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兄妹的另一半消失了? 第一章 解离法

【剩余——三步】

——没有意识,没有记忆,也没有五感。

甚至不会想到要问这里是哪里,自己是谁。

在没有任何实感,就连自己的定义都已暧昧不清的状态下,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什么也问不出口,没有提问的前提,连自己该问什么都不知道。

微小的意识几乎等于无,但是那样的意识,却没有任何根据,只是虚弱且坚定地主张着「这样就好」。

只要这样等待着胜利就可以了,这样的主张勉强让自己微弱的意识保持清醒。

——胜利?什么胜利?

————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

「……情况如何?」

在王的寝室门前,史蒂芙向吉普莉尔如此询问。

然而吉普莉尔却再次摇头叹息。

「——没有进展,主人拒绝让我进入,完全不肯听我说话。」

「还是一样只是叫着『空』这个名字吗?」

「是啊……你那边如何呢?」

「我在城内逢人便问,大家的答案都一样——」

「不知道空这个人物,艾尔奇亚的王只有主人一个——这样吗?」

「对……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才想问呢」吉普莉尔又叹了一口气。

「合理推论应该是主人的记忆被窜改了。」

「那不就是——」

「对,这就意味着主人——输了。」

——这件事很不对劲。

白突然变得茫然若失,只是叫着『空』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物。

虽然状况本身让人摸不着头绪,可是一股凌驾于状况外的异样感,令两人困惑不已。

——或许是听见她们的谈话了吧。

只见一个薄薄的板子,从门下的缝隙推了出来。

「……?这是那个……」

「是主人的平板电脑呢。」

吉普莉尔从地下捡起平板,与史蒂芙两人一起看着画面。

「……呃、上面写了什么?」

「这是主人原来那个世界的语言——写着『问题』两个字。」

只听到波的一声,上面显示了新的讯息。

「原来如此,您希望进行类似笔谈的『密语交谈』是吗?」

主人从异世界带来了庞大的知识。

即便吉普莉尔也尚未完全掌握,不过她能了解白的意图。

「这次又写了什么?」

低头一看,仍然是完全看不懂的文字,于是史蒂芙如此间道。

「写着——『1:和吉普莉尔对战的人物名叫?』」

「不就是……白吗?」

「没错,这东西……要怎么回覆——」

吉普莉尔并不知道操作方法,不过马上又响起波的一声。

「原来如此,口头回答就可以了是吗——『2:要求史蒂芙爱上他的人物是?』」

「就、就说是白了啊!」

很快地,下一道讯息传来了。

「上面写着……『3:十一岁的同性要求你爱上她吗?』」

「呃、呃~……所、所以我不是一直骂你变态、魔鬼吗……」

史蒂芙嘴角抽搐着回答,同时下一段讯息也传来了。

「——『4:详细说明你是怎么输的?』」

考虑到白的状况,史蒂芙知道这个回答不能马虎。

为了尽可能想起当时的情形,她用手指按着额头,拚命地回想。

「呃~我们比赛猜拳,你用言语激我,利用心理战,目的是希望双方平手,但是重要的是『要求的内容』,我被要求在平手的情形下答应不具体的要求,我说那样是诈欺,但你却不由分说地叫我『爱上你』。」

史蒂芙叙述完的同时,下一段讯息立即传来。

「——『5:为何不是要求成为自己的人,而是『爱上我』?』」

「为、为了让我进贡呀,之后发现这个失误,白还扼腕不已啊。」

这次隔了一段时间,下一段讯息才传送过来。

「——『6:揭穿东部联合游戏内容的人是谁?』」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史蒂芙和吉普莉尔的见解相同,两人分别做出回答。

「是白和祖父大人的遗物。」

「这个与我的记忆一致。」

……下一段讯息迟迟没有传来。

史蒂芙和吉普莉尔只能默默地继续等待,两人站在国王寝室前无计可施。

大约过了数分钟吧,然而这次传来的不是问题,而是断言。

不,应该说那是更接近『恳求』,无法窥见自信的讯息。

『大家的记忆被消除了。』

看到那样的讯息,吉普莉尔说道:

「……主人,请恕我直言,记忆的所有权归持有者所有,即便那位叫做『空』的人进行游戏,失去的也只会是自己的记忆,要消除别人的记忆是不可能的。」

但是反驳的讯息马上传了过来。

写着『得到全员同意的赌注』。

「——这么一来,问题就变成为何只有主人没有失去记忆了。」

……讯息再度中断。

在门里侧的白,手上拿着手机,头埋在膝上,答不出话来。

——这些她早就心知肚明。

哥哥会在独缺自己一人的情况下进行游戏吗?

而且是有可能招致如此严重状况的游戏,况且还输掉了——

「欸,啊,是,辛苦你了……不,没什么事啦。」

门外微微听得见史蒂芙的声音。

「……白,虽然很难敔齿,不过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据报因为『白擅自赌上人类种的棋子』,群众仍在持续示威游行,尽管无法向城外的人打听,但是游行队伍口中所怒骂的对象——并没有『空』这个名字。」

听到这样的报告,白感到眼前再次逐渐转为黑暗。

她咬紧牙根,勉强没有失去意识,然后开始思考。

应该有才对。

大家的记忆一定会有相左之处才对,因为——

——如果不是那样,那就表示自己的记忆全是虚假的。

(……不可能……不能是那样……)

白宛如在说服自己一般,拚命地摇头否定。

比起输掉游戏,被植入虚假的记忆——假设、假设真是那样好了。

然而『这个世界有谁』,连自己本来那个世界的记忆,都能加以虚拟呢?

应该是不可能的,那种事应该是办不到的。

尽管她企图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但是白也很清楚——那是可以推翻的。

这个世界有『盟约』也有『魔法』,不用具体地窜改记忆,比如说,『将所有的记忆分割成两份』,这种事或许是有可能的。

——不,更严密地说,在这个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哥哥存在的状况下——

有谁能够证明白的『精神正常瞥呢。

想到『空』这个存在对自己来说是多么方便,这个可能性——这个白最不能接受的可能性,带着强烈的说服力开始浮现。

这个可能性即是——

空这个人,是白为了迎合自己而创造出的虚构存在。

(——那种事……我不认同……我无法认同!)

怎么可以认同,一旦认同,自己的一切就前提开始——

平板电脑完全没有反应了。

隔着门板咸受到白消沉的心情,史蒂芙和吉普莉尔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回事呢?该怎么办才好啊!」

「……我们将事情做个整理,试着思考看看吧。」

吉普莉尔彷佛是要让自己冷静般说道。

「与东部联合这场赌上人类种未来的棋子——人类种全部权利——的比赛近在眼前,在这个时间点如果主人丧失行动能力,获得最大利益的人是谁呢?」

「这种事连我也知道——犯人是东部联合吗!?」

——确实,游戏内容被揭穿的东部联合,在正式比赛前为了让白一蹶不振,于是私底下秘密向她挑战,消除了她的记忆——照理来说,他们会有这种做法是很自然的事。

然而,吉普莉尔看着自传来的讯息纪录。

——『6:揭穿东部联合游戏内容的人是谁?』

「……如果犯人是东部联合,他们最想消除的应该是揭穿游戏内容的记忆才是。」

东部联合藉由要求消除关于游戏的记忆,长年隐蔽游戏的内容。

由于这个秘密被揭穿,东部联合才不得不答应赌局,更何况——

「主人没有理由接受这种赌局。」

『十条盟约』——受挑战方有权决定游戏的内容。

这当然也包括『是否接受赌局』。

既然是东部联合主动挑战,那实在想不到有什理由要接受……

「——不行啊……我们所拥有的情报,完全不足以说明这个情况。」

吉普莉尔摇摇头,脸上带着浓厚的苦恼神情,叹了一口气。

从房间中

传来自宛如要吐血般的呜咽声。

对于主人持续叫着哥哥——空这个男人——的情况,吉普莉尔被迫采取了行动。

——怀疑主人,这种事完全不予考虑。

如果主人说乌鸦是白色的,那么将三千世界的乌鸦全数染白就是自己的职责。

因此,如果主人说『空』这个人存在,那么他就一定存在。

然而从门另一边传来的声音——

「……难、难道不能想想办法吗旦冉这样下去,白会支撑不住的!」

足以令史蒂芙焦躁地抓着门如此大叫。

——身为【十六种族】序列第六位的天翼种,拥有庞大精灵——魔力的战斗种族。

由于本身就是由神『完成的魔法』,因此无法使用复杂的魔法。

更何况她也不具备复杂的感情,足以完全理解人类种的微妙心理变化。

「……看来是那样没错。」

——即使不使用魔法也知道,主人的精神已濒临崩溃边缘,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

怀疑主人是绝不允许、罪该万死的事,可是——

「——主人,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咦?」

听到吉普莉尔这么说,史蒂芙——以及门后的白有了反应。

「和我【向盟约宣誓】进行游戏——虽然这个要求无比失礼,不过可以请您输给我吗?」

——呜咽声没有停止。

但是感觉得出自在揣测吉普莉尔的意图——于是吉普莉尔回答:

「——我会要求『封印关于空的一切记忆』。」

听到吉普莉尔的发言,史蒂芙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吉普莉尔也明白她的视线代表什么意思。

恐怕史蒂芙和吉普莉尔一样,感觉到相同的违和感吧。

那股朦胧不清的违和感告诉她,不该摒弃白的主张,但是——

「在这样下去,主人会——坏掉的。」

唯独这件事,就算罪该万死也必须避免。

本来她应该查清盟约的内容,采取行动使之无效化。

可是若是做那种旷日费时的事,不用说也看得出,自在那之前就会崩溃。

暂且将记忆封印,让主人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再找出犯人,必定——

(必定要活生生砍下其头颅,将之斩成肉酱。)

以往温和的笑容已经一丝不存,吉普莉尔所发出的『杀意』,宛如带有质量的尖刺,让史蒂芙吓得几乎腿软,但是她还是不安地想要安抚吉普莉尔。

「吉、吉普莉尔,你、你冷静一点——」

然而吉普莉尔散发出的气息,不容许她再继续说下去。

——武力被『十条盟约』所禁止……那又怎样?

只要找出犯人,用游戏打败对方,取得对方的『杀害许可』,再亲手杀掉他就好了。

之后,不管要怎么处罚她怀疑主人之罪,她都乐意接受。

澎的一声,轻快的声音响起,只见吉普莉尔手上平板电脑的应用程式启动了。

自从手机进行远端操作开启的是——将棋软体。

对白而言,那是她绝不可能输的,两人零和有限确定完全情报竞赛。

因此——只要她想输,她就能够确实地输掉。

只听见细如蚊鸣的声音,夹杂在呜咽声中,传入吉普莉尔的耳中。

「……【向……盟约……宣誓】。」

吉普莉尔深深一鞠躬,然后回应道:

「谢谢您,主人……【向盟约宣誓】。」

■■■

【剩余——四步】

——没有记忆,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手已经没有知觉,听到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自己究竟是谁,为何会在这里,为何在进行游戏。

一切皆暧昧不明;然而,即使如此……

即便忘记一切也绝不能输,只有这个核心想法推动着自己。

用口代替消失的手含住棋子。

我以舌头读取写在棋子上的数字,然后选出棋子。

别去思考意义,不需要意义,因为我们没有败北两字。

没错——……绝不会输。

——谁不会输?

……不对,别去想,那种事不重要!

不知是谁的手触碰肩膀——感受着这只小手的体温。

这就是一切的解答,别怀疑这残余的些微感觉。

在几近登狂的情况下,挥除掉疯狂的想法——或者任由自己陷入疯狂,将含在口中的棋子,下在棋盘上。

■■■

——那是纯粹按照正常规则进行的将棋。

如果是白的话,很容易就能获胜……同样地,也是很容易就能败北的游戏。

没错,很简单,只要这时金将被吃就输了。

只要那样做就会轻易败北,一切将会被封印。

与哥哥一同度过的所有记忆——全都会消失。

第一次让自己确实感觉自己还活着的人。

自己初次穿上制服时,称赞自己可爱的人。

当自己从自入学式后再也没去过的学校回来后,只是抱住自己,陪着一同哭泣的人;对于一个人就什么事也办不到的自己,只是温柔地牵引着自己的人。

哥哥……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哥哥,白和他相处的时间——

在这一步棋之后——将轻易地化为虚无。

(——……!)

那个可能是虚假的哥哥的记忆,他所说过的话,在白的脑海中闪过。

同时在白思考之前——她的手已先有了动作。

只见吉普莉尔闭上双眼,静静问道:

「……主人,为什么……您要获胜呢?」

没错——这是让人连笑都笑不出来,轻易就能将死自己的必胜一步。

吉普莉尔询问她的想法,回应的声音却虚弱无比。

然而声音中所带有的魄力,却足以令吉普莉尔和史蒂芙从门前退后一步。

「……因为『  』……没有……败北两字!」

在昏暗封闭的房内,声音中甚至夹杂着呕吐声。

白泪湿脸颊,拉扯着毯子,回想着关于哥哥的记忆。

想起郡一日,自己只上了一天的学就哭着回家时,哥哥对自己所说的话。

——白啊,有人说人是能够改变的,真是那样吗?

只要强烈地希望自己能飞,难道就能长出翅膀吗?我想应该不是吧。

该改变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了飞行而采取的手段吧?

所以只能创造,只能构思出让现在的自己飞上天空的方法。

你可能会想说,我自己都不会飞了,到底在胡说什么——

不过让我们慢慢来吧,试着思考出能让白飞上天空的翅膀……

虽然我是个没用的哥哥,我也会和你一起思考的。

——忘记这个,要怎么活下去呢?

哥哥的记忆就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封印了哥哥的记忆,她还能做什么呢?

假如这是别人植入的记忆,那么自己真是输了一场残酷的比赛。

因为这种事——

这种事——太残忍了!

「……哥……不要……与其要我忘记哥——还不如死掉比较好!!」

听到她撕裂喉咙般的声音,吉普莉尔和史蒂芙只有抽了一口气。

……那是吉普莉尔不惜以死赎罪的提案。

提案遭到拒绝,如今吉普莉尔也无话可说了。

吉普莉尔默默低着头,然而旁边的史蒂芙却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那、那个……虽然我不是很清楚……」

史蒂芙的发雷并没有任何逻辑。

她只是隐约地想要安慰白——只为了这个想法才脱口而出。

「对白而言,空是确实存在过的吧?那个、从他不在白会变成这样,可以知道他毫无疑问地——确实存在过。」

——然而她的发言……

「那么他制造出这样的状况应该是有理由的吧?」

——却颠覆了前提,为事情带来一线曙光。

在场只有史蒂芙一个人,丝毫没有这个自觉。

吉普莉尔和白都宛如时间停止般,睁大了眼,僵住不动。

「如、如果是被盟约消除了记忆,就无法说明这样的状况——」

「啊,不,所以说不是那样——我的意思是~」

听到史蒂芙接下来说出的话,两人这次真的倒抽了一口气。

「——会不会游戏还没有结束呢?」

吉普莉尔圆睁着有如玻璃珠般的大眼。

或许是不明白她视线所代表的含意吧,史蒂芙结结巴巴地继续说道:

「所、所以说——有没有可能记忆被窜改,并不是『盟约』造成,而是游戏本身所带来的影响呢?就如白所说,只有我们的记忆被窜改的话,会不会是那个……叫做空的人在得到我们同意的情况下进行游戏,而游戏还……没有结束……这样……」

史蒂芙缺乏自信,愈说愈小声,但是听到她的推测

,白抬起泪湿的脸庞。

「——你、你有什么根据……证明那样的想法……」

听到她太过无视间接证据,跳跃式的一般假说,吉普莉尔的声音就像勉强挤出来似地。

「根、根据……可、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啊。」

没错,她没有任何根据——正因为如此。

史蒂芙才会不加思索地提出全凭感觉的理由。

「那个人会『输』——这绝对有问题啊。」

那个人——这个词没有言明是白或空,吉普莉尔听了一时无语。

——史蒂芙的假说充满漏洞。

不论是不靠『盟约』就能造成这种大规模异变的方法……

还是从他们的记忆中消除特定人物,却独漏全权代理者——白的意志,这些都不明所以。

但是如果史蒂芙的假说正确,一个比那些更令人在意的疑问就能得到解答,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亦即——艾尔奇亚的王、人类种的王、自己的主人,击败过神,降伏天翼种,甚至即将并吞东部联合的人……竟然会输?对于原先存有这样想法所感到的『违和感』。

如果史蒂芙的假说属实,这个难以理解的状况,并不是出于敌人的意图。

而是为了胜利所创造出的状况呢——?

「如果是那样——有个方法可以确认。」

吉普莉尔摇摇头,然后说道:

「确实,即便使用『盟约』也不可能将特定物体、个人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实,从全世界的记忆和纪录中整个消除。不过,假如——」

——那会是需要相当严苛的条件才能成立的假设。

而且要说到有什么方法能不藉『盟约』力量就做到那种事,就更令人不解了。但即使如此——

「名叫空的人是主人的哥哥,这也就是说,假如他以『人类种的全权代理者』的身分接受赌局,那么从人类种的记忆中『消失』就有可能办到了,从他的所有物的记忆中消失也一样。」

听到吉普莉尔这么说,好似一言惊醒梦中人,史蒂芙说道:

「所以,他不会从没有所有权、代理权的人们记忆中消失——那么只要向其他种族探问!」

「对,我现在马上使用空间转移,前往东部联合大使馆进行确认——还有就是……」

她跪在门前、低下头。

「……以主人『们』败北做为思考的前提,这是多么难以饶恕的愚蠢行为,之后我愿意为此接受任何处罚——恳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话一说完,吉普莉尔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空气吹入因质量转移而产生的空间,仅留下一阵微风,消失了踪影。

被单独留下的史蒂芙不知该如何应对,总之她对着门后问道:

「啊、呃……白、白……你还好吧?」

……但是,这个时候,白的心已经不在那里了。

——哥哥存在的这个明确的可能性。

触碰到那片段的可能性,原本冻结的思考开始急速活化。

期待空——哥哥的存在,为了把那样的期待转变为确切的证据,白必须找出『根据』。

她将沉重的身躯从床上拔起,站起来朝房间的中央爬过去。

颜色如红宝石般湿润的眼眸,平常都只是半睁状态。

这时她睁大那对眼睛,环视整个房间。

目光来回扫视,连一粒灰尘也不肯放过,同时头脑加速思考。

(……哥确实……存在的话,为什么要……制造出这个状况……)

如果相信史蒂芙的假说,这个状况就是哥哥一手策划。

至于他为什么那样做——这就必须追踪哥哥的思考才能得知了,可是……

——哥哥的思考方式,能犹如呼吸一般轻易编织出如嘲笑前提般的对战风格。

白甚至感觉自己永远无法到达他那样的程度,却要判读出他的谋略——?

……不可能,白完全不觉得自己做得到。

但是,哥哥有留下明确的线索,以及决定性的判断材料。

「……哥……不可能——输……」

——没错,『  』绝不会输。

那么——这件事自己是同意了,哥哥相信自己,而自己也相信哥哥,同意他制造出这个令人发疯的状况。

为什么——这种事自己竟然没发觉,白不禁猛抓头发。

(——我真是……笨蛋!怎么会这么笨呢!)

这么惊慌失措,身为『哥哥引以为傲的妹妹』,怎么有脸见哥哥呢。

——只不过是消失了一点记忆而已。

「……我怎么能够……怀疑哥呢!」

不过她压抑情绪,因为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哥哥相信自己,托付给自己的这个「状况」——必须让它结束才行。

——就算想到烧坏也没关系——接收到全力运转的意志,白的头脑做出回应。

头脑呼应命令,呼喊着需要更多氧气,白小小的心脏肆无忌惮地大声回应。

感觉着急速上升的体温,白开始审视自己拥有的所有记忆。

将全部关于空的记忆,有如附字幕的电影一般,一字一句,一举手一投足,一丝不漏地全部找出。

因为『现在』是哥哥所设计安排的状况,所以一定留下了提示。

而与哥哥有关的最后记忆,有几句意向不明的话语浮现脑海。

——白,我们两人总是缺一不可。

「……两人缺一、不可……哥不会……让白一个人……」

为什么——自己会在应该已经是史蒂芙寝室的这里醒来呢?

为什么没有怀疑?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发现!

白悔恨地咬着牙,这大概就是自己不及哥哥的理由吧.

这么简单的答案——也就是空、哥哥——哥他——

(……打从一开始——就在这里!)

白以锐利的眼神瞪着国王寝室,她的眼中——已经没有泪水。

■■■

「剩余——五步」

……我是……空,年纪……忘记了。

……引以为傲的妹妹是——白,十一岁,是个拥有漂亮白发和红色眼眸的小美人。

没问题,我还记得。

「白,你在吗?」

我感觉到点头的气息,虽然意识、身体、记忆都已经残破不堪,但是我还能勉强认出,点头的气息是来自于白。

「——白,你还在吧?」

再度感觉到点头的气息,只有这个气息支撑着现在的自己。

即便失去大部分的记忆,我仍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

视觉被夺走已经过了很久,手脚也没感觉了。

虽然听见无数的声音——但那些是谁的声音?这里是哪里?这些我都已经想不起来。

失去一切竟然这么恐怖,事前我根本不可能想像得到。

「白……我大概就快……那样一来——」

我感觉那个气息似乎在强忍某种情绪,点了三次头。

然后小声传来——我知道……

听到那句话,空苦笑一声,然后向她恳求。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我的手……已经没感觉了啊……哈哈。」

空以含有浓厚自暴自弃的笑声继续说道:

「哪里都行,可以请你握住我还分辨得出的地方吗——为了让我不会发疯。」

感觉到肩头被用力握住,空微感放心,呼地吐了一口气。

然后——他将口中含着的棋子,放置在棋盘上。

■■■

白瞪视着虚空,心跳速度仍在持续上升中。

——把所有的情报做个整理吧。

哥哥说过——『两入缺一不可』。

那么自己也参加了那个游戏——不,既然游戏还没结束,那就是仍在参加中。

哥哥说过——『总是在游戏开始前就获胜』。

那么这个状况全在预料之中,表示这是故意为之。

哥哥说过——『我们不是少年漫画的主角』。

少年漫画的主角——他们会成长。

这个情况如果是少年漫画,那么就是在替白的成长插旗。

她会变成即使没有空也能独立——但是哥哥明确地『否定』那样的发展。

哥哥说过——『我们是因约定而结合』。

意思是他们……合两人才算是一人,两人一起才是完成品。

(……完成品——哪里还要成长!)

小脑袋开始发出阵痛,然而白无视痛楚,内心仍然继续喝令。

再想!给我更用力地想——!

想出创造这个状况的必要性为何。

哥哥说过——『我们去取得最后的拼图吧』。

为了取得能让与东部联合的比赛更为有利的拼图碎片,哥哥答应了这场赌局——

(……那么——敌人……是谁?)

在与哥哥最后相处的记忆中,哥哥留下谜一般的话语。

那时,

坐在王座上的哥哥所见到、谈话的对象是——谁?不管重新审视记忆几逼,对方始终——『看不见』。为什么会看不见?为什么使用魔法消去踪影,只让哥哥看得见——那么吉普莉尔应该更——记忆中的——有什么——只有——所以——

(……再想……再想再想,再用力想!!)

白的脉搏、思考不停加速——甚至加速到墙上挂着的时钟也停止动作。

——这样的程度还无法追溯哥哥的思考。

哥哥的行动总是含有两层三层——有时甚至十层二十层的意义。

他用自己无法想像的方法,彷佛从结果倒推般构思出战术。

要追溯那样的创造力、颠覆前提的思考方法,想走捷径是办不到的。

(那么……白只能……用白的方式……拚命去做!)

体温更加攀升,脑袋痛得就像被老虎钳夹住一样,汗水不停流出。

——那是极没效率,但是却可称为暴力性的强行思考法。

残留的记忆、构筑状况的要素、线索、候补的解答、判断材料。

加起来总共有几千几万种可能性,在脑中模拟那些可能性所产生的几亿几兆种状况。

——对全部的状况,逐个进行筛检,是有如电脑般的暴力推理法。

能将之变为可能的白的小脑袋,好似快要破裂一般,开始渗出痛楚的汗水。

然后——当秒针发出第二次声响时……

对白而言感觉就像过了数小时,她的脑海中出现一个人——解答浮现出来了。

由于对那个人的记忆实在太过片段,不管是他的长相、身材还是声音,白都想不起来,旱极为模糊的印象。

「……在国王选拔战……曾经对战过的……人……」

为了人类种——甚至不惜利用爱尔文·加尔得的人。

那样的一个人,如果得知哥哥要赌上人类种的棋子会如何呢?

——东部联合战、必胜的拼图、接受森精种援助的——监视者。

「……克拉……米……!」

脱口说出与哥哥对战之人的名字,感觉到所有的线索全都连结在一起的同时。

彷佛运转过度的齿轮弹飞一般——白失去了意识。

■■■

【剩余——八步】

来确认一下吧……我是空。

白的哥哥,十八岁,处男、沟通障碍、游戏废人。

来自异世界————慢着……

与神比赛游戏获胜后,和妹妹一起来到这里……之后呢?

——原来如此,看情形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记忆似乎已经『被夺走了』。

但是,接下来才是问题——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那个记忆『被夺走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

——没问题,还想得起来……『还是属于我的』。

看来重要性果然如我期待。

「……你是什么意思?」

一道似乎是少女的声音,尖锐地向我问道。

我已经失去视觉,所以看不见她的模样,不过——我听过她的声音。

名字记得是……克拉米·杰尔。

她是森精种之国——爱尔文·加尔得的内奸,也是这个游戏的对战敌手。

「嗯,什么?」

好,看来还能发出声音。

「少装蒜了,你这样下——是故意要输吧?」

在看不见的状态下,我只能依据棋盘上传来的声音下棋。

似乎没有失误……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没有呀?我这样下是会赢的啊。」

……大概吧。

能够如此确信的证据已经变得太过稀薄,若问我有何根据,我也无法断言。

「——原来如此,你的目的就是要让我夺走你的记忆吧。」

没错——这就是那样的游戏。

自己失去的东西会转移给对战的敌手。

既然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记忆,那就是在克拉米那里了。

「……你『不是任何国家的奸细』——是啊,这个我已经理解了。」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不过她似乎理解了。

但是少女继续说道:

「——再这样下去你会输掉,存在会被夺走,就连曾经存在过的事实都会消失哦,在那之后你到底有何图谋?」

……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因为那才是这个游戏的真正目的。

「何必问呢?只要连同答案从我这里夺走就行了吧?」

没错——因为这就是那样的游戏。

「……很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把你的一切全部夺走。」

喀的一声,克拉米在盘上下了一子。

从那个声音,将对方下的棋步在脑中化为影像——空静静地浮现笑容。

「——这……这是什么!?」

克拉米发出僵硬、不,发出近似悲呜的叫声,整个人僵住了。

——同时自己心中也有某个东西消失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啊!?」

向这边喊话的就是刚才发出悲呜的——谁啊?

——好了,再做一次确认吧。

我是……空,是白的哥哥,然后………………然后什么?

「————!?」

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寒,好似全身冻结快要破碎般的感觉袭来。

我是谁?

这里是哪里?我从哪里来?原本身在何处?

自己逐渐变得不再是自己——那是难以形容的『恐怖』。

即便是被夺走而变得稀薄的五咸也能感受到,自己忍受不住恐惧,牙齿因颤抖而喀喀作响。

只听到脑中的某处大喊:

『早就知道会这样了,事情一如预定进行,这样就可以了。』

——这种自己逐渐消失的恐怖感是照预定进行?

开什么玩笑,如果这种恐怖是早就计算好的话,那自己就大不知天高地厚了!

在这种恐怖之下,难道还以为自己的精神能保持正常——

「……哥……」

但是冰冷刺骨,绝对零度的寒气——

「……白在这里……」

却仅仅因为这两句话,轻而易举地融化消退。

「——对……没错。」

我是……空,引以为傲的妹妹——白的哥哥。

现在——对,正在进行游戏,现在是输了,而且是为了胜利而翰。

这就是一切,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没有任何问题。

我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用力咬着牙,让颤抖停止。

为了含住下一个棋子——缓慢地张开口。

■■■

——……

「主人!?」

「白!!你没事吧!?」

听到吉普莉尔和史蒂芙担心地呼唤自己,白的意识再度浮现。

——看来自己是晕倒了,自在史蒂芙的怀中,想要确认状况——

「……!」

视线移动没看到哥哥时,白差点要将史蒂芙推开,不过她的思考勉强制止了自己——

——哥哥在这个房间里。

那么就——没什么好怕的。

「……我……没事……」

白抱着疼痛的头,汗湿的身体想要坐起,却被史蒂芙制止。

「哪里没事了!你突然不吭声又突然倒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史蒂芙如此喊叫。

「……对不起……」

白发现她的眼睛有点红,于是小声地向她道歉。

另一方面,吉普莉尔不自然地与白保持距离,她的语气感觉有所觉悟。

「主人,我有事情要向您报告,关于前去确认空——主人的结果……」

吉普莉尔准备报告在东部联合大使馆确认的结果——

「……不用了……」

却被白的这句话打断。

「……哥……存在……」

「——是的,正如您所说,我愿接受任何处罚——」

在东部联合大使馆——向初濑伊野探问的结果,明白确认了『空』的存在。

对于自己怀疑主人们的主张,怀疑主人们的败北——

「……那……我命令你。」

「是,请您尽管吩咐」

如果要她当场自尽,吉普莉尔会毫不犹豫那样做。

然而白却以温和的声音回应,只不过声音显得颇为急迫。

「……帮我……找到哥……」

听到这句话,吉普莉尔宛如蒙受神的启示般拜领命令。

然后彷佛表示自己真的没事了似地,白轻柔地挣脱史蒂芙的手,站了起来。

尽管脚步不稳,不过白的眼神恢复正常,目光注视着两人问道:

「——你们……『昨天』……做了什么事?」

有如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一艘,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确认。

只见史蒂芙和吉普莉尔看看彼此,然后回答道:

「昨天——我忙

着应付游行群众,之后在一旁看着自在王座上玩游戏。」

「对,我也在旁边。」

——然而听到她们的回答,白带着确信断言「不对」。

「……那是……『前天』……十九日……」

两人再度面面相?,但是白紧接着追问:

「……变更问题……当天晚上……你们在……哪里?」

听她这么一问,史蒂芙和吉普莉尔开始探索记忆,但是……

「——————…………」

完全想不起来,看到白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吉普莉尔向她问道:

「主人有昨天……不,有前天晚上的记忆吗?」

「……没有,所以……那样就好。」

——这样就确认了确实存在着一段从全员脑中消失的记忆。

那便代表——

「那么——游戏是从前天夜晚进行至昨天,您是这个意思吗?」

才刚发誓协助的吉普莉尔,头脑全力运转后回答道,白点头回应。

「那个、那是什么意思?」

然而史蒂芙还是不明白吧,她侧着头表示不解,吉普莉尔对她解释:

「白小姐有的『记忆』我们没有,我们有的『记忆』白小姐没有,因此造成了混乱——但是如果有全员都失去的记忆,那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史蒂芙仍然不明所以的样子,不过,是的,那也就是说——

「这就证明了参加游戏的人是我们所有人,而且玩家所能影响的范围遍及人类种全体——那他的身分除了全权代理者之外,没有别人。」

——没错,这样就剩下——

「……再来……史蒂芙……我要向你确认。」

「是、是的,你尽管开口。」

看到白瞪着大眼,露出至今从没见过的认真表情。

史蒂芙被十一岁少女的气势压倒,声音涉哑地吞了口唾液,认真地回应她。

——她花了数秒钟才把握了状况。

「…………那、那个……你在做什么?」

如果不是史蒂芙弄错或是产生幻觉,那么现在在视界里的是表情极为认真严肃的白,以及白的一双小手。

那双手正揉着自己的——

「……在揉……史蒂芙的……胸部……」

她又搓又揉地继续摸着。

「——……那、那个、我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呢?」

但是白的表情丝毫不变,手也没停下。

白只是点点头,侧着头向她问道:

「……没感到兴奋吗……?」

「怎、怎么可能兴奋!如果兴奋了,身为人可就很有问题了耶!」

然而那句话正符合白的心意,她放开手。

「……明明受到『爱上我』的命令……却不兴奋吗?」

「——啊……」

……确实,如果利用『盟约』要求爱上她的人是白,那史蒂芙应该会有所感觉才是。

也就是说,要求自己爱上他的人是空……史蒂芙也想通了。

但是吉普莉尔却似乎过意不去地说道:

「主人,那个……这件事不需要确认吧。」

「……嗯。」

白并没有特别在意,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

「——什么?」

「……因为已经知道……哥哥是存在的……」

「……那我可以请问我为什么被揉胸部吗?」

亏自己还那么担心……史蒂芙露出那样的表情,沮丧地问道,白则是回答:

「……谢礼。」

「什么谢礼啊!我被揉胸有什么好处……」

然而白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史蒂芙。

「……如果不是史蒂芙……我就不会想到……所以——」

然后——白接下来要说的那句话…一

她忽然思索了一下,曾经对哥哥以外的人说过这句话吗?

——结论是没有。

所以白才会这么不习惯,这么笨拙地移开视线,红着脸——

「……谢、谢你……史蒂芙……」

白那样的表情与话语,令史蒂芙说不出话来。

但是,白并不会发觉——接下来有好几天,史蒂芙将会因此感到非常烦恼。

史蒂芙内心挣扎:『对十一岁的女孩子感到心动,应该不是异常吧。』

不理会抱头烦恼的史蒂芙,吉普莉尔静静问道:

「那么主人……您的意思是,状况您全都掌握了吗?」

「……嗯。」

哥哥猜测只要赌上『人类种的棋子』,克拉米——爱尔文·加尔得一定会主动接触……哥哥应该就是用那种方式引出克拉米,想要拉拢她成为自己的人。

「……再来只剩……一个问题。」

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却是最关键的部分,那就是——『游戏内容』。

不过这在白的思考中已几乎有了答案。

——哥哥早就知道对方会找上门。

甚至知道对方是克拉米,或者该说是森精种——爱尔文·加尔得。

但足在盟约实行前,记忆就被窜改,这不管怎么看都是魔法的介入。

会是森精种准备的游戏吗?——不对。

对手是序列第七位的森精种,哥哥不可能没预测会有魔法介入。

「……哥是用……吉普莉尔做的游戏……进行比赛。」

不会错的,他是以拥有力量,可以阻止森精种利用魔法作弊的游戏应战。

能够做到那种事的人——我方只有一个人。

「——我的游戏吗?」

没错,位阶序列第六位,甚至能够构筑出虚拟世界的天翼种——吉普莉尔。

不会有错,哥哥对吉普莉尔应该是这么说的:

「……吉普莉尔……你做得出来吗?消除记忆的游戏……」

被这么问到,吉普莉尔开始思考。

如果现在主人命令她做出那样的游戏的话……?

「如果是像实体化文字接龙那种虚拟世界的话……可是因为这里是现实世界……」

「……如果和森精种合作呢?」

「合、合作——!?您是说跟住在森林里的那群乡巴佬合作吗!?」

她打从心底厌恶地说道,对吉普莉尔而言,那种事她想都没想过吧。

然而见到白的眼眸紧紧注视着她,吉普莉尔认真地思考后回答:

「——虽然要视森精种的术者而定……不过并非不可能吧,操纵力量的绝对值以序列第六位的天翼种居于上风,但是在编织复杂术式方面……第七位的森精种则要——高明许多。」

平常要吉普莉尔自承不及其他种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可是先前才犯下怀疑主人的滔天大罪,如今在白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又如何能虚张声势呢。

「比如说——由我提供实体化文字接龙盘的核心,森精种的术者编纂术式……那样的话,或许是有可能编织出这种规模的事象变动魔法的吧。」

但是还不够,白表示还差了一个关键。

「……你能保证……那个游戏……无法作弊?」

「可以。」

然而白担心的事,吉普莉尔却毫不犹豫地断霄。

「像这种会带来如此巨大事象变动的术式,所需要的精灵量远远超出森精种的极限,所以最终启动游戏的人应该是我吧。如果术式被动了手脚,我在那时候就会发觉。」

「……绝对?」

「是的,这一连串事件若是以魔法进行,那么所需要的力量,在体感上我绝对会察觉。」

然后吉普莉尔环视周遭一遍。

「老实说——那力量可比拟大战时我对森精种首都施展的『天击』。」

她轻描淡写像是在谈论琐事一般继续往下说:

「记忆中,那时我打算一击将首都不留痕迹地毁灭殆尽,而森精种为了抵御我的攻击,动员了三千名术者连接精灵回廊,牺牲了精神和性命,仍然无法完全挡下。」

事到如今白对吉普莉尔做的事也不感到惊讶,只是继续思考。

但是史蒂芙就忍不住对眼前的决战兵器吐槽。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呀!?」

「森精种的魔法技术在大战后变得非常发达,不过能控制的绝对值依然不变,如果这个事象变动是由魔法造成,而且是出于主人们的指示的话,那么启动的人一定是我,作弊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吉普莉尔依然轻描淡写,斩钉截铁地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答案果然从一开始就在这个房间里。

在这个散落着无数游戏的房间中,应该有个『棋盘』才是。

这个尚未结束的游戏的——游戏盘。

可是不管看了多少递,都找不到类似的物品,那么——

「……吉普莉尔……这个房间……应该有……魔法的反应……」

哥哥在这个房间——但是却无法认知他的存在。

那么游戏盘本体可能也在『白的认知之外』。

「……消失的一天半…

…『游戏中的记忆』……那么游戏也会……无法认知……」

不过就算被排除于认知之外,既然游戏仍在进行中,那么应该正使用着魔法——

「……我调查看看。」

吉普莉尔并没有感觉到那里有魔法的气息。

然而——她绝不能再怀疑主人,吉普莉尔展开羽翼,睁大琥珀色的眼眸。

「咿!什……什么啊。」

现场产生的压力,让应该完全无法察觉魔法的自和史蒂芙几乎趴倒在地上。

那是因为吉普莉尔在操纵着数量无与伦比的精灵——魔法之源。

她头上的光圈激烈转动;甚至让人产生房间在摇晃的错觉——

「——找到了。」

这句话让白和史蒂芙忍不住展开笑颜。

但是吉普莉尔却指着房间的一隅——

「……可是很抱歉,我最多只能感受到那边展开了一个妨碍认知的力场,正如主人的推测,如果那个森精种的术式,是使用我所提供的游戏盘为核心,那么想要突破那道认知妨碍——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唔。」

白咬着指甲呻吟一声。

——只差一步,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说——

「在、在这附近吗?我调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史蒂芙视线看着地上,往吉普莉尔所指的地方走去——但是突然间,她的脚似乎绊到什么东西,史蒂芙动作夸张地跌了一跤,脸朝地面撞了下去。

「……小多,在空无一物的地方你也能跌倒,你不需要再增加自己的负面特色了吧。」

然而史蒂芙却站了起来,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这里。

「……咦?跌倒?我吗?」

听到这句话,白与吉普莉尔同时领悟。

「……!」

「即使无法认知,却仍在那里,也就是说就算触碰到也没有自觉吗?」

II点头回应吉普莉尔的话,然后向前走去。

即使无法认知却「仍在那里」——能够触碰到。

完全看不见,甚至摸到也无法认知的游戏盘就在这里。

匆地,白在史蒂芙跌倒的地方发现了某物。

那是装在小盒子里,上面刻有大写汉字数字,正反两面分别是黑色与白色的棋子。

另一方面,别的盒子里也有刻着精灵数字的相同棋子。

要猜出那些是什么棋子,其实极为简单。

「……黑白棋的……棋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就是游戏的棋子吗?」

为什么看不见游戏盘,却看得见棋子呢?白回答吉普莉尔这个疑问:

「……因为……尚未使用。」

尚未使用却能够认知的棋子。

记忆被夺走,被排除硷认知之外的游戏——还没结束的游戏。

一切线索在白的脑中连成一线。

规则恐怕是——

「……将记忆或……存在……分割成棋子……互相争夺的……游戏。」

吉普莉尔对白的自言自语有所反应,而史蒂芙则是慢了一拍。

「恕、恕我直言,主人……」

「用那种规则玩游戏,精、精神正常吗!?」

没错——如果白的推测正确,那毫无疑问是个疯狂的游戏。

但是如果游戏规则如白所预料的话,那么果然——

「……哥果然……太厉害了……」

一道冷汗流下,白终于——明白了哥哥的意图。

■■■

【最初的一步前】

「——好了,让我们把规则复习一遍吧。」

空说着隔着桌子,坐在克拉米对面的椅子上。

他对自己背后的白、史蒂芙、吉普莉尔,以及克拉米背后的森精种少女说道:

「游戏是将『构成自己的概念』切割成三十二个棋子的——『黑白棋』。」

正面与背面分成黑色与白色,空将刻有数字的棋子拿在手上,一边把玩一边继续解说。

「棋子上刻有数字,愈接近一的就愈重要,比如说记忆、人格、肉体,大概就是那些吧?除此之外就只是普通的黑白棋。将对方的棋子翻面——互相争夺对方的『存在』。」

由空所构想,吉普莉尔捉供动力源,森精植少女编织出的游戏!!

空说明得很轻松,但是这非比寻常的规则,令人不禁紧张得猛吞口水。

「另外,重要度的设定会遵从游戏的魔法,反应出在自己深层心理中的优先顺序。也就是说,哪个棋子掌管什么概念,连自己也不知道。」

他看起来一副很快乐的模样,但——

「……不知道哪个棋子被吃会失去什么——不觉得很刺激吗?」

对于浮现出近似疯狂笑容的空——克拉米冷静地以冰冷的眼神应对。

「我们想揭穿你的真实身分和幕后黑芋,你则是想尽可能揭露我和爱尔文,加尔得的各种手法。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彼此利益一致的游戏。」

「答案正确,胜者将会取回自己的一切——而败者则一切都不会恢复。」

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令史蒂芙背上不禁窜起一股寒意。

「——『人格』被夺走,若是输掉的话——哈哈,一定会很有趣吧。」

「啊,有一点和平常的黑白棋不同,那就是不能跳过不下,就算没有可以夹吃对手的地方也有义务下子。后半到了那样的局面,如果不得不下数值小的棋子的话,那会如何呢……你们应该明白吧?」

然而克拉米毫无惧怕的样子,而是尖锐地指出规则的漏洞。

「那么——物理上『无法继续』的话该怎么办呢?」

也就是五感、肉体本身,或是有关游戏的记忆消失等等。

「由搭档……以我来说就是白和那边的两人代打,你则是那边的森精种,因此在场全部的人都是参加者——全员一起『向盟约宣誓』开始游戏。」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有问题,也就是——

「但是,既然是夺取彼此的『一切』,那么也可能发生同伴们失去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的情况,到时就真的『无法继续』了。一旦游戏结束,就由剩下棋子较多的一方获胜。」

「胜利的判定需要客观性,所以是由棋盘本身进行判断,这样没错吧?」

「没错,我就是那样编造术式的。」

「我也确认过了,请您放心,主人。」

克拉米的伙伴,那位森精种少女,与吉普莉尔交互点头确认。

吉普莉尔的眼光,强力否定最令人担忧的可能性——『没有被动手脚』。

空点点头,继续说道:

「——但是,游戏结束后一切就恢复原状……那样很无聊对吧?」

没错,这是魔法。

但即便拥有吉普莉尔所提供的庞大力量,也无法让结果永远持续下去。

看穿克拉米内心企图要将空的存在整个消除,空露出奸笑。

「为了让游戏的结果能够『固定』——我们就规定『两项』赌注。」

首先,空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第一是『游戏结果的永久确定』——确定抹消、交换、保有的彼此让渡过的存在痕迹除此之外还可以要求一件事。」

克拉米推测他的意图,接着说道:

「……也就是说,那才是『真正的要求』对吧?」

「YES,因为如果不那样做,即使能够消除我的存在,你也不能对白怎样吧。」

这句话指出了克拉米的目的——篡夺人类种的全权代理。

「同样地,我也无法得到那边的森精种,所以第二个要求就是——」

「……夺取对方的搭档是吧。」

也就是克拉米赢了的话,就能得到失去空的记忆的白——人类种的全权代理者。

而空获胜的话,就能得到一名爱尔文·加尔得的顶尖术士。

「总之,我们就保留双方可以在决胜后变更要求的权利吧。」

克拉米听了嗤笑道:

「……你以为我会同情你,留下你的存在吗?」

「哈哈,真有趣的玩笑,不过我怎么可能那样想呢。」

空同样笑着回答,一口推翻她的质疑,然后注视着克拉米的双眼说道:

「如果我不在了,就算使用盟约约束,白大概也等同废人了。而关于你的搭档,对我来说也有同样的可能。也就是说,为了不是『保有瞥——也可以是『自杀』或『改变人格』,所以才必须事先约定可以变更盟约——对吧?」

除了白与空之外,在场全员的背上都窜过一股寒意。

「简单说——这是一场赌上彼此存在与搭档生杀大权的争夺战。」

没错——包含搭档在内『不是全赢就是全输』。

大疯狂了——这么想的人大概不只有史蒂芙吧。

被当成赌注的白,不知道是根本没考虑到哥哥败北的可能,还是听过策略的全部内容,理解了哥哥在做什么——她只是半睁着双眼。

「直到陷入无法继续的最后一

步,也就是直到存在全部被夺走为止——在这样的规则下,好了——各位做好心理准备,可以开始游戏了呜?」

空故意俏皮地说着,环视了众人一遍,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空的身上。

空是想出这个疯狂的游戏、设定规则的人。

面对这样的男人,克拉米勉强保持平静,开始恩考。

没错,这是——空所想出的游戏。

规则乍看之下是公平的——正因如此,克拉米也只能怀疑游戏本身了。

因为这是对方设下的游戏,不可能不对自己有利。

是规则有漏洞,或者——克拉米将视线转向搭档的少女。

但是少女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意思是——什么也看不出,无法掌握对方的真意,不过游戏并没有被动手脚。

编织出游戏术式的森精种少女表示,她无法在游戏上动手脚;不过,相反地,若说吉普莉尔动了手脚,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好吧。」

那么除了在游戏中挖出他真正的意图之外,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心想不管空的意图为何都无所谓,这边可是有森精种的力量撑腰啊。

于是白、史蒂芙、吉普莉尔与空。

以及克拉米、精灵少女,众人轻轻把手向上举起上互誓。

『——【向盟约宣誓】!』

■■■

白将刻着【参】的正反黑白的棋子拿在手上。

她瞪着空无一物的空间——不,瞪着虽然看不见却存在的棋盘——

这个恐怕是将存在乃至于记忆切割成三十二颗的争夺黑白棋。

双方剩下的棋子数字都很小——也就是重要性很高吧。

正因为可能是一步错就全盘皆输的棋子,所以才会保留下来。

但是设定这个规则的是——被挑战的一方,也就是哥哥。

那就表示这个游戏的进行,甚至他的消失,都是有意义的。

那么意义是——白闭目思考。

——哥哥为什么会让自己落单呢?她原本对此感到疑惑。

不过,在得知答案之后,那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做法。

首先,第一个理由几位极为单纯。

故意将记忆托付给对方,暂时屈居败势的目的是——

「……那种事……白……做不到啊……」

想像了一下,白露出悲伤的笑容,做出这个结论。

哥哥做的这些事,如果由白执行……白不觉得自己的精神能够保持正常。

自己仅仅因为哥哥从身旁消失,就甚至一度怀疑哥哥的存在。

——被忘掉的话还好。

——忘掉哥哥的话——白确信自己的精神会无法保持正常。

白瞪着看不见、用手触摸也无法认知的盘面。

棋盘的确是看不见,不过——

哥哥讨厌阳光,所以首先可似断定他不会坐在窗边。

哥哥不管是睡觉或并排而坐的时候,都会刻意选择能让白坐在墙边的位置。

那是因为宽广的场所会带给白孤独感,所以哥哥总是为白挡住宽广的空间。

虽然看不见棋盘,不过哥哥的习惯、哥哥的动作、哥哥的关心,与哥哥有关的全部记忆,将哥哥坐的椅子位置,甚至为白留下的位置,都有如看得见一般,完全暴露出来。

(……这里……哥哥在……这里……)

即使是空无一物的空间,但是白确信,她感觉得到哥哥的位置。

白顿时眼眶一热,不过她强行忍住,继续思考。

(……然后这就是……第二个……同时也是……最大的……理由。)

白将写着【参】的棋子白色面朝上,用手指夹住。

哥哥是『白色还是黑色』,这个问题也不需要犹豫。

因为既然他将最后的棋局托付给『白』——那他当然是持白棋。

这个现在看不见,甚至无法认知的棋局。

既没有开始的记忆,也不知道盘面的经过如何。

不过哥哥故意下输,并且为了让白能获胜所可能下的棋步……

而对方看到之后,完全中了哥哥的计谋,被诱导而下的棋步……

然后,为了逆转,哥哥可能选择的所有位置分布。

将这些全部推测分析——仅用三步棋反败为胜。

这件事……只有自己能够办到!

白带着确信,将手往下一挥——铿一声,一道听不见的声音,在三人的耳中响起。

随后……

「痛——!」

「好痛……怎、怎么回事!」

白、吉普莉尔还有史蒂芙,三人突然头痛欲裂,纷纷用手按住了头。

有如呼应自所落的一子般,脑中出现杂音。

原本无法认知的黑白棋盘现出原貌,啪答啪答的声音响起,黑色的盘面也逐渐染白。

然后——原先失去一天半的记忆——逆流了回来——

■■■

——【十九日·白天】…………

那里毫无疑问足原本白和哥哥在玩游戏的王座大厅。

「啊啊,终于来了啊,会不会让我等太久了呢?」

哥哥如此说道,他的视线前方有两名少女。

戴着黑色面纱的黑发少女,克拉米。

以及不知是否丝毫没有隐瞒之意,从发问露出森精种特有长耳朵的,一名森精种少女。

「……一副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来的口气呢——那么当然……」

对于克拉米之言,空笑着回答:

「是啊,我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我当然随时都可以。」

「那么就快一点,我必须在你交出人类种的棋子前,让你消失才行。」

「白,你听清楚了。」

「……嗯?」

「我相信你。」

————【十九日·傍晚】…………

「——就是这样,吉普莉尔,你做得出来吗?」

主人指定的是简直精神不正常的游戏内容,不过吉普莉尔回答:

「——很抱歉,我做不到,那么大规模的游戏改造——」

「我没有要你一个人做,你就跟克拉米带来的那个森精种一起做,好吗?」

空把话题带向一直没有报上姓名的森精种少女。

「……要我和天翼种合作吗?请容我在此婉拒哦~❤」

「真是巧呢,我也敬谢不敏哦~❤」

两人的视线擦出火花,但是空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是吗?那我不接受赛局,请你们快点回去好吗?」

空如此冷淡地拒绝,克拉米对森精种的少女说道:

「……你说过要协助我的吧?」

「当然呀,可是要我跟那个恶魔合作……呜呜……我答应就是了。」

「……哥。」

听到空所指定的游戏规则,白不安地抬头望着哥哥。

「白,我们两人总是缺一下可。」

————【十九日·夜晚】…………

将吉普莉尔实体化的文字接龙盘『核心』拿在手上,森精种少女开口抱怨:

「这种精灵使用法,有如要破坏精灵回廊的炸弹似的,你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很抱歉,只不过是汲取精灵回廊原潮流的东西,看来似乎让只有耳朵长的人误认为是炸弹了呢,下次我会贴上『低能注意』的标签再交给她。」

「你们啊……到底要跟谁才能和平相处啊?」

「因为一想到某位天翼种在大战时,对我们射出的一击导致多少人牺牲就……平常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竟然发出『天击』这种攻击,真是有够幼稚。」

「认清自己的身分吧,如果不是你们在空中张设飞行妨碍魔法,我还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呢,这是你们自作自受。我可是因为那个妨碍魔法而坠落,肿了一个包耶,就算不小心把你们全部杀光,又有什么错呢?」

「够了,你们都闭上嘴巴安静工作吧!都快要超过一天了耶!!」

————【二十日·白天】…………

「……好了,真的超过一天了。」

空冷眼看着吉普莉尔。

而克拉米也同样冷眼看着自己的搭档。

「真、真对不起,都是因为这个长耳朵好几次让回路差点失控的关系。」

「每、每当你用蛮力压抑失控时,我都得重新编纂术式耶!!」

空叹了口气,用手撑着脸颊说道:

「算了,嗯哼——那么我就重新说明一下规则吧。」

「……哥。」

「白,你为哥哥担心,哥哥是很高兴啦,不过你放心。你应该明白的吧?」

「白,我们是因『约定』而结合。」

「白,我们总是在游戏开始前就获胜。」

「——我们这就去取得为了并吞东部联合的最后一片拼图吧。」

「……嗯。」

白点头答应,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好了,开

始游戏吧?」

————【二十日·夜晚】…………

「…………!」

白的右手用力握住空的肩膀。

她的左手却更用力地握紧,使得指甲刺破了皮肤,流出血来。

对于眼前逐渐被夺去记忆、手、脚、五感的哥哥,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就是她对哥哥的信任。

哥哥说他相信白,而白也以信任回报哥哥。

现在只有忍耐。

那凄惨的模样,让史蒂芙虽然犹豫着不敢阻止游戏,只是大概是不忍看下去了吧,她用手覆盖住脸,发出泫然欲泣的声音。

而见到两位主人的决心,吉普莉尔也无话可说。

她只能睁大双眼,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好了,差不多要结束了。」

克拉米拿着棋子说道,克拉米的状态也绝对称不上毫发无伤。

有数段记忆已经不存在于在场全员的脑中,她也自觉到有相当多的记忆被夺走了。

不过盘面上明显是黑棋——克拉米占了压倒性的优势。

「……你的记忆相当令人感兴趣,但是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你的意图。」

明明已经几乎夺走了空所有的记忆,但他真正的目的却依然不明。

空的记忆——在脑中闪过,令克拉米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

「你还剩下三颗棋,没想到与真正目的有关的记忆,竟然是构成你的存在的首要候补,真是令人惊讶啊……不过你到底打算怎样——我这一步下去。」

啪的一声,克拉米一子落下。

「大概就结束罗。」

彷佛呼应她这句话一般,空的身影忽地从眼前消失。

而直到刚才仍表露出感情,在一旁观战的三人,这时却如人偶般,眼神黯淡无光,好似没有意识一样。

她们对克拉米和游戏盘有如视而不见,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

这是因为在身为参加者的她们身上,包含参加过这个游戏的记忆已经淌失了吧。

接着,只有白一个人,就这样走向床铺,静静地坠入梦乡。

「……这样就没人代打了,而空也消失,『无法继续』——是我赢了吧。」

结果她还是猜不透空真正的意图。

虽然他交出许多令人心情郁闷的记忆,但是那又如何——

「克拉米……情况不太对劲喔。」

游戏盘应该要做出胜利宣告了才是。

——然而,游戏却始终没有结束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有被动手脚吗?」

「这、这不会有错的!术式可是由我组合的喔!」

「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样还不算『无法继续』吗!?」

忽地,克拉米看到空剩下的三颗棋子。

上面写着壹、贰、参,是构成自己最重要的棋子。

「——等一下,既然在这个时点存在就已经消失,那这三个究竟是什么?」

该不会——该不会比起『自己的存在』。

为了使游戏获胜的策略顺位更高吗?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但是,这样一来,没有夺取到那段记忆的理由也就说得通了。

「克拉米,要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

如果说要强行结束这个游戏,大概只有那个天翼种做得到吧。

「我的记忆也处于被消除的状态——只能等了吧!」

彷佛对判断游戏仍然句能够继续督的游戏盘感到生气般,克拉米如此说道。

「……什么嘛,那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

刚才轻易地溃败消失的那个男人。

但是几乎夺取了他全部记忆的克拉米,在他的记忆里,确实感觉到在虚空中看见,空似乎微微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这让她的脚无法克制地颤抖了。

————…………

没错,空确实设计了『骗局』。

正如克拉米所怀疑,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设计得对空有利。

然而——没有人能知道那是怎样的理论。

就连制作游戏的当事人,即便使用森精种的魔法——也无法看出端倪。

因为那个骗局,是在毫无作弊的情况下成立的作弊。

——这个游戏能够反映人的下意识,决定出棋子的重要性。

一般来说,因为谁也不知道,构成自己的概念中最高顺位者是什么。

——没错。

■■■

「……除了哥和白以外……」

白微微一笑,注视着现出形貌的棋盘。

也就是说,这就是——哥哥设计的『骗局』的真相。

「我想起来了,虽说是游戏的规则,但是我竟然会忘记主人。」

虽说在同意游戏进行的原理上,那也是无可奈伺的事情。

但是自己竟然怀疑主人,企图消除他的存在,吉普莉尔对自己的无能沮丧不已。

「可、可是空为什么会消失呢?那是故意的吧!?」

同样取回大半失落记忆的史蒂芙,大声地问道。

然而,即使如此,白也没有提示空的真意为何的记忆。

——不,可能那样的记忆,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白认为,哥哥并没有把他的真意告诉自己吧。

因为如果那段记忆被夺走,那计策就全盘失败了。

不过,没有问题——因为现在的自已经『明白』了。

——黑白棋,它属于两人零和有限确定完全情报游戏。

它的模式比将棋或西洋棋更为单纯,也确立了明确的必胜法。

如果打算以正常的手段获胜,那空只要交给白代下就行了。

之所以没那么做,却仍选择用黑白棋决胜负,很可能——是为了让白便于判读。

……只见虚空中,似乎有某种存在,自行放下黑棋。

看起来踌躇不定、犹豫不决……

没错——正如空所设定的规则,这个游戏不能跳过不下。

代下——也就是白下的仅仅一子。

那是全面封锁克拉米一方的棋步,空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所安排的一步棋。

重要度高的棋子将会被无作为地放置——会踌躇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哥哥的战略佩服得五体投地,白拿起写着【贰】的棋子。

白已经完全明白了。

不管是自己手上这颗写着【贰】的棋子所掌管的『概念』,还是哥哥的真意。

——因此她甚至怀抱着对敌人的同情说道:

「……这种计策……谁也……猜不到啊……哥……真厉害。」

由于白笑着下的第二步。

棋子再次翻面,将近过半的盘面瞬间染成白色。

只见克拉米和森精种少女——以及哥哥的身影开始隐约浮现,吉普莉尔和史蒂芙都睁大了双眼。

白则是拚命地忍住眼中即将满溢而出的泪水。

哥哥设计的这个游戏,从白的手机,以及人类种和吉普莉尔的记忆中消失。

从这一点能推测出上剩下的三颗棋子所代表的意义,那就是——

【参】——游戏胜利的方法。

【贰】——对白绝对的信赖。

而【壹】则是——

「……白个人的一切……」

这些就是构成空这个人物超出自己之上的要素。

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肯定,答案很简单。

因为如果立场颠倒过来——白能断定自己也是那样。

缺少哥哥的自己就不再是自己。

有可能失去哥哥的要素——哥哥本身和败北的可能性比自己重要——不言自明。

理解这个道理的空,打从一开始就确信自己会消失,然后靠着白的代下逆转——那样的骗局,就算可以猜到,但是要叫人如何应对呢?

只见黑色的棋子摇摇晃晃……不安地摆放在逐渐染白的盘面上。

「……好了,哥……」

然后就像是等待已久般。

「……回来吧——!」

写着【壹】的棋子落在盘面上,空的身影清晰地回到白的眼前。

——从仅仅以四子之差获胜的盘面,响起了『胜者:空』的语音。

同时白也朝着被叫到名字的胜利者扑了过去。

空的第一句话是——

「很好,白,你揍我吧,我已经做好觉悟——」

然而毫不犹豫地扑进空怀中的白,则是比他的话语稍微快了一些。

泪流满面的白,埋首在哥哥的胸前,只是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更早一点……!」

跟不上状况的吉普莉尔和史蒂芙,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不过,这时从意外的地方传来叫声。

「克拉米!克拉米!!你听到我在叫你吗!?」

将视线移往声音的方向,只见……

森精种少女表情急切地不停呼唤着克拉米,而克拉米——

史蒂芙忍不住捣

着嘴倒抽一口气。

克拉米就像是一具空壳——不,说白一点,就像是尸体一样,软弱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空是如何获胜的,史蒂芙仍不明白。

然而,空所设计的这个游戏一旦落败,结果将是……

目睹只要走错一步……空的下场很有可能就是……史蒂芙不禁双脚发抖。

她失去了什么呢?——或者说除了肉体以外,全部都失去了呢?

可以称为克拉米的人物或人格都已经——不存在了。

(这、这种游戏到底需要怎样的神经,才能以『落后为前提』来遥行呀!?)

——这个游戏实在令人费解,史蒂芙内心充满恐惧地看着空。

这个游戏若非亲眼目睹,否则实在无法想像结果会如此悲惨。

而对于那样的结果,空拥着仍然哭个不停的白,无情地开口了。

「——好了,我『们』赢了,现在就来做第一个要求吧。」

听到他这句话,森精种少女悲鸣似地向他哀求:

「等等——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求你——别让克拉米这个样子!!」

但是空却用失去一切温度的眼神回应她。

「……如果我输了,白提出同样的恳求,你们会答应吗?」

没错——这是经过【向盟约宣誓】,在彼此同意下进行的游戏。

正如空所说,站在相同立场的话,她应该会嗤之以鼻吧……然而——

「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自私!可、可是设定能够变更要求的也是你啊!我、我可以任你处置——只求你别让克拉米……别让克拉米变成这样——!」

但是空却露出恶魔般的残虐笑容,有如刽子手挥下刀子一般。

「不~行♪我要提出预定的要求,所以——」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求一,固定彼此掠夺的所有记忆,以及——归还夺取的一切。」

「——咦……?」

这句话让众人一齐发出相同的声音。

「——咳哈!——呼……呼……」

同时,克拉米彷佛想起要呼吸一般,恢复了意识。

可是见到克拉米即使清醒过来,眼睛仍然注视着虚空,少女奔了过去。

「克拉米!克拉米!你没事吧!?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少女拚命地呼喊,然而克拉米的眼神却仍茫然空虚。

之后摇了她的身体好几次,克拉米才终于清醒过来似地。

「是啊……嗯,我没事……反而是……」

——克拉米抱住自己颤抖的肩膀,宛如做了恶梦般地看着空。

「那个男人——空为什么没事,我只是无法理解那个理由,想得出神了而已。」

——瞬间,由于盟约的实行,吉普莉尔与森精种少女制作的游戏盘发出了爆炸声。

看到这个情况,最冷汗直流的人,意外地——竟然是空。

「好、好险啊……就算有吉普莉尔的『核心』,这个要求也差点超出极限啊……」

——原理上不可能实现的契约就无法遵守。

也就是为了实行空的要求,即便耗尽那个游戏盘的魔力值,也差点不足填补。

看到空那个样子,吉普莉尔静静地走上前。

「……主人,这样的游戏,下次请容许身为仆人的我阻止您。」

「我否决,考虑到今后可能面临的对手,像这种程度的险路,有得走就不错了。」

「只不过——」抚着埋在胸前哭泣的白的头,空说道:

「说的也是,我会稍微挑选一下手段,老实说——这次实在超出我的想像了。」

「——超出你的想像?那是我的台词啊!」

虽然空的记忆已经固定在克拉米的身上,但她却无法不怀疑那样的记忆。

普通的人类真的击败神、降伏天翼种——但是,比起这些事。

接触到空他们的『过去』,她实在忍不住要说出这句话。

依照盟约,从空那里夺来的大量记忆固定了下来。

当那些记忆在脑海中闪过,克拉米面露恐惧的表情大叫:

「为什么——经历『这种经验』你还能保持正常!?」

克拉米这样的喊叫是以什么为根据呢?

如果最后就连空在游戏中的心境,她都夺了过去的话,那么她应该也看到了吧。

可能是指那件事,或许说不定——是连白也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唯一对那一切心里有数的空,也意外地向众人问道:

「咦?我看起来像正常吗?」

——不像。在场全员一齐摇头回答。

超出常轨的信赖关系?——不对。

将他人排入『构筑自己要素』的首位,那不叫『信赖』。

那已经是存在的前提了。

不是比喻也不是夸饰,这两人真的是——缺一不可。

扭曲。损坏。然而却将他们连结在一起,宛如本来就是如此设计般,完全地合而为一。

克拉米无法理解,不过因为接触过空的过去,所以克拉米知道,在意外的情况下知道了。

『命运』——对那样廉价的词语而言实在太过沉重,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那样的记忆。

因为这两人——如果没有相遇的话——

「……好了,第二个要求。」

没错,依照盟约,必须答应的要求——『还剩一个』。

森精种少女全神戒备,但是知道空的意图的克拉米,说了句「没事的」,制止了她。

「那边的森精种——『菲尔』,我要得到窜改你一个记忆的权利。不是以强迫的手段,而是以现在彼此已经藉由游戏互相了解的关系,克拉米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只见克拉米叹口气,点了点头。

「……是啊,我明白——你是要我们做双重间谍吧?」

空对惊愕的众人一笑,克拉米则悻悻然地说:

「你早就料到只要把记忆托付给我,就可以不使用盟约,拉拢我成为同伴吧,我真是被看扁了呢。」

但是她却好似一个被有趣恶作剧作弄的小孩,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吧,我就答应你了,很有趣不是吗——你的『计划』。」

看到她的样子,菲尔终于理解了。

空的意图——共享全部的记忆、偷窥克拉米的记忆、记忆的固定。

他不用盟约束缚,只对自己要求一件事——在适当的时机窜改记忆……

考虑到那些将足以影响东部联合战——甚至是今后的一切——

得到那样结论的森精种少女,只能这么说道:

「原来如此……我就坦率地说了吧——我们『彻底输了』。」

吉普莉尔和史蒂芙依然愣在原地。

唯一有别于她们,只有白想通那些话所代表的意义,睁大了双眼脱口说道,

「……哥……好厉害……」

「对吧~?你可以夸奖我是你引以为傲的哥哥哦?」

空开玩笑似地说道。

不过白将头紧紧埋在空的胸前,双手用力抱紧他。

「……嗯……哥是白引以为傲的……哥……」

「唔嗯,你那么坦率地夸奖我,哥哥会不好意思耶……喔!」

彷佛紧绷的线断了一般,猛烈的疲劳侵袭而来,空连同抱着他的白一起倒在地上。

史蒂芙和吉普莉尔慌张地奔过来,不过空用手制止她们,然后对白说道:

「——白……差不多可以了吧?」

「……嗯,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

而克拉米也握住森精种少女——菲尔的手。

「不好意思,菲……我也要拜托你一下。」

「欸、啊,好,你尽管说没关系喔!」

空、白、克拉米三人,一齐深深吸了一口气。

「唔喔喔超~可怕啊啊啊我真的再也不做这种事了啊啊啊对不起白~~!」

「呜呜~……呜呜……呜呜……」

「哇啊~~~~~~~~~~~~真是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啦~~~~」

三人无视一旁愣住的众人。

彷佛小孩一般,泣诉着真心话,一个劲儿地嚎啕大哭,直到精疲力尽睡着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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