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个——」
优树抱着手臂思考着。
然后注意到了一件事。仔细想想的话,转校生的印象冲击力已经十分强了。在视觉效果上,同学们完全被吸引住了。
不如说第一印象已经非常好了。只是这之后才是问题。
「总之呢」
优树试着换个方向提议。
「说话的方式,要试着改变一下吗」
「唔?改变什么?如何改之?」
「看吧,就是这样子的说话方式哦。太郑重其事了很难有好印象。特别是你有时候会称呼别人为『汝』什么的吧?这可不太好哦」
「是、是吗。不太好吗?」
「老实说太浮夸了呢。再平常一点的说话吧,平常的」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了……」
「那就用你的意念和毅力来改变它吧。稍微试试看吧」
「我、我知道了」
转校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表情严肃。
「总之就试着随意地说些什么吧。……那什么,比如说喜欢吃的食物?都喜欢什么呢?」
「没、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或者讨厌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吃。」
「有喜欢的季节吗?顺便一提我喜欢春天」
「无论是什么季节我都喜欢。每个季节都有各自的优点,我觉得无论是哪一个都非常的好」
「千代小姐她,真的是个过分的人呢」
「所言正是。那个人性格又差又爱捉弄人。我想着如果哪天能让她服软就好了。不过一旦解雇了她,日常生活里的事我什么都不会做,所以也不能解雇掉她。感觉非常可悲。」
「…………」
「怎、怎么样呢?」
「唔……」
优树仰望了一下天。
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好像直译出来的英语文章一样呢。
而且表情也僵硬得一团糟。用着像强忍着不呼吸一样的神情,使尽全力地说话,所以连听得人也跟着拘束起来了。
「好吧。那么就试试下一个吧」
「唔?说话方式已经可以了吗?」
「总之,只要能做到不紧张就好了。能解决紧张这个问题的话,说话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吧」
「原来如此!汝真聪明呢」
转校生使劲点头。
「然后呢?有什么方法吗?」
「比如说呢,在手掌上写『人』字,然后作吞下的手势之类的」
「这样做的效果简直像期待魔法有效一样微乎其微吧」
「那么就试试看深呼吸吧」
「不太有效果呢。我经常这么做所以很清楚。」
「总之多积累一下经验」
「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才为此烦恼,不是吗」
的确正如她所说。
看来不能过于期待土办法啊。
「哎呀,怎么说呢……这些方法都是因人而异的嘛。可能不会这么简单就让我们找到」
「原来如此。正如汝所言。」
「你就没什么方法吗?只要一做就能冷静下来的,没有像这样的方法吗」
「唔」
转校生神情很为难。
之后好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一样说,
「也不是说没有,只不过……嗯……」
「噢,有的吗?那不是很好嘛」
「不是,有倒是有但是呢。嗯……」
「什么啊。别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啊喂」
优树催促道。
转校生在短暂的迟疑后,在包里取出了什么。
「就是这个了」
「……嗯?」
优树半眯着眼探头去看。
这是对优树来说早已见惯的东西。
烟盒,以及烟盒里排列着的雪茄。
「抽这个的话,我觉得能比较冷静一点……怎么样?」
「哎呀……这要我怎么说呢?」
「不行吗?」
「不行呢」
「是吗。我想也是啊」
唉,转校生叹息着。
优树也受了影响,叹了一口气。
「话说你吧,不知道该说你是人不可貌相还是什么。没想到你会抽雪茄呢」
「唔,哎呀。只是爱好而已啦」
「其实以前我也抽」
「是吗?!那么我们算是志同爱好者了吧!」
「顺便一提我现在」
优树也在包里翻找出东西,
「作为代替已经改吃这个了呢」
「哇哇!」
转校生向前探身。
「这个是香烟巧克力呢吧!?」
「嗯。你也喜欢这个吗?」
「也谈不上是很喜欢」
转校生再一次翻起了包、
「你看,我也带着呢。香烟巧克力。作为雪茄的代替所以吃这个,这样也挺解闷的」
「……啊~」
优树目瞪口呆。
转校生拿在手中的正是香烟巧克力,而且是和优树的同一个品牌。
「竟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真的呢。总觉得汝越来越像自己人了呢」
这么说着,她「诶嘿嘿」笑了。
笑容很美。
优树第一次见到神鸣泽世界发自内心的笑颜。
「——不过吧,那个」
优树害羞地抓抓头发、
「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得上呢,这个方法。也不可能一直叼在嘴上,雪茄也好,香烟巧克力也好。在学校是不可能的呢」
「是吗。这也无可奈何呢。」
转校生十分沮丧地垂下肩。
这样一看她,优树第一次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并不太好。虽然本来肌肤就白的几近透明,但她脸色不好似乎并不是这个原因。
「没事吧?你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舒服呢」
「唔,不是。没问题的。不要在意」
「完全不是没事的样子阿喂」
仔细看的话,她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呼吸也十分浅。
「嗯——真是的。这种状态下就算去学校也是去保健室了吧」
「唔……」
「今天没办法去学校了呢。还是乖乖地在家休息比较好」
一联络上千代小姐,她便立刻飞也似的过来了。
来接送的车是一辆看起来似乎随处可见的白色迷你车。考虑到预想中的神鸣泽家的经济状况,这种车型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还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分别之际,转校生紧张不安地这样说道。
「我还想再和汝一起去学校。下次希望能够顺利抵达学校」
「嗯。哎呀,无论怎么样都要试试看啊」
她有些犹豫地点点头,微笑着回答道「就这么约定了!」
就这样,和神鸣泽世界的第一次一起上学,最终以中途放弃这样不光彩的结果结束了。
当然此时的优树无从得知,她的存在以及和她接触后所引发的问题将比他想象得还要麻烦,而他将肩负重担。
———By阿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