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诅咒革命 新娘的幽灵

「嘎嗚汪嗚汪嗚汪嗚!?」

席爾法朝狗屋中吠個不停。席爾法雖是隻大型的混種狗,但牠向下朝屁股捲曲的尾巴卻難以展現出一丁點兒威嚴。

狗屋前的木樁上緊緊地繫著一條粗鐵鏈,它像條饑腸轆轆的大蛇一般正在蠕動著。此時,從黑暗的狗屋之中,滾出了一個看似沉重的金魚缸。

「嗷嗚!?」

席爾法見狀,飛也似地逃離現場,牠躲到站在一旁雙手盤於胸前的童子守聖的身後。

「這有什麽好怕的?你要好好盯著它啊。席爾法!」

「嗚嗷嗷!嗷嗚嗷嗷!」

「它又不會把你給吃了受到詛咒的人是我,目標當然也只有我而已呀。」

金魚缸像隻惡犬一般,被緊緊地捆上鐵鏈;其中交錯著湛藍和漆黑的液體,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它正是之前糾纏著聖不放的詛咒媒介物。

時值晴空萬裡的八月天,庭院中溢滿金魚缸所散發出濃濃海潮味。

「不過,今年夏天還真的哪兒都去不了了」

「大小姐!」

聽到一陣精力十足的呼喚聲,聖這才轉移了視線。

童子守家的庭院相當地寬廣,並列著四座代代傳承的大倉庫。

倉庫前面停著兩台卡車,上面載滿了傢具與各式各樣的雜貨。

呼喚她的人正站在大卡車旁。

年約十八、九歲,俗話說:十八姑娘一朵花。不過眼前這女孩與其說是有姿色,倒不如說是充滿氣勢還差不多。頭上裹著一條圓點碎花布的她,正意氣風發地挺起胸脯站立著。

從她豐滿的胸部線條,才能感受出幾分正值青春年華少女應有的風情。

但是,在那之下胸部的正中央,卻突兀的聳立著一把劍柄。

少女正被一把閃爍著黑光的利劍串刺過身體。

再怎麼說,看起來都應該是難逃一死,但不知為何地,她卻有精神得很,聲音也充滿了活力。

「準備OK,出發OK!看家的任務就交給席爾法,我們走吧!」

「嗯,佐佐岡小姐。」

「喔唷?等等,等等。這稱呼也太見外了吧?吶,大小姐,直接叫我小刺就行了,被串刺的小刺!」

聖聽了之後,臉上浮現了苦笑。

「喔,那也請你叫我時不要再用大小姐這個字了。」

「唔喔!?這、這可行不通啊」

小刺似乎有些害羞地笑道,并把身子轉了過去。

這麼一來,貫穿至背部的劍身橫切過,

在空中划了個大圓。

那是把全長約一公尺,來由不明的詛咒之劍,

但她卻絲毫不受劍的影響般,輕巧地跳上了卡車,氣勢十足地朝向駕駛席大聲喊道:

「可以上路了!我們往新家出發吧!」

菊級咒感者,佐佐岡支惠。人稱串刺少女小刺。

她以咒障援助管家的身分,專門被派遣至深受詛咒所苦的各個家庭。

這個夏天,小刺住進了詛咒之家童子守家,負責照顧聖等三位咒感者。雖然時間並不長,倒也發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麻煩事。

「啊,我連暑假作業都還沒寫完呢」

無可奈何地笑著,聖喃喃自語道。

夏季尚未結束,八月份也才過了一半。

還沒解決的,當然也不只是聖她暑假作業上的問題。

卡車駛出了童子守家的庭院,坐在車鬥上小刺的身旁,天鵝馬桶突然伸出了頭來,它的名字是基格納斯。

十幾名附近鄰居們的抗議集團,一大早就眾集在童子守家門前。看見卡車駛出後,連忙讓出一條路來。與其說他們是躲開卡車,不如說是因為畏懼上面的小刺跟基格納斯。

「嘿嘿,謝啦!不好意思!我們會早點回來的!」

雖然明明可以避開這些群眾,小刺卻特意表現出笑容可掬的模樣,來抗議的鄰居們也只能忍氣吞聲地目送著一行人離開,他們受眾拿著粗製的告示牌,上面模糊的字跡陳述著諸多要求:

「別放任高等咒感者胡作非為!」

「馬桶怪快滾出去!」

聖則默默在庭院中蹲了下來,用力撫摸著席爾法身上的毛。然後,靜靜回過頭去,望向自己的家。

屋頂被開了個大洞,上面覆蓋著一層破舊的藍色塑膠布。

聖毅然站起身來,乘上猴面的另一輛卡車。

大大的車斗上印有「芦原建設有限公司」的字樣,上面堆滿了裝潢用的建材。

坐於駕駛席的阿浩是一如往常地直言不諱。

路旁的抗議集團,戰戰兢兢地直盯著他們所乘坐的卡車。

「這些人全是由外地來到這鎮上的,所以他們並不了解童子守家所需背負的使命是多么地重要。」

「我根本還無法完成自己應盡的責任現在就連好好地家都變成這樣」

「我會把它變得比之前還漂亮的你們家可是我當初第一個獨立完成的工作呢!」

「對不起都是我害整個屋子泡在海水裡」

「別擔心啦,交給我就沒問題了畢竟這是你母親曾經託付給我的工作呢!」

「您認識我的母親吧?」

「小聖,我本來以為你會比較像封太郎的說」

阿浩的聲音似乎顯得有些激動,但語尾卻含糊不清,隨即踩下了油門。

聖默默無語地注視著阿浩的側臉,隨即又慢慢轉開視線。

八年前病逝的母親是童子守家的繼承人,她和眼前這位阿浩又是什麽樣的交情呢?

兩台卡車沿著端神川朝北前進,穿過了市區,駛進一段山路。

「唔喔!?這、這條路晃得我頭好暈」

「小刺,先顧好你的背後比較重要吧。」

穩穩坐在她身旁的機形生化體,夏羅以一貫冷靜的口氣說道。

「啰嗦,這用不著你說我也知道呀!」

小刺雙手緊抓住車上的傢具,朝前方彎著身子。

懸在半空的劍鋒像搖擺不定的平交道柵欄,斜斜地高指向天空。隨著車身的震盪,不停地上下擺動。

夏羅是隻黑貓布偶,也是人間國寶,千倉影向大師的原創作品:與技術工廠所生產出的量產型機形生化體相較之下,性能上可說是佔了絕對的優勢,牠從自己所在的聖誕靴中拿出一張地圖,在車板上展開,以兩手柔軟的小肉球壓住,仔細研究著。

「嗯嗯,這條路算是私有道路。我們現在正位於童子守家的山林中。」

「耶!?私人土地?你說這整座山都是!?」

「應該是祖先所還留下來的土地吧。」

「哇喔雖然他們家看起來好像真的挺有錢但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么一塊土地」

道路兩旁都是茂密的樹林,時至秋天,也將為這片山林妝點一片美麗的色彩。

小刺注意到在樹林間樹立著幾座孤零零的石碑,或者應該說是幾個明顯被切割過的石塊吧,就這么放在泥土地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雕刻或題字在上面的樣子。

「墓碑?夏羅,你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嗎?」

「這就別問我了,直接去問童子守家的人吧。」

小刺隨即望向跟隨在後的另一輛卡車。

透過前窗,兩人的視線互相接觸,聖有些不悅地的將臉別開了。

「看來,應該又跟那些麻煩的規矩之類的脫不了關係吧?」

「嗯似乎跟童子守家的使命有些什麽關連。」

小刺跟夏羅小聲地討論著。不知何時,基格納斯也凑了過來,在一旁直點著頭。

接著,一行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空地上搭蓋了一棟精巧的小屋,是爲了進行宅邸的修復工程而臨時建造的容身之處,外觀看起來簡直像拮据的公立學校提供的社團辦公室。

「就是那個啊?是我們要住的地方喔?說真的,看這模樣還真像席爾法的小屋旁長了一堆綠草那么小的屋子真的放得下這些傢具嗎?」

「正是爲了以防萬一,阿浩師傅才帶這么多擴建用的建材過來吧。」

卡車一熄火,小刺立刻一躍而下。

跳下駕駛席的童子守封太郎朝小刺點了點頭,接著向前座伸出了雙手。

無視於那雙手的存在,一個有著一頭柔軟金髪的孩童從前座飛撲般直接跳進封太郎的懷抱,頭上戴著碎步製成的小小水手帽,模樣十分可愛。

這名小男孩正是童子守安尼洛,小名尼洛。

身為咒感者的他被封太郎抱下車後,面紅耳赤地叫道:

「緊急狀況!基格納斯!有任務了!」

「噗嘎!」

天鵝馬桶聽到主人的呼喚,馬上從卡車上飛了下來,降落在尼洛的腳邊。

「唔喔!?任、任務該不會是!?」

剛才那群抗議集團手上告示牌所寫的內容,忽然從小刺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馬桶怪快滾出去!

基格納斯是座被詛咒的馬桶,只要有人惹尼洛哭,它就會化身為巨大魔物,毫不留情地教訓對方。這樣的情況一旦發生,誰也阻止不了它,

包括主人尼洛在內。

當然,這時候就得仰賴小刺跟夏羅出馬解決了

只見尼洛直跺著小腳,一臉焦急地向基格納斯說道:

「不能在這裡啦!是秘密任務!」

「噗嘎!」

基格納斯以短小的翅膀有模有樣地比出敬禮的動作,隨後跳進了一處樹林中。

尼洛連忙小跑步追去,還邊用雙手壓著褲子的胯下處。

「啊,任務原來是那個啊」

「因為一大早起床,就喝了不少茶的關係吧。」

小刺和封太郎見到尼洛這副模樣,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一名戴著眼鏡的男孩從車上探出頭來,對封太郎問道:

「爸爸,這裡的鑰匙呢?」

「交給阿浩了,這地方一直是交由他管理的。崇,你方便先進去打掃一下嗎?」

「額么,我知道了。」

崇從卡車上跳了下來,著地時顯得有些重心不穩,身子也跟著晃了一下。或許由於他腳上的運動鞋太小,又踩著腳跟穿,因此難以取得身體的平衡吧。

童子守崇,簡稱為崇。是童子守家三位咒感者的其中一人。

雖然他在兩年前就讀小學二年級時就被詛咒的媒介物學校限定的一雙運動鞋纏上,現在的他依然精神奕奕地朝另一輛卡車跑去。

這時,坐在前座的兩人也正好下了車。

聖像是爲了重溫許久未曾踏上地面的感覺,慢慢地踩著步伐朝樹林的方向前進。不過,卻又忽然轉身跑了回來。「聖!你故意跑過來偷看對不對!?」

「誰要看你啊!」

在一旁看著兩人的小刺似乎鬆了口氣,帶著微微的笑容,若有所思地與夏羅交換視線。

「看來,尼洛和大小姐都挺有精神的嘛。」

「嗯,這可真是萬幸呢。」

在一旁的封太郎以一副若無其事的爽朗神情向小刺說道:

「那么,佐佐岡小姐,我們一起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吧!」

「沒問題!要出力的工作找我就對了!」

「唔唔,這是好事嗎?明明是個女孩子家」

「在那咕噥什麽?用不著您操這個心!不過話說回來,老師,既然要蓋房子,不是應該怎么說,選個景觀好一點的地方比較」

臉上浮現不像出自於一名暢銷作家的無奈微笑,封太郎回答道:

「也不是,其實這裡是類似避難小屋那樣的地方」

「避難小屋!?」

「之前也發生過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因咒障所引起的事件詛咒把整個房子都給毀了。於是就在這樣一個地方搭了間能夠臨時棲身的小屋。」

「那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大災難啊」

「已經是十六年前聖出生前的事了。沒想到現在又遇到這種情況,幸好還留著這樣一個地方。在重新修復好家裡之前,就先在這兒享受一下露營的樂趣吧。」

「雖說是避難小屋,老師好像還挺開心的樣子嘛?」

「是呀。哎,或許也有點懷念住在這邊的那段時光。」

崇從阿浩手中接過鑰匙,朝小屋的方向直奔而去。

「我也要去!」

身後跟著基格納斯,結束秘密任務的尼洛,興致勃勃地跟著崇跑了過去。

小刺澤負責和封太郎一起將貨物從卡車上搬下來。

另一台卡車上,阿浩和聖也正進行相同的工作。

過了一會兒,只見尼洛嘟著小嘴又走了回來。

「嗯?怎么了嗎,小尼洛?」

「不是我,是崇好奇怪,他說他不想進去」

「耶?爲什麽?」

「我怎么知道!」

朝小屋的方向一看,崇正在門前心神不定地來回踱著步。

「不好意思,老師,我過去一下!」

語畢,小刺大步地走向崇的身邊。

「小刺」

崇見了她,大大舒了口氣,略寬的額頭上隱約可見些許汗珠。

小刺微微笑了一下,隨即蹲在崇在面前。

「怎麼啦?一個人果然進不了家門?」

崇腳上的運動鞋受到了詛咒,若沒有家中成員的陪伴,就算想回家,;兩腳也會不聽使喚地擅自動作,使他在遠方迷路。

兩手緊握著鑰匙,崇臉色發青地搖了搖頭。

「不是的小刺,妳沒有感覺嗎?這屋子好像有點奇怪」

「奇怪?」

外表看起來只是間平凡無奇的小屋,小刺站起身來,大剌剌地往屋子裡走近了幾步。

「嗯!?這是」

她止住了腳步,直盯向緊閉著的門扉。

小刺感受到一股緊迫的壓力。

如同踏入童子守家四號倉庫時所感受到的那股壓迫感。

「夏羅!」

「嗯看來又該輪到我出場了。」

夏羅輕巧地一路跳了過來,將前爪對向屋子的門口。內藏有雷達的小肉蹼瞬間測定出周遭的精氣值,化為立體影像顯示於貓爪上方。

「精氣值九八四赫克普尼馬,相當於梅等級的咒障物體」

「這間房子被詛咒了嗎!?」

「比、比我腳上這隻鞋還強的詛咒」

「好厲害喔!」

尼洛興致盎然的凑了過來,又圓又大的雙眼中充滿著期待的光芒。

夏羅長長的尾巴變成了「?」型,陷入了沉思。

「不過也真妙,詛咒媒介物一定有它的宿主才對。若非如此,咒障的顯現方式也不會這么清楚,這個家的宿主到底是?」

聽到夏羅這番話,小刺、崇和尼洛,都不約而同地轉過了頭。

封太郎正站在卡車旁擦拭著汗水,疑惑地眨了眨眼。

「我,怎么了嗎?」

「不,沒事。」夏羅轉而說道:「你的身分是祝命者,不可能同時受到詛咒的。」

「是啊那這間屋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小刺從滿臉不安神情的崇手中一把搶過了小屋的鑰匙。

「麻煩死了!既然這樣,船到橋頭自然直!」

門緩緩開啟,甚至沒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唔?」

昏暗的房間中散發出一股不詳的氣息,令小刺也不由得全身緊繃。

但是,她立刻不加思索地踏進屋內。

夏羅一路跟著跳了過來,尾隨在她身後。

「雖然非出於自願,但我再怎么說都算是你的騎士,我陪你進去吧。」

「感激不盡!」

尼洛也蹦蹦跳跳地從後面追了上來。

「我也要一起去!」

「唔喔!?小尼洛,你在外面等我們就好了啦。」

「我才不要!」

此時,基格納斯自然也緊緊跟隨在尼洛的身後。

這是一棟平房,裡面有兩個房間,一邊是鋪設榻榻米的日式房間,另一邊則是木製地板。

另外,屋內還附有廚房和浴室,不過每一個空間都說不上是寬敞,家中顯得有些狹小。

雖然裝潢有些老舊,每個房間仍十分整潔,打點得有條有理。

「沒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呀?這個家,真的被詛咒了嗎?」

「嗯嗯這樣看起來的確是沒什麽特別的」

「沒有危險的話,我去通知崇一聲好了。」

夏羅離開屋子之後,阿浩站在門口探著身子望向屋內。

「怎么了嗎?」

「沒有,那個這棟小屋看起來還真不錯呢」

「我還滿常過來打掃的呀。」

「啊,那就難怪了真是謝謝您的照顧。」

小刺直低頭道謝,串刺之劍也跟著在她身後上下揮舞。

尼洛快速地穿梭在那把劍下,玩了起來。

「咻!咻咻!」

「別玩了!小尼洛,很危險耶」

小刺回過頭去,望向尼洛那調皮的笑容。

就在他頭上

「咦!?」

有股薄霧緩緩上升,類似線香冒出的輕煙般。

轉瞬間,煙霧的濃度急增,變化成一位明艷動人年輕女性的形體。

「嗚喔喔喔喔!?」

小刺嚇得整個人跳向大門口。

阿浩一臉驚訝地上下打量著她。

尼洛似乎也嚇了一大跳。「哇!?」地大叫了一聲,隨後一屁股跌坐在地,兩手正好緊抓住身後基格納斯的脖子,水手帽也掉了下來,翻了面滾落在地板上。

這時,從空中浮現的年輕女性身影,低身蹲在尼洛的身邊。

裝飾著深綠色髮夾的栗色頭髮又多又長,呈現出柔和的捲度,輕輕披在身穿香草冰淇淋顏色薄毛衣的背上。如綠茶般涼爽色澤的長裙褶☆分明,更顯出其間赤足雙腳的白皙與鮮明。

「你還好吧?」

她有些擔心的神情與側臉,小刺總覺得似乎曾在那裡看過。

但,尼洛卻無視於那位女性的問話,直直地望向了小刺。

「怎麼了啦!?發、發生了什麽事!?」

「咦小尼洛,你」

他們好像沒發現那名女性的存在,包括尼洛、

基格納斯都是。似乎只有小刺一個人看得見她的樣子。

充滿了謎團的女性似乎有些寂寥的笑了笑,望向了小刺,雙眼中流露出堅強的意志力。

「你看得見我對不對?」

「唔喔!?」

在擺出防禦姿態的小刺身旁,阿浩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地低聲問道:

「到底怎么了啊?有蜘蛛嗎?」

「阿浩看不見我,看來那個孩子也是一樣」

女性以一臉沉穩的表情說道。一旁的尼洛好奇地張望著。

「小刺,你好奇怪喔?看到什麽了啊?」

那名女性的臉上閃過有些調皮的微笑,將手伸向掉落在地板上的水手帽。

帽子動了一下。但是無法真正拿起來。就像笨拙地打算用叉子吃豆腐的小孩,只見女性的指尖輕輕擦過,整個穿過水手帽。

在那瞬間,小刺清楚地看見眼前的女性眼神中透露出深沉哀傷。

「怎、怎麼回事!?」

尼洛面露欣喜,湊近了水手帽仔細端詳,相反地,基格納斯目露兇光,驚疑地瞪著那頂會動的帽子。

阿浩也注意到帽子的異樣,表情顯得有些僵硬。

謎樣的女性深深舒了一口氣,再度將兩手伸向那個地板。

這次確實拿起來了。有如伸手想將映於水面的明月掬起一般的深重,女性緩緩地將水手帽拿起來了。

「這是什麽!?」尼洛開心得直叫。「帽子飛了起來!」

帽子輕輕地飄到那柔軟蓬鬆的金髮之上,才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好厲害!」尼洛幾乎是用跳的站了起來。

那名女性也站起身來,轉而望著小刺,明朗地笑著。

「成功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又是誰?爲什麽會待在這屋子裡?」

「這是我的家呀,我是」

話還沒說完,只見她倒吸了一口氣。全身散發出一種豁然開朗般的喜悅,化為聲音由口中迸出。

「封太郎!」

「耶!?」

小刺不知為何,竟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順著女性的視線,回過頭向後望。

只見封太郎步調緩慢地朝他們走了過來。

崇也跟在一旁,如套救生索般地直抓著封太郎的手臂不放。

那名女性跑上前去,越過了小刺的身旁,在門口止住了腳步。因為她腳上什麽也沒穿。

阿浩像看到刺眼的光芒般地瞇起了雙眼,后退了幾步,走出大門外,仿佛在為那名女性空出一條道路來。這是相當奇妙的反應,因為阿浩根本看不到她的形體。

那名女性佇立於門口,以充滿期待的眼神凝視著封太郎。

崇意識到她的存在,停下了腳步,神情呆然地低聲道:

「咦,是誰?」

「怎么了,崇?」

封太郎以一派輕鬆的口氣問道。眼光與崇一同望向房屋的門口,但是封太郎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爸爸你看不到嗎?」

「看不到什麽?」

當聽到封太郎的回話的同時,那名女性的眼神中立刻喪失了原有的光彩。

「他剛才叫他爸爸?」

她的表情像是被宣告地球即將毀滅的消息,空虛的眼神望向了小刺。口中低語道:

「妳可以告訴我嗎?現在是西曆幾年呢?」

「等、等等請等一下你到底是?」

「告訴我!」

尖銳的叫聲令小刺感到相當驚訝,崇也嚇了一跳。

似乎對自己暴露出失當的情緒感到羞愧,女性深深嘆了口氣說道:

「對不起,我還沒有正式自我介紹過吧,我的名字叫鈴,是封太郎的妻子,也是童子守家的繼承者。」

「咦咦!?繼、繼承者!?」

崇一定也聽到了她的這段話,他匆促地望了小刺一眼,臉色發青地說道:

「鈴難道是」

封太郎聽著,訝異地環顧四周。

小刺突然豁然開朗。

「妳、妳是小崇的媽媽!?」

難怪剛才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臉上有些寂寞的表情,跟崇可說是如出一轍。

但是

「我不知道。」

神情痛苦地搖了搖頭,鈴回答道。

「我記得的人,就只有封太郎跟阿浩而已。那位叫崇的少年、和這位叫小尼洛的孩子,和妳我都不認識。你叫小刺?可以告訴我嗎?」

一陣深呼吸過後,以清晰的嗓音繼續了她的問題。

「我,是什麽時候死的?」

童子守鈴確實已經過世了,如果說是在崇兩歲時,那就是八年前的事情。

說明這項事實之後,鈴的臉色忽的刷白,強露出一抹微笑。

「那,我果然是幽靈但是好奇怪,我卻完全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死的」

鈴的記憶還停留在十五年前。

封太郎和鈴,在這棟屋子裡共同生活的新婚蜜月時期。

「也就是說,鈴是新娘時期的幽靈!?」

「嗯嗯看來似乎有必要好好調查一下。」

因此

即將入住的木頭地板房間裡裡,搬進來的行李堆得象山一樣高。

在這煞風景的房間正中央,鈴和阿浩面對面坐在兩張有靠背的漂亮藤椅上。

夏羅兩隻短短的前爪,有些不協調地拿著一具大型的相機,靜待於兩人之間。相機鏡頭正對著鈴,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

其他的人則圍繞在兩張椅子周圍,緊張地吞著口水默默守候。

從開放的大門外,緩緩吹進八月的悶熱微風。由於房間狹小,爲了避免串刺之劍的劍鋒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小刺將背部朝向了外面。

從她站立的位置,可以看到两台卡車停在外頭,曝於陽光下。

屬於童子守家所有的卡車內,只見聖獨自一人坐在前座。雖然剛才也叫過她好多次了,但她每次都只是光回聲,遲遲不見她有打算下車的樣子。

小刺困惑地緊繃著眉頭,將目光7由戶外轉向室內。

越過阿浩的肩頭,可以看到鈴的表情。

夏羅還是維持著一樣的姿勢,持續拿著那台照相機。

「你哪個相機到底要拿到什麽時候啊?」

「別跟我說話,星幽式照相機所需要的時間跟沖洗一般照片時一樣」

「我來幫你吧,夏羅。」

一旁的崇似乎有點看不下去,往前蹲在夏羅的身邊,伸出手支撐住照相機。

「唔,感謝。」

「請問,我是不是坐著別動會比較好呢。」

鈴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刺大剌剌地揮了揮手。

「啊,你不用在意的。這好像是念力現影的一種,只要妳能坐在原位不消失就感激不盡了。」

「是這樣啊精技的發展真的是日新月異。在五十年前,還沒有看過這樣的物品呢。」

「那,你該不會也沒有看過這個吧?」

崇取出自己的手機,拿給鈴看。

「這也是精技製品?」

「不、不是的」

似乎有些害羞地紅了臉,崇開始跟鈴說明手機的操作方式。

專心聽著解說並不時點點頭的鈴,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什麽幽靈。

她就如同盈滿熱氣的狹小房間內,一股涼風的存在。鈴的姿態清麗脫俗,俯頭盯著手機畫面瞧,不經意地撥了撥側邊的長髪,散發出動人的氣質。纖纖玉指、柔亮長髪、嫩滑的頸部肌膚,都令人感受到充滿了生命力。

但,正尷尬地端坐於藤椅上的阿浩卻看不到她的姿態。

封太郎也是。以及正鼓著小臉的尼洛也是。

「什麽嘛!都只顧著跟崇好!真無聊!」

「真、真抱歉呀,尼洛。」

「不可原諒!不要背著我偷偷講話啦!」

鈴的聲音,只有看得見她的人才能夠聽得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的人看得到鈴,有的卻又看不到」

對於陷入思考的小刺,崇回答道:

「是感咒力不同的關係吧。小刺,你之前在四號倉庫也曾經感受過一股壓力對吧?」

「這麼一提,那時的確如你所說的沒錯。」

童子守家有四個寄放物專用的倉庫,裡面保管著極有可能形成詛咒媒介的危險物品。前陣子小刺只是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氣息有異。但尼洛就算進到倉庫中,仍感覺不出絲毫異狀。那是因為感受詛咒的能力,是完全因人而異的。

「不要不理我!」

「應該說,尼洛?你也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呀,也就是所謂的自我介紹。」

「自我介紹?好沒問題!」

尼洛故意站在崇的面前,兩手盤在胸前,意氣洋洋地說道:

「我的名字是童子守安尼洛!這傢伙叫基格納斯,是我的手下!」

「噗嘎!」

「安尼洛?」

「啊,據說就是天使的意思,義大利文的天使。」

崇立刻在旁為鈴做說明。不過,尼洛卻又因此生氣了。

「我自己會告訴她啦!你不要插嘴!」

鈴見狀輕聲笑了起來,並點了點頭。

「聖、小崇、安尼洛尼洛?大家的名字都很好聽呢。」

「她說你的名字很好聽唷。」

崇笑著傳達鈴所說的話,尼洛聽了更顯威風。

「那當然!」

「話說回來,鈴你完全沒有印象了嗎?關於小崇他們的事。」

小刺這么一問,鈴便低下了頭,臉上顯露迷惘的表情答道:

「因為我才剛結婚」

「這倒也是,你也不可能對這些事有印象吧。」

童子守家的長女聖,今年冬天才即將滿十四歲。

推算在十五年前,鈴應該還沒有生下任何一個孩子才對。

「這么說來,那個時候忘祖母應該也還健在吧?」

「健在?母親他什麽時候的事?」

「咦?啊,對喔你應該還不知道。是去年嗎?」

崇點了點頭,向鈴說道:

「祖母是在去年的秋天」

「是嗎」

「十五年前,忘祖母也在這棟小屋裡和你們一起生活嗎?」

「母親居住在保管物品的倉庫那兒。可能一方面是顧慮到我們不過或許也并非如此。畢竟她時分忠實於童子守家的使命,是位個性相當嚴謹的人。」

「」

小刺和崇聽了之後,不約而同地相視苦笑。

忘祖母可說得上是聖的師父。從小對她實施嚴格的教育,讓聖成長為一名足以繼承童子守家的少女,卻同時也背負了可怕的詛咒。

但是,鈴并不像聖那樣,給予別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

「新婚生活啊那段期間你一定過得很快樂吧。」

「是呀。我所記得的,全是些幸福的回憶。」

她望向封太郎一眼,卻又馬上垂下了眼簾。那動作顯得格外嫵媚動人。

「封太郎,他現在好像過的很幸福是吧?」

「這個嘛」

小刺不知該怎么回話才好。崇跟著低下了頭。尼洛則是搶先兩人一步,堂堂地大聲說道:

「我的媽媽是個演員喔!很厲害吧!」

尼洛的媽媽演員鹿田惠緒,是封太郎現任的妻子。爲了拍攝芯片,這個夏天長期居留於芬蘭。

封太郎的表情看來有些尷尬,轉頭望向了另一邊。

「很幸福的樣子呢。」

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鈴小小聲地又重複了一次。

「差不多可以了。」

夏羅開口說道。崇幫忙將照相機放至地板上。

「怎麼樣?」

封太郎蹲在夏羅的面前。尼洛也興致勃勃地湊在一旁。

夏羅操作著手中的照相機,攝影完成的照片便慢慢地從機器中跑了出來。

「有了」

「好厲害!」

崇跟尼洛幾乎同時伸出了手。

不過,比任何人都還快搶到那張照片的,是封太郎。

「好詐哦,封太郎!我也要看啦!」

「真懷念啊」

臉頰上帶些緋紅,封太郎如同咬著字般低語道,隨後將照片遞給了阿浩。

「你還記得嗎?這件衣服是鈴她最喜歡的呢。」

鈴忽地抬起臉來,望著封太郎,邊看似十分高興地點著頭。

但是,阿浩卻將臉別了過去。在小刺面前,是他近乎有些頑固的側臉。

「我不太記得了。」

「是嗎?你以前也曾經說過這件很合適的」

「」

阿浩和他的兒子道生像極了,都是那種表情並不多的類型。曬成小麥色的雙頰上,緩緩浮現些微的潮紅。

看來有跡可循

想著想著,心情無法平靜的小刺,也往前凑了過去,盯著那張照片。

鈴坐在椅子上,面對著鏡頭,看起來就像一張紀念照。她的全身就像被包裹在光芒所構成的繭中,被許多朦朧的雜訊所環繞。

「這是什麽?像棉花糖絲一樣的東西」

「是星幽體。顯示精氣特徵的方式,有如人的指紋一樣,每個人都不同。」

封太郎對於鈴所坐的那張椅子,投向了溫柔的目光。以深情的口吻呼喚著他應該看不見的妻子。

「你跟我們新婚時一樣,一點也沒變呢,鈴。」

鈴抬起頭來,眼眶中淚光閃閃地回應道。

「封太郎我好想見你,一直在等著你」

「嗚啊啊」

屈服在這熱情愛的放射波之下,小刺在旁也不禁感到面紅耳赤。

他像要使這耀眼的光芒潰散般似的,阿浩以低沉的嗓音開了口:

「夏羅。你讓我看這張照片,究竟有什麽打算?」

「站在我的立場,與其讓你看這張照片,不如說希望你讓我拍攝。」

「拍我的照片?」

「這對於調查產生咒障的原因是必要的,恕我失禮了。」

夏羅將肉蹼對向阿浩,雷達立刻測定出精氣數值。

「九八四赫克普尼馬,果然跟我想的一樣。芦原浩先生,你是一名咒感者。」

「被詛咒?我?」

「爲了保險起見,我希望能拍攝你的照片你的星幽影像。與鈴照片中所記錄到星幽體的特定模式作為對照,如果兩者模式相符的話」

「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讓這棟房子成為鬼屋你是想這么說嗎?」

阿浩的低沉嗓音阻斷夏羅的話,話語聽起來有些尖銳。

這劍拔弩張的情勢,令鈴的表情也為之緊張起來。

但是夏羅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目光凌凌地望向阿浩,如同理所當然般地回答道:

「正是如此。」

「!」

阿浩的肩頭瞬間顯得更加緊繃。

果然沒錯聽了夏羅這番話,一旁的小刺也不禁這么想。

仔細回想起來,鈴的幽靈會出現在家中,也正好是在阿浩進了屋裡之後。

或許可以說,鈴其實是被阿浩給「叫出來的」。

梅級程度的咒感者,通常不會像小刺(菊級)和尼洛(松級)這樣的高等級咒感者般,為詛咒纏身所苦,受詛咒的媒介物,在咒感者當事人使用時才首次發動詛咒的例子也不在少數。

這樣一來,自然會將鈴的幽靈(雖然這樣說起來明白易懂,但實際上是原因和型態不明,由咒障所造成的神秘現象)出現的原因,想成與浩有所關聯。

但是,爲什麽?又爲了什麽?

夏羅接著以淡然的口氣,向阿浩說道:

「人的思念會生成詛咒,這已是儼然存在的事實。在這棟房子裡發生的咒障現象鈴在新婚時期的記憶造成固定化,浩先生,這很有可能是由於你的思念所起的。」

「我的,思念?」

「那是屬於什麽樣性質的思念,我自然不得而知,是愛也好是恨也好,我也並不是在譴責你什麽。真正重要的是,浩先生,你和童子守家的人,打算怎么處置這樣的詛咒。爲了判斷所需的資料,自然希望是越多越好。那麼,你現在願意協助我拍張照片嗎?」

「我拒絕,別人打算窺視自己的心事,我怎麼可能不在乎?」

他激動地站起身來,阿浩又丟下這么一句話,但夏羅仍舊無所動搖。

「可惜的是,我只是具機形生化體。我真打算要那么做的話,要多無禮、多厚顏無恥都不成問題。但是,浩先生。這個關係到童子守家一家人,對你而言也應該是十分重大的事情。爲了獲得解決的方法,你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

阿浩陷入了沉默,身體卻不住地顫抖。

一旁的封太郎和鈴也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默不作聲。

看到這樣的情景,小刺不禁也感到坐立不安。

「別說了,夏羅算了吧。」

「算了?這話什麽意思,小刺?」

夏羅的眼神在白晝下仍顯得閃閃發光。回視著那雙眼睛,小刺開口說道:

「所謂沉默是金哪,夏羅。你就別再說下去了。」

只要有人強烈地冀望些什麼,那份想念就會令精氣值產生變化,凝聚於媒介體上形成詛咒,並引起各種因咒障而生的怪異現象。

所以,詛咒通常有其「目標」。因人的各種思念所產生的現象。不論旁人看在眼中再詭異、再無謂,卻都與本人的心願有所連繫。

而讓已生成的詛咒消除,又有幾種不同的方法。

最保險且安全的方法就是找出詛咒的目標,並使其願望達成。

如果阿浩有著什麼心願,而因此產生鈴的幽靈的話

只要得知他的心願,也就能有效化解詛咒了吧。

但小刺卻反而甩了甩頭。咬著牙般說道:

「這世上啊,有太多無奈是我們無從去改變的。」

這詛咒的形成,並不只因為阿浩一個人。小刺的直覺這麼告訴她。

沉默無語的鈴。

(所記得的,全是些幸福的回憶)

目不轉睛望著手中照片的封太郎。

(你還記得嗎?這件

衣服是鈴她最喜歡的呢)

這兩人跟阿浩一樣,都感到了迷惘、痛苦。

這三個人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小刺本來就不可能知道。

或許這跟十六年前,幾乎令家中全毀的咒障事件有所關聯,但那也只是小刺自己的臆測罷了,目前還沒有任何確切的答案。

不過,只有一件事情是十分清楚的。

如果繼續追溯詛咒發生的原因,受傷害的將不會只有這三個人。

崇、尼洛,甚至於連聖也

夏羅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聳起了肩,長長的尾巴環成「?」狀。

「抱歉,我完全聽不懂妳到底想說什麼。」

「你這傢伙理解力還真差呀,事情一定要說得明明白白才會懂嗎?」

「妳是說日本人最擅長內心戲嗎?還真是不成文的習慣。」

「少囉唆!你這只知道墨守成規,石頭腦袋,烏漆嘛黑,用來製造三味線的蠢貨,法國來的變態傢伙!用說的還不懂,那就拿拳頭來解釋吧!」

小刺一躍跳進屋裡,作勢要抓住夏羅的尾巴。

「我接受妳的挑戰!」

夏羅以尾巴拔出了西洋劍,兩隻前腳的利爪倏地張了開來。

「住手。」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阿浩,忽然開口說道:「我要回去了。」

「唔喔?」

「嗯?」

小刺和夏羅各自維持著一觸即發的架勢,轉頭望向阿浩。

「如果我真的是咒感者那只要我離開,這個家中的詛咒也就不會再發生了是吧?」

或許是這樣沒錯。小刺一瞬間閃過這樣的想法。

這時,封太郎抬起原本落在手中照片上的目光靜靜地說道:

「光是這樣,應該沒辦法解決吧。」

阿浩一時語塞,轉了身就朝外走去。

「哎呀,等、等等」

小刺連忙出聲喚住他,但阿浩卻已如逃跑似地越過了大門口。

鈴怎麼樣了?

回過頭來的小刺視線,跟在身後的鈴對個正著。

鈴並沒有消失。她一度起身,又悄悄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端正地坐了下來。帶有幾分不安的表情朝小刺笑了笑。隨後望向阿浩離去的背影。

「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唔唔」

小刺和夏羅,交互地看往鈴和阿浩兩人。

正午的耀眼陽光高掛於頭頂。阿浩帶著腳下小小的影子,乘上其中另一台卡車揚長而去,

小刺蹲了下來,朝夏羅耳語道:

「喂,夏羅。阿浩他真的是咒感者沒錯吧?」

「就憑我的眼光和雷達探測,沒有不可能和誤差這兩個字。」」這樣的話果然,事情變得有點複雜了?」

「思」

小刺和夏羅,不約而同地將眼光轉向了鈴。

「那個人阿浩。是我從小的玩伴。」

鈴低聲自答道。

「自從我在這裡,像這樣生活在這裡之後,他也來過這裡好幾次。」

崇有些著急地接續鈴幾近孱弱的話語。

「那是那大概是因為,他來負責管理這棟房子」

「是呀。一定、一定只是因為這樣吧。那個人也看不見我的樣子但是,就算只因為這樣,還是造成了詛咒呀。」

鈴搖了搖頭。以哭笑參半的口氣說道:

「或者,其實詛咒根本是由我而起嗎?」

鈴飄搖不定的目光,轉而望向了封太郎。

像感受到那股視線般,封太郎沉穩地開口問道:

「鈴,就坐在那兒嗎?」

「是啊。爸爸。」

崇回答的聲音帶著幾分緊張。在小刺看來倒也並不意外。

這個詛咒,是因為誰,因為什麼樣的思念所造成的?

詛咒的「目標」究竟是什麼?

自幼生長於童子守家,以僅僅十歲的年紀擔負保管媒介物的使命,崇自然瞭解這樣的責任是多麼沉重。

而,鈴當然也是

封太郎低下了頭,目光落在手中那張照片上。

「跟那時一點也沒變嗎」

低沉,且痛苦的呢喃。小刺知道,那是做出無可挽回錯事的人,自己也深深受到傷害,打從心底表現出歉意時的表情。在她還不算長的人生當中,看過好幾次像這樣的神情。

看到封太郎這樣的反應,鈴也逐漸有了變化。

原本像是企求救贖般,蘊藏些許嫵媚和甜美的她,轉而因為失望而沈默。

「封太郎他还記得呢。我所不知道的,曾經跟我共度的日子。」

乾啞著嗓音的低語。封太郎自然不可能聽到。

小刺瞭解,她也沒有讓對方聽到的打算。

那是自言自語,是怨言,也是她完全認輸的感慨。

封太郎仍然記得,與鈴在一起的時光。

是幸也是不幸,是喜悅也是悲傷,是獲得也是喪失,是相遇也是離別。

那些過去的日子,無論伴隨著多少的痛苦與悲傷,確實都是耀眼的回憶。

但是,那些共度的記憶,鈴的幽靈卻幾乎都沒有印象了。不是忘記,也不是被封印,只是單純在物理上並沒有經驗過。

幽靈的時間,只停止於「過去的那一刻」。

生者的時間並沒有停止。

封太郎拿在手中,佈滿雜訊的那張照片

「與鈴共度的回憶」被照片所喚醒,她的幽靈是絕對贏不了的。封太郎心中所存在的另一個鈴已經死去,她的形象比幽靈的存在更加完美,現在仍活生生地存在於封太郎的心中。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囁嚅地說道,鈴的幽靈將雙手搗住了臉。

「爸爸!」崇以緊繃的聲音叫道。

就像被那叫聲從夢中喚醒。封太郎慌張地眨巴著眼。

鈴也抬起了臉來。大顆的晶瑩淚珠,從頰上滾落。

崇立刻站到鈴的身旁,又再度說了一次。

「你看這邊,她在這裡,鈴就在爸爸的身邊啊!」

「等、等一下,崇」

「阿浩都經常過來了,爸爸為什麼放下她不管呢!?」

「我不知道啊」

「你知道的,你知道她在這裡!」

「」

「她一直那麼想見你!铃在這十五年間。一直在等你!那是鈴真心的願望啊!」

「」

封太郎高大的身子,像是受崇的叫聲一擊般,搖搖晃晃地向前傾。就在那瞬間

「花心的傢伙!」

「咦!?」

一陣尖銳的高音令封太郎當場僵立。

崇和鈴也驚訝地轉移了視線。

柔軟的金髮,像是要全豎了起來。尼洛生氣地叫道:

「封太郎貪心鬼!已經有我媽媽了!還要找鈴的幽靈!不能說兩邊你都喜歡吧!?你要在其中二選一!」

「你、你這樣講也」

崇不禁慌了手腳,封太郎一句話也接不上,呆然立於一旁。

尼洛朝封太郎伸出了右手。

「給我看照片!」

「咦」

「我要看媽媽跟鈴,到底哪一個才是大美女,快點給我!」

「搞、搞什麼啊!?」

「噓暫且安靜,小刺。現在就先順著尼洛的意吧。」

小刺和夏羅交互低語,偷偷地觀察著基格納斯的反應。

被詛咒的馬桶就蹲在尼洛的身後,莫可奈何地望向屋內的另一方。

「快點給人家看啦!」

封太郎眼神空蕩,小心翼翼地遞出了鈴的照片。

尼洛臉上浮現不懷好意的微笑接過了照片。目不轉睛地盯著瞧。

「」

一陣沉默後,他的表情也逐漸改變。尼洛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不可思議似地拾起頭來,眼光數度往返於崇和照片之間。

「怎、怎麼了,尼洛!?」

「驚人發現!崇原來也是美女耶!」

「咦!?」

「你跟鈴長得一模一樣!好厲害喔!」

「咦咦!?」

崇瞬間感到脫力,全身軟趴趴地抓住鈴所坐的椅子。

鈴也不禁為之啞然,隨即輕聲地笑了起來。

小刺和夏羅,甚至連基格納斯聽了都差點跌倒。

唯一仍然精神十足的尼洛,兩手將照片高舉到了頭上。

「封太郎!這張照片送我!」

「呃,那可不行。」

原本顯得有些恍惚的封太郎,忽然態度一轉,認真地答道:

「為什麼!我要跟媽媽告狀喔!」

「不管你說什麼都不行,還給我。」

「才不要!封太郎小氣鬼!」

「喂,等等!」

尼洛拿著照片往外衝了出去,封太郎也跟著緊追在後。

襯衫的後領被封太郎揪住。尼洛激烈地奮力掙扎。

「哇啊啊!?基格納斯,我有危險了!」

「噗嘎啊。」

像打哈欠般發出長長一陣無力的叫聲,基格納斯連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你這背

叛者!?」

「你們到底在吵什麼?」

「唔喔!?大小姐?」

聖站在敞開的大門口,臉上看起來疲憊不堪。雙眼在接觸到鈴的照片的瞬間,逐漸轉為尖銳的目光。

「唷,聖。」

封太郎慌忙地轉過身,並將尼洛從後面抱了起來。

尼洛兩手將照片拿向前,得意洋洋地對聖說道:

「聖,妳看!是個大美女吧!」

「那種東西,你在哪裡撿到的?馬上丟了它。」

「咦!?為什麼」

尼洛生氣地大喊。封太郎並沒有反駁,只是面有難色地將視線栘開。

聖以冷漠的視線,掃視著屋內。

如尖刀般的目光劃過小刺和夏羅,止於鈴所坐的位置。在那椅背的後方,崇驚懼地縮著身子試圖躲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不消失?」

聖開口說道。那語調中充滿了責難,與些許動搖的迷惘,

小刺忽地恍然大悟。

「大小姐妳本來就知道,鈴的幽靈在這裡吧?」

「」

聖一瞼挫敗的神情,沉默不語。

小刺更加確定自己的推測。

為什麼,聖剛才遲遲不進屋內?

又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出現?

「妳在等阿浩回去對吧?大小姐妳應該老早就知道,這屋子跟他之間的關聯吧?」

「那又怎麼樣?妳聒噪又愛多管閒事的個性。可真是一點也沒變呢。」

「還真是不好意思啊。為什麼?如果妳知道。早點說出來不就得了?」

小刺感到有些不快。此時,夏羅以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說道:

「嗯?剛剛是誰跟我爭辯說什麼沉默是金的?」

「唔」

鈴的臉上浮現了柔和的微笑,向聖說道:

「妳是,聖妳看得見我吧?」

「雖然我也不想看見第二次。」

「等、等一下?妳何必這種口氣」

「妳別插嘴,小刺。這是我們童子守家的問題。」

聖的話語、口氣跟表情皆如頑石般固執,她直盯著鈴說道:

「如果妳曾是童子守家的繼承者,就應該知道怎麼處理這件事才對。」

「是呀,我知道的。」

聖像企圖試著整理自己紊亂的呼吸般,剎時閉上了雙眼,其後又迅速睜了開來,宣告道:

「既然如此,拜託妳。現在馬上消失。」

「為什麼!?」

尼洛大叫,他十分生氣的樣子,也像是難以置信聖會說出這樣的話。

持續抓著這小小的身軀像是有些吃力。封太郎垂著眼簾,蹲下了身。

兩腳剛接觸到地板,尼洛馬上跺起了小腳,朝聖說道:

「鈴,是聖的媽媽吧!?」

「是呀。但是她已經死了。」

聖毫不退讓,目光也毫無移轉,只顧盯著鈴,冷酷地說道:

「還忘已離開這個世界的人。這是生長於童子守家的人。必須遵守的規矩。」

「哪有這樣的!?」

「但是,我們就是只能這麼做。」

聖十分冷靜地說道。不是提議也不是懇求,而是宣告的語句。

聽了這些話,鈴的臉上仍保持著微笑。崇躲在椅背後。偷偷打量著眼前的境況,畏縮的表情形成兩人之間強烈的對比。

聖繼續向鈴說道:

「人的思念會生成詛咒。就算現在妳只是坐在那裡,卻會因此令這邊的人們產生無可避免的情感波動,並一直持續下去。正因如此,我們才希望忘了妳。原本應該連一張照片都不留的」

「嗯沒想到原來是這樣」

夏羅口中嘟囔著。小刺也回想起,以前曾經聽聖說過關於這方面的事。所以封太郎才堅持從尼洛那兒把照片要回來,因為那恐怕是這世上,鈴唯一現存的照片了吧。

聖轉而瞥向尼洛手中的照片。

緊緊將它抱在懷中的尼洛,朝聖瞪了回去。

「才不給妳!」

「爸爸,那種東西會對他造成不好的影響。」

「才不會啦!」

「聖,只是一張照片而已」

「这樣根本沒完沒了。童子守家必須遵從的使命,優柔寡斷的人是無法勝任的。如果不振作起來,那就只會被詛咒壓垮而已。」

眼光一轉。以銳利的目光直視著鈴,聖直言道:

「回憶好比諸刃之劍,妳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是呀,聖。」

「那麼就消失吧。讓我們還忘。將我們從妳的回憶從詛咒中解放求求妳。」

聖的話語之中,似乎帶著些許的顫抖。

鈴的眼眶。緩緩浮現了晶瑩的淚光。

「妳長大了呢,之前看起來還那麼小」

「咦?」

「抱歉,我又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知道要還忘也是很辛苦的」

鈴有些害臊地拭去滑落於兩頰的淚珠,輕聲說道:

「妳一定能勝任繼承童子守家的工作。母親對妳來說是祖母,她對妳的教育應該相當嚴厲吧?我也想好好守護妳未來的人生這樣的想法,是多餘的嗎」

說著說著,鈴的姿態也顯得逐漸稀薄。

聖沉著臉,無言地盯著鈴即將消逝的身影。

「妳真的無所謂嗎?」

小刺伸手一把抓住聖的肩頭,大力搖晃著。

甩開那雙手之後,聖顯得更加沉默。

隨著鈴的身體成為半透明狀,崇茫然呆立在一旁的表情也看得越來越清楚。

尼洛本來應該看不見鈴,但仍敏感地察覺到氣氛有異。從抱著他的封太郎手中掙脫。不安地問道:

「小刺,現在怎麼回事?崇,你看起來怎麼快哭了!?」

「尼洛」

崇一時說不出話來,兩手緊緊抓住椅背,不住地顫抖。

鈴將手越過自己的肩頭,輕輕覆於那雙手上。

「啊」

「要好好照顧尼洛喔。」

「不要背著我說悄悄話!」

尼洛快哭出來了。基格納斯目光險惡地盯著崇。那雙眼睛究竟看不看得到鈴,小刺也不得而知。

鈴的臉上閃過一抹微笑,向崇細語。

「我要走了,再見了。」

「媽媽!」

「那個人已經死去,趕快把她忘了吧。」

小聲地說道,鈴的姿態消失

「給我等一下!」

小刺的這聲吼叫,連堆在一旁的行李山頂都為之崩塌。

被大叫聲嚇了一跳,尼洛僵立於現場,崇哆嗦了一下身子,封太郎直接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夏羅整隻貓躲進了靴子裡,連聖都被震得踉蹌了幾步,只有基格納斯仍不為所動。

而鈴本來即將消失的身影,隨著不停的閃爍再度浮現。透明的臉龐上。只見一雙眼睛清澈地閃耀著光芒。凝視著小刺。

小刺她筆直地把臉湊向鈴那半透明的鼻尖

「喲喲喲,這位鈴的新娘幽靈,驚擾別人也要有個限度。妳既然難得被詛咒,化成了幽靈,想做的事應該堆得跟山一樣高才對吧?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一臉想全由自己來承擔的表情,什麼事也沒做就想說掰掰?喔喔!?這樣也算得上幽靈嗎!少來這套了!所謂的幽靈啊,就是對這世上存有許多依戀的糟糕產物!妳要這樣留下清新甜美的香味就輕飄飄地消失不見,小刺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啦!」

鈴不住地眨動她又大又圓的雙眼。

「依戀!?」

「別再說了。小刺。妳到底打算做什麼?」

朝逼近身旁的聖回瞪了一眼,小刺故作笑容地答道:

「打算做什麼?嘿。這句話倒得原封不動地還給妳了。吶、大小姐?妳也應該老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知道?我?知道什麼?」

「少裝糊塗了,妳以前就曾經見過鈴的幽靈吧?」

「!」

聖顯得有些驚惶失措,臉頰染上紅暈,別開了視線。小刺拉回打算向後退的她,朝鈴的面前一推,繼續說道:

「妳好好看清楚吧,鈴。這位大小姐就是童子守聖,雖然妳沒有生下她的印象,卻認識這孩子。之前曾跟她見過面。也記得這件事。是這樣沒錯吧?」

鈴露出為難似的微笑,點了點頭。

「是啊,小刺正如妳剛才所說的。」

「不是的,我不認識她,不,就算認識。也早已經忘了!」

「這就是童子守家的規矩?太可笑了吧!」

「妳少自說自話了!」

看著激動反駁的聖,鈴開始懷念地回想道說著:

「那時候的妳還很小大概在升上小學之前吧。這間屋子對你們來說,是最合適不過的秘密基地。我記得你們倆還曾經偷偷潛進屋裡來玩。」

「等一下。你們,也就是說。聖她」

對於小刺的疑問,鈴帶著肯定般的微笑答道:

「聖並不是一個人來到這裡。她經常跟一個小男孩一起。那孩子長得跟阿浩一模一樣呢。

夏羅的尾巴瞬間變成了「!」形。

「唔唔,原來如此。歷史重演了啊」

與阿浩相像的小男孩那指的應該就是道生。青梅竹馬的少年和聖之間的關係,如同暗示著他們父母問所隱藏的過往記憶。

「妳、妳不也是嗎」

聖滿臉通紅地怒視著鈴,說道:

「妳只有在阿浩來到這裡時才會出現。也不跟他說話。就只是落寞地一直看著他!」

「可是,那個人他看不見我呀!很奇怪吧」

鈴有些自嘲地低語道,聖的聲音顯得更加尖銳了。

「就是呀,根本沒有意義。妳到底是期望些什麼,才會出現在這裡!?」

鈴的願望或許也可說是詛咒的「目標」。

崇往椅背的上方踮起腳,朝鈴的耳邊小聲問道:

「妳不是想見爸爸嗎?」

「那應該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因為我一直很寂寞但是,現在」

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開了目光,鈴呢喃著。

「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

「什!?」

聖不禁一時語塞。鈴的視線從聖轉移到小刺身上,靜靜地說道:

「我果然無法待在這裡。我不能待在這裡。幽靈就算出現在活著的人們身邊,會產生的只有詛咒」

「妳在說什麼,妳難道還不懂嗎!?」

小刺推開了聖,蹲在鈴的面前。串刺之劍的劍鋒,撞到剛才阿浩所坐的那張椅子,胡亂地將它向後推。

「鈴。妳還記得聖小時候的事,對吧?」

「是呀。」

「既然如此,妳的時間就不是一直停留於十五年前。妳在人世間徘徊的這段時光,也累積了一些屬於妳的回憶。不是嗎?」

「咦?」

「時間是不停流動的。妳現在也正逐漸的在改變。妳已經不是什麼新娘的幽靈了,是活生生最新鮮的幽靈!」

「活著?我?」

對於鈴訝異的反問,小刺用力地點點頭。

「沒錯,妳還活著,既然活著。就不能輕忽這條得來不易的可貴生命!」

「」

鈴的目光,仔細地巡視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活著的幽靈啊!?好厲害!」

「呃這、這樣說沒問題吧?」

尼洛睜大了眼睛,崇則是面帶苦笑。

原本坐倒在地的封太郎,盤起腿來席地而坐,嘴角掛著會心的微笑。

僵立在一旁的聖像是難以承受來自鈴的目光一般,默默地低下了頭。

夏羅則是神情嚴肅地陷入了思考。

「嗯嗯?咒障現象擁有自我意志,展開了新的生活?」

「你不用想得那麼複雜啦,夏羅。人的思念雖然會生成詛咒,但也能成為力量呀!」

小刺站起身來,有些害臊地笑著,對鈴說道:

「嘿嘿。怎麼樣?對於自己生命的價值,開始感到有點依戀了吧?」

「是呀,小刺。可是,那麼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出現在這裡呢?」

「那就是屬於妳的課題了。在有生之年,都必須不斷探求的一大課題。」

鈴默默地用力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望向了聖。

聖瞬間拾起了目光,但又馬上將臉轉開,小聲說道:

「隨便妳吧。」

尼洛興高采烈地走上前。小臉湊近鈴所坐的那張藤椅。

「吶,鈴就在這裡嗎?」

「是呀,尼洛。她沒有消失不見」

聽得崇這麼回答,尼洛眼中又浮現了調皮的神情。

「好!喂,花心的封太郎!」

「嗯嗯!?現在是在叫我嗎?」

「這次特別幫你向媽媽保密!要好好感謝我喔!」

「唉」

「這樣的話鈴也算是我的媽媽了,對不對?」

尼洛一臉害羞地小聲問道。聖也只能大大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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