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隔天的星期四,我很早就来到学校,前往一年B班隔壁的空教室。

我坐在空荡教室里的唯一一张孤零零的桌子上,随手翻阅点名簿。上面只有未咲的名字。我闭上双眼,回想围绕著她的翅膀形状。

我呼了口气,跳到地板上,留下书包离开教室。

校舍底端的楼梯后方堆著许多没用到的桌椅。对于已经知道「游戏」会带来真正死亡的我而言,那看起来就只像是墓碑。

这么说来,这一带好像是在昨天的游戏中被「天使」压垮的地方。

我摇了摇头,把沉重的湿气甩出意识之外。现在还是别想些无聊的事情吧。把三十五组桌椅搬到教室费了我不少功夫。排好所有桌椅后,我虚脱地瘫倒在讲台上大口喘气。

开门声响起。

我爬起来一看,未咲正呆站在教室的入口。她睁大双眼,环视排得井然有序的桌椅,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早安。」

我战战兢兢地向她打招呼。

「这是怎么回事?」

未咲一脸困惑地从桌子之间走了过来。我在膝盖上玩著手指,思考该如何解释。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做,所以实在很难向她说明。

「那个……我果然还是认为这里不是司令室,应该是教室才对。」

未咲的脸上浮现出不快的神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低下头。我想也是。

「……大家都说没有一年C班这个班级,老师也都不认识七连坂未咲这名学生。」

她露出苦恼的表情,默默注视著我。

「你班上的所有同学都在游戏中战死了对吧?而且他们还在现实世界中被人遗忘,所以一年C班才会被当作不存在,可是你活了下来……」

我看向摆在桌上的点名簿。

「所以你才会每天早上都来代替全班同学点名对吧?」

未咲睁大眼睛,双颊稍微红了些,然后尴尬地嘟起嘴巴,别过头看向窗外。

虽然忘记确切的时间,但我曾经见过她在点名簿上写字的景象。当时的她显然不是只有在自己的栏位中画上圈圈,而是在点名簿上写了更多东西。

她大概──是把在游戏中战死的同班同学的名字都写上去了吧。

尽管这只是为了在他们的名字后面打上表示缺席的叉叉,但除了未咲的记忆之外,世界上已经没有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据了,所以──

「为什么……」她小声地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我明明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啊。明明应该没人还记得他们才对。为什么……你连班上有多少人都知道?」

未咲再次环视增加到三十六张的桌子,然后把目光移回我身上。她眼中的光芒彷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般脆弱。

「因为你在游戏中使用的武器一共有三十五把。」

我听到她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为了不会遗忘,她把全班同学的武器全都转移到自己的控制之下。她明明就能删除那些武器。明明只要删除掉就能让自己解脱。

「我觉得你很厉害,我就做不到……这种事。而且你在游戏中还能打败那么多敌人……」

「其实……这一点都不厉害。」

未咲把书包放在自己桌上,转身背对著我。

「我说过了吧?我只是想这么做罢了。」然后把手摆在点名簿的封面上。「因为要是不这么做,感觉就像是连我都会消失一样难受。我之所以击败敌人,也是因为如果没人去做这件事就没办法回到现实,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一定得有人去做这件事。

只要有人去做就行。就算那人不是我也行。

所以我只要在日常生活中做这种无聊事就行了。

「再说,你做这种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未咲的问题让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我觉得把桌子也摆出来,感觉起来比较不会那么寂寞……」

「我不是说过我不是因为寂寞才这么做了吗!」

未咲满脸通红地不断拍打点名簿。

「啊……嗯,对不起。」

「就算班上变成这样,我也不觉得怎么样!毕竟才刚入学没多久,我也没有特别要好的同学。我只不过是感到自己有些责任罢了。再说,我本来就喜欢独来独往!」

「抱歉……我不会再来了。可是,那个……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这么多次。」

我怀著羞愧的心情这么说。感到寂寞的人其实应该是我。光是想到她每天早上都会来到只有一张桌子的教室,我就觉得难以忍受,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我太鸡婆了。

当我准备离开教室时,未咲开口了。

「我没叫你以后都不要过来。」

我回过头后,她立刻转头看向黑板,继续说了下去。

「你很寂寞对吧?反正你肯定是没办法融入班上,才会每天都跷课跑到屋顶上和图书室这些地方打发时间吧?想来这里就随便你吧。」

「咦……啊……我……我知道了。」

然后未咲翻开点名簿,从口袋中拿出原子笔。

「你叫什么名字?」

「咦?」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知道你姓蓝泽。」

「……绯色。」

「绯色?」

我从小学开始一直到高中都没能融入班级的理由,差不多有百分之五都是因为「绯色」这个奇怪的名字。因为我只要报上自己的名字,肯定会被人取笑,或是被人好奇地询问名字的由来。我非常痛恨每次进到新班级时的自我介绍时间,从国中时开始就必定会在新学年的第一天缺席。

「好奇怪的名字。」就连未咲也这么说,然后在点名簿的「七连坂未咲」底下的栏位写上「蓝泽绯色」。更底下则是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的三十五名学生的名字。我一边听著原子笔写字的细微声响,一边轮流看向点名簿和她的脸。

「反正你都要来,乾脆就顺便在点名簿上做个记号吧。」

放下笔的未咲别过头,一脸难以启齿地这么喃喃自语后就离开教室了。我茫然地呆站在桌子旁边好一段时间。

难道她希望有同班同学吗?总而言之,她果然还是会感到寂寞吧……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在自己的名字旁边画上表示出席的圆圈。

预备钟声响起后,我迅速回到隔壁的一年B班教室。因为星期四的第一节课是生物课,而且这一周也是实验课,所以好几名同学和我擦肩而过,抱著课本和笔记本慌慌张张地走出教室。

只有一名学生还茫然地坐在椅子上。是敷岛。

虽然有些犹豫,但我还是走过去向他搭话了。

「……第一节课在生物教室上喔。」

敷岛差不多过了两秒才转头看向我。我想,真正的面无表情应该就是这种表情吧。人偶脸上的感情都比他丰富多了。

「我们走吧,大家都过去了。」

我这么告诉他并指向教室后门,敷岛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在实验课中,敷岛就坐在我们小组桌子的角落,一直望著水龙头发呆。谁也没有跟他说话。除了我之外,甚至没人发现他就坐在那里。

我还是别再强制连结别人武器的控制权了吧。我不想再看到这种凄惨的行尸走肉了。虽然我和敷岛并不熟,真要说起来也不是很喜欢他,但这实在太惨不忍睹了。比起敷岛和宇田川变成没有灵魂的空壳,周围的人完全不在乎他们,若无其事地过著欢乐的日常生活这件事更让我感到害怕。

我也──好想跟他们一样。

既然没办法逃离游戏,那我希望至少能放下司令官这个重担。不管是身为指挥官的责任、战斗的记忆、还是刺针,对我来说都太过沉重了。

我在午休时被广播叫到学生会室。薰子学姊二话不说就把数位相机塞到我手上这么说:

「你可以去校舍周围绕一圈,拍几张墙壁的照片回来吗?我负责北校舍和西校舍,你就负责南校舍吧。」

学姊没有多做说明就马上跑出去了。我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照著指示走出校舍,在中庭和校舍后方之间绕了一圈,拍了一堆建筑物墙壁的照片。

回到学生会室后,薰子学姊把数十张照片移到笔电上,逐一放大并且仔细观察。

「……那个……你在做什么?」

「我是在确认校舍的损伤有没有增加。」

我疑惑地歪著头。学姊将视线从笔电萤幕上移开,抬头看向我说:

「在昨天的游戏中,校舍不是损坏得相当严重吗?虽然我还以为损害到那种地步也会对现实中的校舍造成某些影响,但看来好像是没有。」

「这样啊……」

真亏她能想到这么多问题。如果在游戏中死亡的学生在现实世界也会死亡,那人类之外的事物说不定也会受到游戏的影响。这种想法确实有些道理。

「你曾经在游戏中离开校舍多远?」

「咦?不,没有很远……」我回想了一下。「大概五百公尺吧。」

第一次参加

游戏时,我在班上同学的要求之下无谋地冲向敌人。当时我毫无反击之力就被击败,在被杀掉的前一刻被未咲救了一命。

「是吗?只有这点距离应该不会发现吧。看来我们的动力供应源似乎就是校舍。」

我眨了两下眼睛,学姊继续说了下去。

「只要距离校舍越远,供给效率就会变得越差。所以我才总是提醒志鹤不要莽撞地冲进敌阵,但那女孩完全听不进去。」

薰子学姊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那个……你说的动力……就是那种用来跳跃的能量对吧?」

「不光是那样,就连活动身体似乎都需要用到能量,一旦超过负荷就会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么说来,我好像亲眼看过那种情况。大松不是曾经切断班上同学的动力供给,让对方连动都动不了吗?只要想到有可能在敌人面前陷入那种状态,我就感到不寒而栗。

「使用武装时也是一样,我想就连再生时应该也是使用同样的能量。虽然还没有好好验证过,但要是超过最大供给距离,供给应该会完全断绝吧。而且校舍受损得那么严重,说不定也会对供给系统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都不晓得。原来是这样啊……

不,等一下。我发现可怕的事实了。校舍受损的问题还只是小事──

「……这表示我们无处可逃对吧?」

「没错。」薰子学姊很乾脆地承认这个事实并耸了耸肩。

我之前一直以为就算出现强到无法应付的敌人,只要靠著我们的机动性逃到远方就能免于一死。不过,要是远离校舍会让我们无法动弹的话,我们就只能抱著必死决心背水一战了。

「要是校舍被完全破坏,说不定就等于游戏结束喔。」

学姊关上电脑,仰望天花板并呼了口气。难得看她这样。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疲劳。

「我们班上也出现了不少牺牲者。」学姊这么说:「虽然班会刚结束时他们看起来还没有太大问题,但今天早上来学校一看……那种模样……实在让人颇受打击。」

原来这个人也会动摇啊……而且还是因为和我这种软弱的人一样的理由。

薰子学姊拄著脸看向窗外。

「一年C班的那女孩……是叫作七连坂未咲对吧?」她用无精打采的声音说:「那女孩……是士兵全灭后被独自留下的司令官对吧?」

「……是的……我听她本人说了。」

「是吗……」

沉默了好一阵子。

我和薰子学姊都有可能变成未咲那样。

如果是士兵的话,就有可能出现同班同学全都死光让班级无法成立的状况,要是遇到这种状况,那名士兵在现实中八成会被编入其他班级吧。可是游戏系统规定一个班级只能有一名司令官。

因此──才会出现不该存在的班级的不该存在的学生。

「我之前曾经叫你把她带来,结果如何?你问过她了吗?」

「啊……不,抱歉,我忘记了。」

薰子学姊轻轻笑了一声。

「在知道这么多事情后,我有些犹豫该不该和那女孩说话……不过,我果然还是想和她谈谈。把她带来吧。」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我能做的事吗?」

「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咦?有……有这回事吗?」

「因为已经没办法在游戏中战斗,所以才想要至少尽量帮忙这边的工作吗?」

我说不出话,只能一直注视著学姊的嘴角,最后难堪地垂下双眼。

「……嗯……我已经没有分数了,而且班上同学的武器还是一样弱,没办法成为太大的战力……」

「分数和能力都可以转让喔。」

「咦……啊……是这样吗?」

这么说来,大松好像也给过我某种能力。

「可是你不是因为这种问题放弃,而是因为斗志的问题对吧?」

学姊这种时候的微笑还真是温柔。

我垂下肩膀应了声「是的」。果然没有事情可以瞒得过这个人。

简单来说,我已经怕到无法战斗了。我不想死,也不想让班上任何一个同学死去。虽然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反正我这种人根本算不上战力,而且还有很多更厉害的人……

我还以为学姊会生气,但她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膀。

「真让人失望。不过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完全抬不起头。被臭骂一顿反倒会让我觉得好过一点。

「对不起……」

「与其向我道歉,不如收回刚才那些话如何?」

「啊……对不……不对……我还是……」

看到我语无偷次的模样,学姊这次大声笑了出来。

「你这种没出息的个性还真是难得。跟志鹤约会时也是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那才不是约会!拜托不要教她一些奇怪的事情!」

「可是你有看到她的决胜内衣对吧?」

「我才没看到!」

「没看到?真是无言……你把学生会的任务当成什么了?」

「这跟学生会的任务没关系吧!」

「有关系喔。不管在现实中穿著什么样的衣服,进到游戏后都会变成制服不是吗?我是因为想调查会不会连内衣都改变,才故意叫志鹤穿上华丽的内裤。而你的任务就是事前检查她穿了什么样的内裤。」

「咦……啊……」我眨了眨眼睛。「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是抱……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反正这肯定是你刚刚才想到的谎话对吧?」

「我早在昨天就已经想好了。」

「那样更恶劣吧!」

我不想理她,准备离开学生会室。薰子学姊叫住了我。

「在游戏中死掉也会在现实中消失这件事,你有告诉别人吗?」

「没有。目前应该只有我们……还有未咲知道才对。」

「是吗?」

薰子学姊再次露出忧郁的表情。

「关于该把这件事告诉谁这个问题……我还没有答案。」

「不是应该告诉所有人吗?因为……这是事关生死的问题。」

「所以我才不敢说啊。」学姊缩起肩膀。「大家都以为就算死掉也只是从游戏中脱离。要是他们知道真的会死,很有可能会造成恐慌。」

我感到一阵寒意。难道她想说正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要害怕,才有办法成为能派上用场的士兵吗?

「可是,就是因为不知道真的会死,大家都乱无章法地战斗,结果才会像那样白白送命不是吗?」

「也许真是这样。不过,一旦说出真相就没办法回头了。所以我想先确认会造成什么影响再做决定。反正距离下次游戏还有一个星期。」

「……那为什么连志鹤学姊都要隐瞒?」我用严厉的口气问道。

薰子学姊之前曾经说过,她没有把关于游戏会死人的假说告诉志鹤学姊。当时我还以为这是因为志鹤学姊是个软弱的人。不过,我已经知道她不是那种人了。

「至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司令官吧?毕竟他们手上握著同班同学的性命。」

可是薰子学姊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让司令官知道才是最危险的。」

我睁大双眼注视著学姊的脸。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既然不明白就好,学姊这么说完后就把我赶出学生会室了。

隔天早上,我来到一年C班教室一看,里面已经只剩下一张桌子了。

我还以为自己走错教室,特地跑到走廊确认,但这里确实是一年B班的隔壁教室。桌上还摆著点名簿。我昨天明明搬得那么辛苦,但这里又变回原本的空荡教室了。

晚一点来到学校的未咲这么说:

「我觉得那些桌椅应该是消失了。」

我震惊地注视著她的侧脸。

「在游戏中死掉的人的置物柜和桌子都会消失不是吗?」

「啊……」

我叹了口气,环视空荡荡的教室。

「虽然我每天早上都会在点名簿上写上大家的名字,但隔天总是会消失。」

未咲翻开点名簿给我看。原本应该写在七连坂未咲和蓝泽绯色底下的三十五名学生的名字全都消失了。

消失得还真是彻底……我的心情变得烦躁。难道这游戏无时无刻都在找寻并拚命删除死者留下的痕迹吗?我总觉得有些不爽,再次跑到楼梯后方把桌椅搬到一年C班教室。而且是整整三十五人份的桌椅。

「难不成你打算每天早上都这么做?」

未咲傻眼地说。

「因为……这样不是会让人觉得很不爽吗?」

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回答,手脚和腰都在酸痛。

「蠢死了。」

说完,未咲也翻开点名簿并拿出原子笔,然后露出猛然惊觉的表情,迅速羞红了脸。因为她发现自己也在做同样的蠢事。

「我……我是为了不忘记他们的名字才这么做!跟你不一样,有意义多了!」

就当作是这样吧。

我们并肩坐在沐浴著朝阳的讲台角落谈天说地。话虽如此,但其实几乎都是跟「游戏」有关的话题。

「这场游戏到底是什么?」

我低头看著沾上桌子铁锈味的手掌这么说:

「居然能够让人消失得这么彻底,这实在是太夸张了。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做出这种游戏呢?难不成是外星人干的好事?」

「说不定犯人就是神。」未咲小声地喃喃自语。

「神啊……因为敌人是『天使』吗?所以才会不光是在游戏里面,就连现实世界也能随意操控吗?」

不管在游戏中发生什么异状,都还能勉强用集体催眠或虚拟实境这些我们熟知的技术和现象来解释。可是,在现实中发生的这些异状,就只能认为是对方能够随意操控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了。因此神这个答案还算说得过去。当然,这个答案也等于没有就是了。

「想这些不可能明白的事也没有意义。」未咲这么说:「比起这个,我们更需要思考的是逃离游戏的方法。」

从未咲口中说出这种理所当然的愿望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可是她也和我们一样是高中生。在得知一切后,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了。才刚入学就背负著全班同学的死,而且自己的容身之处还被彻底剥夺。要是换成普通人的话,肯定不愿意再来上学,就算得到心病也不奇怪。因为未咲很坚强,才有办法在孤独中继续奋战。不过她想的事情其实跟我和薰子学姊她们一样,我们都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回到普通的生活。

「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经我这么一问,未咲垂下了睫毛。

「还没。不过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我看向她的脸。

「不是可以用分数强化装备吗?」

「嗯。」

「其实身上的分数买不起的高价强化选项是不会显示的。而我之前的分数终于超过一万分,结果就多了一个叫作SKIP 1 GAME的选项可以购买。」

「……跳过一场游戏?」

「没错。」

「也……也就是说!」我兴冲冲地说:「呃……可以跳过一次游戏的意思对吧?」

「大概吧。我没有实际买过,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没想到居然连这种选项都有……

「所以……」未咲继续说了下去。「既然分数能够买到这种权利,那要是存下更多分数的话──」

「说不定也能买下放弃游戏的权利是吗?」

未咲点了点头。我把拳头抵在嘴边想了一下。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那想要逃离游戏就只能在战斗中不断击败「天使」,这对我来说几乎等同于绝望。不,分数好像可以转让不是吗?但是让薫子学姊和未咲努力替我赚分数真的好吗?还是说,所谓的SKIP 1 GAME说不定是整个游戏都被跳过一次,也就是全校学生都能不用参加游戏一次。如果赚到更多分数,说不定不光是「脱离游戏」,就连「终结游戏」这样的选项都会出现。因为这些妄想全都要靠别人帮我实现,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悲,不由得紧咬下唇垂下了头。

「也许这个游戏的系统没有这么单纯,不过要是能存到更多分数,我想应该就能得到更多情报。」

我点了点头。

「反正你派不上用场,就乖乖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真是抱歉,我会这么做的。

「你真的……很厉害。」我小声地说:「明明有可能会死,还能像那样独自战斗……你都不会害怕吗?」

「我不是不会害怕。」未咲鼓起脸颊回答:「可是,没办法。因为不这么做总有一

天会死。」

「嗯,虽然是这样没错……」

「我也只是运气好罢了。」未咲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因为我在第一次的游戏中击败了敌人。虽然全校都陷入恐慌,但我们班上的男生说只要大家一起攻击说不定就能解决敌人,因为全班都是些积极乐观的家伙,所以我们真的所有人一起发动攻击──」

未咲一时语塞。

「大家之所以把武器都交给我,是为了统一扣下扳机的时机。因为敌人的再生能力很强大,我们认为分毫不差地同时开枪或许会有办法打赢。其他人负责接近并瞄准敌人,我负责扣下扳机……我们成功了……虽然成功了……」

未咲得到第一位击坠者的称号,但代价是失去所有的同班同学。

「当时得到的分数相当多,我在下一场游戏中用光所有分数,把再生能力和机动系能力的数值全部提升到最高。因为没有使用武器的人,所以就算强化武装也没有意义,而且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后来我每次进到游戏就拚命逃跑,不让自己被敌人抓到……」

正因为知道真的会死并感到畏惧──才有办法认真战斗,拥有这种坚强的人也是存在的。这是与就连恐惧本身都能征服的薰子学姊那种人不一样的坚强。而这两种坚强我都没有。

这不是普通的游戏。真的会赔上性命。

关于这个事实,薫子学姊说「让司令官知道才是最危险的」。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本人和茜子学姊还有未咲。这三个知情的人明明就没有做出任何危险的事不是吗?

对了,我想起薰子学姊交代的事情。她叫我把未咲带到学生会室,要是让她们两人见面,学姊说不定就会说明那句话的意义。

「那个……你认识学生会长吗?」

「学生会长?」未咲歪著头问:「……那个有点奇怪的金发学姊吗?」

就连未咲都这么认为吗?虽然她不是有点奇怪,是非常奇怪就是了。

「她召集了许多司令官,不断摸索这场游戏的各种规则。她之前就一直希望你也能帮忙了。你能跟我一起去学生会室吗?」

毕竟光是刚才的SKIP 1 GAME就已经算是重要情报了,而且未咲应该还知道其他就连薰子学姊她们都不知道的游戏情报。

「我总觉得那个人有点可怕……」

虽然我想要否定,但又觉得自己好像也能理解未咲心中的不安。因为薰子学姊喜欢捉弄别人,所以直觉敏锐的未咲应该也能明白她的危险性吧。

「嗯,虽然她有点奇怪,不过你大可放心。因为你要过去时我也会在场。只要她忙著捉弄我,就不会对你做奇怪的事了。」

「她经常对你做奇怪的事吗?」

你这样跟我确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虽然不是经常啦……」

「她……她对你做了什么?」

未咲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用极度认真的语气继续逼问。她到底以为我被学姊做了什么啊?

「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啦。就是被她说话性骚扰,还有被逼著和她妹妹结婚──」

「我果然还是不去了!你也别去!」

「她只是开玩笑捉弄我而已啦!」她信以为真了,我不该乱说话的。

插图017

预备钟声响起后,我赶紧回到一年B班教室。看来应该没什么机会把未咲带去学生会室了,所以我只好把听到的事情用简讯告诉薰子学姊,再来就交给姬木姊妹去验证吧。

简讯发送出去后,我发现自己松了口气。我是因为不用让未咲和薰子学姊见面而放心。因为一旦她们结识,我就毫无用处了。我将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有帮忙传话的功用,和未咲碰面的机会可能也会减少。

我到底有多悲惨啊。连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这一天的第四节课是体育课,上课内容则是改成篮球了。虽然老师说他上礼拜已经说过这件事,但我还是很怀疑。可是他一脸理所当然地叫我们做基础练习,而学生们也熟练地拿出篮球开始练习运球和过人,让我吓了一跳。彷佛我们从这学期开始就一直在上篮球课一样。

我立刻就想到理由了。因为继宇田川之后,敷岛也跟著消失了,所以我们班上的男生只剩下五个人,连排球的队伍都组不出来。

原来就连现实世界这边也会像这样被窜改吗?我感到一阵寒意。

体育课结束后,我在体育馆后面目击到可怕的景象。

当我离开更衣室,为了回到校舍而经过走廊时,碰巧在建筑物角落瞥见一道肥胖的背影。我马上就知道那人是大松。因为我看到他很快就换好衣服离开更衣室,让我有些好奇他在这种地方做什么,才会离开走廊沿著体育馆的墙壁走过去一探究竟。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喂,快点说话啊!」

大松夹杂著下流笑声的怒骂声,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紧接著传来的是某种东西挨打的沉闷声音。不好的预感让我冲了过去。

在长满铁树的体育馆后方一共有四名男学生。背对著我的大松手拿球棒,其他三人分别在他脚边缩起身体或瘫坐在地。我惊讶得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发呆。

「跟青虫一样嘛。乾脆打死他们丢进下水道算了。」

说完,大松高举球棒,朝向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的肩膀尽全力

挥下去。我忍不住别开视线缩起身体。我听到球棒打在骨头上的声音。还有一次。再来一次。我只能听见球棒划过空气的声音和打击声,没有惨叫声也没有呻吟声。难道是我看错,其实他不是在打那些学生吗?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球棒的前端和趴在地上那三人的脖子和耳朵都被染成一片红黑色。大松一脚踢向微微蠕动的男学生肩膀。男学生一脸茫然地跌坐在地上,尽管鲜血沿著被打破的额头流到下巴,他的表情也没有一丝苦痛,让我看得心惊胆颤。

大松再次高举球棒,让我猛然回过神来。

「快……快住手!你到底在干什么!」

大松吓得回过头来,一看到我就松了口气。

「什么嘛……是你啊。别吓我嘛。」

我感到一股寒意。因为大松的模样出乎意料地正常。他既没有双眼充血,也没有嘴角流著口水,声音也没有变化。彷佛就只是藏在身上的香菸被找到般的心虚反应,反而让我感到畏惧。

「你看看这些家伙。」大松用球棒前端举起另一人的下巴。「他们就跟人偶一样对吧?」

明明脸上满是紫色的瘀青,整张脸肿到连眼皮都打不开,那人还是连一点疼痛的样子都没有,而且也不是昏过去了。他睁开的其中一只眼睛正茫然地看著我。

「他们还是会说话。虽然只会照著别人的话说就是了。喂,说句话来听听吧。就说『对不起,大松大人』。」

「……对不起……大松大人……」

「太小声了!」

我连忙抓住再次高举的球棒。

「快住手!」

大松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忍不住缩起身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三名男学生我都没有印象。难道是高年级的学生吗?

「他们是我们班上的杂碎。」大松扬起嘴角说:「我在昨天的游戏中不是把他们变成刺针射死敌人了吗?他们就是那三个死掉的家伙。」

我眨了眨眼睛。

在昨天的游戏中……把他们变成刺针射死敌人?

大松露出讶异的表情,但很快就变成灿烂的笑容。

「啊,你不记得了吗!哈哈哈哈哈!原来记忆真的会消失啊!」

我的背脊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我终于明白大松这句话的意思。我确实不记得我们在上次游戏中是如何击败敌人的。原来是大松用士兵刺针击败敌人的吗?而关于牺牲者的记忆已经逐渐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吗?

等一下。

那为什么大松还记得这件事?

而且他为什么连记忆会消失这件事都知道?

「我说……蓝泽啊,在游戏中的我们可以强化听觉喔。」

「……那又如何?」

「你还不懂吗?你跟学生会长说的那些话都被我听到了啦。」

我差点叫了出来。我和薰子学姊之间的对话!我不但说了死者的记忆会消失的事,还有防止记忆消失的方法。而这些话全都被他利用司令官的强化听觉听到了吗?难不成大松也把班上同学的武器控制权强制连接到自己身上──

「真是太棒了!因为只要在游戏中杀掉他们,在现实中的他们也会死!」

大松的声音越来越大声。

「这代表我们果然是真正的国王!看不爽的家伙只要杀掉就行了!昨天那场游戏也是一样,虽然凭我的本事只需要两发士兵刺针就够了,但我一个不爽就直接射了三发!哈哈哈!」

在彷佛全身皮肤都快要剥落的寒意中,我想起薰子学姊说过的话。让司令官知道才是最危险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吗?要是知道能够轻易且安全地杀人的方法,就会有人动手去做。

「而且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才会消失对吧?笑死人了,大家还真的都忘记这些家伙的事了,明明他们就在教室,却谁也没有发现!难不成他们是只有我能看见的幽灵?不过他们跟幽灵不一样,可以痛扁一顿,好玩多了!」

大松用球棒的前端使劲扎在其中一人背上。吐出的鲜血弄脏了泥土。

「快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一边屏住呼吸一边抓住大松的手,但立刻就被甩开了。

「为什么你不这么做?你们班上也死了不少人吧?都是些令人不爽的家伙对吧?」

「我……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彷佛有冰冷的东西和滚烫的东西不断在胃里搅和翻腾般的感觉,让我快要吐了出来。最令我害怕的是,大松所说的话有一部分说中了。我确实很讨厌宇田川和敷岛,也一直希望他们消失。我之所以跟他们死掉后的空壳说话并处处关照他们,也不是因为怜悯或责任感,而是因为内疚。

「你也来试试看嘛,感觉超爽的。要是他们被打会觉得痛,我也会有点不好下手,可是他们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只是个沙包。再说,反正他们很快就会消失了吧?揍他们又有什么不好?他们已经死了不是吗?」

大松踹向三名变成空壳的学生,让他们仰躺在地上。每当他挥下球棒,鲜血就会从球棒前端飞出,溅到我的鞋子和裤子上。我有好一阵子无法动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可不是在游戏里面,是在现实世界中吧?

「要……要是被别人看见该怎么办?」

我只能说出这种毫无意义的话。这可不是没人看见就能做的事,而且既然有时间问这种问题,倒不如赶快制止他。

「不会被发现啦。这些家伙的存在感已经快要消失了吧?就连刚才上课时,这些家伙也没有换上运动服,就只是站在体育馆角落发呆,可是你也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不是吗?他们只是幽灵,没人看得到啦。」

「这──」

或许真是如此。不过我现在就看得见他们。他们并没有变成透明人,就只是大家都不会在意他们而已,就像没人会在意堆在楼梯后面的桌椅一样。可是如果用沾满鲜血的球棒殴打他们,不管是谁都会发现。不行,我得马上让他住手,正当我准备扑向高举的球棒时──

「喂!你们在做什──」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我和大松吓了一跳,同时回头一看。

一名高大的男学生站在体育馆的转角处。他是刚才还和我们一起上课的一年A班男学生,他瞪大双眼看著大松手中的球棒。

「大……大松……你……你在做什么?」

他拨开杂草走向这里,看到倒在大松脚边的三个人,吓得缩起身体。

「……这……这是大松干的好事吗?这些家伙是谁?」

他没发现那些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因为他的记忆正在逐渐消失。不过,这并不表示他不会发现他们的存在。大松睁大双眼,身体抖个不停,默默瞪视对方。

「虽然我之前就觉得你是个危险的家伙……但这种事……你的脑袋有问题吧……总……总之……」

就在他准备转身跑走时,大松的身体缓缓倾向前方。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大松一边喷著口水大吼大叫,一边高举球棒冲向男学生的背后。第一棒直接击中后脑,男学生重重倒在地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松大声鬼叫。

我背靠在体育馆的墙壁上,定睛注视发生在眼前的暴行。我连恐惧都感觉不到,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景象。每当球棒挥下时,就会发出难以言喻的声响,让男学生的脑袋像是臼里的麻糬一样不断变形。我有好一阵子甚至没察觉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正是呕吐感。

球棒掉到泥土上。

大松浑身沾满鲜血,俯视著趴倒在地上的男学生,呆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回过头来的他脸上明显充满了恐惧。

「我……我……」

断断续续的呼吸让大松说不出话,他游移不定的视线像是快要死掉的蚊子一样,在我和依旧面无表情瘫坐在地上的三具空壳,以及脚边男学生被打烂的脑袋之间飘来飘去。

我只能目送害怕逃走的大松离去的背影。

没多久后,三具空壳也摇摇晃晃地起身,跟在大松之后穿过铁树的枝叶,往走廊的方向离去。

我独自被遗留在浓厚的血腥味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战战兢兢地在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男学生旁边蹲了下来。我没办法看向他的头部,因为我在一片血泊中瞥见了白色和黄色的东西。

他死了。

大松杀了他。不是在游戏中,而是在现实中。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蹲在尸体旁边发呆。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令人不快的酸味堵住喉咙,感觉好像光是稍微抬起下巴,就会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我在体育馆厕所里把室内鞋和裤管上的血迹洗掉。尽管已经洗得很乾净,我还是神经质地用肥皂不断搓洗。我还顺便洗了把脸,冷却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心情也稍微平静了些。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啊?我该做的事当然是报警吧,这可是命案耶,我

还必须告诉老师才行。尸体也不能放著不管,要是被别人看到,恐怕会招致无谓的混乱。虽然感觉很恶心,但是在警察赶到之前,我应该继续待在那里才对。

冲回体育馆后面的我,哑口无言地呆站在原地。

尸体不见了。

我忍不住环视周围,拨开草丛找寻尸体。可是,我不可能在这么小的地方搞错位置。我现在站的地方确实是那名男学生刚才倒毙的位置。

难道他没死吗?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其他地方了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他的脑袋可是变形到一眼就能看出的地步,就连破裂头盖骨中的东西都跑出来了。那难不成是大松回来处理掉尸体了吗?他怎么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办到?连血迹都消失无踪是怎么回事?而且也没有土壤被翻挖过的痕迹。

这样一来,就算把警察和老师叫来,我又该怎么跟他们说明?

我用手紧紧摀住颤抖的嘴角拚命思考。

难道他消失了吗?

我已经亲眼目睹人类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现象好几次了,我无法否定那名男学生身上也发生同样事情的可能性。

不过,他并不是死在游戏中,而是被大松打死。这件事和游戏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我抱著混乱至极的脑袋,就这样离开学校。虽然书包还放在教室,但我已经不在意那种小事了。我不想遇到班上同学和老师。

我在车站月台找到大松。他看起来形迹可疑,视线到处乱飘,踩著摇晃不稳的脚步走来走去。

他也看到我,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有一瞬间想要逃跑。总觉得我也会被他杀掉。

「……蓝泽……我刚才……」

大松小声呻吟。

「我……我……我没打算做那种事……我没骗你。」

刚才看到的一切说不定全是白日梦──我这个天真的希望被彻底粉碎了,那果然是现实中发生的事。他之所以脱下衬衫并缠在手上,八成是为了隐藏上面的血迹吧。

确认周围没人后,我走向大松小声地问:

「……那个……死掉那家伙怎么了?」

「……咦?」

「尸体不见了,他明明就倒在那里不是吗?」

大松眨了眨眼睛,用鼻子不断呼气。

「不……不见了?」

「血迹也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那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我……我不知道啦。」

这时大松似乎也得到和我一样的结论了,他苍白的脸颊逐渐变得红润。

「他……消失了吗?他消失了对吧?这是跟在游戏中死掉一样的处理方式吧?他彻底消失了,而且也从其他人的记忆中消失了,哈哈哈哈哈……」

大松稍微松开卷在手上的制服,看了袖子的地方一眼。

「你看!血迹也消失了!好厉害,真的消失了!就算杀了人也只会让对方消失而已耶!喂,这样太糟糕了吧!司令官会不会强过头了?就连在现实世界这边也无所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你……你在想什么啊?他还不一定就是消失了吧?你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吗?」

「吵死了!」

不知道是因为亢奋还是恐惧,大松一边牙齿打颤一边瞪著我说:

「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喔,也不准报警,反正证据全都消失了不是吗?消失了……全都消失了……难道不是吗……」

大松迅速搭上终于进站的快速电车。在车门关上之前,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就像是苍蝇的振翅声般一直缠绕在我耳边。

我一整个周末都窝在房间里,每隔十五分钟就确认一次新闻和学校的联络网站。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没做。

结果我还是没办法报警。因为我害怕被问到「你之前为什么都没报警?」这样的问题。时间拖得越久,这样的恐惧就越是膨胀,让我更加不敢报警,变成一种恶性循环。

一直没有传出发现凶杀案尸体之类的新闻。

纵使那名学生奇溃活了下来,那也是重伤才对。不可能没有引起骚动。难道他真的消失了吗?即使到了晚上我也睡不著觉,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身体发抖。球棒敲在男学生头上的光景,还有头盖骨被打碎凹陷的声音,不管过了多久都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到了星期一,我鞭策充满倦怠感的身体,换上制服前往学校。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来学校,可是我又不得不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名被杀害的学生消失了」这个推测已经快要站不住脚了。因为我还记得他。如果他真的因为和游戏中的死者一样的规则从世界上消失,那我不可能还记得他。

只有这一天我不想到一年C班教室露面。因为我不想见到未咲,说出关于大松的事,也不想装作若无其事地什么都不说。而且未咲是个敏锐的女孩,肯定会发现我的异状。

我在一年A班教室前面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应该已经被大松杀掉的那名学生,居然一边和另一名男生聊天一边走进教室。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因为A班学生的长相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在无意识中迈开脚步,踏进一年A班的教室。这是间只有十张桌子的空荡教室。近在眼前的那名男学生回过头来。

他确实就是当时那名男学生。虽说班级不同,但我每天都会在走廊和厕所见到他,也一起上过好几次体育课了。我不可能认错。

「……咦?你是B班的……有事吗?」他这么问道。

「咦……呃……那个……」

被他这么一问,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头部看起来没有受伤。看到我也没有问起当时的事,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假装走错教室离开一年A班。

我在走廊上摇摇晃晃地走著,无论如何就是觉得不对劲。

没错,这不太对劲。为什么他还活著?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被杀掉的事?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并不只是这样单纯的疑惑。这真的是与那场「游戏」有关的事吗?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我肯定搞错了什么。我没办法不这么想,在一年B班门前停下脚步。

「早安,蓝泽!你站在这里干么?」

我一直呆站在门口,直到久留美在我背上拍了一下,把我推进教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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