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浴室很狭窄。
后宫的大浴场,大型的一次能容纳千人,皇帝的却只有容纳两个人的大小。
坐在椅子上的冥灭静静闭眼,让宦官清洗身体,消除一天的疲劳。这是他放下臣民和真教守护者的沉重职责,恢复成普通男性的时光。宦官用海绵磨擦身体的力道太强了。
「再轻一点。」
冥灭下达指示,浴室里蒸气氤氲,宦官黝黑的肌肤像抹了油料般闪闪发光。
冲完肥皂泡沫后,冥灭走出浴室擦干身上的水份,穿上浴袍。宦官长伽没路递上一个陶器制成的杯子,里面装的是优格。冥灭喝着优格,内心却想喝糖水。幸好优格冰冷可
,当中多了一点咸味,温和滋养干渴的身体。伽没路手中拿了另一杯,冥灭拿来一饮而尽。
伽没路知道冥灭的一切需求,包括他自己也不了解的欲望。冥灭刚出生时,替他清洗身体的也是伽没路。母皇太后初次入宫时,也是伽没路进行身体检查,并给予汉名的。伽没路长期职掌后宫,五官倒是感觉不出岁月的痕迹。
走在寝宫的廊下,冥灭思考今晚的侍寝对象。方才观赏晓霞舍和桃花殿的比赛,晓之君打得很不错,冥灭茫然思考是否要挑她,但没有做出最终决定。他都是到面圣时才依当天心情来决定,丝毫没有一个准则。
每次一到面圣厅,那些吵闹的宫女就会闭上嘴巴,乖乖跪地磕头,整座大殿的地板都被宫女淹没。不过,这一天的情况有些不同。
大殿里十分空旷,几乎没有上中下臈。地板上空空荡荡,连木头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平时母皇太后的身旁,伴随着十二位御妻和更衣,每一位又带着各自的女房。而今晚只有母皇太后,以及以香之君为首的旃叶殿宫女。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得流行病了吗?」
冥灭回头看着伽没路。
「小的没有接到这种报告。」
伽没路面不改色地说。
这时,一群下级宦官跑了过来。
「禀报宦官长,光之君大人和灵萤殿众人拒绝出席面圣,她们抗议只有香之君大人发行板画卡的不公平待遇。」
「青之君大人也基于相同理由,拒绝出席。」
「晓之君大人也基于相同理由——」
「镜之君大人也基于相同理由——」
报告接连传来,爆出了十一殿舍拒绝面圣的异常事态。
板画卡一事,并非冥灭独厚香之君。纯粹是香之君提出要求,他才答应而已。如果其他女人也有兴趣,他也愿意首肯。
女人希望受到平等对待。冥灭却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平等。人一生下来,就被置于某种序列中。一个守备位置或打次,无法多人共有。真要谈平等,也只有和天上的神相比的时候吧。大家都是被命运支配的存在,就这层意义来说人人都是平等的。
话说回来,这件事究竟是谁提起的。想把香之君画成板画卡的,是都城的吉阿乌人,宫女不可能有这种发想。
伽没路冷静指示部下,冥灭瞄了他一眼。
「不会是你教唆的吧?」
「不不、小的岂敢。」
见过大风大浪的宦官长,连眉头也没动一下。
「冥灭——」
母皇太后呼唤冥灭。平时冥灭要先到她身旁,亲吻她衣服的下襬。可是今天冥灭的注意力放在异常事态上,忘了前去行礼。
母亲的碧眼注视着儿子。
「连家中女人都管不好的男人,是没办法掌握国政的。过去先帝尚未龙御归天时,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冥灭希望她以陛下相称,她偏偏要直呼冥灭的名讳,把冥灭当成小孩子。冥灭强忍着怒目相向的冲动,佯装出恭维的笑容。
旃叶殿获得冬季联盟的完全优胜,再来就剩打完其他比赛了。
上一季她们在下臈联盟被晓霞舍扳回一城,所幸本季顺利称霸所有的联盟,替常胜军团的历史刻下崭新的一页。
值得观注的是净镜殿,本来她们一向是吊车尾,如今在七殿五舍联盟暂居第五名,中臈联盟位居第四,下臈联盟位居第六,全数荣登上位六大殿舍。
上臈所目前暂居第六,最终一战是进入上位六大殿舍的关键。
对手是旃叶殿上臈所。镜之君对抗旃叶殿棋差一着、功败垂成,整个净镜殿都期待上臈所帮女君报仇。
在比赛前练习的香燻,懒得看在一旁防守的蜜芍,蜜芍也不想跟他讲话。
蜜芍调侃他和香之君碰面一事,如果蜜芍不肯道歉,他坚决不和蜜芍重修旧好。比赛中的失误或丢脸出局被嘲笑,香燻还可以接受。然而香燻受不了自己为她做的一切,被
本人嘲笑。
那次争执后,二人保持距离生活。同僚们时而陪伴香燻、时而陪伴蜜芍。莳罗游走在二人之间,想帮他们言归于好。香燻对莳罗很过意不去,也想过要和解。不过他后来想想
,蜜芍本身若没有反省之意,那就没意义了。
和蜜芍拉开距离,他反而更常思考蜜芍。身为一个男人,为了顺利融入后宫,他尽量不用男人的目光观看蜜芍。过去关系良好时,他常近距离观看蜜芍的裸体,和蜜芍有不少搂搂抱抱的亲密接触,每次他都拼命排除自己内心的欲望。
而今他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对蜜芍做出和香之君同样的事。上次他吸吮香之君的乳房,香之君一脸恍惚的表情,蜜芍则是眼眶泛泪,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反正幻想无罪,对方又是自己讨厌的家伙,他可以尽情欺负蜜芍。蜜芍的裸体在他脑海里浮现,比他过去在蜜芍身旁时更加鲜明。
练习一结束,净镜殿上臈所回到看台。香燻和蜜芍分开坐下,莳萝走去蜜芍旁边。
回廊下的人潮,不下七殿五舍联盟的比赛。先前发生了「十一殿舍缺席面圣」事件,根据后宫里的传闻表示,事发原因是旃叶殿过于蛮横,尤其香之君强行介入新人宫女的分配,各殿舍的女君不惜触怒圣上,也要抨击不公不义。下人们赞赏众位女君的义举,痛恨香之君的呼声也日渐高涨,很多人都想见识旃叶殿一败涂地,因此跑来参观最终战。再者,壁报也登出蜜芍和莳罗准备释出,也有人来观看她们比赛,进行挖角前的调查工作。
镜之君待在三垒边上的回廊。
「各位要知道,今天的比赛要是输了,就等于本季所有的比赛都输了!」
更衣鼓舞众人,看台里上藤的严肃以对。
冬季上臈联盟最终战,旃叶殿上臈所对决净镜殿上藤所,由净镜殿先攻。净镜殿用固定的阵容上场。
1(左外野手)莳罗、2(二垒手)香燻、3(游击手)蜜芍、4(右外野手)布色羯、5(投手〕怩让、6(一垒手)急兰、7(三垒手)禄迦、8(中外野手)波棱、9(捕手〕瑟摩栗。
第一棒莳罗进入左打区。
旃叶殿右投,是体格高挑的速球派。香之君似乎很喜欢这类投手,下臈所的拔凛也是如此。第一球,快速球袭向莳罗胸口,莳罗扭腰避开,三垒边上发出嘘声。
对方用一记险球来打招呼,莳罗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球,外角快速球,莳罗锐利回击。
打击穿越右外野手右侧,脚程不快的莳罗拼命滑向二垒,安全上垒。
突如其来的机遇,令三垒边上欢声雷动。
香燻抓起红色的棒子前往打击区。
莳罗站在二垒上,献给她的掌声毫无间断,香燻觉得这样很好。主角获得的掌声,会成为自己的力量——这才是配角的志气。
香燻进入右打区,望向三垒的指导教练。暗号是短打,香燻抚摸珍珠项链,示意自己了解指示了。
他不想给蜜芍大好的表现机会,但也只能接受作战命令。毕竟,他也对香之君说过「自已很擅长用打击替队友制造机会」。
香燻摆出短棒的架势,没有佯装长打。大家都说短打是一种小手段,其实短打时用小手段很容易失败。无论是多复杂的作战,打法本身还是越单纯越好。
香燻试着进入无心的境界。在短打的时候,也许是身体正对投手的关系,感觉特别容易掌握无心的境界。
投手先看跑者一眼,才投出一记外角快速球。香燻的短打滚向三垒边线。
他在奔跑时观察球的行踪,强劲的滚地球冲向三垒手补位的方向。三垒上无人防守,球没办法传过去,莳罗轻松抵达三垒上。
三垒手传向一垒,香燻出局。
他通过旃叶殿看台前方,走回我方的看台。旃叶殿宫女的视线冰冷,她们越痛恨香燻的小手段,代表香燻表现得越好,香燻很想抬头挺胸走过她们面前。香之君在后方回廊
着水烟,香燻感觉彼此四目交错,内心喜悦难耐。
一人出局三垒有人的大好时机,碰上蜜芍登场打击,回廊下的气氛顿时沸腾。前往打击区的蜜芍走过香燻身旁,二人并没有视线交流。
「打得好啊。」
香燻和同僚击掌碰拳,回到看台上坐下。
蜜芍进入打击区前先练习挥
棒。过去在下臈联盟时,她在比赛中也是嘻皮笑脸的模样,现在的表情极为认真。当中甚至带有杀气,看的人也为之紧张不已。
前两球,蜜芍打出一如既往的界外球。接着她等到了两个坏球,球数雨好两坏。下一球又打出界外,然后又等到一球坏球,球数变成两好三坏。
第七球下坠球,蜜芍奋力挥空,三振出局。蜜芍用膝盖撞断球棒,像打出全垒打般甩出球棒残骸。三垒边上的回廊发出了婉惜声。
「小猫!过来,小猫!」
回到看台的蜜芍,气愤地呼唤猫咪。被吓到的小猫,跳到香燻的大腿上。
两人出局三垒有人,轮到布色羯进入打击区。
球数一好一坏,投手第三球的变化球失误,投成正中直球。布色羯抓准机会大棒一挥,高飞球飞向右外野,可惜切到界外边线。
净镜殿上臈一同从看台上站起来,当她们看到球飞向界外,不禁抱头懊恼。
打击区上的布色羯也紧咬下唇架起球棒,似乎不满自己没有抓准对方失误的机会。
第四球变化球,布色羯一记推打,穿越了三垒手和游击之间,顺利送莳罗回到本垒。净镜殿率先夺得一分,三垒看台上情绪沸腾。
同僚们捡起观众打赏的金币,替布色羯装进布袋里。
香燻很佩服布色羯的打击实力。危机发生前和发生后,她的打击方式截然不同,这种沉稳是绝对学不来的。
同僚也迎接莳罗回来看台。
「干得好啊,莳罗、布色羯!你们是净镜殿的瑰宝!」
镜之君在回廊撒落大量金币。
两人出局一垒有人,下一棒怩让打出二垒方向滚地,不幸出局。净镜殿攻势结束,双方得分一比零,一局下换旃叶殿进攻。
投手丘上的怩让用变化莫测的配球,轻松解决两名打者。
不过第三棒打者登场后,怩让第一球的快速球太大意,被对方打破左外野和中坚之间,形成二垒有人的局面。
接下来的第四棒打者在两好两坏时,第五球打出中坚方向的安打。
二垒上的跑者越过三垒直奔本垒。
中坚手波棱拥有自豪的雷射肩,她上前抓住飞球,奋力回传本垒。球精准飞进捕手手套中,瑟摩栗接到球后冲向跑者。
照里说跑者应该出局,不料对方正面冲撞瑟摩栗。瑟摩栗被撞到本垒板的另一边,跌倒的跑者也赶紧起身踩过本垒。
净镜殿上臈从看台上站起来,准备前往报复。
倒地的瑟摩栗抬腿翻身,对主审高举手套,手套扎实地夹着黑球。
「出局。」
主审静静举拳宣判。
回廊下撒出满天的金币雨,净镜殿众人在充斥球场的掌声中,脸红心跳地回到看台,献上一记漂亮回传的波棱,发挥她的飞毛腿越过其他同僚。被她越过的同僚们纷纷拍她屁股,称赞她传得漂亮,波棱一接近蹦蹦跳跳的怩让,怩让张开双臂抱紧她。
瑟摩栗在看台前迎接同僚。方才倒地的瑟摩栗身上沾满尘土,大伙拍拍她的肩膀,慰问她的辛劳。波棱用拳头轻轻敲击她的护具。
「被撞那一下很痛吧?」
瑟摩栗摸摸脖子说。
「还好,有点痒而已。」
大家一听到都笑了。
第一局被净镜殿拿下,局数一比零。
二局上净镜殿乘胜追击,头一棒急兰打出穿越中外野的二垒安打,下一棒禄迦用短打送急兰上三垒。上一局守备优异的波棱打出左外野犠牲打,净镜殿稳当拿下一分。三垒边上的回廊热闹滚滚,大伙欢天喜地跳舞,甚至还有人跌到球场上。
第九棒瑟摩栗被三振出局,先驰得点的净镜殿领先对手,二局下换旃叶殿攻击。
怩让的快速球,三振了头一棒打者。三垒回廊的观众认定胜券在握,一同高喊「再两个人就好啰。」
怩让没有大意,却不小心四坏保送下一棒打者。
瑟摩栗走到投手丘说。
「稳扎稳打解决她们就好。」
怩让点点头,用袖子擦拭额头汗水。
一人出局一垒有人,试图双杀的香燻贴近二垒,变换守备位置。蜜芍理应靠近补位,但他们并没有视线相交。
摆出投球姿势的怩让,飙出了第一球。
快速的正中直球。
打者猛力一挥,飞快穿越一、二垒之间。右外野手布色羯接到球传向三垒,跑者停在而垒,形成一人出局一、二垒有人。
这时旃叶殿有了动静。
「代打•花剌。」
代打王牌登场,一垒边上大喊花花,通称「花花加油声」。
从看台现身的花剌,是一位长有类似牡羊犄角的高大少女。在各地人才云集的后宫中,她也大放异彩。她练习挥棒的破风声穿透回廊的欢呼,直达香燻的耳中。
净镜殿的内野球员聚集在投手丘上。
「你们本来是同僚吧?知道她有什么弱点吗?」
禄迦提问,蜜芍用食指按住嘴唇说。
「知道也不能说,花剌她的耳朵非常好。」
香燻在晓霞舍下臈所时代,也见证过花剌的超人能力。她的球棒只要碰到球,不管任何球都能击出全垒打,而且还可以听到投手在手套里搞小动作的声音。花剌的情绪阴晴不定,无法随时上场比赛,但在危急时刻没有比她更讨厌的打者了。
香燻蹲下来,用手指在投手丘上写字。
——她什么球都打,严格来说比较不擅长变化球。
同僚们俯视文字,香燻继续回想花剌的打击。他想贡献更明确的情报,无奈他也只看过花剌打击一次。看过较多次的蜜芍则不识字,没办法写下那些知识。
香燻灵机一动,招来左外野手的莳罗。
莳罗从守备位置跑来,香燻用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再指指投手丘上的文字。莳罗先点点头,在旁边又补充一段文字。
——她之前不太擅长打内角。
瑟摩栗和怩让对看一眼。
「好、绝对要压制她。」
「是滴!」
内野球员各自回守备位置。
莳罗回左外野前,分别拍拍蜜芍和香燻的背,对他们嫣然一笑。莳罗离开后,二人对看了一眼,随即背对彼此。
花剌进入右打区,扛着球棒直立不动,打击姿势软弱无力。这个动作看似不好出棒,不过她超常的挥棒速度,足以打中任何快速球。
一人出局一、二垒有人,香燻和莳罗贴近二垒方向,预备来个双杀。外野手则退到后方守备,双方只差一分,她们宁可单打失去一分,也不愿被对方追过。
怩让投出第一球,外角滑球。球路明显是坏球,花剌竟然出棒打击。
一支强劲的平飞球飞到右边方向。
急兰连忙追球,幸好那一球打成界外,回廊下喧闹不已。
瑟摩栗传给怩让一颗新球,并打了暗号要她投开一点。
第二球,球路落向膝盖一带,花剌没有动静,球数一好一坏。
第三球,过于外角的快速球。角度比第一球更偏颇,花剌没有出棒,球数一好两坏。
第四球内角快速球,这一球投得很不错,花剌还是没反应,主审也没举手。瑟摩栗不能理解,刚才那一球绝对是打者偏好的球路。
球数一好三坏,投捕之间花了不少时间交换暗号。
终于决定好策略后,怩让投出第五球,是快速的内角变化球,球路滑向打者的怀里。花剌的身形看似膨胀,她立起球棒猛力踏步一挥。
挥棒动作并不顺畅,球飞到左外野方向,是一记并不深远的高飞球。
蜜芍转身奔跑,退到后方守备的莳罗也前进接球。
蜜芍看着飞球,嘴里不晓得说些什么;莳罗也注视球路,口中念念有词。
香燻听不到她们在讲什么,回廊的欢呼像流水一样灌入他的耳中。
「危险……」
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语,不只附近的垒审和跑者没听到,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莳罗和蜜芍二人正面相撞。
蜜芍在双脚平行的姿势下摔倒,背部撞击地面。
娇小的莳罗翻滚一圈,头部先行落地。
回廊下静默无声。
球弹到二人后方,滚到左外野方向的回廊边。
蜜芍按住肩膀起身,她直接跑去莳罗身旁,根本不顾球跑到哪里。
「啊啊、莳罗……来人啊!快来人啊!莳她……!」
被蜜芍抱在怀里的莳罗,和断线人偶一样四肢无力瘫在地上。
净镜殿的队员楞在原地,旃叶殿的两名跑者绕过垒包,直奔本垒得分。
比数一比二,这一局被旃叶殿拿下了。
香燻回过神来放足狂奔。
蜜芍瘫坐地面,莳罗的头靠在她腿上。蜜芍的脸颊滚落大滴泪珠,撞击时扯断的珍珠项链散落草皮,香燻感觉那些珍珠是她的眼泪变成的。
莳罗闭着眼睛,鼻孔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落在地面上的半开小手,像极了死去的蜘蛛。
「是
我害的!都怪我没有看前面!莳罗、请你原谅我!」
蜜芍仰天大哭。
香燻解开袖口的绑带,用袖子替莳罗擦拭鼻血。
她稍稍张开眼睛。
「球……球呢……?」
莳罗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香燻捣住她的脸颊,颔首示意她不必担心。
「莳罗!莳罗!」
蜜芍用整个身体,紧紧抱住莳罗。
莳罗用小手抚摸摸蜜芍背部。
「蜜芍、妳……没事吧?」
「对不起、薛罗!对不起!」
蜜芍蜷起身子,背部不停颤抖。
「没关系……这是全力以赴的结果……没办法。」
莳罗的手掌脱力,从蜜芍的背部滑落。
同僚们聚在一旁,关心莳罗的状况。卫兵抬着担架,分开众人来到现场。
壮硕的男人轻易抬起莳罗,蜜芍走近躺在担架上的莳罗,并且拆下左手的手套。
莳罗略微举起手。
「香燻……」
香燻也站在蜜芍身边,俯视莳罗的脸庞。他抓住莳罗伸出的小手。
「古人说过——下臈无和不胜,上臈无胜不和。」
莳罗的表情扭曲,伤势似乎非常痛苦。蜜芍轻抚她的脸颊,姆指擦拭她流不停的鼻血。
强忍痛苦的莳罗,勉强把剩下的话说完。
「去追逐棒球,拿下胜利吧,等胜利后再和好也不迟。我们在这里是要获得胜利,不是来培养感情的。」
香燻握住她的手,不断地点头。蜜芍再次哇哇大哭。
卫兵运走莳罗,净镜殿上臈失落回到看台。
坐下休息的禄迦,两眼通红地瞪视对方的看台。
「那些家伙也太卑鄙了,居然利用这种时候跑垒得分。」
「没办法,如果我是跑者,我也会跑啊。」
急兰拿起杓子喝水「不过、倘若我是蜜芍,不晓得我是否会去照顾莳罗。说不定我会选择追球吧,我大概没办法跟蜜芍一样。」
香燻摊开沾血的袖子,凝视上面的血迹。
莳罗受伤了,全力以赴打球难免会伤到人。唯有在无心的状态下,遗忘其他人的事情,才能发挥超常的完美表现。
然而,无心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当热情一度褪去,球员必需冷静下来面对自己引发的结果。香燻心想,届时自己会采取蜜芍的行动、泪流满面吗?
代替莳罗打第一棒的栗底,前往打击区。香燻重新绑好袖子,拿起球棒。
他进入等待打击的区域里,回头观望看台的方向,只见蜜芍掩面哭泣。瑟摩栗坐在她身旁讲话,蜜芍一直摇头。
打击区的栗底,第一球就尝试突袭短打。球顺利滚到三垒方向,栗底快步飞奔。
投手冲去接球,快传一垒。栗底飞扑冲上垒包。
「出局!」
垒审举手宣判,栗底心有不甘,趴在地上槌打土地。
香燻进入打击区前,又一次回头观察看台。
本该进入待打区的蜜芍,还是不肯起身。她没有拿起球棒,也没戴起平时的护手。
香燻走回看台,球审催促他快点进入打击区,他用手势请球审暂待片刻。
他站到蜜芍面前,蜜芍抬起头来,泪水沾湿了碧眼。
香燻将她的头抱在胸口,感受泪水渗入怀中。
这么做不是要安慰她或言归于好。只是,蜜芍不进入待打区不行。没有下一棒,谁来打击那颗破风杀来的恐怖硬球呢?
正因为有下一棒,大家才愿意站上打击区奋勇作战。
香燻轻拍蜜芍的脑袋,转身离去。
他一前往打击区,一垒边上的回廊传来嘘声,抗议他延迟比赛进行。香燻故意用双手捣住耳朵,歪着脖子挑衅观众。敌方的嘘声越来越大,三垒边上也发出吵嚷声对抗。
香燻在混乱的声音中进入打击区,无心的境地盖过杂念。众多的感情互相碰撞交杂,在这种情况下打棒球反而非常单纯。球来就打——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香燻到打击区上架起球棒,专心观想打击速球的印象。
投捕之间交换暗号,投手摆出预备姿势。
先是一记外角滑球,香燻没出棒,判定是坏球。
第二球,节奏明快的内角速球。球数尚有宽裕,没必要勉强打这一球。主审判定好球,球数一好一坏。
第三球,外角下坠。香燻不动,球数一好两坏。
不愿再送上坏球的投捕,势必要投出好球。香燻只要等待好打的球路就好,
对方投手的状况不错,香燻也没打算稍离打击区,中断对方的气势,他甚至期待下一球快点来。
第四球,偏高的快速球。球路正中下怀,香燻大棒一挥。
球飞越投手上方,在中外野手前面一个弹跳。
香燻绕过一垒后停下来拍手。他回到垒包上和一垒指导教练击掌,三垒边上回廊的宫女们开心跳舞,看上去摇曳生姿。
蜜芍低头进人打击区。
香燻望向三垒指导教练,指导教练没有给出盗垒的暗号。现在应该离垒包远一点,如此一来投捕要警戒盗垒,配球会以快速球为主。蜜芍最喜欢打快速球了。
香燻离垒的距离,比平常多了半步。意识专注在回垒上,这点距离还跑得回去。
投手投出一记牵制球,香燻飞快回到垒包上。垒手回传后,他又再次离垒剌激对方。
投手先看香燻一眼,对蜜芍投出了第一球。蜜芍豪迈挥空偏高的快速球,回廊下发出叹息的声音,蜜芍用手背擦擦眼睛。
第二球出手前,又是一记牵制球,香燻跑回垒包上。
第二球,投手投出内角下坠球,蜜芍没有出棒,球数一好一坏。
第三球,外角偏低的快速球。投手控球不错,主审却判定坏球,球数一好两坏。
第四球,内角快速球。蜜芍一棒击出常见的界外球,球数两好两坏。
投手牵制,香燻回垒。
第五球,外角滑球。蜜芍的拉打又击出左边方向的界外球。
大家不知道蜜芍在等待什么,这种捉摸不定的打法很有她的风格。
第六球,外角偏低的快速球,蜜芍稳健敲出一支界外。
第七球,落入内角的坏球。球路挖地瓜,蜜芍没有出棒,球数两好三坏。
蜜芍暂离打击区,重新握好球棒。
第八球,偏外角的快速球。蜜芍差点出棒,主审没有举手宣判好球,捕手心有不甘地抬起手套。蜜芍将球棒和护手丢到看台方向。
四坏球保送,一人出局一、二垒有人。第四棒布色羯一上打击区,回廊下热血沸腾。有人提早撒出金币,想博得一个好彩头。
旃叶殿的内野守备聚集到投手丘上,香燻看着一垒的蜜芍。双方一时四目相交,蜜芍的视线又移回看台。
野手回归守备位置,投捕交换暗号。布色羯在左打区上举起球棒。
第一球,捕手手套摆在内角的危险区域,投手却投出一颗失控的变化球。
布色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等到最佳出手时机,挥出锐利一棒。
偏低的平飞球飞到右边方向,二垒手飞奔接球。香燻停下脚步,担心球被对方接到。
球擦过二垒手的手套,香燻起跑狂奔。
他先回望后方,再踩上三垒。右外野手的守备位置不深远,要冲入本垒稍嫌勉强。
他用眼角余光瞄到右外野手回传,捕手往一垒方向移动,代表传球失准。
香燻抓准机会起跑,捕手也冲了过来,他扭身闪躲对方,没有被触杀的感觉。香燻跑垒弧度过大,不小心冲过垒包,无法顺利踩上本垒。他赶紧转换方向冲到本垒,捕手也起
身冲了过来。香燻赶紧指向三垒,捕手转头一看。
蜜芍晃着剽悍的体格,势如破竹地冲回本垒。
香燻飞扑上垒。
猛然回神的捕手递出手套触杀,香燻被压在捕手下方。
「安全上垒!」
主审的声音响彻本垒。
香燻顶开背上的捕手,现在可得赶快逃命,危机近在眼前了。
「滚开滚开!」
蜜芍用力冲撞捕手,捕手人仰马翻,香燻也被压到地面上。
香燻从捕手下方爬出来,仰躺在球场上。连续两次被穿戴沉重护具的捕手压住,他的背部和腰部很痛。
卷起的烟尘掩盖视野,蜜芍的脸庞从尘土中冒出来。
她伸出手掌,香燻拉住她的手从地上起身。
「每次我跑垒,你总是妨碍我呢。」
语毕,她拍拍香燻的屁股。
对香燻来说,蜜芍有机会回归本垒是他的功劳。方才蜜芍一看到布色羯打击,立刻起脚跑垒。绕过三垒的香燻,在回头时也注意到蜜芍起跑。他本来打算犠牲自己冲入本垒
和开幕战一样帮助蜜芍回垒得分。好在这次二人都幸运平安上垒。
香燻也用力拍打她的大屁股。
二人比肩回到看台,没有交换视线。同僚站起来迎接他们。
战况一人出局
二垒有人,接下来的怩让和急兰出局,净镜殿的攻势结束。比数二比零,净镜上臈接受众人欢呼,跑到场上守备。代替莳罗的栗底进入右外野,布色羯守左外野。
旃叶殿的第九棒站上打击区。
球数一好两坏,第四球打者击出右边方向的推打,穿越了一、二垒之间。
头一棒安打上垒,失意的一垒回廊观众死灰复燃,又开始吵吵闹闹了。
禄迦从三垒走近投手丘,她对怩让说。
「大家都说,替换守备的位置容易被敲安打,看来果然是真的呢。不过,她们没有下一次了。」
「是滴。」
怩让笑着点点头。
旃叶殿的打击顺序重回第一棒。
怩让接连投出几记好球,球数是有利的两好一坏。第四球,偏低变化球钓到打者出棒。
禄迦接到球传向二垒,香燻接到球先行封杀,并试图传向一垒双杀对方。
这时跑者滑垒,香燻用跳跃传球闪躲。跑者故意拾起脚来,踢中香燻的膝盖,重心失衡的香燻肩膀摔落地面。
香燻躺在地上,痛得五官扭曲。蜜芍跑来冲撞跑者,其他守备球员也冲过来,旃叶殿球员稍后也赶来了。
蜜芍和跑者站在两阵营前互呛。
「你干什么啊!」
「你也干过同样的事情啊!」
「是妳先的吧!」
怩让拉香燻起身,带他离开两殿舍的冲突区域。
瑟摩栗和对方的一垒指导教练对骂。她一看到香燻,就找香燻来咬耳朵。
「没事吧?还能打吗?」
香燻颔首。
「吵架交给我们,你先利用时间休息。」
说完,瑟摩栗继续飙骂敌方。
香燻退到看台喝咖啡,同僚给他抽水烟缓解疼痛。
他转动疼痛的右肩,痛楚尚未消退,但和莳罗的伤势相比不算什么。
两殿舍的宫女离开球场,争执似乎解决了。香燻荣获掌声,回去自己的守备位置。
旃叶殿一人出局,一垒上还有跑者。
下一棒登场,怩让第一球投出快速球,获判好球。第二球却投出不怎样的变化球,被打者痛击。
打击穿越三垒边线,一垒跑者绕过二垒后奔上三垒。
布色羯捡球后回传,负责中继的蜜芍传回本垒,球势仿佛划过夜空的流星。瑟摩栗接到没有落地的球,跑者见状乖乖停在三垒。
一人出局二、三垒有人,内野守备聚集到投手丘上。
「用牵制剌杀对方吧,这样一下就三人出局了。」
禄迦捣住嘴巴说道。
「没办法啦,不可能轻易成功的。」
怩让摇摇头,瞧她气喘嘘嘘,也许是体力快到极限了。
「不然保送下一棒,满垒后来个双杀吧。」
急兰回望无人的一垒。
「这样容易变成再见保送啊。」
瑟摩栗摸摸脖子。
香燻双手环胸。还要两人出局才行,这两人出局谈何容易。哪怕用命来换,也难以再下一城。
他观察三垒边上的回廊,镜之君坐立不安,隹心虑地走来走去。
蓦然,香燻有了一个点子,他用手掌捣住胸口,当中确实有打破困境的感触。
香燻在土丘上画图,比手画脚说明他的作战方式。
「妳真的是笨蛋呢。」
蜜芍笑了「不错啊,就试试看吧。」
「我也赞成。」
怩让也同意了。
「妳也许是没问题啦……」
瑟摩栗叹了一口气。
经过讨论,大家决定按照香燻的指示。反正也没有其他解决良方,况且被喻为「后宫第一恶女」的净镜殿上臈,视欺骗敌人为无上的喜悦。
「好好干啊。」
急兰指着禄迦的脸庞。
「我没有自信耶……」
禄迦抓抓头回去三垒。
一人出局二、三垒有人,比赛重新开始。
投捕交换暗号,怩让死盯三垒跑者,这才进人投球动作。第一球,偏外角的快速球。
瑟摩栗起身传向三垒,试图终结离垒包很远的跑者。
可惜,球不心传太高了。
「啊、笨蛋!」
禄迦跳起来也接不到,左外野手布色羯慌张上前。
三垒边上的回廊响起了尖叫声。
三垒跑者回头注视外野,同时奔向本垒。
这时,瑟摩栗挡在跑者面前。
她碰触跑者的胸口,举起手套出示当中的黑球。
「……出局。」
球审一脸讶异地宣判出局。
跑者呆站原地,回廊的观众也哑口无言。
一垒看台的旃叶殿上臈冲出来,集体质问裁判。
「喂喂、这判决有问题吧。」
「她们犯规、犯规啦。」
「那家伙投了其他东西耶。」
受尽指责的瑟摩栗耸肩装无辜。
香燻也用手套遮住脸,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这一招本来是镜之君想出来的,之前她在怀里偷藏梨子,趁捡到滚地球时偷天换日拿起来啃,香燻大为感佩。所以他总是在比赛时偷藏梨子,以便有朝一日依样画葫芦。这次他把梨子交给瑟摩栗,伪装成暴投的状况。
「那家伙超可疑的!嘴巴还嚼个不停!」
旃叶殿宫女指着左外野的布色羯。
梨子越过禄迦头顶,飞到左外野的时候,香燻和蜜芍立刻暗示布色羯吃下去湮灭证据。
「小豚只是在反刍而巳啦!」
蜜芍出言反驳「那是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咀嚼消化,人家体质就是那样啊。」
布色羯也没办法否定,她满脸通红地怒视蜜芍。
有人见状,嘲笑布色羯像牛一样没水准;也有人想起净镜殿过去名为「猛牛军团」的记忆,哭着称赞布色羯是最后的猛牛战士。
旃叶殿主将抓住瑟摩栗的手臂。
「我知道你投出其他东西,我们的女房用望远镜看到了,那根本不是球。」
「别问我啊,是她的望远镜有问题吧?」
瑟摩栗甩开对方的手。
「你演技不错嘛,那一句『啊、笨蛋!』超逼真的。」
急兰戳戳禄迦的手臂,禄迦苦笑道。
「改天被赶出后宫,我干脆去当演员好了。」
旃叶殿激烈抗议,裁判认为就算瑟摩栗真的投出其他东西,也没有直接妨碍跑垒,故抗议无效。
比赛继续进行,状况变成两人出局三垒有人。球数一坏球没有好球,内野阵容并没有采取前进守备。
怩让摆出姿势投出第二球,变化球大幅失控,球数两坏球没有好球。
瑟摩栗回传,怩让接到后先深呼吸。
第二球,偏高的快速球。打者挥棒落空,一好两坏。
第四球,外角快速球。打者击出界外,两好两坏。
香燻看到瑟摩栗打出的暗号,吐了一口气。投捕打算用快速球决胜,大概瑟摩栗看了第二球的表现,放弃叫怩让投变化球了吧。
第五球,偏低的快速球被打者击出,穿越怩让的身旁。
球快穿越二垒和游击之间,香燻飞奔递出手套。
手套勉强压住来球,球势没有完全消失,从手套里掉了出来。
香燻爬去追球,他好不容易抓起球,然而现在起身传球也来不及了。
蜜芍赶来了。二人视线交错,蜜芍举起手套。
香燻传入蜜芍的手套里。
蜜芍接到球,跳起来传球。
急兰跨大步接到了。
「出局!」
垒审宣告出局,三垒边上的回廊欣喜若狂。
局数二比一,净镜殿上臈所获胜。从联盟整体来看,这不过是一场小比赛的胜利,热闹的程度却不下于优胜。
香燻趴在地上聆听满场欢呼。他抛球给蜜芍的表现惊险万分,连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身体会那样行动。紧张的情绪倾泻而出,香燻动弹不得。
有人抓住他的肩膀,他拾头一看,蜜芍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抓住蜜芍的手爬起来。
蜜芍抱住香燻的肩膀说。
「懂得在那时候抛球给我,你也终于培养出协调性了。」
香燻苦笑了。如果他可以说话,一定会举出好几个例子拼命反驳。
如果他可以说话,他有好多事情想告诉蜜芍。不过,似乎没有比方才那一记传球更重要的东西。
净镜殿上臈所的守备球员和看台宫女,全聚在投手丘上握手拥抱。
香燻和蜜芍勾肩搭背,布色羯跑来了,嘴巴还嚼个不停。
「那种指示要事先告诉我,突然叫我吃下去,我怎么办得到啊。」
蜜芍笑着说。
「你吃得很快不是吗?一口就吞进去了,你喜欢梨子吼?」
「是喜欢啊。这颗太硬了,不够熟。」
布色羯吐出梨子的果皮。
香之君孤身闯入上臈聚集的地方。大伙凝神警戒,不晓得她要干嘛。
「你们丢其他东西来钓跑者,想得很
周到嘛。」
她眯起眼睛笑道「是谁提议的?快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
表明自己「绝不生气」的人,百分之百都会生气;这就好比蜜芍说的好主意,从来就不是好主意一样。大家都不相信香之君的说词,没有人敢主动承认。
没想到,香燻举手站了出来,同僚们惊讶地看着他。
香燻估计,那个计策博得了香之君的好感。毕竟他们曾有肌肤之亲,香燻料想对方不会计较
这点小事情的。
他甚至抬头挺胸、满脸笑容,丝毫没有过意不去的模样。
「我也有份喔~~」
蜜苟也举手了。
场内的守备球员,知道蜜芍是在包庇香燻。大伙极为感动,也纷纷勇敢举手。
其他同僚也上下一心。她们围住香燻,就像守护皇帝的骑士圑一般。
瑟摩栗独自站在一旁,不知何故她走到香之君面前。
「一切都是我这个主将下令的,有意见吗?」
她和香之君大眼瞪小眼,鼻头几乎快碰到对方了。看到这种情况,深知香之君个性的旃叶殿宫女,反而比净镜殿的人马更加紧张。
香之君杀气腾腾地眯起眼睛说。
「没事、啥事也没有……没错,我没啥好说的。对一个接下来要去地狱的人,说再多都是多余啦!」
话音方落,香之君就赏了瑟摩栗一记头槌。瑟摩栗大吃一惊,香之君抓住她又补上一记膝击,瑟摩栗当场倒地不起。
净镜殿上臈发动围攻,保护自家主将。然而,对方可是在新人时代素有「疯狂枣椰」之称的武斗派,她曾经因为不爽更衣,直接将葡萄砸到更衣的胸口,而被逐出殿舍。净镜殿上臈群起攻之,反被快拳乱腿打得无力招架。眼见同僚被强烈的打击一一撂打,上臈们无不心生怯意,说时迟那时快。
「休想逞凶啊!」
镜之君暴吼噫声,跳入战圈。
她架住香之君说。
「连我一起打没关系!」
更衣既已决意犠牲,上臈们回到看台抄起球棒,准备将二人打成肉饼。这时镜之君放开香之君,跳到上臈们的面前说。
「哪有笨蛋真的乖乖照办的啦!你们这些该死的新人类!」
镜之君怒甩大伙耳光,香之君也重启攻势,出手暴打净镜殿上臈。回廊下的观众看了,被香镜双君的威力吓得心胆倶裂。
香燻和蜜芍在稍远处,和旃叶殿的二人组上演激烈的擒抱摔角。
右方重心失衡的蜜芍,迅速重整态势抓住对方。当她要使劲摔出对方时,有人抓住她的领子,直接把她和香燻吊在半空中。
花剌运用一身怪力,抓起他们二人。
「莳罗没事吧?」
蜜芍闻言摆动双腿,要求花剌放她下来。
「她被送到典药殿了。」
落地的蜜芍重整自己的领子「都是你不好啦,花剌。谁叫你打那种半调子的高飞啊,惩罚你来我们净镜殿效力。」
花剌冷笑道。
「对我来说,被关在这个星球才是无上的惩罚。」
据说,她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她时常哀伤地仰望天空,所以最有力的说法是,其实她是无法回归天界的天女。
香燻心想,也许花剌有办法治好莳罗的伤势,他拿出纸笔。
——你能治好莳罗的伤势吗?
花剌看着被吊起的香燻。
「我只是一介学生、不是医师,我不懂治疗。不过,她好像伤到脖子了,好好固定冰敷就行了。」
「多谢你的建议。」
蜜芍抓起香燻的手「我们走吧。」
香燻摆脱花剌,被蜜芍带离球场。他回过头对花剌挥挥手,明明花剌贡献了一支逆转安打,却没有同僚愿意接近她。那无处容身的高大身材,看在香燻眼里有些悲凉。
典药殿就在香燻初次入宫时的大门附近,听说这样把死去的宫女运出去比较方便。
二人进入典药殿,寻问当中的宦官。
「莳罗在哪里?」
「在里面的房间。」
走廊尽头有一间没窗户的房间。门一打开,房内热气蒸腾。
房间的四个角落放有火炉,木炭在炉中烧得通红。几个壮硕的男子,粗鲁地搓揉莳罗的脖子和肩膀,莳罗痛得表情扭曲。
「啊——!」
蜜芍冲上去赶走他们,她把莳罗带到凉爽的房里,拿冰块给莳罗冰敷脖子和肩膀。
「有这么多冰块,不知能做多少雪花冰呢。」
莳罗触摸冰块的皮袋笑道。
「冰品吃进肚子也只是水啦,拿来冰敷更有用。」
蜜芍气愤地说道。
在摆放十二张床铺的大房间里,只有莳罗躺着休息。香燻和蜜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远处有罹患肺病的宫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蜜芍和香燻比手画脚,说明莳罗退场后的比赛状况。讲到瑟摩栗暴投梨子的桥段,莳罗哈哈大笑,笑声牵动到受伤部位,害她又皱起眉头。
「吶、莳罗——」
蜜芍按住莳罗的手「你要快点康复喔。一月季休过后,春季联盟就要开始了。」
莳罗笑着说。
「也对,下次一定要拿下优胜。」
香燻擦拭莳罗脸颊上的血迹。一年后,蜜芍和香燻就有机会受宠幸了。香燻打算杀掉皇帝,皇帝一死后宫会怎么样呢?蜜芍和莳罗又会如何呢?
「我想过了——」
蜜芍挪起大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我们最好一直待在一起。不管在下臈或上臈联盟,只有我们所在的殿舍能赢过旃叶殿。换言之,我们三人联手是最强的。」
「是不是最强……这还有将商榷,说不定我们成了带来幸运的吉祥物吧。」
莳罗调整冰敷的位置,袋子里的冰块发出了滑动的碰撞声。
「所以我们转移殿舍时,也不要分开吧。」
「没错,这样比较好。」
香燻也点头同意莳罗的说词。
「被皇帝陛下指名,我们也三个人一起去。」
「这个嘛……我们愿意,对方不见得愿啊……」
莳罗苦笑,香燻也无奈耸肩。
蜜芍全力追逐目标而活,莳罗和香燻也是一样。
彼此努力求生,总免不了互相碰撞和伤害。香燻一旦达成目标,后宫势必无法保持现在的安态,蜜芍和莳罗那些宫女的目标也将荡然无存。问题是,香燻该不该放弃努力,防止伤害发生?不、就算失去目标,她们也会认真过日子吧。香燻信赖她们,对此不疑有他。
任何努力都是值得尊敬的,没有贵贱之分。香燻从赛后的疲劳感体会到,他应该全力求生才对。
凉风吹入大房间里,身上流汗的香燻等人打了个寒颤。
「你们都过来吧。」
莳罗叫二人爬上床铺。
三人共享一席毛毯,躺在床上休息,她们身上都有泥土和汗味。神明从泥土各别创造男人和女人,却没有禁止双方在土地上共同打棒球。香燻向神明祈祷三人还有一起站上球场的日子。
盛柑殿对始萌舍的比赛打完八十局,局数还是零比零。临时挖角的行为认可后,赛场上终于看不到一开始就出场的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