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让大麦之海卷起波浪,沙沙的声音扩散著。远方的休耕地上放牧著家畜,也有在照顾家畜的人影。田园风景,在都市人耳里听起来是很好听,其实那单纯是人们的生活。从过去所继承,为了能够活在未来。
「话说回来,真是太好了。」威路纳把视线从窗外移回马车内,对著身旁的露多薇嘉说道。
「烫伤不会留下疤痕。」
他这么一说,露多薇嘉看向自己并未缠著任何一条绷带的手。在「劫火绚烂」中受的伤完全消失了。在希望岛的推理剧结束之后,不知不觉就变成那样,简直像在对弄错了而谢罪。
「只不过是烫伤,就算留下疤痕也不会产生困扰。」露多薇嘉摇晃著白皙的手。「如果烧断了可能就会困扰呢。」
「啊……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困扰不困扰的问题吧?」
威路纳说完就慢慢握住露多薇嘉正摇晃著的手。
「呀!?」
「你应该要更有自己是女孩子的自觉。既然生得这么白皙又漂亮……白……白……——咦?变红了。」
一抬起头来,不光是手,她的脸也变红了。
她甩开威路纳的手,整个人躲到椅子的另一端去。
「我、我先说好,威路纳!在忏悔树海的『那件事』并不是那种意思!『那件事』是为了转移枪骑士的注意力才不得不——」
「『那件事』是指接吻?」
「别直接说出来!」
到底是该怎么做,威路纳边感到困惑边回答「我知道,彼此都当作没有那回事就好了吧?」露多薇嘉闻言用力地揍了他。到底是该怎么做。
果然还是该负起责任吗你在说什么蠢蛋,在两人这样吵闹的时候,马车抵达了路克多尼家的自宅。一下马车,八层的拱门跟典雅的房屋映入眼帘。明明几天前才回来过,露多薇嘉的双眼怀念地下垂。
「话说回来威路纳,你为什么在这里。」露多薇嘉边穿过门边说。「我没有需要人陪伴的伤势,护卫任务也早就结束了。我只是回家,你却理所当然地跟来。」
「把女孩子护送回家是男人的使命呢。」跟在她身后的威路纳回答。「而且我想要打声招呼。」
是要跟谁打招呼,露多薇嘉并没有这么问,她只有无奈地叹气。
「那么对女孩子温柔的你,莉亚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好像得接受审议会。」
异端审问官不允许失败。她一直都很优秀,所以受到严厉的追究。
「重视面子的异端审问会,说不定会把她斩首示众呢。」
「我或许的确在她的失势上推了一把……但是她也早就做好觉悟了,要是我受到罪恶感折磨,反而是污蔑她的觉悟。」
「……哼。」露多薇嘉用鼻子哼了一声。「那就是所谓的骑士道吗。」
「就是那样吧……不过我会尽量帮她,因为她是你的朋友。」
「谁跟她是朋友,那种——」
走在前面的露多薇嘉在来到喷泉广场时突然停下脚步。威路纳差点要撞上去,他连忙停住,窥探前方。
正面是立著智慧天使的喷泉,即使一度乾涸,现在已经恢复了流水声。
「那种——什么?」
爱鲁希莉亚‧艾路卡正坐在喷泉的边缘上。
她一站起来,异端审问会制服的黑衣就随风摇摆。她那背后有著天使像的身影,就像是精心设计的一幅风景。
「你为什么……审议会那边怎么了?」
呵呵,爱鲁希莉亚笑著。
「你以为我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防备?我说全部都是安格雷基议员——前议员的指示,反正他现在再加上一条罪也没太大差别。」
越来越觉得这名少女真的很可怕。根据吉贝鲁特说的昔日往事,她过去是名纯朴又胆小的女孩子,现在完全看不出来。
「啧……真是让人不快。」露多薇嘉打从心底不高兴地撂下这句话。「那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有茶可以喝喔,没有味道的茶。」
「不用,那就请你自己享用——我有件事要问你。」
「我拒──」
「真正的犯人是谁?」
——威路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真正的——犯人?……她刚才这样说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犯人是——」
「不要再装傻了。」
爱鲁希莉亚耸著肩叹了一口气。
「犯人是历史?这种不上不下的答案你才不会接受。大概是证据不足,还有真正的答案太过荒唐无稽,在那种场合下只好压抑在那种程度吧?我知道——还有尚未揭开的真相,你有掌握其中的一角,不是吗?」
爱鲁希莉亚一针见血的问题,露多薇嘉沉默以对。
她没有——做出反驳。
反而是。
呵——露出像在称赞的浅笑。
「『是谁写下了魔女的忏悔?』」
露多薇嘉唐突地说出这句话。
爱鲁希莉亚讶异地皱起眉头。
「……这个谜题的答案会成为我的问题的答案?」
「正是如此。」
威路纳完全跟不上两人的思考,他想尝试看看能不能跟上。
「是谁,不就是逃进树海的魔女吗?偷偷搭上前往新大陆的船——」
「我之后再说明。」
说完露多薇嘉就往前走。
「接下来要去打开最后的密室。」
「碑文的第一个空格,该填上的是『钥匙』。」
稍微跟吉贝鲁特打声招呼后,走在走廊上的露多薇嘉说。
「而照著碑文的结果,最后得到的东西也是钥匙。这种一致性,你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啊……!」爱鲁希莉亚叫出声来。「和〈悖论〉相同——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圆环构造……!」
「『失去的「钥匙」是通往真实的路标』——」威路纳拼命地思考。「通往真实的路标?——该不会还有什么东西会跑出来吧?」
「到底如何呢,不去确认也无法知道。」
露多薇嘉从白衣的口袋拿出钥匙。经过千年的岁月而生锈的一把钥匙。
然后她停在一扇门前。
这次的事件中有各式各样的密室登场。涵盖古王城全体的巨大密室、火焰和众人环视的双重密室、由碑文解开封印的千年密室、关住〈悖论〉的时间密室——在此出现了最简单的密室,「上锁的房间」。
钥匙经过了漫长的旅行,终于回到钥匙孔中——最后的门打开了。
艾妲的房间整理得很整齐。完整、乾净,宛如在抹去在此渡过的时间──可是稍微残留的生活痕迹,证明她曾经在这里过。
三人一踏进房间,视线就同时集中在一点上。
进门后的正面,朴素的书桌上。
上面放著慎重地锁著的箱子和两封信。
露多薇嘉走在前头,先拿起第一封信。
——给露多薇嘉。信上这么写著收信人。
「我要打开了喔。」
宣言后,露多薇嘉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跑出一张信纸和——
「……钥匙?」
一把钥匙掉到露多薇嘉的手上。
和这间房间的钥匙一样古老,不过这把钥匙看起来有经过修补。
她先把钥匙搁置,打开了信纸。威路纳和爱鲁希莉亚从两侧一起看著。
信纸上写著下面这段文章——
给露多薇嘉: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的真实身分已经曝光了吧……对不起,我是为了让你变成魔女,才当你的弟子。真的很对不起。
但是请让我说下去。最初的目的虽然不怀好意,但和露多薇嘉的生活真的很快乐。拿到钥匙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也永远不会忘记照顾流浪猫的回忆。即使我不再是艾妲,露多薇嘉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突然偏离了主题呢。我会写下这种像是遗书的东西,并不是要讲述回忆。因为露多薇嘉你,爱著真相的你一定会想要替最后留下的谜题寻找答案——我想要留下能帮助你的证据。
桌上有个箱子吧?
那是我家的传家之宝,从千年前——也就是我在当国王的时代就代代相传的东西。里面到底放著什么东西虽然没有流传下来,实际打开被视为禁忌,一直到一百年前左右的继承者打开之前,没有人亲眼看过里面的东西。而那位百年前的人最后也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
最后的线索就在箱子里面。
嗯,没错,我有打开过一次。所以我能够断言,只要看到里面的东西,露多薇嘉就能找出真正的真相。那虽然很痛苦、很残酷……不管真相如何,露多薇嘉一定不会屈服吧?
……我已经不在了,你还是要好好洗澡喔,还有要记得吃饭,你都马上就忘记吃,衣服也要穿好。露多薇嘉你可是个女孩子呢。
露多薇嘉其实是温柔的孩子,一直都很理解我。可是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只要阅读叙事诗就能
明白吧?我受到许多人的爱戴,跟非常帅的男人结婚,由众多的孩子包围——过著非常幸福的生活。
那么,露多薇嘉。
我要走了。
到达历一四一四年第三个月的四日
艾妲‧安格雷基
众人沉默了一会。
不久才如同结冻的冰块融解似地慢慢开始行动。
「真正的──真相?」
威路纳小声说道。如果可以,他想沉浸在和艾妲的回忆中,但是记载在信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文字造成阻碍。
「就是这个吗……」
露多薇嘉拿起从信封中出现的钥匙。桌上有一个箱子,装饰算不上豪华,但是经年累月让箱子产生类似压力的威严感。
「快打开吧。」爱鲁希莉亚说道。「都已经来到这里,还能退缩吗?」
「哼……不可能呢。」
脸上笑著——露多薇嘉先无视另一封信,把钥匙插进箱子前的锁头中。
一转动,锁就喀一声地解除。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威路纳却心跳加速。
盖子发出摩擦的声音渐渐打开。威路纳屏息确认箱子里的东西。
放在箱子中的是一本书和一张羊皮纸。羊皮纸正面朝下,别说上面写著什么,连是否有文章都无法确定。
似乎是感觉到些什么,露多薇嘉先拿起书。
古书特有的香甜气味传出。没有经过装订,只是把绳子穿过纸张的朴素书本。看来这本也是羊皮纸。
封面用看不懂的文字写著书名。
「……是古路奇利欧语。」
「啊啊,这么说来跟碑文的文字一样……上面写著什么?」
「『魔法全书』。」
咦,爱鲁希莉亚和威路纳的声音重叠——魔法全书?她刚才这么说吗?
露多薇嘉戴上眼镜,把封面翻开。接著在数秒之间无言地看著文字——。
「露多薇嘉!?」
突然露多薇嘉全身失去力气。
威路纳马上支撑住她。这是——
「『潜入』了思考中……」
「只不过读了短短几秒钟喔……这本书到底写了什么……」
看著掉到地上的书里面的文章,威路纳完全看不懂。
露多薇嘉闭著眼睛的时间是到目前为止最长——长达一分钟。
「……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麝香猫般的碧眼看著威路纳。
「露多薇嘉……你看到了什么?这本书上面到底写著什么!?」
「内容并不重要。」露多薇嘉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上面写的东西就是我们所知道的魔法全书——这大概是魔法全书的原书。」
「原书?魔法全书的……?」
爱鲁希莉亚小声说著,威路纳突然察觉。
「原来如此……魔法全书直到一百年前左右都是由皇家秘藏,之后遗失……」
艾妲是皇家的血缘者。也就是说皇家是费妮琪女王的——第零魔女〈悖论〉的血脉。所以才会协助安格雷基家的计画,对露多薇嘉发出委托,命令温库托路让事件顺利进行,也才没有公布英雄的直系这种可以好好利用的事实。
因此,这个箱子跟箱子内的东西,到目前为止都是皇家所有。「一百前年左右的继承者打开」,从信中这样的记述看来,皇家要秘藏全书的理由、把内容外流的理由、装作遗失的理由,全都显而易见。
「难怪会找不到,因为收在这种地方……可是那并不重要,问题是写下这本书的人。」
「写下这本书的人……?上面有署名吗?」
「不需要那种东西,你以为我是谁。」
啊,威路纳想了起来,露多薇嘉光看一眼就能鉴别笔迹——
「——是艾妲。」露多薇嘉说道。「这本书的笔迹跟艾妲的非常相近——这是艾妲写的。」
「艾妲小姐写了魔法原书的原书……!?」
「艾妲不是在你的面前默背过魔法全书的目录吗。那家伙就像那样把全书的内容整个背了下来。她在穿越到过去以后再用笔写下,一边翻译成古路奇利欧语。结果产生的『这个』就直接成为了原书——」
换句话说跟〈悖论〉相同。魔法全书也是从时间扭曲中诞生的矛盾存在。难怪会不晓得作者,本质上来说那种东西并不存在。
「等……等等。」爱鲁希莉亚按住额头。「使用了〈悖论〉才产生魔法全书……公开了魔法全书,魔女狩猎才改名为异端审问……魔女狩猎变成异端审问——」
「——我们才没办法拯救玛丽。」
——这里是要杀掉异端者的地方,并不是要杀掉魔女的地方!——
「没办法拯救玛丽,我才投入魔法研究……然后正因为我投入魔法研究——」
——现在我们才会站在这里。
所有人都不发一语。无法形容的寒气包围著全身。
没有任何一个偶然,全都是必然,就像是命运重新改写过,奇迹般精确的必然……
露多薇嘉的手恐惧地往箱子中另一个「证据」——正面朝下的羊皮纸伸去。威路纳按著心脏注视著发展。
纤细的手指抓起凹凸不平的纸……翻了过来。
写在上面的又是古路奇利欧文字。
威路纳和爱鲁希莉亚自然地看向露多薇嘉。
「……内容是百年女王叙事诗的第一歌。」
接著。
「上面记载著执笔日,写下这篇文章的时间是——到达历四一四年的第一个月。」
咦?威路纳脱口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第一歌我记得是描写『回春的奇迹』吧?可是『奇迹』发生是在第三个——」
「稍安勿躁……我现在在调查重要的事情。」
露多薇嘉把脸尽可能靠近羊皮纸,让眼睛瞪得跟盘子一样大。
笔迹,爱鲁希莉亚低声说道。
「……果然。」露多薇嘉把羊皮纸放到桌上。「啊啊,果然啊……」
爱鲁希莉亚按耐不住地挺出上半身。
「你知道是谁了吗?在千年前写下的这篇文章的执笔者——」
「我刚才说过吧,是谁写下『魔女的忏悔』。」
「……难道。」
「嗯。」露多薇嘉用指尖碰触著羊皮纸。「相同,这个跟『魔女的忏悔』的笔迹。」
威路纳脑袋一片混乱。
留下「魔女的忏悔」的魔女,混入到达新大陆的船进行偷渡,之后逃进了树海。所以不管多么长寿,写下「魔女的忏悔」的时间顶多是到达历五十年左右。不可能在四一四年写下这篇文章。
「执笔日是捏造的吗?实际上『奇迹』发生是在第三个月,写在第一个月就变成未来预知……啊不对,不管怎样都是未来预知——」
「正好相反,威路纳。」
「相反?」
露多薇嘉拿起羊皮纸,告诉更混乱的威路纳。
「不是现实成为文章,是文章成为了现实。」
「咦?那是怎么回事——」
「——骗人的吧……?」
爱鲁希莉亚茫然地瞪大双眼。
「那样一来……那样一来……也就是说全部……『悖论事件』,玛丽遭到处刑,我成为异端审问官,你成为魔法研究者,全部都是『那家伙』——」
「等、等一下!你那样说……那样说简直像——」
——那样说简直像「那家伙」才是幕后黑手。
威路纳无法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感到害怕,觉得要是说出口,那无法置信的想法就会变成事实。
「威路纳,你没有疑问吗?」
面对闭起嘴巴的威路纳,露多薇嘉说给他听。
「〈悖论〉的使用,必须要知道正好千年前对象的正确位置情报。一般来说根本办不到,无法调查出那种事情……然而。」
她把羊皮纸上记载的「百年女王叙事诗第一歌」对著威路纳。
「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认为会有这么恰巧的事情吗?」
「并、并不这么认为……可是实际上不就是那样!就算是可能性多么低的偶然,会发生就是会发生!如果不是偶然,那就是——那就是。」
如果不是偶然。
如果是必然。
有什么可能性?
「……为了让艾妲小姐使用魔法?」
威路纳茫然地把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说出口。
太蠢了,不可能有这种事,否定一一浮现在脑中。
但是——露多薇嘉肯定了威路纳的发言。
「没错,这不是描写现实的叙事诗。这是发给千年后的第零魔女〈悖论〉的『指示』……一切都是写下这篇文章的人在背后唆使。」
从千年以前的过去。
用一张羊皮纸。
就在背后操控事件的——幕后黑手。
「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办到……到底要怎么在千年前的时间点就知道〈悖论〉的存在?那个魔法是使用〈悖论〉才诞生的矛盾存在……」
「把
不可能变为可能……那就是魔法。」
这么告诉威路纳的人是爱鲁希莉亚。
她的样子看起来到现在还没从冲击中平复,她像是在整理脑中想法般地说著。「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时间密室,只能认知『从过去到未来』这种单方向时间流动的人类无法创造出这种东西。需要有将过去到未来所有的时间,像在翻书般俯瞰的神之视点……存在一个暗示著这种效果的魔法。」
像在翻书般,这种说法让威路纳也想到了。
「魔法第二章〈改写〉……」
●魔法第二章〈改写〉
踏入神之领域的改窜之法。无法阅读的人没有妨碍的权利。
效果八成是「命运的改写」——看得见未来并加以干涉的能力。同时俯瞰所有的时间,完全就是给予神之视点的魔法。
「这篇第一歌,本身就是为了这次事件而创作的东西,而执笔者自己实际演出了自己写的剧本。」
不是现实成为文章,是文章成为了现实。
……这样的话。
「幕后黑手是……真凶是……」
威路纳惊恐地说出那个名字。
「……真正的费妮琪女王……?」
叙事诗第一歌是以女王的行动为中心来写,女王自己不是执笔者的话,无法实际演出。
而悖论事件是由第一歌的指示所引起——
「可是,就算是如此……做那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她只不过是眼睁睁看著自己被杀掉吗……?」
「不,不对,不光是被杀掉——还有发生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回答露多薇嘉的人果然还是爱鲁希莉亚。
「……穿越时空对吧。」
「啊……!」
威路纳也理解了。
在被烧死的前一个阶段,费妮琪女王穿越了千年的时间。从到达历四一四年,移动到威路纳他们所生存的一四一四年。
「不过那又怎样……?结果还不是死了吗,根本是一样——」
「这时候终于能把话题回到一开始,『是谁写下魔女的忏悔』——这个最初的问题。」现在那个答案很明确。叙事诗第一歌跟魔女的忏悔笔迹相同,写下第一歌的人是真正的费妮琪女王,那么魔女的忏悔也是——
「……咦?时代上……」
「没错,时代上有间隔,四百年的差距……正确来说,写下『忏悔』大概是在到达历元年,『忏悔』的开头写著『今天是抵达这座大陆的半年后』,在那之后写下『忏悔』的魔女就死去,尸骨也遗留在现场。」
不过,露多薇嘉继续说著。
「魔法全书上记载的魔法遭遇事例,最古老的是到达历一二年。『忏悔』的魔女在到达历元年就死去的话,那么除了〈悖论〉以外,必须还有一个没有遭遇事例的魔法,因为死人无法使用魔法。」
然而现实中,〈悖论〉以外的所有魔法都出现过遭遇事例。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认为本身就超越常理的魔法全书会有蓄意的伪造。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个——『死去也能复活的魔法』。」
十一个魔法中,仅有一个条件相符的魔法。
「魔法第三章〈永恒〉——这八成是『转生魔法』。」
●魔法第三章〈永恒〉
受到神所宠爱的永远之法。有时爱像锁炼,将起始和终结连结在一起。
「将『终结』——也就是『死』和『起始』——也就是『生』连结起来的魔法。」
魔女无法拥有两个以上的魔法,那单纯因为是魔女只有女性。魔法藉由遗传而继承,两名女性——两名魔女无法生下小孩,原理上无法诞生拥有两个魔法的魔女。
但是如果,〈永恒〉造成的转生会将魔法也一并带著。
就能够诞生同时拥有〈改写〉和〈永恒〉的魔女。
「那么,」露多薇嘉说,藉此回到正题。她看向威路纳和爱鲁希莉亚。
「说到这里你们就明白了吧,悖论事件的真正目的。」
无法不去理解。
写下「魔女的忏悔」的魔女,拥有死去也能转生为别人的魔法的话——
「费妮琪女王转生成现代的某个人……!?」
尚还活著。悖论事件的幕后黑手,第三魔女〈永恒〉——写下魔女的忏悔,活了超过四百年的正牌费妮琪女王。在此刻,一四一四年。
省略千年的时间——那就是她的目的。
「到底是谁……!?」
爱鲁希莉亚散发著杀气逼问露多薇嘉。
「费妮琪女王到底转生成谁!给予玛丽那种结局,擅自决定我和你的命运,那个令人不快的魔女!」
威路纳的眼睛也注视著露多薇嘉。
如果,如果是事实,那这是无法坐视不管的情况。不能让她随心所欲乱来。
露多薇嘉交替看著威路纳和爱鲁希莉亚的脸——
——缓缓地摇头。
「……我不知道。」
「……什么?」「咦……?」
威路纳脑中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露多薇嘉她说了我不知道吗……?
「死在忏悔的树海,经过四百年也还留在附近的布涅利多,那表示转生对象会由距离决定。我能够推测到这里……但是,事件发生当时,古路奇利欧王城中有著整座城市的人。转生成其中的哪个人根本无法加以特定。」
露多薇嘉一说明,两人就能够接受了。的确做不到那种事,布涅利多是人们出入频繁的城市,那时在场的人们,现在已散布在世界中了。
爱鲁希莉亚失去了气势,双肩明显地下垂……对方可能是杀了挚友的仇人,难怪她会失望。
「不管多么充分利用逻辑,还是有无法解开的谜题。这次的事件的『答案』就到此为止。也只能这么接受了……」
用感觉有些无力的声音说完,露多薇嘉拿下一直戴著的眼镜。裸视的她,视线看往留在桌上的最后一项东西。
另一个信封,跟刚才的遗书一样写著收信人。
看到上面写的收信人,威路纳露出微笑。
「还真像艾妲小姐的作风……可能的话希望她不是用信件,而是亲自见面。」
「讲这个没有意义,艾妲她自己早就觉悟了。」
没错,艾妲本身知道,她的命运就是得离开这个时代。
──我要走了。──
(……保重,艾妲小姐。)
她有好好活著,活著,在历史上留名。即使名字是借来的,被歌颂为英雄的行动的确是她所为。威路纳身为骑士,身为住在这个国家的人,对艾妲‧安格雷基这个人表达由衷的敬意。
「──啊,这么说来。」
「怎么了,威路纳?」
「不,我在想动机到底是什么。费妮琪女王做了这么费功夫的事情,转生到这个时代的动机……」
「啊,那是——」
说到一半露多薇嘉就闭上嘴巴。
「——不,我不知道,还是就当作那样吧。这是不怎么有趣的推理。」
露多薇嘉无视感到困惑的威路纳,看著桌上的信封,自言自语地说著。
「对『这家伙』来说,我的人生也许只是在等待终结的谢幕欢呼。可是……只为了一个想死的人,我才不会继续让她称心如意。不管谁预知了什么结局——我的未来由我自己来决定。」
——连同艾妲无法做到的份,由我来。
最后追加的那句话,连威路纳也能够理解。
「那么,你们也差不多该离开这个房间了。别在别人的房间里待太久。」
说完,露多薇嘉就把威路纳跟爱鲁希莉亚都赶出去,最后她自己也离开房间。
「……『一直都很理解我』吗,你也变得很会说话了呢。」
在门将要关上的时候,露多薇嘉转过头去。
「看在你的成长的份上,『那家伙』——你重要的家人,我就先放过她吧……你这无可救药的好人。」
注视逐渐关上的门的内侧,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威路纳也不清楚。
「再见了,我的弟子艾妲——你已经出师了。」
◆◆◆
就这样,门再度关上。
等到这间房间再度打开,是从这时起大约半年后。
唯一留下的那封未拆封的信,交到该拿到的人手上之时。
除了给露多薇嘉之外,艾妲留下的另一封信。
里面是写著对未来的希望,还是在传达过去的记忆。
抑或是──写给夺走她的现在的真凶,简单的胜利宣言。
收信人是这么写的。
──给平安生下的妹妹。
The Case of "Paradox"──Thinkingm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