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住宅街的马路上!一只看起来像圣诞靴的红色长靴,正小跳步前进。只见它忽然停下动作,里面的黑猫娃娃探出了身子,望向前方。
「唔唔!?」
「耶?怎么啦,夏罗?」
与黑猫并列而行,一名年约高中的少女,神情惊讶地弯下了身,向猫儿问道。从她背部突刺而出的剑锋,指向晴朗的春日天空高高耸立。
少女正被串刺着。全长约一公尺的剑,从她的胸口贯穿至背部。
被唤为夏罗的黑猫,那双三白眼令人联想到刑事剧中的干练老牌刑警。它正直直地凝视着某样东西。全身毛皮像触电般,劈哩啪哩地竖了起来,不过眼见又逐渐变成软绵绵的柔和粉红色。三白眼也像喜剧中的滑稽角色般,失魂落魄地化为爱心的形状。
「小刺,我现在终于知道自己诞生在这世界上的理由了!」
「耶、耶耶!?」
名为小刺的串刺少女依循黑猫夏罗的视线,抬头仰望沿着住宅街而建的老旧篱笆上方。
「唔喔?」
那里有只纯白色的猫咪。
它的颈上没有戴项圈,或许是只野猫,但看起来却又不像是这么回事。它神态看起来优雅且充满气质,闪闪发亮的金色眼睛。在小巧的五宫中显得特别突出,那双眼睛瞥了小刺一眼,意味深长似的闪过光芒。
「唯有那位女士,才是我的Femmefatale,命中注定的对象!噢噢,真是迷人哪,春日的午后阳光,温暖的微风!」
(编注:法语宿命的女子之意,又可解释成蛇蝎美人!)
「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没有错,恋爱就是一种疾病。它会突如其来地侵袭你,粉碎你的日常生活,而变幻成为万花筒。灿烂而充满了未知,无从预测起,而且。绝不可能让你变回原本的样子!」
「呶喔喔!?」
夏罗慷慨激昂的言论,令小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白猫一掉头,便沿着篱笆跑开了。
夏罗一蹦一蹦地在路面上跳着,追在白猫身后。想当然尔小刺也跟着追了过去。
「噢噢,多么轻盈、优雅而美丽的MonCheri」(译注:法语「我的珍宝」)
「你说文字烧(Monzyayaki)怎么了?」
「你还是闭嘴的好!」
白猫纤瘦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向前奔去。它的姿态化为自然的流线,似乎要融入了风中。
前方终于看到一栋小小的宅邸。透过这栋建筑的篱笆,可看到一株高大樱花树的枝叶。在被即将绽放的花蕾染成一片烟白的树枝前,白猫瞬间止住脚步,回头望向夏罗与小刺。而后,在篱笆的另一端消失了踪影。
「请等一下,我心爱的」
「麻烦两位请回吧!」
「唔唔!?」
望着宅邸那方的夏罗,被少女的声音吓了一跳,向前摔了个大跤。那身粉红色的毛皮,也因此变回了原本的黑色。
「你振作点哪,真是的。」
小刺苦笑着抱起了夏罗,往宅邸之中望去。
有对年轻男女,正困惑似的伫立于门口。
堵在他们两人前方的,是一名约高中生年纪的少女。长长的黑发束于背后,手中威风凛凛地持着竹刀,但不知为何额上却贴了一片退烧用的贴布。少女单刀直入地说道:
「我们家的樱花树是咒障物。无论看起来再美。这棵树都受到了诅咒被当作观光景点会让我们感到很困扰。」
「可、可是,我听说这是株能缔结良缘的樱花树不是吗?」
「嗯。小哲,你也看到了吧网路上写的。」
年轻男女互望了对方一眼。
长发少女用竹刀指向了对方的鼻头,直言不讳地说:
「那的确是事实。当花盛开的时候,站在这棵树前互相凝视的两人将陷入恋情中。但是那段恋情,据说必定会以悲剧收场。你们希望背负上这样的诅咒吗?」
「这就有点太」
「我们回去吧,小哲!」
两人转过身,看到站在那儿一身串刺模样的小刺。瞬间转为惊吓的表情,小刺友善地笑着打招呼。
「嘿嘿,午安!」
「午、午安」
少年与少女凑近彼此,紧握住对方的手,匆匆忙忙地掉头离开。
长发少女收起了竹刀,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似的望着小刺的剑,开口问道:
「你被诅咒了是不是?」
「喔喔,你可真是明察秋毫。我是每次出场都傻不隆咚的菊级咒感者,佐佐冈支惠,人称『串刺少女小刺』。你好像有所烦恼的样子?夏罗,拿平常的那个出来。」
「嗯?」
似乎正茫然望着门的另一方的黑猫娃娃,听到小刺的唤声,猛然回神似的挺直了身体,长长的尾巴也变成「!」形。
「别发呆了啦,快测量一下精气压。」
「我知道啦。稍微失礼一下。」
它干咳了几声,将右手伸向樱花树的树枝。在手掌的肉球上,表示出数值与图表的虹色立体影像,显示出精气压也就是诅咒能量的状态。
「以数值上看来,相当于梅等级的诅咒,虽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我想请教一下,这位女士。」
「请不要以这样的词语称呼我。」
少女将竹刀担在肩上。苦笑着说道:
「我的名字叫作小此木笑子。如你所见是个粗里粗气的人,不是什么女士的。」
「那么,笑子小姐。方才我们所见到的那只白猫,是你们家所饲养的吗?」
「猫?啊啊,你说的是小白吧。虽然不是我们家养的,不过经常看到它出现。大概是躲在庭院的角落打盹儿吧。」
「这样啊!」
夏罗原本充满冲劲,不过马上转变为不安的神情。向笑子询问道:
「那件事,是真的吗?你刚才所说,有关悲恋的诅咒」
「是的。那是已经流传了几十年。这个家中的春季风物诗。不过虽是这么说。那就像花粉症一样。完全也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这、这样啊」
夏罗的尾巴软趴趴地失去了力气,坠落到地面。不过,却又马上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以充满热忱的口吻向笑子说道:
「不过你尽管放心吧,这边这位小刺,可也拥有咒障支援资格,是诅咒问题的专家。而在下我,则担任小刺的随行监护官。这种程度的诅咒一定能轻易解决的!」
「那可就帮了我个大忙了。最近像刚才那样的人们一直来拜访。实在令人感到困扰。」
听了笑子的话,夏罗挺起胸膛说道:
「要消除诅咒是很简单的。只要让我们暂时住进这个家生活就可以了!」
「喂喂,夏罗。你可别自作主张哪,之前跟其他客户的约定该怎么办?」
小刺慌张地说道,而夏罗则是这么回答她:
「那你就去做另一边的工作吧。笑子小姐这里就由我负责!」
「那也不可能吧。被诅咒的人是我耶,我不在这里的话,抵销其他诅咒的效果就」
「我能够克服的,就用爱与热情!」
「你正经点吧,夏罗。才不是因为什么诅咒,你的目的是为了那只白猫吧!」
「那又怎么样!我不认为只有理性才算得上是骑士道!」
「呶喔喔!?」
对着不以为然的小刺,笑子说道:
「我在春假期间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顾家。在这段时间,就算只有晚上也没有关系。可以请你帮助我们吗?」
「咦?只有在睡觉的时候?」
「那段时间,也是最危险的」
「我了解了,这把剑,就为你而宣誓吧!」
夏罗高举以纤长尾巴所拔出的剑说道。小刺也跟着点头:
「哎,如果是只有晚上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笑子对他们深深地一鞠躬。
「谢谢你们。对了,两位喜欢喝酒吗?」
「开玩笑,我还未成年呢。既不喝酒也没赌博!」
「我虽然也喝葡萄酒,不过真要说的话,还是比较喜欢甜食。」
「这样啊。那就有点令人担心了呢」
「耶?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啊,没有!」定没问题的。如果连诅咒都能够解除的话,应该用不着担心才对。」
笑子低声呢喃着,将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呼地一声叹了口气。
「你发烧了吗?」
「没有,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面对小刺的询问,笑子不知为何有些难为情似的回答。
二
这天晚上,结束先前客户预定的工作之后,小刺和夏罗再度造访笑子所居住的宅邸。小刺手里提着超级市场的塑胶袋,这些是利用白天笑子交给她的预算,所探买的晚餐食材。
门开着没有关上。
「晚安!我是佐佐冈打扰了喔!」
「快点啦,小刺。她不是说过直接进去没关系吗?」
夏罗
以联想不到平常冷静模样的气势冲进了庭院,东张西望地环顾着四周,看来它在找寻野猫小白的身影。
「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哪,爱情可真是折腾人的东西。」
苦笑着进到庭院的小刺,在樱花树前止住了脚步,抬头仰望枝头。
「花苞比白天开得更大了呢」
住宅街的夜晚悬浮着光线的微粒,像是不愿沉淀至黑暗的底端,轻飘飘地沉浮着,夜晚这带着些许虚幻的观感,令樱花的白显得更加暧昧。
在附近东蹦西跳的猫咪长靴,在樱花树的根部停下了动作。
循着黑猫仰望树上的视线,小刺看见白猫整洁优雅地趴在一段粗树枝上。
夏罗开始唱歌。那应该是首情歌。但因为听来像是法语,小刺完全听不懂,于是便将它留在庭院之中。
小剌朝宅邸的主屋走去,四周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她看见房子的后方透出了灯光。
那是一座小小的道场。面对着走廊的木门开启着,能从中看见默默挥动竹刀的笑子身影。同样是穿着运动服,胸前绣上名门女子高中的校徽,感觉气势就是不一样。
「晚安,小刺。」
笑子立刻察觉她的到来,收起竹刀露出了笑容。退烧贴布也已经撕掉了。
小刺在庭院先向她报备道:
「那我就先借用一下了。在准备好晚餐之前,就请你先继续练习吧。」
「真不好意思呢,我笨手笨脚的,对做菜这种事完全没辄。」
「哎呀,这没什么啦。」
烧菜煮饭是小刺平常当管家时就在做的工作,所以也习惯了。快速地料理好餐点,通知她到餐厅用餐,只见拭着汗水走过来的笑子,一脸惊讶的表情。
「咦,只有一人份的菜吗?」
「派遣管家可不能让客户请客的。」
小刺拿出了自己要吃的泡面然后抓着头笑道:
「说是这样说啦,可以借我一点点热水吗?」
「」
笑子迅速地从小刺手中抢过泡面,直挺挺地坐在餐厅的榻榻米上,严谨地开口说道:
「那么,小刺。不,佐佐冈支惠阁下。请你现在马上加入我们家的道场。」
「耶?」
「虽然从很久之前我们就没有再收弟子了,我也不是道场主人不过,就这么办吧。不然饭会变得不好吃喔。」
笑子这么说着,将饭碗递到小刺的眼前。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来,这是师父奖励你的晚餐。汝岂有不食之理?」
「嘿嘿,这位小姐的用词可真是年代久远哪。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用完晚餐,接着就是洗澡时间了。
「哎呀。笑子小姐。连澡都在这儿洗就太不好意思了啦」
「你在说什么呀,弟子负责来帮师父刷背,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年代悠久的总桧浴场,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宽敞。要是害她受伤可就糟了。小刺戴着封印诅咒之剑的塑胶剑鞘,心惊胆颤地移动着。
看到她这副模样,笑子有些孤单地笑着说道:
「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啦,小刺。反正这个家也马上就要没有人住了。就算割坏墙壁跟地板,或是不小心烧起来都没有关系的。」
「这么说来,笑子小姐,你曾经说过自己是留下来看家的是吧?这个家的主人是哪一位?」
「是我的祖母,她现在住院了。」
「这样啊那么道场的主人也是她啰?」
「是的,小刺。」
笑子点着头,弯曲锻练得十分有力的上臂,露出了小小的肌肉。
「很厉害吧?我好像不管做什么事都像极了祖母,明明连煮菜的木杓都没办法好好用,却只喜欢挥舞竹刀来,差不多该交换啦,这次由我来帮你刷背。」
「那怎么行!你也看到了,我背上那把诅咒之剑」
「要以剑为对手,我是不会输的,不可以违抗师父的命令喔。」
「咦、咦咦好害羞」
夏罗在庭院中,继续唱着情歌!
边听着那热情的旋律,小刺与笑子仔细冲去全身的汗水,亲密地互帮对方洗身体。
之后两人钻到铺好的棉被中,聊些天南地北的事,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当晚,小刺作了个梦
三
是个有关赏花会的梦。
高挂于天空的朦胧月色。成簇盛开的夜樱有如蒸气、朝露般,淡然沉浮于地面及夜空。
夜樱的周围,约有二十几名年轻人在此把酒言欢,应该是欢庆热闹的场面。却不知为何并未听见任何人的说话声,只传来像是来自远方的微弱歌声,听起来好像是法语。
没错。能够知道这副光景是自己的梦境,或许也因为她听见了夏罗所唱的情歌吧。
睡意像浮在水的表面,如果突破水面的张力潜入深处,就能真实地感受到梦的世界。但,于水面上滑过的黑猫之歌。将小刺不知去向的意识与现实世界结合在一起。
在梦境里的这场赏花会。不可思议地十分有秩序,令人不禁觉得就算有歌声或吵闹声,也不会给人杂乱无章的印象。每个年轻人都身材高大,神情肃穆。
小刺在梦中心想,这些人怎么看都像是道场的门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根据笑子所说,身为道场主人的祖母应该很久没有收门生了。如果属实,弟子们一同赏花的情景,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突然,小刺感受到一股视线。
在梦境的赏花会尽情享乐的年轻人之中,有个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小刺。
看起来真是个顽固的家伙啊这就是小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管是眉毛、脖子、手臂都很粗。一张国字脸,肩膀也很宽,感觉就像是鬼太郎里的「妖壁」一样,只是眼睛比他大了点。穿着学生服的腰身也因此显得格外细瘦,顶着个浑圆光滑的三分头。(译注:「妖壁」,日本动画「鬼太郎」里貌似一面水泥墙的角色,他的眼睛非常小)
那名年轻人,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扑通!
小刺的心跳声大大地震了一下。
眼见他拿着应是一升瓶装的日本清酒,大步走向坐在走廊边的小刺身旁,盘腿坐了下来。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她的心脏一刻也不停歇地跳个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在半梦半醒之间这么想着。宛如国中时期跑半马拉松的最后一小段时那样,胸口雀跃狂舞。
年轻人将酒注满酒杯,不发一语地递给小刺。
她将杯子接了过来,一口气喝光。
如同滑顺的冰水触感,散发着强烈的香味顺喉而下,随之化为舒畅的灼热感,一波波传递至心脏的脉动。
年轻人笑着,露出一副像在说「真有你的」的表情。
小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将酒杯还给那年轻人,并将那只酒瓶强夺来之后,倒满了酒杯。
对方也将酒喝干了。之后又递还给她酒杯,再倒酒。
小刺喝完之后,再度递还酒杯。灼热感在胸口律动,渐渐感到身体越来越热。
这样的动作一直重覆着。
不发一语,只是重复、不断重复
四
翌日早晨。在两普相邻的棉被上
「呶、呶喔喔」
不出所料,小刺果然喝个酩酊大醉。
「真是太大意了」
笑子的说话声也显得含糊不清。
两人都像是刚对酌过一场酒宴般,醉红了脸。
「真受不了你们,实在是」
只剩夏罗还清醒着,双眼看来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还想睡,尾巴变成闪电般的锯齿状,大发雷霆。
「在我熬夜唱歌的时候,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作了个赏花的梦」
「如果这样就能醉的话,那未免也太省钱了吧!」
「你在说什么呀!你才是,什么嘛,明明根本没人要,你这家伙还真是不知醒悟,彻底放弃算了!」
「你竟敢说这种话」
「别、别再大叫了」
笑子从枕边的小柜子里取出退烧用贴布,将它贴在额头上。
夏罗带着一脸不悦的神情说道:
「你们在梦里醉得一蹋糊涂,在现实中也成这副模样。这难道也是樱花树的诅咒吗!?」
「是的,夏罗先生。这就是这个诅咒最危险的地方。每天每天晚上,当睡着之后就会开始作一模一样的赏花梦,持续到樱花凋零为止」
「哪有缔结良缘,又哪来的悲恋了」
「啊,对了。在梦里出现的」
小刺轻声说道,笑子点了点头,夹杂着叹息解释:
「每次作梦都跟同一个人面对而坐,还喝了个烂醉我都没脸见人了!」
从枕头上一跃而起,爬行般逼近夏罗的笑子眼中,零零落落地滚下大颗的泪珠。
「唔唔!?酒、酒品太差了吧」
「我还以为今年终于能一夜无梦地平安睡着了,这跟当初说的不一样不是吗,夏罗先
生!只要小刺在,不是就能解除诅咒了吗!?」
「呃、这个嘛,唔唔唔唔。」
原本该是黑猫的夏罗,脸忙着变得一阵青一阵红。
已完全清醒了的小刺,状甚亲密地摸着笑子的头说道:
「应该说小师父呀,你真的是咒感者吗?」
「谁?我吗?不是的,咒感者是正在住院的祖母!」
「什么!?这样根本不可能抵销什么诅咒啊!」
「是、是这样吗?」
「那当然哪!」
诅咒等级较高的咒感者,能够抵销较低等级的诅咒。不过,为此得伴随在那名咒感者身旁,彼此间的关系必须要相当亲密才行。
正因如此,就算小刺与笑子再怎么友好,依然无法期待抵销诅咒的效果。关键人物,其实是笑子那位正在住院的祖母。
「喔,喔小师父啊。现在马上让我见见那位祖母吧,只要跟那个人感情变好,诅咒就会消失了呀。」
「可是。她在几天前失去了意识。现在的情况谢绝会面」
「什么!?」
「祖母她已经没办法再回到这个家来了吧。她本身也早已有所觉悟,这次住院的时候也是,说自己如果有个什么万一,樱花树的诅咒也自然会消失,叫我不用担心她笑着这么说」
「笑子小姐很喜欢祖母吗?」
夏罗这一问,笑子拭去了眼泪,用力地摇着头。
「她算是我的假想敌吧。祖母待人严厉,又自私自利,是个很固执的人。而且还很爱慕虚荣每年春天叫我来这个家,也只是为了炫耀在梦中出现的,自己的男朋友!」
「男朋友?是那个大眼妖壁吗?」
小剠这么问道,笑子以凌厉的目光瞪了她一眼。
「太失礼了,妖壁又没有头发!」
「要说头发,也只有三分头而已呀」
「总比光头要来得好吧」
「唔唔完全是有听没有懂」
小刺把在梦中的赏花会上看到年轻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正苦恼的夏罗。
「喔喔?看来那位年轻门生,似乎跟诅咒的目标有所关联呢。」
对于夏罗所说的话,小刺也点了点头。
「诅咒是有所目标的。从每年你都梦到同样赏花场景的这点看来,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一定就是诅咒的原因。小师父,那个妖不,那位男朋友。跟你的祖母她,那个」
小刺吞吐着没有说出口。
庭院里的樱花树,凭附着悲恋的诅咒。
也就是说,那段恋情的结局是
笑子在棉被上端正坐好,清了清喉咙回答道:
「那好像是我祖父年轻时候的样子。」
「耶?祖父?」
「据说梦中出现的赏花会,是在我祖母的父亲的年代。已经是半世纪前的记忆了。在太平洋战争结束后GHQ禁止了剑道的发展。听说那是场解除禁令的庆祝会之类的。」
(译注:「GHQ」,战后由麦克阿瑟实质统治的「联军垦局司令官总司令部」)
「这段故事可还真是年代久远呢。」
「祖母就是在那场宴会,遇见入门刚成为门生的祖父。两人进展得很快」
「最后终于结婚了?」
「好像是这样。」
「这岂不是段良缘吗?」
「这个嘛,倒也是没错。」
「哪里像悲恋了?还是,难道是祖父很早就过世之类的吗?」
「他在我所就读的学校担任校长一职到退休,在几年前去世了。告别式会场挤满了学校的毕业生。办得相当隆重!」
「这是什么呀,哪里像悲恋的诅咒」
小刺蓦然惊觉。
笑子端正地坐着,膝上紧握的双拳正微微颤抖。
在这棵树前相望的两人将坠落爱河,但是这场恋情,必然将迎向悲伤的离别小刺想起了笑子之前曾说过的话。
「你,难道」
「你可别误会了,那个人怎么样都跟我无关!」
虽是这么说,但谁都看得出她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
「原来如此。悲恋啊」
夏罗感同身受地点着头。
少女恋慕着在梦中出现的,已逝祖父年轻时的身影
这是不会有结果的恋情。一开始就早已知道,最终将会迎向悲伤的结局。
「这都是祖母的阴谋!」
笑子带着险恶的神情说出了始末。
「祖母总是跟我说,为了修行,你要让自己不再梦到那种诅咒之梦。而把我叫了过来。可是,其实她只是想炫耀祖父年轻时的模样而已。」
「哈哈,这是在卖弄自己的恋爱史吗?」
「而且每天早上,她看到我醉得面红耳赤,连站都站不稳的时,就会说我懒懒散散啊、又不求上进啊,她自己还不是也是一脸红通通的!」
「这祖母还真令人伤脑筋。」
「如果祖母还拿得起竹刀的话,我好想堂堂一决胜负。彻底打败她。可是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她的身体就不如以往,连门生也没有再增加了真是个胆小鬼,自己赢了就逃得远远的!」
站成大字形,笑子叫着说出最后一段话。
「唔喔喔!?」
那魄力令小刺连连后退了几步,紧紧抱住夏罗。黑猫冷静地询问道:
「我有个疑问笑子小姐。你的祖母跟祖父,两人之间感情好吗?」
笑子讶然地瞪向夏罗,别过脸去脱口说道:
「他们之前分居,退休之后,祖父马上就从入赘的这个家里,逃也似的离开了」
「喔喔?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说是两人个性不合!」
「耶?这也是悲恋的诅咒吗!?」
「我怎么知道!」
「这故事感觉好像有点前后矛盾哪。」
夏罗喃喃自语道,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随后将目光转向小刺。
「话说回来,你今天应该也有工作吧?难道打算就这样满脸通红地去打扰客户吗?」
「呜喔,糟糕小师父,麻烦浴室借我一用!」
五
冷水从头部冲了下去,但酒意仍未全消。
「这样下去可不行呀,在工作时间之前,先去跑一跑流流汗好了。」
「请等一下。」
这时,笑子神情凛然地(还贴着退烧贴布)说道。
「由我来陪你练习吧。走,小刺,现在马上去道场。」
「耶!?」
因此,小刺被迫拿起竹刀,与笑子并列而立,开始进行挥刀的练习。
「嘿!嘿!」
「呃,等一下好不好,被串刺的我还拿着竹刀猛挥,总觉得看起来挺蠹蠢的」
「挥刀不是为了耍帅或虚荣,是为了琢磨心灵。」
「你额头上的贴布好像快掉了喔。」
「咦谢、谢谢你。」
笑子难为情似的压着额头,声音显得越发高昂。
「这跟那是两回事,要集中精神,小刺嘿!」
「既然这样就看我的吧,喔呀!」
「看不下去了,我先休息一下!」
夏罗在道场的走廊边,窝进长靴中开始补眠。
这是个晴朗、清新的早晨。
在挥舞竹刀一段时间并流过汗之后,酒也醒了。小刺端正地坐于木头地板上,向师父深深低头致意。
「非常感谢!」
喀吱喀吱,串刺之剑的剑柄擦过了木制地板。
「唔喔抱歉抱歉!」
「你别在意。这座道场,最后也注定会跟祖母一起消失无踪的!」
「由笑子你继承下来怎么样?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师父的。」
笑子带着有些寂寥的微笑回答道:
「不可能的,我不是那种适合教导别人的人啊,这一点或许就是我最像祖母的地方吧!」
「你的祖父以前也是老师吧?」
「是的,他相当受到敬重!」
「既然是这样,你一定也有那种资质不是吗?」
「我不行的。我跟祖母太过相像。」
「咦?」
「如果是要纠正别人我还做得到。可是,要教育就很困难了,我只有办法教给对方自己深信不疑的事物,跟祖父他不同。」
自言自语般说道的笑子,抬起了低垂着的眼帘,对小刺微笑。
「快去吧,你不是要工作吗?」
「唔喔,没错!喂,夏罗,马上给我起来!」
「喵呣喵呣再一杯就好」
「这家伙,竟然跟我们做一样的梦,明明是只公猫!」
她慌慌张张地准备出门,一把抱起夏罗,往大门口奔去。
樱花与昨晚相比更加绽放,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在那柔和的色调当中,她看见白猫正打着小盹的身影。
「喂,夏罗,你看看。那家伙果然也喝醉了呀?」
「唔唔唔喔喔,,MonCheri」
费力地抓住想朝白猫奔去的黑猫,小刺加紧了脚步。
「工作工作,你等回来再说吧。
」
「请接受我的热情!」
「醉猫一只,你也去挥挥剑清醒清醒吧。」
小刺一如往常地从事派遣管家的工作,照顾各处的咒感者们。
在那段时间内,夏罗一直处于睡梦中。
「你赚钱还真轻松哪睡觉也能算工作?」
「只要你没有引起骚动的话啦。」
结束工作之后的归途,夜色已暗。
两人的脚步,自然地往笑子家的方向前进。
「快点。小刺。不早点回去对我所钟爱的樱花精灵献上爱之歌的话」
「哎呀哎呀。夏罗,你就真的这么喜欢那只白猫?」
「这场恋情,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啊!」
小刺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
「你还真敢说呀,还一副这种表情。」
如果是平常,黑猫应该会在这时生气地大叫「你这话太失礼了!」,但这天却它浮现了优雅(有点恐怖)的微笑,斜眼望向小刺。
「什、什么啦?」
「从那口气听来,小刺。你好像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恋爱吧。」
「尽说些念心巴拉的话,快去吹吹凉风清醒一下吧。」
「这话要我说几次都行。总有一天你也会懂的,恋爱不是人生中的一部分,而是包括所有。是攫住人生的颈子来回甩动的肉食性动物的利齿。」
「你还是老爱说些莫明奇妙的话。」
「的确会这么觉得吧,对现在的你而言。」
淡然地说道,黑猫露出了笑容。
「尽说些听来很了不起的话。」
小刺带着苦笑,向黑猫问道。
「呐、夏罗。笑子到底看上那大眼妖壁的哪一点啊?」
「在那梦境里出现的年轻人吗哎,还是别胡乱批评人家吧。」
「又想逃避话题了,你这狡猾的家伙。」
「跟那个比起来,我还比较在意另一件事。为什么赏花会的场面以诅咒的形式不断重复?」
黑猫闪闪发光的双眼,望着小刺说道:
「那个梦,大概是笑子小姐的祖母实际经历过的事。小刺,你做了那个梦,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我都醉得一蹋糊涂了」
「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吗?」
小刺的心情,顿时变得有点糟糕。
「也就是说,你也这么觉得?」
「唔。对那名青年感到心跳加速,对我来说还真是个恶梦。不过其中包括了许多暗示倒也是事实。」
「你还真是拐弯抹角耶。想说什么,你还是直接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
已经能看到笑子家的宅邸。夏罗将目光移向探出篱笆的樱花树枝说道:
「那个梦太过美好。而且也太过伤感了。笑子小姐的祖母,她年轻时候的悸动,就以这样原原本本的形式留存了下来。」
「所以这才是诅咒不是吗?因为就算她想忘记,也没有办法逃避。」
「或许是吧,至少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奇妙的就是这一点。」
夏罗的眼神闪烁着光芒。
「如果我是笑子小姐的祖母,是不会为了炫耀而叫孙女来这里的。那种场面,与其张扬给别人知道,照理来说应该会想隐瞒才对。」
「可是,就笑子所说的话来看,她每年都」
夏罗对小刺所说的话微微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应该有些什么其他的理由才对。笑子小姐想都没想过的。祖母本身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
「没错。而且那个理由,一定与诅咒的目标有着相当大的关联。」
「到底是什么呢。那个所谓真正的理由?」
「无从而知。在梦里听到的对话太过零散了,也难以解释。」
「对话?他有说什么吗?」
小刺试着回溯记忆,但她记得两人只是不发一语地对酌着。
夏罗惊讶地说道:
「这么说来感觉还真是奇妙。梦中的主角们笑子小姐的祖父母,两人只是默默地喝着酒。总觉得对话声是从那个场面外传过来的。」
「从外面传过来的?都说了些什么?」
「一对男女的声音,嗯,记得是说了作梦什么的。」
「作梦?在梦中说作梦的事?」
「嗯。其他还听到了许多零零散散的词句,不过还是听不太懂。」
「词句?比如说像什么样的?」
「偏见、人造庭园什么的,跟大和抚子之类的。」
「那是什么啊?」
「看来有深入调查的必要。」
樱花树枝摇曳,花瓣随之飘散。同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枝叶间跳跃。原本打着盹儿的白猫,似乎已跑离到另一个地方。
「哎呀哎呀,情歌看来是唱不了啦」
夏罗跟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六
身穿白色浴衣的笑子,露出紧张的神色,端坐于棉被上说道:
「那么,我们睡觉吧。」
「没问题!」
换上取代睡衣的T恤跟短裤,小刺也钻进了笑子隔壁的棉被里。
床的摆设跟昨晚相同,两床棉被比邻而置。
唯一与昨晚不同的是,今晚夏罗睡在她们的枕边。今天的它并没有唱歌,微略闭上闪闪发亮的双眼,把头埋进长靴之中。
虽然现在睡还有点太早,不过管家这份工作,是靠体力一决胜负的。带着熟悉的疲惫感,小刺潜入了梦境的水面之中。
在那里,是与前一天晚上相同的赏花会现场。
跟昨晚几乎完全相似。月色、花儿、夜景、人群都是,看来自樱花树被诅咒以来,数十载如一日吧。
小刺所说的「大眼妖壁」笑子的祖父的身影,也像看着同一部电影般,手中拿着酒瓶走了过来。
这时。那位年轻人的嘴巴一动也不动地说着:
「看来,我真的不适合拿剑。」
就像在画面外有位解说员或是旁白似的。但是,却可以清楚地知道是那位「大眼妖壁」所说的话。
相对刚才的宣言,少女清晰的回答声,跟笑子十分相似。
「舍弃了剑,从今以后你又该相信些什么?」
这声音并不是出自于小刺的口中。而是从某个远方传来,类似像回顾般的声音。那是交织在另一个场面中,这个梦境的主角们的对话。
「自由与可能性。」
跟昨晚的梦境相同,「妖壁」递出了酒杯,边这么回答道。
品尝着顺喉而下的芳香,小刺同时也听到了少女的回答。
「那些根本就只是梦想,像通过喉头就会消失的,飘渺的酒香。」
「或许真是这样没错,但我认为,正因为是那样的东西,才能感受到美感。」
「像那庭院中的樱花一样?」
「是啊。我喜欢花蕾逐渐绽放的时刻。但是却怕盛开之后的模样。樱花并不是为了凋零而绽放的。虽然以前的人都这么说」
「有什么不对?樱花是完成了它的使命才凋零的。」
「那所谓的使命是谁来决定的?那只是人们强行冠上的定义就像你挥刀舞剑。难道目的就只有一个吗?」
吵架了小刺心中想着。
那大概是在眼前的这场赏花会之后,笑子的祖父母之间争论的记忆。不知为何只以声音的形式再度重现。
但还是有些奇怪。根据笑子所说,她作了无数次赏花会的梦境,但里面的主角们一直都是三缄其口。小刺现在想来,昨天的梦确实也是如此。
那么为何声音突然重叠了呢?
而且对话的部分,比起夏罗在白天小盹时所看到的梦境,逐渐变得更加真实。
少女笑子的祖母的声音,带着冷冰冰的语调回应道:
「我不喜欢那种有很多答案的事。」
「妖壁」则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想一个人独自生存下去的话,那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世界是如此广阔。我想让学生们见识到各种不同的事物。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以唯一的答案构筑而成的世界,只不过是人造庭园罢了。」
从他们谈话的时间点上看来,笑子的祖父似乎已经就任教职。并且打算放下以往在笑子的道场中所习得的剑术。
这么说来,这段对话应是在赏花会许久之后的记忆吧。但眼前的「妖壁」,不论怎么看都与小刺同年,甚至还比她小也说不定。
互相斟酒,饮尽。清澈且率真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小刺。
一阵悸动,纷乱了小刺的心头。
像是要破坏这甜美的感觉般,笑子的祖母继续说道:
「你的学生们都是些大和抚子般的大小姐吧。她们的本分就是守好一个家庭。照顾好人造庭园,是女性的使命!」
「会说出这种古板的话,是因为你平常只顾挥刀舞剑的关系吗?」
「这根本是偏见!」
「是你太不知变通了。」
「我就是固执,真不好意思!」
「那我问你,你的剑要对抗的敌人又是谁?
必须与之战斗并击败的人是?」
「不是击败,是守护。」
「这根本就是狡辩。」
「那你又为何要学习剑道!?」
「因为在当初是被禁止的。」
「你就像个小孩一样!」
「没错。但是我想知道。如果真有所谓的大和魂,我想确认那是什么样的东西。然后我终于了解了,我并不适合那种精神。」
「那就请你告诉我吧。所谓的大和魂是什么?」
「好逞强跟装模作样。」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在鄙视这个国家的美好传统」
「是啊,那的确事一种美学。但是,美并不只有唯一的答案。而我认为去追寻也太过于越矩了。」
「人类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坚强。必须要有能够相信的事物,剑,代表着力量。相信自己的力量,这有什么不对?」
「那是你的哲学,跟我不同。」
「不明事理的家伙!」
「在某个层面上来说,你说的或许也没错。」
不知何处响起一阵电子音乐。
似乎是电话的来电铃声。
与那声音相重叠,祖母的声音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这个人呢!」
「妖壁」将一口饮尽的酒杯,再度递向小刺,一双大眼睛微醺。
「大概,是因为那场宴会的缘故吧。」
「或许是吧,我一直感到很迷惘。你跟我的事,真的可是」
在冰凉与温热的触感交织下一饮而尽,小刺同时听见笑子的祖母,以坚决的声音说道;
「我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小刺的手,紧握住某人的手。
眼前赏花会的景致消失了。
人们、庭院、连朦胧的月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夜樱仍存留在原处。
以及,立于在树前的,一名青年。
在他身上已看不到学生服或三分头的影子。男子的手掌宽大、温热,感觉十分温柔。握着那只手,小刺的心跳纷乱,甚至感到阵阵苦楚。
她想着,原来是这样啊
手中的触感,胸口的悸动。
这些是梦是幻,是虚或实呢?
笑子的祖母,想确认这一点。
自己所选择的答案,是正确的吗?
还是由于在夜樱的宴会上,所做的虚幻不实的梦呢?
这个疑问,每当笑子的祖母在与丈夫的感情遭逢考验时,都令她想重新再问一次吧。
也正因如此,诅咒的樱花树才会无数次地重覆着这场宴会的光景。
因为这个场面,是一切的起点。
迷惘、烦恼、争执。
其中自然也包括着,心中的悸动。
都是从夜樱之下的相遇开始的。
笑子的祖母,数度经历这样的场面。一再确认,而对于自己当时的感情失去了那份确信吧。
所以,每当春季来临时,才会叫笑子来到这栋宅邸。
与自己十分相像的孙女,在昔日年轻祖父的面前,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感触呢?
如果感受到心跳悸动,那是由于梦与幻,亦或是出自命运的安排呢?
或者甚至是某种诅咒?
笑子的祖母必然是为了认清这一点。
所以带着被孙女所感恶的觉悟。故意让她看这令人威到面红耳赤的画面。
现在梦中原本停止的时间继续流动着,青年温暖的手将小刺抱入怀中。
这之后不是我能再继续观赏的画面了,她这么想着。
小刺选择浮出了梦境的水面。
七
小刺清醒的时候,夏罗已经从长靴中探出头来,待在昏暗的房间角落,以闪闪发亮的目光注视着她。
站在那里正讲着电话的笑子,放下了话筒,只说了一句话。
「医院通知病危。」
小刺站起身来,说道:
「是祖母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开始换装的笑子背向小刺,以沉着的口吻回答道。
「可以麻烦你留下来看家吗?」
「没问题!」
「谢谢你,小刺。还有」
稍微犹豫了一下,笑子小声说着。
「可别睡着了喔。」
「我会小心的!」
不要再继续梦下去了笑子是想这么说。这点小刺也知道得很清楚。
笑子整理好仪容之后。步出了玄关。小刺与夏罗也出门目送她。
午夜的樱花树苍白地浮现于黑暗之中,正是花开五分之时。
在那树枝上,白猫正徜徉于梦乡。
笑子停下了脚步,望着猫儿轻声说道:
「那孩子不知会不会跟作人类一样的梦?」
「那当然!」
夏罗如咬着牙般说道:
「正因如此,不论我献上多少情歌,她仍然不愿醒过来。那位小姐是为了作梦而生,在灿烂盛开的花丛中追忆着」
「你脾气还真硬啊爱逞强的精神是全世界共通的吗?」
小刺苦笑着抱起夏罗,摸着它的头。黑猫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
「再怎么说我都只是个布偶。这场恋情的结局,从最初就早已决定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小刺说道:
「这么说来,笑子。小白这家伙,简直就像把我们带到这个家不,带领我们来到这棵樱花树下一样。」
笑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些什么,露出有些不甘心似的微笑说着:
「小白到底想让你看到些什么呢?」
「大概不是想让我看到」
小刺带着苦笑回答,望向贯穿了自己胸口的串刺之剑。
「它是想看看这家伙吧。」
「看这把剑?」
「它是想确认吧。这把剑为了什么而战。是守护,或是争夺。而我又为什么能生存在这世上。」
「我也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笑子直直地凝视着小刺。
对上那目光,小刺微笑着:
「我也在寻找,问题的解答。」
「是吗。」
笑子神情有些寂寞地微笑着点了点头,抬头仰望樱树的枝头,强而有力地说道:
「一定能够找到的。小刺你生存的意义。」
「」
小刺默默地点了点头。
呼笑子叹了口气,往祖母所在的医院快速地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