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物种存活的理由 第二章 出发,在船上

在夜色下,港口的照明之中,连接港口与船只的登船梯,随着马达声逐渐分离。

船只开始缓缓脱离驻船场一旁的软式缓冲材,诞生于两者之间的人工海峡,伴随冲进来的海水所形成的复杂海流,渐渐斜向扩张。

“喔喔喔喔喔喔。”

站在船只的顶台上俯视着这个景象的由宇,摆出宛如小学生在玩单杠般的模样从铁扶手探出身子,用丹田喊出声音。

“离港啰。”

由宇抬起脸,仿佛在确认自己所见地说道。

“船离港了。”

“你的感想有说等于没说。”

透在她的身旁冷静地亏了她一番。

“小心可别摔下去喔。”

其实,尽管口头上唠叨个没完没了,但我还满兴奋的,这让我有点羡慕坦率地流露出感想的由宇。

眼底下,港口设施的照明经由职员之手,陆续吹起熄灯号。

逐渐分离开来的登船梯则在操作之下,缓缓地被折叠在驻船场上。

“…………那些家伙。”

维持探出身子的姿势,由宇指着港口。

她身上所穿的服装,是带有南国风情的夏威夷衫与牛仔短裤。这是昨天在家中深处的壁橱里发掘到之后挖出来清洗,将近全新的“外出服”。由宇背上背着装有随身物品的红色背包,一整个就是“要去旅行的小孩”模样。

“那些家伙一直都在这里做着这份工作吗?”

“别用「那些家伙」来称呼人家,你说得没错啦。”

“哦哦哦。”

由宇垂下手指,像是了解了似的点点头。

随着汽笛声鸣放,系绳慢慢地被卷进了船内。如此一来,所有联系船只与陆地的东西已经一个也不剩了。船只与陆地之间的海峡也随着船只的航行扩张得极为辽阔,在明天早晨来临之前,这艘船将会是独立在这片大海上的一个小世界。

“那群人每天都在做这份工作。”

“昨天晚上也是吗?”

“对啊。”

“就连一个月以前,也是一样吗?”

“那当然。”

“我刚来到你家的时候也是?”

“大概吧。”

“在你诞生到这个世上的那个夜晚呢?”

“有可能。”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由宇又一次深深地点点头,冥想了一会后,点着头……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一句感想——“原来人类的世界,是由人类在推动的呢。”

…………正因为偶尔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所以这家伙才小觑不得。

“是啊。”

带这家伙来参加旅行实在太好了。不对,这趟旅行才刚开始呢。

“啊…………喂!透,你来这里一下!”

放开扶手、让脚底着地于甲板的少女正用力扯着透的衣服。

“干嘛啦。”

“到对侧去的话,可以看见大海!”

话一说完,少女便头也不回地在甲板上奔跑,移动到对面的扶手上去。

“啊……喂,小心别跑得太激烈呀。”

透边叮咛边紧跟在后。现在大家脚上所穿的是附设的船内用拖鞋。和一般平底鞋不同,底面并没有防滑的沟痕,而且甲板的地板湿淋淋的,如果轻怱大意乱跑的话,很容易就会摔得四脚朝天。

由宇一副丝毫不把人家的担心放在心上的模样,灵敏地挪动着身体,平安地到达对侧的扶手。少女任她一头长长的红发在开始转强的海风中飘荡,目不转睛地凝望前方。透随后抵达,同样望着少女所注视的前方。

映入眼帘的是微微地发出光芒的湾内设施,以及在遥远的前方忽明忽灭闪烁的灯塔,还有辽阔的黑色水面。

“是大海!”

少女仿佛是在重新确认自己所见般大叫了出来。

“你不是「观察」大海到觉得很腻了,才来到地球的吗?就在你还是「宝石」的时候。”

“那只是「在观察」而已。”

红发少女直盯着眼前的未知风景不放,精神十足地说道。

“更何况「我」几乎没剩多少当时的记忆了。”

这家伙额头上的宝石今年三亿岁。

在宇宙的尽头诞生、流浪了三亿年的岁月,然后,在五百万年前发现了地球。

原本,她所累积的「知识」之多,丰富到在她眼中人类并不值得一提,但是在半年前得到「人类形体」的时候,似乎将那些「知识」几乎都封印了。

不仅如此,她身为「宝石」时候的记忆好像也开始渐渐淡忘。

换句说话,这就是……

在船只驶动的推波助澜下,海风变得愈来愈强了。

“好冷!”

由宇拉起领子大叫。看着她那副模样,透暗自心想:简言之,这个现象……应该可以认定是逐渐在趋近于「人类」吧。

“好湿黏喔!海风!”

由宇一边仿佛要与风浪一搏地放声大叫,一边把手伸向背包。她维持面向前方的姿势,灵巧地从背后抽出一本小册子,紧接着她迎着正面吹来的风,使尽吃奶的力气打开地图那一页。

“这艘船目前正在这个位置。”

少女蹲下身子,有如在进行确认一般,她以细小的手指指示地图上的一点。

“然后通过这里……”

手指在一整片水色中表示「大海」的记号上滑行而去。

“在明天早上的时候,到达这边。”

最后手指抵达的地方,是标示着「神代岛」的橘色小圆形。那是表示「岛屿」的记号,同时也是之后一行人即将度过两天一夜时间的「世界」。

“过海之后,就会到达陆地。”

少女确认完之后收起地图,背着手灵巧地拉上背包,精神十足地站了起来。又再次从扶手探出身子,丢下一句话:“大海上头有波浪。”

说什么废话,这样的吐槽我看还是不说为妙。

忽然,“砰”的一声,微弱的爆炸声在背后港口的方位响起。

“啊。”

透回过头确认声音的发生地点。地点就位在黑色水面与夜空的尽头,在变得极为渺小的港口以及位于遥远彼岸东京夜景的上方。

“有烟火!”

五颜六色的光球在照亮了黑暗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烟火向上窜升当中。

“即使在船上也一样看得见呢。”

透背靠在扶手上喃喃说道。那是在竹芝栈桥附近所举行的烟火大会。

原来还没结束吗?原本是计划登船前在陆上看的,可是会场挤满了人潮,迟来的一行人还没什么机会好好抬头定睛仰望天空,就赶忙得去完成登船手续了。

不过,可以在船上像这样观赏,感觉一样挺不赖的。

透把手放在扶手上,拄着脸颊,凝望着都会的照明,与飞窜到其上方的光之色彩。

炸裂开来的光之球体描绘出了银、红、绿、蓝、红的五重构造,然后消失于黑暗中。

就算是从这么远的距离看,渺小的圆形火块依旧清楚地可以看出来是烟火。

“哪——”

在一旁的由宇轻声问道:“为什么烟火会燃烧成那种颜色啊?”

“这…………”

透顿时哑口无言,这家伙只要有疑问,不管什么事情都能问出口。

“添加了闪光色剂的「星」在烟火弹里排列成多重构造。”

神不知鬼不觉走了过来的七尾从背后说道。她缓缓地往前走,将身体靠在扶手上,眺望远方。

“刚刚的烟火是「四重芯变化菊」。包含中心的芯星~外围的亲星,共有五重构造。”

随着七尾的解说声,光之色彩再度出现在彼岸的黑暗中。这回并非单发的大烟火,而是无数朵小花宛如夏季的绣球花一般一口气四处绽放。

“那叫「千轮」。因为是在一颗大型的烟火弹里装满了许多小颗的,所以才会燃烧成那种状态。当中特别是烟火绽放得非常茂密的版本,又称作「千轮菊」。

……制作的师傅可是下了许多苦工喔,虽然在观众眼里只有一瞬间而已啦。“

“为什么你会懂这么多啊?”

七尾一面任麻花瓣随海风摇摆,一面回答透的问题:“因为我在校庆是负责烟火的呀,我可是有做过研究的,就算不愿意也得做。”

“啊,是这样子吗?”

“就是这样。”

八月一日的校庆……吗?

虽然那还只不过是十天前的事情,但感觉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从那天以来,不断发生了多如繁星的问题。问题真的多如繁星。

“……只不过那时候的烟火,最后几乎都成了跟玩具没两样的东西,唯独还留下了不少知识。至于对往后的人生有没有帮助,那就很难讲了。”

“…………反正,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是这样吗——”

“大概吧。”

透不负责地将视线从七尾身上瞥开,重新眺望大海。

船身切开波浪的声响,随着柔和的振动从脚底传了过来。

“…………对了。”

透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便开口说道:“七尾,你暂时还会待在这里吗?”

“嗯?会啊。”

“我想要先去洗个澡……”

“喔喔。”

七尾挪动眼珠望着透,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由宇,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不要到处乱跑喔。”

“就说别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由宇气呼呼地鼓起一张脸回嘴道。

这艘船并没有设置大浴场,另外,身为一名二等舱的房客,和套房专用淋浴这种中产阶级设备同样也是无缘,可以使用的只有船内附设的投币式淋浴。

根据事前的情报,投币式淋浴平时总是大排长龙、很难利用,不知何故今天船里感觉却没什么游客,就连投币式淋浴也无人使用。

只有一个可能,透一面穿过从顶台通往船内的门,一面心想。

事前并没看天气预报,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有台风要来的关系呢?因为回程的船只会很危险,便冒出了许多放弃旅行的人,这倒满有可能的。

万一回程的船只无法顺利出航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这样会赶不上盂兰盆节的。

透将无能为力的不安远远抛在脑后,前往二等舱房。双层单人床壅塞地被排列在船舱的一角,每一个人可以租借一张床铺。

整体的构造为单一房间,每一张床并没有设置明显的区隔。不过,男生的位置是在房间的右侧,女生则是左侧的指定位置,双方各占一侧。似乎在买票的时候,就有详细划分好位置的样子。

透走进了男子区。戴上了眼罩的会长早早便躺在最里头的床位呼呼大睡。睡得还真早。明明以会长这么高的身高,应该会觉得这张床很小才对,竟然还可以睡得这么熟。

至于前面的床上,则坐着鸟羽和羽幌两人,他们凑在一起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操作着手上各自的掌上电玩主机。

“喂,你们两个在干……”

“呜哇啊啊啊啊!不要跟我讲话啦!透——你看,害我又失败了——”

鸟羽在哀号的同时把电玩主机丢了出去。在“噗”的一声掉落于床铺毛巾上的主机画面,出现了「GAMEOVER」的文字。

“你们在干嘛啊?”

“你看不出来吗?打电动啊。”

鸟羽拾起主机,一面凝视画面一面回答。

“我挑战最后一关好久了,就是一直无法顺利过关…………”

羽幌也同样满头大汗地紧盯着画面上方。不懂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这是音乐游戏,只要配合节奏正确又精准地操作,就可以得分。”

“是喔。”

“这游戏真的难到爆。想要全破,必须配合身体能力、记忆力、反射神经和动态视力,总之需要用上多样的能力。”

“哇。”

“每一关都设定有不同的故事。”

“呃。”

“最后一关,则是要结合众人的力量,拯救宇宙免于大坍缩的命运。”(译注:BigCrunch,宇宙空间极度收缩。)

完全听不懂这是一个怎样的游戏。

“而那个最后一关,真的是难到了一个极限。”

鸟羽一边解说的同时,两人又一边开始玩起游戏。声势响亮的片头曲从两台掌上型主机上播放出来。

“到现在,网路上连一则全破的报告也没有,那首片尾曲甚至在全国的玩家当中成了一种传说。”

“啊啊,说到这个,记得制作人也在杂志上公开发表说「最后一关的难易度设定失败了。那种程度就连我们制作人员也只能摇头兴叹」的样子呢……”

“真的吗,羽幌?难怪我会觉得这难易度实在太过刁难了。两个人合力也才打到这样的程度呢。好!这里就由我们两人一同华丽地打响名号吧!然后准备接受众人的喝采和赞赏的洗礼!要开始啰!再试一次!”

“你们两个是小学生吗?”

难得参加一趟旅行,居然狂打电动,真是有够浪费时间。

算了,只要本人高兴的话,想怎么玩都可以就是了。透一面漫不经心地如此心想,一面打开蓝色的旅行袋,拿出淋浴用的毛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失误了啊啊啊啊!”

“不,慢着,鸟羽,这果然太强人所难了。

……冷静一想,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这已经超越人类的极限了!“

“你们加油吧。”

透背着奋战的男孩们予以鼓励,离开了男子区。

船内的构造实在太过复杂了。这下子该怎么走到淋浴室呢?正当透如此盘算,前往中央的服务处时……

“哦哦,是透小弟。”

他被站在一旁的青年给叫住了。眼前这名有着爽朗的眼神、中等的身高、称之为美形亦不过分的五官,外表有如年轻三流演员的人是……

“七尾游也大哥。”

是七尾的老哥。透从记忆的深处挖出了他的存在。他是现年二十岁的大学生,姑且算是这趟旅行的领导者。至少在形式上是如此,单就书面资料上而言也是如此。

游也仿佛诡异的独裁者般挂起了满脸的笑容。

“话说回来,由宇没跟你待在一起吗?”

一开口冷不防就是打听她的事吗?透感觉这个人的癖好很有问题。

“她没跟我待在一起。”

“唔。”

游也以一脸正经的表情点点头。

“本来是想去把她穿睡衣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的说。”

“走,我们一起去冲澡吧。”

“喔喔,这提案真叫人意外。冲澡吗?这点子真不错。放心吧,由我来下手的话,一、两扇隔间根本是小儿科。怕啥,只要宣称是意外的话没人敢质疑。”

“我可没有让你看光我身体的打算。”

“我干嘛非得看你的裸体不可啊!”

“因为由宇人不在淋浴室里。”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去冲澡。”

“别管那么多,跟我一起来就对了。”

话一说完,透就紧拉住游也的手。让这个人跑去由宇所在的顶台那可就糟了。毕竟我还想当个称职的保护者呢。可不能让行动鬼鬼祟祟的人太过接近由宇——“这是嫉妒心在作祟吗?”

“才不是。”

两个男生结伴同行于船内的通道上。这是一条有如穿梭在船舱之间的狭小通道。两人并肩行走的话,稍嫌狭隘了点。不知是否靠近引擎的关系,飘来了一阵像是汽油的味道。

“关于这艘船的感想,你觉得如何?”

听到走在身旁的游也所提出的问题,透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老实说,我有点担心害怕。”

在海面上朝着未知的大地不由分说地航行而去。没办法折返。

果然心理上没来由还是会觉得恐怖,或许吧。虽然这样简直跟小孩没两样。

就算另有回程的船可以搭,目的地又很明确,但明知如此,仍免除不了恐惧的心理。

“是吗?会担心害怕吗?”

这个人只要摆出正经脸孔的话,看起来实在很完美呢。

“唉,你的心情我能体会。我想那个少女的心情一定也跟你一样吧。

……不过,这就是所谓旅行的醍醐味啊。“

“是这样子吗?”

“没有错。当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在临海夏令营搭乘渡轮时,还因为出发直达的关系而哭了出来呢。”

“为什么会哭?”

“因为回不去呀。”

“怎么会回不去。”

“我当时就是以为回不去,因为那是小孩子的心理吧。”

这人的心思还挺细腻的。

游也依旧一脸正经八百的模样,继续接着把话说下去。

“就算是现在,也不见得一定回得去。”

“…………咦?”

“没事,这只是心理准备罢了。没什么特别深的意思。”

游也如此说道的同时重新转头面向透,并如同站在镜头前的偶像般,堆起满脸的笑容。

“发生意外的时候,如果是在陆地上的话那还能勉强撑下去,大海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究竟这趟旅行能否全员平安无事地——“

“你这人真是惟恐天下不乱…………”

正当透打算回嘴的那个瞬间,裤子里头的手机发出了震动。

即使在这么偏僻的海面上,也收得到电波吗?边想,边把毛巾披在肩膀上,然后掏出手机。是「七尾」打来的。电波经由陆地上的基地台再传回船内来联络吗?感觉有些怪怪的。

“喂?”

如此悠悠哉哉的威想,马上随着电话另一头七尾所说的一番话烟消云散了。

“透,那个…………”

七尾的声音显得如此沉重。

“由宇她……不好了!”

“啊!透

!”

甲板上,在七尾的搀扶之下,由宇娇小的身体宛如黏土捏成的人偶一般,看起来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四肢完全虚脱无力。

“她看着大海,冷不防就蹲下身子僵住不动了。”

“咦?怎么会。”

七尾怀里的由宇紧闭着双眼动也不动。脸色已经超过铁青的程度,苍白没有血色简直和纸黏土一样。究竟这是怎么了?

“喂,由宇!”

由宇的身体瘫倒在七尾怀里,气力放尽。透试着唤了她一声。

“你怎么了,喂,振作一点!”

听见透的呼唤,由宇气若游丝地微微睁开双眼……然后又吃力地闭上。

“咦?可是直到刚刚她还那么活蹦乱跳的……”

透的额头上冒出大片黏滋滋的汗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先前还那么充满活力,究竟……

“喂,由宇,回答我!”

“那个…………”

七尾支支吾吾地插嘴打断了透。

“她应该是晕船了。”

小孩子的三半规管自然也尚未发育成熟。

“我背她去休息吧。别客气,只要可以跟少女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或多或少的……”透把背包递给做出如此主张的游也并答了声“多谢你的好意”,接着背起由宇娇小的身躯。

“唉,晕船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啦。”

跟在后头的七尾笑着说道。

“我这老哥以前也在临海夏令营呕吐,隔天就被人取了个绰号。”

“喂,老妹。何苦在这种地方宣扬家丑!”

“吵屁啊,你这感觉就像「扮成人样四处走动的耻辱」的男子,事到如今还在装什么不好意思?”

“呕吐……”

由宇在透的背后打了一个冷颤。

“啊,由宇,你把嘴巴……”

少女在透的耳边将字汇随着喘息一同从口中挤出。

“呕吐物…………”

“啊,喂,拜托,你现在最好不要对那件事想太多……”

“我的内脏……”

她的声音既低沉又阴郁,仿佛现在有「某个东西」快要一起涌了出来一样。

“咦?所以我才跟你说一旦具体想像的话,实际上就会……”

“好想吐…………”

说出来的目标,就应该去将它实现。这是谁的至理名言啊?

“你等一下…………咦?等一下啦。我拜托你,好不好?不要现在在这里……”

“……极限了…………”

极限了?喂、你也行行好,现在是我背着你耶,照这个位置看来你要是吐了——“啊,我明白了,我真的非常明白,我明白得十分彻底。我带你去厕所吧,现在马上就去。我立刻用我这双飞毛腿带你去厕所、去盥洗室,所以——”

“呜……………………”

啊、住口、拜托你饶了我吧。好不好嘛,算我求你,由宇大姊。呃……

“所以,喂…………”

“呜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套换洗衣服在出游的第一天便早早蒙主恩招了。

透在叹气的同时,把在淋浴室洗好的T恤缠在顶台的扶手上。被缠住的布料在海风的扇动下啪哒啪哒响地开始扭曲摆动。只要像这样放着吹一整晚的海风,在明天早上之前应该可以吹干吧,只不过能不能再度获得主人青睐穿到身上,那就很难讲了。

“我已经带由宇到房间睡觉休息了。”

打开门探出身影的灯璃在举起右手作势打招呼的同时,露出笑容说道。

“看她好像累爆了,应该会就这样一路熟睡下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那还真是一场灾难耶。在超近距离被人从背后吐得满身都是。“

灯璃直接站到透的身旁,背靠扶手。

“唉,就当这是一桩美好的回忆吧。”

“反正你的观念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都死不完。”

“像这一类的回忆有很大的机率会成为「往后津津乐道的回忆」耶!例如可以拿来糗对方说「那个时候你捅出了啥大漏子~」之类的……透你和家人没有这一类的回忆吗?”

“…………这个嘛。”

透放开清洗的衣物,望向灯璃。

“应该有吧。”

透一边喃喃低语,一边尽力让自己淡淡地继续回想。

和家人。这一个词对我们两个而言具有很庞大的意义。

我自己的家人、父母和妹妹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然而灯璃的际遇也和我自己不相上下。在某一天,她突然失去了家人。

在二月十二日坠落的那颗陨石,突然带走了她的家人与房子。

尽管如此,灯璃在平时并不会把这件事表露于外。在他人的面前总是一副很普通的模样。并不是态度故作坚强之类的,就是普通而已。

我打从心底认为。灯璃真的十分坚强,并且,还十分漂亮……

……不对,慢着。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透停止了思考。

这意思也就是,换句话说我对灯璃而言是属于“外在”的存在,这代表……

“怎么?”

灯璃看我默默不语,便微笑着转头回望。

唉,也罢。

“嗯。”

现在先不管了。

“你没事干嘛点头?”

“没事。”

透把视线转移到海面上。

“不为什么。”

烟火已经结束了,就连都市的亮光也显得十分遥远。

可以看见的唯有遥远他方的不知名陆地、以及同样也是不知名住家的灯火,还有被月光照得通明的夜空罢了。

“好啦,那我也差不多要去睡了。”

灯璃放开了扶手,伸了个懒腰。她维持伸懒腰的姿势继续接着说道:“由宇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谢谢。”

“透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要早起喔!好像会用船内广播叫大家起床的样子。”

“啊——”

透仍靠在扶手上,开口回答道:“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那晚安啰。”

“晚安。”

透挥挥手,目送灯璃的背影直到最后。

然后他随着门阖上的声音仰望天空。

星星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悄悄地一闪一闪。天空真是美丽,尽管这里应该还是东京都。

透的耳里聆听着慵懒的浪涛与慵懒的引擎声响,回顾今天一整天所发生的事。

今天过得很快乐。

首先,早上起床集合。会长似乎早上六点就来等其他所有人的样子,全员勉强在规定时间内到齐,然后大家扛着超大的行李出发来到东京……

……嗯嗯,第一个前往的地点是滨离宫恩赐庭园。

那是一座海边的公园。外部在大楼的层层包围之下与干线道路相邻,甚至连车流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只要踏进里头一步,就是一个柳暗花明的绿色世界。即便这里看得见远方大楼的影子,却依旧不减绿意盎然的大自然风情。在正中央的地方设有类似茶室的建筑物,会长对那个空间特别情有独钟,便宣布“我留在这里打发时间,大家就各自自由行动吧。”因此我爬上海岸的小丘,定睛凝望着远方海面,试图寻找竹芝栈桥……

对对,就是这样。记忆的系绳渐渐地解开了。接着,当我全神灌注地眺望着彩虹大桥所横跨的大海约一分钟左右之后,被某人用手指从背后刺了一下,心想一定是由宇在闹我吧,回头一望——结果却是爱华。

“你有考虑过那个提案了吗?”因为她拿这件事问我,所以我便随便敷衍她几句,最后以跑百米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然后……我想想……接下来是。对了,是东京中城。

才走进去一步,由宇就一直嚷着「肚子饿扁了,你去买个东西来吃吃!」地吵个没完没了,我只好在附近的店家帮她买了饭团,由于她那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实在太吸引人了,大家便决定在这里解决中餐,接着,当我们答应店员“方便跟其他客人同桌吗?”的提议,前往了座位以后——发现爱华早就坐在那儿。

“「断片同盟」的本部就在这附近……”因为她把这件事搬出来讲,我只好装作没听见尿遁躲到厕所,就这样持续躲了十分钟之久。

没错……然后接下来我们去了秋叶原。

偶尔会在电视新闻的特集里看到的关东的电器街。不知为何,我对这地方的印象就是街头的店家全都是卖萌的,走在路上的行人每个人都在玩Cosplay,而吃茶店则全部都是女仆吃茶之类的等等。但实际去见识过一番之后,才发现这边不但有一般的餐厅,也有还算时尚的建筑,当然也有怪里怪气的店家,换句话说,这里是人类生活的平凡小镇。

于是……当我们盘算姑且先见识一下最先进的游戏机,而走进电玩中心之后——爱华她人就在代币兑换机前。

“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栗林浅黄小姐的…

…”因为她打算提起这件事,所以我便拔腿跑到地下室去,并且就那样一头沉浸在赌博游戏里。

(受不了…………)

透在心中唉声叹气,把背靠在扶手上。

(个性热心是好事没错,可是…………)

他的意识随着后背所感受到的铁扶手的冰冷触感,一同回到了现在。

(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也罢,反正都结束了。接下来这三天让她的热情冷却下来,她也会不得不感到厌烦才对。只要来到这里,就可以放心了。

唉,真的可以放心了啦。嗯。透点点头仿佛是在确认一样。

毕竟……你瞧,这里可是海上耶!在船上耶!可没有和陆地相连耶!

安啦,她不会一路追到这种地方来的。

应该……不会追到这里、才对。

“唉,不可能啦,真的。”

透嘴里嘟嚷着,并刻意用力地摇头否定。对,这又不是在演恐怖电影。

没错,因为这不是恐怖电影,所以……

是啊,电影里的爆点总是出现在这种时候。当大家松懈下来,感到安心的那个时候……

正当像这样心态放松、粗心大意的时候——从背后一声不响地偷偷靠近……

没错,从正后方……

完全一声不响地偷偷靠近…………

“呜喔喔!”

透使出全力伴随着气势转身回望。

后面是空无一人的甲板。就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哈……哈哈哈。”

透带着几分自嘲意味地开口笑了出来,没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再怎么担心,自己也未免想太多了。不管她有多热心,也不可能一路尾随到这种地方来不是吗?

差不多是时候该睡了。

透横越甲板,打开通往室内的舱门——“…………”

他的眼前站着一名少女。

“啊。”

透开始观察对方。仅仅一撮翘起来的浏海、闪亮有神的眼睛、别在后面的发饰。以上观察结束。

然后直接把舱门关上。

啊啊啊啊!我突然有种想去船头绕绕的冲动。没错没错,我正好想从这里前往和这扇门方向相反的船头那里,现在没来由地就是想去。然后我只要在那里以双手抱膝的体育课坐姿静坐个半小时左右的话,刚刚所看的光景铁定会像年轻岁月的幻影般烟消云散,是的,刚刚的景象完全只是基于精神性的压力所产生的幻觉等那一类的,所以绝对——“透学……”

好,去船头吧!去船头。因为我摆明现在就是要去船头,所以也用不着进去室内,换句话说我根本没有打开那扇门的必要。

啊啊啊啊!感觉好像有一阵“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从后头紧追上来,不过这大概与我无关,现在在我后头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一定是有超级紧急的私事——“透学长!”

爱华伴随着仿佛会在足球漫画里看到的动作、身缠超乎常理的飞尘幻影,以几乎发出煞车声的冲劲滑进了我的眼前。

“啊……”

我在露出抽筋的微笑的同时认识了现实。

“……嗨,爱华学妹……”

“「学妹」这两个字可以免了。”

她抬起头向上看着我,用力地点点头。

“请叫我爱华就好。”

“哈哈哈哈哈。”

在我仰望天空发出干笑的大脑里,「可惜,被对方从后面堵到了!」此一惯用语忽明忽灭地闪烁着。呜哇啊啊啊啊!竟然不能逃走喔!这是打哪来的事件角色啊!为什么这女孩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里可是海上耶!这里可是船上耶!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她又是如何跑来这里的?(译注:原文是“しかし、まわりこまれてしまった!”出自电玩勇者斗恶龙,逃离战斗失败时的讯息。)

“总算可以静下来好好交谈了呢。”

她身上的服装,是就连「十叶高等学校」这几个刺绣文字也显得光彩夺目的体操用夹克。呜哇啊!这根本是睡衣,临海夏令营那一类所穿的睡衣。留下来过夜的欲望一整个很明显不是吗?唉,只不过都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了,要她当天来回也是强人所难吧。

“还真是巧遇呢。”

总而言之,会和这女孩频繁相遇的问题,我想就或然率分配曲线与近似值来思考比较好。呃不,其实我也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命运。”

数学家听到你这番结论应该会哭出来。

“我从以前运气就很好。”

爱华眼珠里映照着紧星,猛然将脸挨近。

透以像在卖弄杂耍似的维持向后弓起上半身的姿势,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昨天不是说过「明天跟你联络」吗?”

爱华边说边秀出戴在左手的手表。和发饰一样,有一只卡通造型的小狗坐镇在中间的手表。花俏的两支时针正指示目前的时刻,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是的,确实没错,昨天的明天正是今天。

“因为我昨天没来得及问你的电话号码。”

爱华垂下手臂,理所当然地宣言说:“无论如何我就是想和你取得联络。”

“…………那个……”

“啊,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请多指教。”

爱华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张小抄。上头用原子笔清楚写着手机号码与电子邮件信箱。看来是事先早就有所准备的样子。

“我说啊。”

透依旧维持向后仰的姿势,一面收下小抄,一面发出了声音。

平心而论,身为一个年轻的男子,被这么可爱的女孩一路追着跑,当然并不是啥可悲的事情,但是,总觉得这女生……

行径太脱离常轨了吧?

“现在才给你都得怪那个时候,也就是昨天在「十叶商店街」的时候,有敌人妨碍介入的关系呢。”

“…………敌人?”

“就是那个「断片」呀!”

爱华愤恨不平地加重语调,宛如不层地撂狠话似地喃喃说道。

透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搞懂她撂下的那句狠话所暗示的「人物」。

“敌人……怎么这么讲?那个,你啊——”

“还真叫人无法原谅呢!那个「发病者」!那个宇宙人!”

不等透把话说到最后,爱华,抱有熊熊烈火般使命感的「对策室职员」呼吸急促地做出了宣言。

“是可怕的侵略者!”

事实的确是如此没错啦。

“是邪恶!”

唉,要这么讲也是很难以反驳啦。

“会将所有的东西吞噬殆尽!”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全面表示赞成。

“擅自跑进别人家里!”

“呃…………”

“自己想怎样就怎样,拉着透学长四处乱跑!”

“那是……”

“然后,这一次还当跟屁虫硬是要跟来这种地方!”

…………不是啦,这个……

“难得的一趟旅行,居然还得受到「那种人」的监视,透学长真的是觉得不堪其扰吧!”

…………那个……

“把她带来的人,正是我……”

听到透战战兢兢地所表明的一番话,爱华用力地点点头。

“透学长你是别无其他选择才这么做的吧?”

“…………呃……”

“我没说错吧!就算当时透学长说「不」,「那家伙」也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吧!”

…………不是啦,那种事我连想也没想过呢。

“透学长现在正受到「那家伙」的不当支配!”

“甚至还被她吐在身上!”

“没有啦,那是因为……”

“难不成,你觉得那样的行为是OK的吗?”

“不,当然不OK.”

“既然如此,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跟我说的话,我也——”

“没有啦,你可以听我说吗,爱华学妹?”

“虽然,我对那方面的世界的事情并不是十分了解。”

“那个、等一下,你说那方面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还是有稍加做过各种预习的。”

“什么预习?”

“就大抵上,可以一笑置之的知识我都具备了。”

“那个,我怎么有一种话题开始偏离的感觉?”

“总而言之!”

她仿佛是要用蛮力把偏离的轨道矫正回来一样,强而有力地宣言着。

爱华接着随即用一张没有一丝阴霾的脸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你可以放心了。”

可以放心了。这是感觉多么和平的台词啊。

不过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毛骨悚然。

“你和「那家伙」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结束……这是指……

“透学长将宝贵的时间以及金钱供奉给「那家伙」的生活,全都结束了。

包括被那家伙的任性要得团团转的生活同样也划下句点了。所幸,现在要前往的地

方是岛屿。

是一个无处可逃的空间。会来到这种地方,就表示「那家伙」的好运已经用光了。

在回程的船只到来之前,她根本无处可逃,我也不会放她逃走。

就让所有的问题在这趟旅行里尘埃落定吧!

请和我一起驱赶不当支配着透学长的邪恶「发病者」!

趁她轻忽大意的时候打倒她,然后直接跟「对策室」联络。这么一来所有的问题便都结束了喔!“

同一时刻……

在东京某栋无名大楼的一间平凡无奇的房间里。

那是一间稀松平常、随处可见的房间。

在房间的入口,设有一扇可以从大楼的玄关大厅直接进入的自动门,以及一扇作为安全门使用的铁门,从自动门进去的地方放置有地毯、沙发与桌子,来客会在这里获得接待。不管外来的客人是谁,没有得到这里的主人的许可,就无法进入用隔板所区隔开来的「内部空间」。

话虽如此,「内部空间」也并非什么超越常人知识的大魔境。

四面的窗户都挂着窗帘,墙壁上贴有壁纸,天花板上则装置有萤光灯与空调。在整理得井然有序并还算宽敞的空间里,陈设有数组极其普通的办公桌与椅子,是一间毫无特色的平凡事务所。

现在房间里的椅子有两张上头正坐着人。

有两个「人影」在房间里。

“灰人先生。”

其中一个「人影」——栗林浅黄坐在椅子上抬起脸,隔着小山般堆起的资料向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第二个「人影」开口说道。

“嗯?”

被栗林直盯着不放的人影——留着一头浅淡发色头发的美少年侧坐在椅子上,视线停留在手边,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干嘛?”

“请不要把掌上游戏机带来职场。”

“咦——”

打从刚刚开始,少年手上的小型机器,便任由电力推动的大音响、毫不在意他人感受地一直在房间里大鸣大放。

“会害人家精神没办法集中的。”

栗林噘起嘴巴,停下拿在右手上的原子笔的动作。

“你从刚刚就不停地在写些什么啊?”

少年一边打电动一边询问。

“在写八月九日的事情呀。因为我和「苍白的人」碰上了,所以得交报告。”

浅黄于前天紧追「对策室」的宿敌「苍白的人」,可是最后错失手到擒来的机会,只带回了「苍白的碎片」。现在得把这件事的经过整理在报告书上才行。虽然这一项作业对她而言很难称得上是得意领域,不过既然身为组织里的一份子,这一类的作业便会渐渐增加。

“还真是辛苦你了呢。”

“倒是你的报告进行得如何?”

浅黄用原子笔的尾端搔着太阳穴的周遭,看了看正面的少年。

“你不是正在利用那个「苍白的碎片」做什么企划吗?

给黑部先生的报告书难道你已经完成了?“

“并没有完成。”

“那为什么你还会这么悠悠哉哉呢?”

“有什么关系,不就一篇报告书而已。”

遭到言语责备的少年稍微将视线瞥离游戏画面,随性地回答道。

“只要在见面的时候,直接口头上讲一讲不就好了吗,对方也不会忘记的啊。”

“我们好歹也算是公务员……「特殊犯罪对策室的职员」耶。”

“「对策室」是干什么的?”

“……前几天,你不是才在爱华面前装模作样地卖弄了一番吗?”

曾经踏进过这个「职场」里的「人」只有少数几个。

而式津爱华就是“少数几个人”的其中一个。

“更何况,是你答应她入室的吧?灰人先生。还虚张声势说什么「我们是和邪恶宇宙人战斗的正义的公务员!」之类的。”

“我有说过这种话吗?”

“你让她完全对你的话信以为真耶。你打算怎么办?”

“唉,因为爱华还满有意思的嘛。一忍不住就说了些废话。”

“拜托你不要凭着一股冲动来行动好吗……说到爱华……”

在提到名字的同时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浅黄把原子笔搁置在桌上。

“你又跟她泄漏情报了对吧?”

“…………是啊。”

灰人重新把脸转回主机上,再次和游戏画面对看。维持和一开始的时候同样的姿势。

“哎唷,因为她用闪闪发光的眼睛凝视着我嘛,一不小心就……”

“别拿「不小心」当借口。你把「对策室」的辛苦当什么啊?你知道那些人、室长「大叔」花费了多少苦心在职员管理、情报统治上——”

“老是一板一眼地遵守「对策室」的命令也很烦吧?偶尔也要反抗一下,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好伺候的…………重点是这样做很好玩。”

“拜托别用好不好玩来当行动的依据。”

将童颜鼓得感觉更加小孩子气,浅黄继续说道:“你也稍微考虑一下「断片同盟」全体的立场——”

“我知道啦,我也有好好思考「虹色流星群」的事情……”

“请不要擅自更改名字。”

“「断片同盟」这名字一点特色也没有。这样的名字有取和没取根本没两样嘛!听起来有够逊的。”

“意思明显易懂,有什么不好的呢?明显易懂可是很重要的耶!”

“我就是想在登场的时候自报大名「虹色流星群之一、讣山院灰人!」耍帅一下嘛!”

“彩虹里面并没有灰色。”

“咦?”

少年的脸僵硬住了。

“……………………你说真的?”

“你不知道吗?”

“我受到打击了,亏我昨天想了一整个晚上耶。是我好不容易灵机一动才想到的!”

“顺便告诉你,里面有黄色。”

“我们交换吧。”

“我才不要…………好了啦,这种小事又不重要。”

“这种小事是啥意思?帅气的名字可是很重要的说!”

“我想跟你谈谈爱华的问题。”

“在人类的历史上,「因为很帅气」——只是因为这样就获得众人支持的组织的例子要多少有多少。”

“似乎有可能发展成不妙的情况喔。”

“譬如,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导火线的「那个集团」。”

“由于现在正值暑假时期,爱华她显得格外失控。”

“若举日本国内的例子的话,我想到了,就是在幕末时期大闹特闹的那个兹愚连队了。”(译注:一般俗指不良团体,这里则暗指新选组。)

“她好像跑去神代岛了。”

“……是喔。”

眉毛在紧盯着游戏画面不放的眼睛的上头、发出了一下抽动。

“……爱华跑去了神代岛。”

“正是如此。”

浅黄忍不住要挺起胸膛,很有自信地又一次点了点头。

“无巧不巧就是跑去神代岛。”

“那可糟糕了。”

“记得那个「企划」的地点就是神代岛吧,才刚开始没多久不是吗?”

“嗯。”

灰人还是无法把眼睛从游戏画面上头移开。

“……这时间点真叫人讨厌啊,更何况去的还是爱华耶!她的「特技」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会死。”

“谁会死?”

“还用说,当然是爱华。”

“你说得还真轻松简单呢。”

“紧张什么,她会继续存活下去的。就在我们的……内心里头……”

“你又跑去看B级电影了吗?”

“人类翘辫子实在好帅气喔。”

“就算放着不管也是会死的啦。”

“可是,我搞不懂在蓝天上贴一张浮现着笑容的人头有什么意义,品味真差。”

“那是情境图,是很令人感动的啦。”

“被砍下来的人头是不会笑的。”

“为什么你要说得感觉好像是恐怖电影呢?”

“片名可是很重要的喔。”

“片名?”

“叫「なま◇くび」应该还不赖吧。”(译注:なまくび:namakubi,即刚砍下的人头,这里也有故意拿本书书名なま◇たま开玩笑的意思。)

“片名?”

“叫「◇」应该还不赖吧。”(译注:旮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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