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滚开!快点滚开!」
皮耶尔和路吉抱着木箱奔驰,柱廊下的人群都看着他们。
先知纪念礼拜堂附设的球场里,比赛也结束了,观众席的人潮流入柱廊。输球的观众里有几个男人不怀好意,他们想打几个看不顺眼的家伙,来缓解输球的闷气。但他们目睹两位异国年轻人没命奔跑的模样,吓得赶紧让开一条道路。
「这边啦,这边!快一点!」
卖板画卡的店主大吼,店铺前门庭若市。皮耶尔和好友跳进店里,将木箱放在地板上。店小二打开盖子,顾客们一拥而上。
「给我十套!」
「我要投球版的二十张!」
「喂、一个人最多能买几张啦!」
皮耶尔他们穿过杀气腾腾的男顾客,靠在柱廊的柱子上坐着休息,顺便向咖啡厅的店员点了咖啡和炒豆。
「吶、要不要雇人手帮忙啊?为什么我们经营者,非得干送货小弟的活啊?」
路吉拿下帽子擦拭额头汗水,皮耶尔解开衬衫的扣子撮风纳凉。
「现在是重要时期,钱要省着点用啊。」
他们设立的「皮耶尔和路吉板画工房」只有一个原画师和两个雕刻师,规模小到大家还得帮忙复印才行。送货工作自然落到无事可做的皮耶尔和路吉身上。
他们发表的新版香之君板画卡,成了供不应求的热门商品。皮耶尔和路吉整天都要在板画工房和商店往来。
香之君的板画卡一套三张-分别是投球、打击、预备跑垒的姿势。卡片也有分开贩售,销量最好的是投球版本的。画中的香之君穿着长袖上衣和宽松裤子,虽然不是实际打棒球在穿的装扮,却隐约可见纤细啊娜的手臂,这才是买气惊人的秘密。
咖啡和炒豆送来时,正好白带鱼店和佩雷克也来了,皮耶尔叫店员再送两杯咖啡来。
「生意不错啊。」
白带鱼店坐在皮耶尔身边。瞧他满脸胡须也不剃,一看就不是干正经生意的。
「托您的福。」
皮耶尔将送来的咖啡递给他们。
「你父亲也很高兴吧?」
佩雷克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他的右眼瞳孔混浊,也不晓得是不是瞎了。因此他用左眼看着对方,示图掩饰右眼的问题。
「呃呃、是啊。」
皮耶尔暧昧地笑了。
父亲有提供他创业的资金。香之君的板画卡大卖,父亲还打算提供更多资金。获得了堪称商人命脉的资金,不知该说是父亲对他信赖有加,还是父亲单纯嗅到了商机的味道。
皮耶尔也受到白带鱼店和佩雷克的关照。他的商品有办法在板画卡店铺上架,全赖白带鱼店帮忙打通关系,工房和职人则是佩雷克介绍的。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被抓的时候,我以为你们完蛋了呢。」
白带鱼店抓了一把炒豆放进嘴里。
皮耶尔和路吉相视而笑。
那一天,他们被带出工房关进大牢,罪名是描绘后宫女性擅自出版。
被关了整整一天,二人也有被驱逐出境的觉悟了,这时候有人跑来见他们。
来访者竟是宰相中将。
宰相中将表示,皇帝命令他们重画香之君的板画。宰相中将没有告诉他们理由,只给了香之君的素描充当参考资料。
皮耶尔深受吸引。
画中的香之君——用这种方式形容真教徒女性也许不太恰当——不过她看起来就像圣母一样美丽,不愧是在两千名美女中最受皇帝宠爱的女人。
眼前的宰相中将也很俊美,皮耶尔甚至产生了想变成女人和他见面的疯狂念头。难不成美丽是在这个国家出人头地的必备要素吗?
「这幅画……香之君大人和您有点相似呢。」
双方离别前,皮耶尔随口说出了内心的疑问,宰相中将仅是笑而不答。
离开大牢,路吉抱怨他的斗篷被狱卒偷了。皮耶尔带着他赶回工房,参考宰相中将给的图画,不眠不休地完成了三种板画。
「你要的店,我找到了。」
白带鱼店撅嘴吹气,舔掉手上沾到的炒豆盐分,他说「正好在这里的反方向,空间非常狭窄,是说一开始狭窄的就够了吧。」
皮耶尔的下一步,是开设自己的店铺。这样可以贩卖更多板画,利润也会增加。
「可是,目前只有三种板画,你有办法准备整家店的商品吗?」
皮耶尔笑着回应佩雷克的疑问。
「后宫女君十二人,宫女两千余人——你了解当中的意义吗?」
世界很大,在这个世界的中心,还有另一个隐而未现的广大世界。皮耶尔隐约看到了当中的一隅,凝神注视里面流露的光芒。这次他要主动探究,发掘更多值得一观的东西。
皮耶尔学白日人,吐出炒豆的豆皮。
冬季联盟开幕了。
净镜殿上臈所在上一季,留下了十一战全败的凄惨战绩。全后宫都等着看她们「月下特训」的成果如何。
第一战对手是红辉殿上藤所,也是之前净镜殿的吠舍和果下所属的队伍。
比赛前,担任第一棒和二垒手的先发球员吠舍,事先发表了胜利宣言「那些家伙没有上臈联盟该有的水准,我们不可能输啦。」上一季尾声时,担任王牌终结者大显神威的果下也从容说道「今天不需要我出场吧。」
净镜殿上臈所的先发阵容如下。
1(左外野手)莳罗、2(二垒手〕香燻、3(游击手)蜜芍、4(右外野手)布色羯、5(投手〕怩让、6〈一垒手)急兰、7(三垒手)禄迦、8(中外野手)波棱、9(捕手〕瑟摩栗。
净镜殿先攻。
担任头一棒的莳罗走向打击区。
「打爆她们,莳罗。」
在看台上抱着猫咪的蜜芍替她加油。
时罗在一好两坏的球数下,强劲挥击第四球的快速球。猛烈的球势飞向一垒边线,一垒手探出身子依然漏接,球弹到了界外区。
莳罗拼命冲过一垒垒包。
观战的镜之君满意地点点头。
回廊撒下了打赏的金币。有人相信打者干劲十足才得以打出强劲安打,也有人对这种迷信嗤之以鼻。
莳罗跑上一垒,换第二棒香燻进入打击区。
他凝视着球棒,专心观想在练习时掌握的「无心」要诀。三垒指导教练打出暗号,先摆出短棒观察情况就好。
香燻横摆球棒,投手投出了第一球。香燻收棒,是一记好球。
一垒手和三垒手积极向前,香燻看了三垒指导教练一眼,暗号是虚触实击。
理论上应该拉打,三垒手预备处理短打,游击手则帮忙固守二垒方向。换句话说,三垒和游击之间会有大空档。
香燻抚摸兜裆布下的东西,要重现那时候的无心境界。
一垒上的莳罗离开垒包,她的脚步并不灵巧,离垒包也没有太远。香燻摆出短打架势,一垒手和三垒手压低身子。
第二球,是一记快速球。香燻迅速改变架势,奋力挥棒出击。
香燻打出一支飞往左边的平飞球。
原以为球会越过三垒手头顶,三垒手即时跳起来接杀,转身传向一垒。起跑的莳罗来不及回垒,形成双杀局面。
香燻落寞回到看台,没人局出一垒有人的好机会断送在自己手里。击球的感觉明明不错,但结果就是一切。
下一棒蜜芍大摇大摆走向打击区。她的身上散发出一展拳脚的气慨,丝毫不受两人出局无人上垒的情况影响。或许她根本不需要观想「无心」的境界吧。
平常只会乱挥棒的蜜芍,第一和第二球都没有出棒,球数是两坏球没有好球。
第三球她用力挥棒,打出左边的界外球,第四球也是界外球。
球数到了两好两坏,投手投出第五球。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蜜芍很容易被三振,但她没有挥击外角偏高的快速球。这是她最喜欢的球路,香燻发现事有蹊跷,他看了莳罗一眼,莳罗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两好三坏,第六球击出界外,第七球也击出界外。不是平常奋力拉打造成界外,而是故意敲出界外的打法。
第八球,可能投手失去耐性或失手,下坠球变成挖地瓜。蜜芍没有出棒,赚到了四坏球保送。
对于蜜芍的耐心等待,回廊下没有太多掌声或打赏的金币。可是,了解蜜芍的人都非常吃惊——那个蜜芍竟然等到了四坏球保送。
香燻错愕了,莳罗也张大嘴巴,目送蜜芍前往一垒。
在回廊观战的幢幡,还吓到从鼻孔喷出咖啡。幢幡的鼻腔被热咖啡烫到,在回廊上痛苦打滚。
镜之君拿出金币用力撒向球场。
「那孩子对自己的打击能力很有自信,连不该打的球也想打。然而,她并不是看不清球路的选手。因为遇到不该打的球,她的打击动作会变得不流畅。只要矫正这一点,让她等到该打的球路,她就会变成判若两人的优秀打者。」
两出局一垒有人,轮到第四棒布色羯登场了。
上一季全部吞败的净镜殿上臈所,唯有布
色羯一人扬眉吐气。她转移到净镜殿的六场比赛里,敲出了三支全垒打,长打实力也依然健在。
她扛着平时在用的大布袋,进入了左打区。看台的同僚们双手合十,摆出对神明祈祷的姿势看着她。
第一球下坠球挥棒落空,布色羯的挥棒动作很大,可能是要轰一支长打吧。
第二球,偏高的快速球。也许是出棒太用力的关系,球棒不小心敲到了球的下半部,打出去的球见高不见远。
球飞向三垒后方,三垒手转身奔跑,立刻面对本垒做出接球动作。
「我来!」
听到这句话的三垒手,望向发声的方向,但游击手不在那里。
「不是我说的!是那家伙啊!」
位在后方的游击手大叫。蜜芍注视三垒手的动向跑垒,对她扮鬼脸吐舌头,成功踩过三垒垒包。
发现自己中计的三垒手,赶紧抬头仰望上方。一度跟丢球路后,就再也看不清球飞到哪里了。稍微被风吹偏的球,擦到三垒手举起的手套前端,掉到界内的区域。
游击手冲去捡球传回本垒,蜜芍已从容得分,她和下一棒的怩让击掌分享喜悦。
红辉殿的捕手追上去推了蜜芍的背部。
「少干这种骗人的骯脏手段。」
「骗人?你在说什么?」
蜜芍耸肩说「我只是跑一跑,用大吼来提振心神而已啊。」
「妈的……」
愤怒的捕手挥拳开干,蜜芍躲开后抓住对方,将她举起来摔在地上。
二垒的吠舍赶来助阵,直接飞扑压倒蜜芍。
双方看台的宫女马上冲出来群架。
香燻跑到蜜芍的身边。
「糟糕了!被打得好惨喔!」
香燻推开不敢动手的怩让,吠舍骑在蜜芍身上掐她脖子。香燻曾被吠舍踢了一脚,于是他用力踹向吠舍背部。蜜苟趁吠舍回头观望,翻身骑在吠舍身上海扁。对方捕手往香燻脸上甩一巴掌,香燻被打倒在地。
两队在本垒附近上演全武行,利用刚才的安打冲上二垒的布色羯,也跑过来帮忙队友干架。急兰则和对方的三垒手激烈推挤。
持枪的卫兵进入球场拉开双方。裁判团站在两队中间,犹如分开大海的先知。不过,愤怒的宫女打算连卫兵和裁判一起生吞活剥。
「关于蜜芍大人的行为——」
球审低声下气地说「违反了棒球的不成文规定。」
红辉殿宫女拍手叫道。
「就是说啊。」
「那样不行啦。」
「叫她退场啦!」
球审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可是呢,在规则上是没有问题的。因此承认得分,比赛从两人出局二垒有人的情况下重新开始。」
这次换净镜殿拍手欢呼了。
「那当然啊。」
「不出所料啊。」
「那根本没犯规嘛。」
怒不可遏的红辉殿,被卫兵的人墙阻挡,无法追击回到看台的净镜殿。
红辉殿更衣•红之君跑出回廊,探出身子大叫。
「蜜芍,你有没有常识啊?就算裁判允许你的手段,我也绝不允许啦!」
蜜芍对她吐舌头后,也回到了看台。
瑟摩栗帮忙收拾布色羯放在地上的布袋,她似乎没有参加群架。净镜殿的队员对她报以不满的眼神。
「喂、瑟摩栗。」
镜之君在身后的回廊呼喊她。坐在看台的瑟摩栗起身,走到镜之君旁边。
「什么事呢?」
「妳啊——」
镜之君一拳敲在栏杆上「为什么没有参加群架?」
「呃呃、我……」
「下次你再这么没出息,我就炒你鱿鱼。伙伴在战斗你却见死不救,我不需要这种人。妳也别妄想转移到其他殿舍,就凭你懦弱的表现没人会要你。」
怒火难消的镜之君,踹了栏杆、地板、地毯泄恨。瑟摩栗悄然回到看台。
香燻冷眼旁观,并不同情瑟摩栗,镜之君的愤怒是有道理的。打群架固然不可取,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守护同伴奋勇作战。透过这样血腥暴力的手段,队伍的凝聚力会变得更强大。香燻也是经历了和香之君的打架事件,才获得蜜芍信任。
蜜芍坐回看台上。
「小猫!小猫!你在哪里啊?快过来。」
在替猫咪取名字时,最好取强悍点的名字比较好。猫咪比不过老虎→老虎会被战士剥皮→战士会被龙烧死→而龙又是鲤鱼经年修练变成的……依此类推,最终猫咪就决定取叫「小猫」了。小猫轻嘶一声,跳到蜜芍的大腿上。蜜芍摸摸它的背,不悦地嘟着嘴唇说。
「什么鬼常识啊,她们的常识和本天才的常识不一样啦。」
香燻闻言,拿起纸笔写下。
——一定是脑袋的构造不一样吧。
他拿给莳罗看,莳罗背着蜜芍偷笑,以免被蜜芍看到。香燻也笑着吃梨子润喉。
比赛重新开始,两出局二垒有人,轮到第五棒怩让。
投手故意投触身球,报复净镜殿刚才的作为。
「好痛喔!」
用屁股接球的怩让,痛得跳了起来。
这一点已在预料之内,净镜殿看台也没有太大动静。
怩让气得冲向投手丘,途中她瞄向看台,发现无法仰仗队友的协助,便急忙转弯跑向一垒,第六棒急兰被右外野手接杀,双方攻守交换,比数一比零。
怩让担任净镜殿投手,红辉殿的头一棒是吠舍。
「喵。」怩让投出第一球。
内角滑球吠舍没有出棒,判定是好球。吠舍有些惊讶地望向队上看台。
第二球,大角度的曲球,吠舍没有抓准时机,挥棒落空。
香燻猜测她在等快速球,继续用变化球决胜就好。
没想到,第三球怩让奋力飙出偏高的速球。球路看起来太高,吠舍勉强出手,换了一个三振出局。
「喵。」怩让振奋握拳。发出声音投球后,她的快速球也变精准了。
怩让用夹杂变化球的配球,解决了接下来的二、三棒,净镜殿赢得了第一局。
回到看台的净镜殿球员气势高涨,誓要在今天抢下初次胜利。
很遗憾,二局上净镜殿的七、八、九棒毫无作为。
二局下,怩让被四、五棒连续击出安打,好不容易投到两人出局,第八棒打出一支适时安打,第二局被红辉殿抢下。双方局数一比一。
三局上,红辉殿派出王牌终结者果下登板,净镜殿又从第一棒开打。
莳罗进入左打区,她拉紧白色手套,表情充满认真的神魄。
第一球,莳罗毫不犹豫地出手。一记强烈的拉打,越过右外野手头顶,击中栏杆下方的网子,弹回右外野手的方向。右外野手飞快传向二垒,莳罗停在一垒上没有贪功躁进。她的打点太过精准,反而只打出了一垒安打。
莳罗在垒上脱下手套,塞进饰带里面。莳罗的巧打技术广受好评,如今再加上强大的火力,她已进化成一个难以应付的打者。
下一棒香燻也鼓足干劲。他希望教练指示自己奋力挥棒,而不是短打。
香燻望向指导教练,暗号是打击。香燻点点头,摆出打击姿势。
第一球,偏外角变化球。香燻没有出棒,判定好球。香燻思考了一下,也许对方胆怯了吧。第二球,偏内角快速球。香燻还是没出手,判定好球,成了两好球没有坏球的局。
稍微产生迷惘的香燻,离开打击区原地跳跃,他好想跑到看台。香燻刻意急促呼吸,重拾「无心」的境界。他摸着兜裆布底下的东西,重新摆好球棒。
第三球,变化球,球路偏向外角。
香燻没有犹豫,决意出棒。
他用后脚稳住身形,球棒猛力迎向来球。
一棒击出右边方向的弹地球,右外野手跑到边线上接球,传向二垒。莳罗已轻松踩过垒包,完全不必滑垒。
现在无人出局,一、二垒有人。
香燻站在一垒上感谢神的庇佑。神的爱并非平等,香燻安打,等于果下被击出安打。一切都是神的指引,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但棒球是一种和命运戏耍的运动。人类运用微不足道的力量和意志投球打击,在神制定的秩序里自由玩耍。
第三棒蜜芍前往打击区。她在进入打击区前比平时挥了更多棒,似乎非常有干劲。她凝视着投手丘的果下,摆出打击姿势。
从垒上观看,香燻还是觉得她的打击姿势很奇怪。下半身几乎正对投手,上半身则对着本垒。反正打击时也会事先踏步,所以一开始摆出这种架势也行。根据她本人的说法「这样比较容易看清球路」。
果下第一球投出变化球,偏外角。蜜芍没有反应,判定坏球。
第二球,捕手手套摆在内角,果下投出膝盖附近的速球。球路不差,判定却是坏球,蜜芍仍然不为所动。
两坏球没有好球,香燻站在投捕的角度思考——蜜芍在等什么呢?她看上去没有出棒的意愿,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香燻只知道
,对付蜜芍绝对不可以投外角偏高的快速球。
下一球的配球迟迟无法决定,果下多次摇头拒绝捕手的暗号。想必是熟知蜜芍的本事,才特别心有顾忌吧。
捕手手套摆在外角,果下第三球投出变化球,球路比捕手手套还要高。
蜜芍挥棒强打。
击中球棒中心的球,飞向左外野边界。事先靠近边线防守的左外野手,跑去追球。
香燻猜想可能会被接到,脚步在一、二垒之间停了下来。
左外野手跳起来,球飞过左外野手上方,打到回廊的栏杆反弹。
香燻起脚狂奔。
他绕过二垒时观察状况,在左外野手和中坚手之间的后方,补位的中坚手正在捡球。三垒指导教练拼命挥臂,示意他继续跑垒。其实不用指导教练说,香燻也有这个觉悟——他踏上了三垒。
耳中充斥自己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杂音,香燻的精神更加高昂。他告诉自己,该前往的目标只有那个五角形的本垒了。
捕手压低重心,挡住香燻的去路。外野回传的球快到了,下一棒打者布色羯挥手指示他滑垒。
香燻的眼角看到捕手接住球,伸手要触杀自己。他跑出弧形的冲剌路线,跪地滑垒。
他想用左手碰触垒包,可惜长度不够。他扭转身子,奋力递出右手拍向垒包。由于冲刺的力道过猛,身子也翻了一圈。本垒烟尘弥漫,香燻看到了天空。
他抬起头来,和捕手四目相望,球在捕手手套里。他再看看主审,主审维持半蹲的姿势俯视他。
这时香燻猛然发现,他还没触垒,对方也还没触杀他。
香燻飞快冲向本垒,捕手从旁撞了过来,不过他确实碰到本垒板了。被捕手压住背部的香燻,静观主审的判决。
「出局!」
主审伸出拳头,像在嘲弄香燻的期待。
香燻起身甩开背上的捕手,他相信的确是自己先碰到本垒的。
当他指着本垒,要向主审抗议的时候——
「让开让开!」
背后传来大吼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蜜芍已冲到眼前,想躲也来不及了。
从三垒直线冲来的蜜芍,猛力撞击香燻的背部。香燻被撞飞,和捕手一起摔倒在地。
蜜芍冲过无人阻挡的本垒,和等待打击的布色羯击掌。
一垒边上的回廊传来嘘声。
「妈的又是你!你给我收敛一点!」
二垒的吠舍怒吼,正准备回看台的蜜芍,转身冲向二垒。她才刚跑完一整圈内野,加速度却有增无减,吠舍也缓缓走向她。
蜜芍被投手板绊倒,一爬起来就被吠舍踹了一脚。双方殿舍的宫女再度杀来互殴。
香燻和对方捕手在本垒边扭打,布色羯赶来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捕手。布色羯拉起香燻,香燻擦擦自己的脸颊。他的鼻子流出鲜血,被蜜芍从后方撞击,脖子也非常痛。
捕手起身怒视香燻,倒没有动手揍人。群架的中心在投手丘,本垒附近的人不在群架范围中。
香燻偷偷捡起断裂的珍珠项链,最近他一直在积攒珍珠。这些珍珠送给伐功,多少能补贴同伴的生活费吧。
「给我宰了蜜芍!别让她活着回去!」
回廊下的红之君下达格杀令。
有人走向红之君。
香燻仔细一看,那个人是瑟摩栗,这次她也没有参加群架。镜之君一定又要发火了,是说她到底想干什么?
瑟摩栗仰望回廊下的红之君,将拳头伸到面前。
「你从刚才在哭夭什么啦!有意见我奉陪啦!来单挑啊!」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上臈出言顶撞女君,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红之君气得抓狂,打算跨过栏杆冲向瑟摩栗,身旁的女房死命架住红之君。
瑟摩栗递出拳头继续开呛。
「不要只会叫别人动手啦,有种自己来啊!怎样?会怕喔?」
这下红辉殿的上臈也不甘示弱,一群人杀气腾腾要去操翻瑟摩栗。净镜殿也赶去保护自己的主将。
几经激烈冲突,净镜殿总算成功抢回瑟摩栗了。
卫兵们制止红辉殿追击,净镜殿宫女回到看台,被同僚抱住的瑟摩栗面无血色地说。
「啊啊、怎么办啊……我闯下大祸了……」
她突然说出很没出息的话,大伙都被她逗笑了。
回廊下的镜之君拍手赞道。
「干得好,瑟摩栗。选你当主将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啊。」
红辉殿和净镜殿女房已在回廊扯发厮杀,镜之君走在栏杆上迂回战线,赏了红之君一记高角度的飞臀撞击。
香燻回到看台坐下,吐出口中的沙子。他拿出梨子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液滋养身心。
一旁的蜜芍,在光天化日下脱光衣服和缠胸带。汗水滑过胸部上沾到的泥土,留下清晰的痕迹。
「我是第一次打出场内全垒打呢。」
「你最后太粗暴了啦。」
莳罗吃完葡萄,把葡萄皮吐在纸上。
「是吗?回本垒的时候被挡住,不是可以冲撞吗?那是不称文规定吧。」
「是不成文规定。而且,我没听过有人冲撞自己队友的。」
二人笑了,香燻按着疼痛未消的脖子。蜜芍瞥见香燻的反应,一把抱住他说。
「撞痛妳了,对不起喔,香燻。」
被胸部挤压的香燻很难受,蜜芍的体味混杂浓烈的汗水味,闻起来依旧香甜。
香燻轻拍蜜芍的背部,告诉她自己并不在意。蜜芍放开香燻莞尔一笑,香燻的掌中残留着蜜芍的汗水,他将汗水抹在衣服的胸口上。
回廊下的打斗结束后,比赛在一人出局无人上垒的情况下开始。香燻不幸出局,莳罗和蜜芍成功得分,比数是二比零。
经历群架后大失信心的果下被换下场,改由第三位投手登板。
新投手的第一球被布色羯击出,穿越右外野手和中坚手之间,形成一支二垒安打。
下一棒怩让出局,急兰敲出一支右外野的适时二垒安打,比数三比零。
第七棒禄迦只击出二垒滚地,双方攻守交换。
三局下,必需追回三分的红辉殿,从第九棒开始打击。
投手丘上的怩让似乎累了,控球不太稳定。一开始投出一好球三坏球的球数,最后一记偏低的变化球,被打出游击方向的滚地球。蜜苟处理得当,红辉殿一人出局。
打击顺序回到第一棒,吠舍进入右打区。
第一球,吠舍击出三垒边线的突袭短打。
怩让没有料想到对方短打,赶紧跑过去接球,结果不小心跌倒。
一人出局一垒有人,内野守备跑到投手丘集合。
「小心盗垒。」
瑟摩栗用手套遮住嘴巴说「吠舍在这种时候,会为了求自我表现而盗垒,千万要留意。」确认好守备战术后,内野手各自回到守备位置。
第二棒打者是左打,香燻的守备位置稍微偏向一垒。递补二垒守备则是蜜芍的职责。
第一球,吠舍突然起跑盗垒。料敌机先的瑟摩栗,指示怩让投出外角速球后,飞快传向二垒。不过球路偏低,在二垒前落地弹跳。
负责递补守备的蜜芍,用自己的身体压住球,伸手扫向滑垒的吠舍。
「安全上垒!」
裁判举手示意。
香燻认为应该是出局。他凝神一看,才发现蜜芍的手套里没有球。想必是要用假动作引导误判的战术失败了吧。
蜜芍维持压住弹跳球的姿势,没有爬起来。香燻怀疑她受伤了,要向裁判要求暂停。
这时,吠舍跑向三垒。蜜芍还是没动,看不到球的香燻跑向蜜芍。
「球进到里面了!」
蜜芍挺起身子,将手伸进领口。香燻摘下手套拉住她的领子,用力扯开她的衣服。
球从侧腹一带掉了出来,连赤裸的胸部也外露了。香燻一时被胸部吸引注意力,但他马上恢复冷静,抓起球迅速传向三垒。
禄迦接到球,伸手触杀滑垒的吠舍。她举起手套,告诉裁判触杀成功了。这次球确实在手套里。
「出局!」
听到三垒审的判决,禄迦指着香燻笑了。香燻举手回应后,回到蜜芍的身边。
「唉呀、急死我了。」
蜜芍坐在地面,悠哉地抓抓乳沟。香燻拉她从地上站起来。
香燻用手势,问她缠胸带怎么了?
「刚才松掉了,我也懒得绑。」
蜜芍拍拍香燻的屁,感谢他刚才的临机应变。
香燻捡起自己的手套,回到守备位置。
「蜜芍大人、蜜芍大人——」
二垒审对蜜芍搭话「您要穿好衣服啊。」
原来,她还是坦胸露乳的状态。
「一开始就这样,球就不会进到衣服里了。」
语毕,蜜芍笑了。
比珍珠项链更白晰的肌肤,稍微晒到太阳就发红了。也不知是冷风或阳光的关系,她的乳头也变硬了。
蜜芍半开玩笑地遮住胸部,香燻皱起眉
头,她才笑着穿回衣服。
现在两人出局无人上垒,怩让的球路压制第二棒打者,最后投出一记快速球,对方挥棒落空三振出局。
换言之,净镜殿赢得第三局,局数二比一,净镜殿获得胜利。
净镜殿的上臈,包括比赛球员和坐冷板凳的,全都跑到投手丘上抱在一起跳舞欢呼。这是更衣换人后,实行新体制的第一场胜利。回廊的观众里,也有人嘲笑她们才赢了一场,就像在庆祝优胜一样。
「干得好、干得好啊。」
镜之君也跑到球场,和每个回到看台的人握手「今天的夜间练习暂停一次,算是你们赢球的奖励吧。」
「咦、从明天开始又要练习喔?不要啦。」
禄迦夸张地垂下肩膀,镜之君瞪了她一眼说。
「那当然啊,古代诗人说过一句话——『少女玩乐虽多,不如努力练打』啊。」
上臈们一同发出不满的抗议,但每个人脸上尽是开朗的光彩。
隔天的壁报,刊载了瑟摩栗和红之君的冲突。
斗将•瑟摩栗暴怒!「有种来单挑啊,混蛋!」瑟摩栗出拳挑衅,红之君啜泣奔逃!
瑟摩栗对红之君严正抗议!「〔吠舍)她先用拳头揍人的啊。」瑟摩栗的淑女态度,镜之君也赞誉有加!
大家言之凿凿地说,看过壁报的红之君,决定把春季联盟订为『瑟摩栗抹杀联盟』。
净镜殿上臈所在那一场比赛后,徘徊在输赢和群架之间。
第一棒的莳罗经常敲出全垒打,号称「恐怖的第一棒打者」君临球场。香燻懂得替队友制造机会,也兼具强打实力,成了一位很有存在感的第二棒。第四棒布色羯是长打制造机,而怩让擅使变化球,增加了不少球路。瑟摩栗斗志高昂,担任年轻队伍的精神支柱。
奇怪的是,蜜芍的打击熄火了。手感不错的球,都会偏向左边方向。界外球打多了,失去耐性的蜜芍又和以前一样胡乱出手,落得出局的下埸。
对战绯响舍的前一天,镜之君命令蜜芍夜间练打。女房担任投手喂球,镜之君从旁观察蜜芍打击。
结果,五十球中有四十球定左边方向的界外球。耳提面命给予建议的镜之君,也傻眼地抱住脑袋说。
「完蛋了……除非有『打出三十六支界外自动变成安打』的新规则,否则这家伙派不上用埸啊……」
「不过,总有机会打出安打的,以前人家都说我『边线洱往左扩张三尺的话,打击率一定有四成』。」
蜜芍不怎么介意。她说自己口渴,要回到看台补充水份,走没几步又回过头来。
「啊、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什么啊?」
镜之君和女房投手讨论,该如何辩助蜜芍恢复打击火力。镜之君望向蜜芍,蜜芍开心得蹦蹦跳跳,似乎真的想到持别好的办法。
「既然『边线再往左扩张三尺』我的打击率就舍上升,那就扩张三尺就好啦,重新制定球场边线吧。」
「啥啊……这怎么可——」
话才说到一半,镜之君环顾球场。
上中下臈还有女房都在,人数十分充足。
她又看了一眼阴暗的回廊。
后宫宫女都入睡了,维持秩序的宦官也不在现场。
「明天的比赛,在这座球场打是吧?」
镜之君寻问一旁的女房,女房点头称是。
「唔……」
镜之君将手揣在袖口里闭目冥想,在看台聊天的宫女们也很在意更衣的态度,纷纷闭上嘴巴。四周只听得到虫鸣的声音,仿佛连流星划过天际的声音都听得到。劲风吹过无人动弹的球场上。
镜之君猛一睁眼。
「好、动手吧!」
被称为「后宫第一恶女」的净镜殿成员,干骯脏事特别拿手。一群人蜂拥而上,清掉三垒边线,在外侧画了一条新的边线,连三垒垒包的位置也移动了。
镜之君沿着新的边线行走。球柱附近的边线假装被草皮遮住,其实已经被消掉了。镜之君一脚踩着新的边线,另一脚踏向原先的旧线。两条线距离太远,完全踩不到。
「喔喔、跨下快裂开了!这下真的变宽了呢。」
镜之君说完,宫女们都笑了。
她立刻叫蜜芍练打,球竟然真的打到左外野边线的最深处,形成了一支长打。
镜之君满意地点点头说。
「好、明天的比赛我们赢定了!」
隔天,一局上绯塑舍的攻势未见停歇。
号称铜墙铁壁的蜜芍,今天表现失常。不仅三垒和游击之间被轻易穿越,二垒和游击之间也是一样。在后方接到球回传一垒的表现机会,也投出挖地瓜让对手上垒。
绯响舍上臈所有一群强力右打,强劲的击球都往左边飞去。边线虽然动过手脚,内野却没有太大变化。偏偏大而化之的蜜芍,在防守上特别纤细,守备全乱了套。
表现最惨的,是脚程和臂力不足的左外野手莳罗。飞到左外野边线的二垒安打变成了三垒安打,三垒安打则弄成了场内全垒打。
守备失误连连,重要的打线也随之熄火。蜜芍连球都打不出去,更遑论飞往左外野了。这一场比赛净镜殿败得凄惨。
有一阵子,镜之君都称呼蜜芍「那个游击的」,不肯和她说话。
另外对战始萌舍,她们也想出了换球的奇策。
事发契机是在夜间练习的时候。
练习守备的蜜芍,紧盯着手屮的球说。
「这颗球,弹力似乎特别好耶。」
一旁的香燻听了,只是很好奇有没每这回事,倒也没有特别在意。然而,当球飞到他的位置时,滚地球确实比平常快。打击的同样是镜之君,照理说不会有太大变化才对。
到了休息时间,大伙回去看台,蜜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同僚。
「今天的高飞球,距离也特别遥远呢。」
中坚手波棱也认同了,其他守备位置的队员也恍然大悟,最后她们得出了「球有问题」的结论。
大伙决定向镜之君报告此事。
瑟摩栗代表上臈所报告,镜之君则说。
「我才不管那家伙说什么。」
语毕,镜之君继续打击,她还没有原谅蜜芍。
更衣不予理会,对于球的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唯独蜜芍不肯罢休,她利用练习和工作的空档四处向宦官打听消息。性情多变的蜜芍,难得这么专注在一件事情上,大家都担心地观望她,不晓得她到底是怎么了。
有一天,蜜芍在白天的练习时间抱了木箱过来。
「球的秘密我知道了。」
同僚们跑到她身旁,她打开两个木箱的盖1。
「经我调查,发现后宫用的球分为两种。这边的是米马兹商店的球,不太会弹跳。这边的是最近购入的兔印棒球用品店的球,弹跳力特别好。」
大伙俯视木箱里的球,捆包的新球都是黑皮白线,看不出差别在哪里。
莳罗各拿一颗,用球棒敲击。
「真的耶……兔印的球弹力比较好。」
她们派出外野手进行打击测试,也常打出越过外野手头顶的高飞球。实际寻问那些守备球员,她们也说球的落点比预料中更远。
上臈们私下讨论,用这种球比赛的话,不就可以死命击出安打了吗?
「还有更好的办法。」
蜜芍得意说道「两种球不妨分开使用。我们进攻时用弹力佳的球,对方进攻时就换成弹力不佳的球。」
「喔喔。」蜜芍的提议令众人惊叹,还有人称赞她「智将蜜芍」「蜜芍魔术师」。
瑟摩栗立刻去禀报镜之君。
「那家伙说的好主意,不能信啦。」
无奈镜之君并不领情。
不得已,上臈所只好擅自行动了。
各比赛的发球员,是从下臈里随机挑选的。净镜殿上臈所暗中找出发球员,请她们吃甜点、收贿赂、摸猫咪来换取协助。
比赛当天对战始萌舍,净镜殿先攻。第一棒莳罗第一球敲出全垒打先驰得点,安打的香燻站上一垒,第三棒蜜芍贡献一支豪迈的左外野全垒打。接下来的布色羯,也连续敲出本局的第三支全垒打。火力发威的净镜殿,连下位打者也发奋图强,在一局内攻下七分。
回廊下的镜之君兴奋大吼。
「我一直都是相信妳的,蜜芍!」
镜之君尖叫撒落打赏的金币。
一局下,瑟摩栗指示怩让尽量投给对手打,反正球本身弹力不佳,怩让也拼命投向好球带。然而,始萌舍的头一棒是号称「上臈联盟第一龟毛」的难缠打者,被逼入不利局面也狂敲界外球等待机会。香燻细数之下,发现对方打了三十支界外,明明凑满三十六支界外也不会变成安打。反正遇到钓球一律打界外,容易击出的球路也打界外,香燻看不出来对方到底想干什么。怩让每次拿到主审给的球,都大叹一口气。
第三十六支界外是高飞球,三垒手禄迦跑去追球。在回廊附近接到球后,好不容易一人出局了,三垒边的回廊也传来安心叹气
的声音。
瑟摩栗要求暂停,走向投手丘。在看台待命的外野手栗底,跑来充当传令。香燻和大家一起到投手丘,他不懂现在情况并不紧急,为何要喊暂停召集大家。
「发生问题了。」
栗底开门见山说道「负责发球的告诉我,弹力不佳的球都用完了,接下来都是弹力特别好的球。」
「咦、不行啦,我会被打爆。」
怩让急得快哭了,瑟摩栗用手套拍她屁股。
「放心,你今天投得很不错。」
「那些家伙只会打界外,你不可能被打爆啦。」
蜜芍也笑着安慰她。
不料第二棒以后的炮火猛烈,接二连三打破外野守备,很快攻下了八分。净镜殿反而输了这一局。
计画失败的净镜殿心慌意乱,攻守也乱七八糟。第一局的气势荡然无存,下一局也彻底落败。
镜之君气到挥拳殴打回廊柱子,女房劝她好歹别用惯用手出拳。不听劝告的镜之君手指受伤,落入了休息十五天的伤兵名单。
另外这起弹力球事件,有人向宦官长伽没路告密。调查的结果发现,某位宦官在采购时收了兔印的贿赂,索贿的宦官被判斩首。有一个说法是,这起事件是伽没路要排除异
所设计的阴谋。而兔印犯下贿赂、制造和贩卖违反规定的弹力球等重罪,财产全部充公。后宫使用的棒球又重新统一了。
无论比赛输赢与否、群架与否、耍贱与否、打击和守备优秀与否,蜜芍同样引人注目。香燻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每次他安打上垒,掌声都会被下一棒蜜芍的登场欢呼盖过。依照香燻的观察,第四棒的布色羯拥有上臈联盟最强的打击技术和体能,就连她也无法浇熄蜜芍引发的兴奋情绪,总是被迫在奇妙的静谧中站上打击区。
比起长距离大炮的布色羯,蜜芍的打击相形失色。她偶有长打,基本上只属于中距离的打者。
蜜芍也不像莳罗,任何球路都有办法击出安打。她只擅长打外角偏高的球路,其他一概不精,更不擅长打变化球。
蜜芍的脚程不慢,跑垒速度却比不上香燻,也不太喜欢盗垒。
她担任游击手的守备功夫一流,不过同为守备名将的中坚手•波棱更为华丽。波棱可以飞扑接到难以企及的球,或是跳上栏杆接杀全垒打。相反的,蜜芍将不好守备的球处理
轻而易举,纯粹是内行人才喜欢的守备球员。
比蜜芍优秀的宫女比比皆是,就是没人比她更耀眼。
常言道,外在华美不是真正的美丽。圣典中也有寓言故事,阐述信仰虔诚的丑女比轻薄的美女更加幸福;衣衫褴褛的乞丐真心奉献的一枚铜板,比有钱人虚荣进贡的礼拜堂更得神明的欢心。
可是,在这座后宫和这里的棒球场,几乎没有美貌以外的价值基准。蜜芍在太阳下甩着一头金发奔跑的模样,以及拱起丰满胴体、翘起肉感臀部预备防守的姿势,还有力贯修长双腿、碧眼凝视投手的打击动作,远比紧张的投手战或多变的打击战,更让观众感受到棒球的美感和乐趣。再优秀的打击率、打点、上垒率,魅力也比不上蜜芍脸上的一滴汗水。
香燻无法和蜜芍一样,他之前也了解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他在桥下和其他混混一起睡觉时,曾经梦到自己被美女爱抚而梦遗,梦中的女人五官不明,他却莫名相信那是个美女。隔天早上起来,他到河里洗裤子,伐功告诉他男人会在女人体内射精。
伐功说过他们的祖父是雷光将军,和其他没爹没娘的混混不同,香燻也觉得很骄傲。
看到那些红毛的虏姆人,他开始有自己是白日人的自觉。
以前,那种自我认知越来越鲜明的自觉,令他非常高兴。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和蜜芍的不同,只感到非常难过。
挖角蜜芍的传闻从未间断,她也常收到其他殿舍送的礼物。
香燻焦躁不安——她害怕自己被蜜芍抛下。香燻知道自己无法和她一样,至少能待在她身边就好。棒球这种运动光靠她一个明星球员是打不成的,还需要其他不起眼的选手填补剩下的打击和守备位置。
香燻要当一个配角活下去,这不是妥协。过去,他从别人身上了解自己是何种存在。如今,他要自己决定该以何种身份活下去。这种决意没有愉快的心情,只有自绝退路和其他选择的恐惧感,撼动着他的身心。
镜之君命令上臈所派人打扫房舍。莳罗、蜜芍、香燻绑起衣袖前去工作。
御妻和更衣使用的房间,比女房的大上许多。可是,镜之君和其他女房一样,住在小房间里生活。
香燻等人行礼后进入房间,镜之君看他们前来,阖起手上的书本。
室内没有多余摆设,打扫很快就结束了。
「最近早晚气温很冷,我给你们几件衣服,穿上吧。」
镜之君送给三人毛线编成的外衣,顺便补充道「也叫其他人过来拿吧。」
之后,镜之君请他们吃甜点。那些都是上臈吃不到的高级甜点,三人一吃进嘴里顿时笑逐颜开。
两只猫咪在房间前的走廊下晒太阳,那是镜之君个人饲养的猫咪。莳罗拿着自己在吃的甜点放到猫咪面前,猫咪完全不为所动。镜之君拿出牛肝的干货,它们马上就冲过来
了。猫咪吃得津津有味,三人抚摸着猫咪的背部。
「真平静呢。」
镜之君眺望着温暖阳光下的庭园树木,吐出水烟管里的烟雾。她说「东部听说盗贼很猖獗呢,比起来这里真是太和平了。」
香燻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都城的城墙厚实。先皇无落帝将义教徒打造的城墙,改建得更加高大坚固,盗贼根本进不来。伐功和伙伴们只要待在这里,也不会碰到这些威胁。
镜之君咬着水烟管躺下来。
「被盗贼砍头的人啊,当天早上清醒的时候,也没料到自己会翘辫子吧。这样想来还真不可思议,杀人的一方大概一早起来就准备杀人了。」
香燻听着镜之君的话,咬了一口手上的甜点,猫咪们舔着掉落的糖粉。
比赛棒球也是同样的道理。输球的队伍在当天清醒时,也是想着一定要旗开得胜。结果一输球,就像遇到世界末日一般失落。
然而到了晚上,输球的人也还是得吃饭、祈祷、睡觉,赢球的一方也是如此。杀人的一方和失去亲人的一方也相同。
吃饭、祈祷、睡觉是维生的必要手段,那么棒球又算什么?为什么大家疯狂着迷,受尽棒球的摆布呢?
香燻觉得这种事早晚会结束。任何人到了某个时期,就会回首自己过往的人生,现在纯粹是一时的狂热罢了。大家浑然忘我地追着球跑,冲过各个垒包,为了一到球场外就
无意义的数字一喜一忧。
香燻凝视手掌,掠过屋檐的日光晒到手肘一带。那是一双打棒球的手,也是享受着太阳暖意的手。
室内静默无声,香燻回过头一看,发现镜之君睡着了。三人替她盖上毛毯,拿起水烟管自己。
他们前往走廊,靠在一起抽水烟。
「真希望有一天拥有自已的房间呢。」
莳罗眺望着走廊下的房间说道。
「我不需要,一个人怪别扭的。」
蜜芍撅起嘴唇吐出轻烟「香燻,妳呢?」
香燻拿起烟管吸了一口,耸耸肩。
毛衣的毛线,在太阳下浮现圚润晶亮的光泽。香燻心想,他们的模样仿佛在一起晒太阳的猫咪。
盛柑殿和始萌舍的战局,至今仍然没有变化。六十二局打完,局数还是零比零。皇帝甚至谘询地位崇高的法学家,延长赛最多可以延长到几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