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七章 『第一天 下午① 半神们的追走曲』

梦境中。

“太阳暖融融的真舒服呢!黑乎乎先生!”

椿所看到的雪原市的梦境世界。

坐在有许多动物蹦来跳去的庭园草坪上,缲丘椿以天真无邪的声音这么说道。

然而,被称为“黑乎乎先生”的异形存在——PALE RIDER,却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庭园的树荫下。

“咦?黑乎乎先生,你讨厌阳光吗?”

就像在回答椿的问題似的,Rider颤动了一下身体。

“只是一点点。”

虽然从黑色团块的动作隐约感觉到好像是在这么说——但那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椿就直接向Rider呼唤道:

“如果觉得难受的话就先进去屋子里吧?”

自从第一次见面以来,身为“黑乎乎先生”的Rider就没有对椿说过任何话。但是,在把众多的动物带进梦境里之后,他就逐渐开始以态度来表达自己的意见了。

虽然那真的就像动物一样只是能勉强看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的程度。

朝着家里面走去的椿,忽然看着周围一片静寂的住宅区嘀咕道:

“大家是不是因为讨厌这条街道都去了别的地方呢……”

看到椿露出阴郁的表情,变化成跟她同等大小的“黑乎乎先生”把身体向她靠了过来。

面对似乎觉得自己遇到了什么困扰而抚摸着自己脑袋的“黑乎乎先生”,椿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你,不要紧的啦,黑乎乎先生。”

然后,她看着在庭园里戏耍的无数动物们接着说道:

“因为跟以前不一样,现在已经有这么多动物在这里了呀……”

“如果是现在的话,爸爸和妈妈,所有人都应该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了呢。”

听了这句话的Rider,判断出这就是她的“愿望”。

现在的Rider,纯粹是只听从椿这个Master的命令的极不完全的愿望机。

为了以自己的力量创造出她所期望的状况,Rider就悄悄开始了行动。

然而,凭现在的Rider完全无法进行复杂的推测。

然后——

◇ ◇ ◇ ◇

现实世界 雪原市郊外

有好几辆车正行驶在荒野中的长长道路上。

其中的一辆车上,乘着好几名魔术师。

虽然在时钟塔都是不怎么知名的魔术师,但他们都是因为听说了这次的传闻,为了扬名立万而来访了雪原市的其中一组人。

“刚才已经越过了城市的境界线。”

听到担任司机的年轻魔术师这么说,背后的中年魔术师沉吟道:

“怀点!嚯嚯嚯,尽快离海贺个哼市!”

虽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还是能感觉到他强烈的恐惧情绪。

他之前曾经向似乎是Assassin的英灵提出交涉要求,结果舌头就被短剑纵向切成了两半。

因为不太擅长治愈系统的魔术,就只能先用咒符卷着舌头,并且使劲向徒弟兼司机的年轻魔术师喊道。

“我知道的啦,师父。我们的心在看到那沙漠的火山口凹陷的瞬间就已经被折服了,想逃跑的心情我也是一样的啊。”

“驶在前头的车子大概也是魔术师吧,上面还有使魔在盘旋着……”

这时候,司机忽然察觉到了异变。

从越过城市境界线的位置开始,道路的两侧都停满了许多辆车子。

然后,行驶在牵头的车子也像是慌了手脚似的停到了路旁。

在这样的荒野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司机才刚这么想——

在看到前面车子的上空盘旋着的使魔掉下来的同时,自己也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无法继续驾驶了。

“……?!”

他慌忙把车子停在路旁,就像辩解似的看向倒后镜说道:

“对、对不起,我的身体突然不舒服……咦!?师父!? ”

从倒后镜看到的异常情景。

神为自己老师的中年魔术师,如今正满脸苍白地躺倒在后座上。

“糟糕了,必须马上……”

强忍着呕吐冲动想要向坐在助手席上的师兄发话的司机,身体却再次颤动了起来。

助手席上的师兄也同样满脸苍白地痉挛着身体,其手背和脖子上都浮现出了蓝色的类似斑点的东西。

“怎么……啊……呜哇啊啊啊啊!”

这时候,司机也察觉到了。

自己的双手也浮现出了同样的斑点,正为进一步侵蚀自己的身体而蠢蠢欲动着。

车内响起了惨叫声——然后,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过了几分钟后,车子又缓缓地动了起来。

停在周围的其他车辆也一样,在点着引擎的同时开始慢慢挪动起车身。

所有的车子都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调头朝着雪原市街道的方向驶了回去。

在朝着街道方向行驶的车辆中,眼神空虚的司机开口说道:

“回去雪原市,真令人期待呢!”

“啊啊,因为那真的是个很好的城市啊。我们得在特等席上观赏圣杯战争才行!”

助手席上的师兄也同样以空虚的眼神回答道。

虽然出现在他们身体上的斑点已经变得相当淡薄,脸色也开始逐渐恢复原状,但只有内心变质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东西。

“哈,可怀点回许横里!”

听到师父以愉快的声音发出呻吟,车子在荒野中飞驰了起来。

直奔正在持续展开着混沌之争的雪原市街道而去。

以这一天、这一瞬间为界线,雪原市的街道开始逐渐化作了一座牢狱。

没有办法离开,也不拒绝任何人的进入。

那光景简直就像城市正在以自身的意志在吞噬着人类一样。

◇ ◇ ◇ ◇

雪原市北部 大溪谷

——这究竟……是什么?

——那些英灵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蒂妮·切尔克从吉尔伽美什从宝物库中取出的飞行宝具“维摩那(Vimana)”的后侧探出脸,将跟前发生的光景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视网膜上。

与谜样的Archer相对峙的吉尔伽美什。从旁介入了他们的战斗的谜样女Servant。

面对打断自己战斗的英灵,吉尔伽美什虽然露出了很明显的不高兴表情,但事态却在对方做出反应之前发生了变化。

谜样Archer虽然由于女英灵的一击而被埋没在溪谷的瓦砾中,然而在那一瞬间,堆成小山的瓦砾却突然像火山喷发似的迸绽开来。

无数巨大的岩石都绽飞到了需要抬头仰望才能看到的高度。

这时候,巨大岩石中有好几块突然发生碎裂,从其碎片中更出现了缠绕着庞大魔力的箭矢。

原来是伴随着瓦砾一起跳到高空的Archer,从腾空而起的岩石背后射出了无数的箭矢。

其每一支都携带着龙卷风威力的箭雨,在将破碎的岩石块卷进其真空漩涡的同时朝着吉尔伽美什和女英灵洒落。

下一瞬间,吉尔伽美什就从“王之财宝”中取出武具,女英灵则把多支箭矢搭上弓弦,同时射出了数箭。

以蒂妮的视觉难以追随的速度射出的武具和箭矢,相继将如雨雾般散落的大量龙卷箭矢逐一击破。

——吉尔伽美什大人固然是不用说……那个英灵究竟是……?

既然是骑着马出现在这里,难道就是Rider的英灵吗?

但是,光看她这样弓的本领,就算作为Archer来看待也完全没有问题……那样的话,就意味着这个城市已经出现了三柱的Archer。

——还是说……明明不是弓兵,却能以弓箭发挥出那样的威力……?

不可能——蒂妮心想。

那简直就跟弓兵拿着剑跟其他职阶展开搏斗没什么两样。(红A:呵呵)

虽然英雄王身为Archer也持有EA和名为“原罪”的剑,但如果撇开其本身的强大威力,他应该也不会单凭剑技来跟Saber职阶展开正面对抗吧。至少这时候的蒂妮是这样考虑的。

然而,现在眼前却正展开着彻底颠覆了她的常识的异样光景。

女英灵向身旁举起右手,一头骏马就立即显现在那里。

然后,她轻而易举地纵身跨上马背,在溪谷上以迅猛的速度飞驰了起来。

从她缠绕在手臂上的布块中,依然散发出极其浓厚的神气。

她通过缰绳将其浓密的魔力传递到马匹上,以人马一体般的完美动作从暴风箭雨的缝隙间闯了进去。

瓦砾开始朝着地面坠落。

在驾驭着马匹轻松地踏着瓦砾向上腾起的同时,接着甚至连坠落中的岩石也当成了踏脚石。

——果然,那是Rider的职阶!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本来有着弓兵素质的英雄,这次则以Rider的职阶被召唤出来了吧。

刚才她使弓的那种威力,或许应该认为是由于卷在手臂上的布块流出的神气而得到了提升更为妥当。

——那块“布”果然是宝具……属于强化使用者能力的种类……

女英灵转眼间就腾起到了高空中,马上就要踏上开始落下的瓦砾的最高顶点。

然后,她发现了眼下的谜样Archer的身姿,于是就直接在马背上猛地拉紧了弓弦。

谜样Archer察觉到她的动静,于是隔着覆盖头部的布片向她投以视线。

“…………”

背对着太阳的女骑兵,正朝着自己这边拉紧了环绕着浓密神气的弓。

“……是吗。”

“Archer————!”

以全身承受着展露出强烈敌意的女英灵的咆哮,弓兵小声地嘀咕道:

“……是你么,背叛的女王。”

他似乎并不打算躲闪,自己也同样举弓迎战,从卷在手臂的布块中涌起了浓密的神气。

然后,针对骑兵的弓射出的五支箭,自己也射出同样数量的箭矢以作迎击。

双方的箭矢分毫不差地互相碰撞在一起,灌注在箭矢中的魔力也随即迸发而出,化作一阵狂风袭向周围。

蒂妮一边以自身的魔术防御着混有沙粒的狂风,一边仔细观察着弓兵的下一步行动。

然而,首先行动的却是骑兵的一方。

在弓兵的背后,她已经凝聚起比刚才更为浓密的神气。

原来她刚才在射出箭矢的同时就已经跳了下马,把爱马用作诱饵,自己则悄悄绕到了弓兵的背后。

“……可恶。”

弓兵边说边想要转过身来,但是音速的箭矢却先一步击中了弓兵的脊背——正好就是心脏附近的位置。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箭矢在触碰到男人的身体——触碰到他头上盖着的那块布的瞬间就立即被粉碎,还没有触及对方的血肉就在空中碎散开来了。

“……!”

目睹了这一幕情景,被唤作“女王”的骑兵自言自语道:

“果然如此吗……”

那与其说是吃惊,倒不如说是令自己的推测变成确信的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啊。”

在地上看到这一幕情景的吉尔伽美什,暂时先回到维摩那的机上嘀咕道。

“您是知道了什么吗?”

面对战战兢兢地这么提问的蒂妮,英雄王像是觉得很无趣似的答道:

“那像是弓兵的家伙,为什么能彻底防住我的宝具。还有,为什么那个像骑兵的家伙以拳头使出的一击会完全击中他,我都看清楚了。”

“果然是有什么理由吗……?”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纯粹是因为那家伙的装备有点特殊罢了。”

“是装备……吗?”

在询问的同时,蒂妮也把视线投向刚刚着地的弓兵。

那个弓兵身上几乎没有穿戴着任何可以称之为铠甲的物体,要说覆盖着上半身的东西,就只有盖在头上的那块奇妙纹样的布片,还有就是缠在手臂上的不同纹样的布片了。

“那恐怕是魔兽或者神兽之类的毛皮吧。虽然能加工成那样子的确很了不起,但本来恐怕是类似于乌格鲁鲁姆的什么东西吧。”(注:乌格鲁鲁姆是传说由古巴比伦女神迪亚马特生成的十一头魔物之一的巨狮。)

尽管吉尔伽美什举出了巴比伦的魔物名称作为例子,但蒂妮却无法就此接受,于是继续追问道:

“那样的毛皮……难道真能防住刚才王的猛烈连击吗?”

“攻击次数是没有关系的。所谓的神兽和魔兽,有时候就是这样彻底拒绝人类的文明。刚才我除了一级品的武具之外,连平时不会用到的下位武具也全部射了出来,我并不认为那家伙是单凭手腕就防住了所有的攻击。但是,要说他是以肉体或者魔力类的东西防住了的话,那张毛皮毫无损伤这一点就无法得到说明了。”

说到这里,英雄王稍微眯起了眼睛,紧紧握住了自己手中的选定剑“原罪”。

“拒绝人类文明本身的特异点,有时候就会出现那样的生物。至少人类造出来的一切‘道具’对那东西都是不通用的吧。”

说完,吉尔伽美什又稍微翘起了嘴角。

“?您是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期待着从魔兽身上剥掉那张皮的就是那家伙自己罢了。”

看到面带苦笑的英雄王,蒂妮才理解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这位站在强者的巅峰上的英灵,正期待着站在眼前的人是足以跟自己相匹敌的强者。假如是寻常的英雄,恐怕就会把对方借助宝具的力量击落自己的宝具断罪为无礼行为了吧?

因此,蒂妮再次确认了视线前方的弓兵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敌人。

那个英灵,是足以令这位傲岸而伟大的王怀抱着“期待”的存在。

“就算不依赖装备,用弓将宝具打飞也是相当了不起的本领,虽然不是学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说话,但确实是值得赞赏的技艺啊。”

“可是,那两人卷在手臂上的宝具究竟是……”

“恐怕是神强加给人类的遗产之类的东西吧。看吧,虽然是同样的东西,但那两人的使用方法却是截然不同的。”

“?”

听英雄王这么说,蒂妮就向双眼施加了感应魔力的魔术,凝神观察着眼前的战斗。

于是,她马上就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区别。

女骑兵的一方是让那应该称之为神气的高密度魔力环绕着自己的全身,而弓兵则纯粹是将其依附在自己的武具上,并没有让这股魔力进入自己身体的内侧。

“究竟是为什么呢……既然拥有如此素质的肉体,只要让神气流入身体的话,说不定就能一下子压倒对手了呀。”

听蒂妮这么说,英雄王“唔唔”地思索了片刻。

然后,他像是找到了稀奇的玩具似的,表情上浮现出无比愉悦的色彩。

“我单纯只是对我所认识的众神感到不爽而已……不过看来那家伙,似乎对自己曾经信仰的众神憎恨到了怀抱杀意的地步呢。”

“憎恨……神吗?”

“实在是够滑稽的啊。明明造出他那顽健肉体的应该也是众神吧,在憎恨自身存在的同时也依然保持着那样的英气,还真是个颇有看头的小丑嘛。”

虽然应该不是听到了吉尔伽美什的这番话,但是女骑兵在连续射出箭矢的同时向弓兵嚷叫道: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将我父亲的力量、将战带的力量注入身体里!?你是瞧不起我,在嘲笑我是么!? ”

弓兵一边用手中的弓拨开每一击都具备着破军之力的箭矢,一边以沉重的声音回答了女骑兵的问题:

“神的力量,并不是用来注人自己身体的东西。”

“……什么?”

听他这么说的女骑兵,到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流淌在对方身体深处的“什么东西”。

充满着弓兵身体的,是一种跟神的力量完全相异的、近似于烤制毒物般的力量。

弓兵就是通过这种力量,以近似于操纵使魔的强行方式操纵着来自“战带”的力量。

弓兵举起以神气和“什么东西”的力量混合形成的弓,从布片中发出了带有愤怒和嘲讽的、如同诅咒般的话语:

“而是应该强行折服、践踏蹂躏的……以人的手腕来支配的东西。”

◇ ◇ ◇ ◇

同一时刻 警察署

“报告,在北部溪谷附近确认到了多个貌似为英灵的反应。其中的一体应该是Archer……也就是吉尔伽美什。”

接到秘书报告的警察署长在深深吐出一口气后,把视线转向坐在沙发上吃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蛋糕的身为幕后黑手的少女。

“……你可要给我说明清楚啊,弗兰切斯卡。”

“说明什么呢?召唤真正的英灵这件事,我记得从一开始就跟你说明过了吧?”

“我想问的是谁召唤出了什么啊。”

面对静静地狠瞪着自己的署长,弗兰切斯卡用手指按着下巴:

“咦?在圣杯战争中你还要问这个?嗯嗯~虽然我既知道那英灵的真面目也知道他的Master的情报,就算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但毕竟法尔迪乌斯君和他上头的人们都好像不太信任你呀~该怎么办好呢~?”

“少装糊涂。昨天歌剧院的事情也是这样,参加的魔术师们有没有隐藏魔术的意识也非常值得怀疑。大白天袭击赌场酒店什么的,那完全是把城里的平民也牵连进来的做法。虽然目前暂时还没有出现死者,但也有报告显示有人因为破碎的玻璃而受伤了啊!”

面对稍微加强了语气这么说着的警察署长,弗兰切斯卡则露出昏暗的笑容说道:

“哎呀?在决定把这个城市变成圣杯战争舞台的瞬间开始,我想你应该就做好将会波及到普通民众的觉悟了吧?”

“那前提是并非现在这种明显的方式啊。我们之所以召唤出那个C

aster,是为了在将损害控制在最低限度的同时确定地赢得胜利。要是有哪个Master毫无理由地将城里的居民卷进来的话,我想那应该是最优先被排除的对象。”

“你还真是真是死脑筋呢~不过我当然也不是想要屠杀城里的人,所以就稍微给你点提示吧。”

于是,弗兰切斯卡一边呵呵的笑着一边说了起来:

“你知道‘神’吗?不同于圣堂教会的孩子们所崇拜的对象,是属于更另类的神话中的神。”

“……?”

“在那个被唤作神代的、这个世界还到处充满着魔力的时代呀,各种‘概念’和‘异物’和人类之间都曾经有过交流哦。虽然彼此都有着智慧,但说到底还是不同种的生物呢。”

弗兰切斯卡以眺望远方的眼神说着,像是在怀念过去一般眯起了眼睛。

“那样一来,果然还是会无可避免地发生矛盾,也因此而产生了许多的喜剧和悲剧。当然,这在人类之间也是一样的……但毕竟对方是力量的凝聚物般的存在呀,矛盾的级别和误会的级别都是不同次元的!也就是说欢笑和悲伤的程度也随着成倍提升啦!”

“……你到底想说什么?”

“理所当然的,憎恨也同样会发展到与之相应的程度啦。”

然后,弗兰切斯卡就把意识转移到从溪谷方向隐约能感觉到的魔力漩涡上,以陶醉般的表情回想起昨晚看到的情景说道:

“虽然职阶是Archer,但毕竟本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或许那有一半已经可以称为‘复仇者(Avenger)’了吧?”

“……你说是复仇者?”

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有关爱因兹贝伦曾经召唤过那个特殊职阶的情报,署长也从法尔迪乌斯那里听说过。

据说其作为英灵的强大程度并不怎么突出,结果早早就败退了。

但是,读取了实际参加者留在自己人偶上的情报的法尔迪乌斯,却曾经一脸认真地说过“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如果那个英灵最后取得胜利的话,这个世界本身说不定就已经灭亡了吧。总而言之那就是一个非常诡异的英灵”这样的一番话。

假如出现了跟那个英灵有着同样的性质的存在,那难道不是极度危险的存在吗?

看到署长皱着眉头,弗兰切斯卡就耸了耸肩膀说出了有关弓兵的情报。

就像觉得很愉快很高兴似的,同时也像在对那个英灵的怨念寄予怜爱一般。

“当然,那个英灵怨恨的对象并不是人类……而是如今不知道在星球的哪里消失了或者已经寿终正寝又或是隐居了起来的那些最古老最古老的‘神’们啦!

◇ ◇ ◇ ◇

大溪谷

在交替使用着远距离的弓箭射击和近身攻击的同时,拥有同样宝具的弓兵和骑兵的战斗依然在继续。骑兵以本来寄宿在自己身上的具有浓厚神性的魔力生成了枪和弓,并且灵巧地将其区分使用,与爱马一起不停地向弓兵发起攻势。

看到两人战斗的样子,蒂妮心想——

或许她的那匹马本身就是一个宝具吧。

在展现出通常的马匹不可能做到的如同幻想种般的动作的同时,她正准备更进一步把弓兵逼进绝路,然而——

似乎察觉到什么异变的马匹忽然高高抬起前腿停住了动作。与此同时,在她和弓兵之间的地面突然竖起了无数的武具。

“……不要妨碍我,我应该这么说过吧!”

骑兵向射出这些武具的男人狠盯了一眼,那个男人——英雄王则以唾弃般的口吻说道:

“实在荒唐。在王的面前也胆敢不下马的无礼女人的要求,我怎么可能会听从啊。”

英雄王站在维摩那的前端悠然地俯视着下方,背后的空间正闪烁着光芒,沉睡在宝物库中的无数宝具的尖端也在那里若隐若现。

若死后,骑兵暂时拉开了与两名弓兵间的距离,讶异地抬头望向站在维摩那机上的男人。

“你说王?难道是你吗?”

“真没办法。虽然被唤作什么女王,果然还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庭院里争夺地盘的贼类么。不仅无礼还如此蒙昧无知,实在是令人无奈之至啊。”

那并不是讽刺,而是灌注着明确的侮辱意味的冰冷话语。

“你就连跟身为真正之王的我站在同一个地方的价值也没有,赶快消失吧。”

英雄王以仿佛踢开路边的小石头般的不屑态度,再次射出了“王之财宝”的宝具群。

“……唔!”

大概是凭本能领悟到了遭受直击的危险度吧。

骑兵灵巧地操纵着马匹,在如雨点般洒落的宝具缝隙间穿行而过。

这时候,头上盖布的弓兵立即瞄准马屁射出了凌厉的一箭。

“!”

尽管以毫发之差躲开了这一击,但战马也因此失去了平衡。“王之财宝”的第二波攻击也在此时向她袭来。

刹那间,女骑兵爆发出一股更为强大的魔力。

将自己体内的浓厚神性的魔力和从布片涌出的应该称之为神气的纯粹魔力揉合在一起,并且将其凝缩在手中的长枪中。

在以硬碰硬的蛮力将来袭的无数宝具击飞后,女骑兵还瞄准英雄王投掷出了长枪。

拨开了追击的宝具之雨,缠绕着神气的长枪正朝着吉尔伽美什的心脏疾飞而至。

然而,英雄王却依然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从“王之财宝”中展开了多个的盾形宝具,逼近眼前的长枪在贯穿了其中的几个盾后就停了下来。

“从刚才开始我就有点在意了……怎么回事啊?那近乎于荒唐的宝具数量。”

对女骑兵一脸无奈地提出的问题毫不理会,吉尔伽美什以平淡的态度开口说道:

“竟然偏偏以神的力量来对付我,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礼女人啊。”

然而,他却像是稍微有点感兴趣似的在观察着女骑兵的同时露出笑意。

“虽然你似乎没能做到毫发无损,但还是以那身躯承受住了高位宝具的攻击么。”

大概是被好几个没能完全挡开的宝具擦过身体了吧,女骑兵的肩口和侧腹都受了伤,也流了不少血。

看到那女人在这种状况下依然稳坐在马上保持着战士的姿态,英雄王“唔”的点点头思索了起来。

“看来,你是继承了我不认识的神的浓厚血脉啊。本来还以为被你扫兴了,不过如果由你们两人当我对手的话,至少也应该能在我履行跟朋友的约定之前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吧。”

英雄王尽管依然表现出游刃有余的姿态,但是他的表情上却没有丝毫的大意和自大。

“你们是试金石,没有我的允许就不可以倒下。”

因为对英雄王来说,认真的活动筋骨就意味着平时不会用到的手法和招数都全部试用一遍,以此来迎接跟好友的战斗。

“……要是你再继续妨碍我的话,那我就先把你给排除掉了啊,金色的王。”

听她这么说,英雄王就像把对方当成傻瓜似的哼笑了一声。

“你说妨碍啊,我看应该说是救济才对吧?自称女王的小丫头。”

“什么……?”

面对露出讶异神色的骑兵,吉尔伽美什向傲然站在崩塌的瓦砾堆前的弓兵瞥了一眼,回答道:

“连自己一直在被耍弄的事实也没有察觉到的你,究竟要怎样以那男人为猎物进行狩猎啊?”

“……你说我被耍弄?”

“你和那家伙在英灵上的格别并不一样,你也应该不是连这一点也不明白的肤浅之人吧。”

从维摩那的后方观察着英灵们的蒂妮,也对英雄王的发言深有同感。

圣杯战争的Master,一般都会被赋予能大致上看到对手的状态、力量和敏捷度等方面的强弱水平的简易透视能力。

由于各个Master在感性上的差异,这种能力表现出来的形式也各不相同。对蒂妮来说,那就呈现为从一座山上流下来的六条河流在速度上的差异。

根据这方面的情报,所有河流的流速都很快的就是英雄王和头上盖布的弓兵,而女骑兵的各条河流的流速跟两人相比似乎显得有点迟缓。

尤其是反映时运的河流流速显得尤为迟缓,如果单纯比较基本能力的话,女骑兵似乎处在一个较为不利的位置上。

虽然她通过将来自宝具的神气注人身体而将本来的力量提高了好几个级别,但在对手也拥有同样宝具的状态下应该是无法占据优势的吧。

虽然把神的力量注入身体和作为道具来使用或许会有一定程度的区别,但蒂妮却无法推测出这样的差异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就在蒂妮这么想的时候,女骑兵马上绷紧表情,以锐利的目光瞪视着弓兵说道:

“格別不一样我当然是知道的……”

她先是在短暂的一瞬间里换成了与年龄相符的少女口吻,然后又立即表露出纯粹的敌意,以光明正大的的态度宣言道:

“因为我就是被这个男人杀死的啊!”

“咦?”

因为无法理解骑兵的言行举止的意义,蒂妮一时间僵住了。

蒂妮当然明白她说的意思。

但是,蒂妮却无法理解她为何要向他人传达包含对自己真名的提示的发言。

她和弓兵之间是互相认识的关系,在英雄王面前隐瞒真名也应该没有太大的意义吧。

但是在这种不知道哪里有使魔在监视的状况下暴露出与自己真名有关的线索真的没有问题吗?

或许这位女骑兵的性格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直率。

然后,以这个疑问为契机,蒂妮又再次围绕对方英灵的真名展开思考。

——操纵弓和枪,擅长马术并且被称呼为女王的女人。

——据说杀死了她的英雄。

——两人共通的布状宝具。

——否定人理的魔兽之皮。

在为了应对圣杯战争而学习了各种各样的神话和英雄沏谭的蒂妮心中,许多块拼图的碎片正在互相凑合,逐渐构筑成某些英雄们的身姿。

但是,她并没有轻易将其当成答案。

因为女骑兵这边姑且不说,弓兵这方面实在是跟蒂妮所想象的英雄的形象相差太远了。

然后,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女骑兵喊叫道:

“但是,事到如今我的末路都只不过是琐碎的事情罢了!”

女骑兵在看向弓兵后又把视线转向了蒂妮这边。

——!?

被她突然间投来视线,蒂尼不由得绷紧了身体。

然而,女骑兵并不是要向蒂妮施加什么攻击,很快又把视线转回到弓兵身上,大叫道:

“回答我!你这家伙……刚才为什么要瞄准那个年幼的孩子!”

相对于此,弓兵则平淡地回答道:

“瞄准和Servant一起大摇大摆地在外面露脸的Master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是年幼的孩子,也是怀着要击败对手魔术师的觉悟参加战争的魔术师,根本没有任何给予特殊关顾的理由。可现在偏偏是以战争本身为起源的你提出这样的问题么?女王啊。”

“吵死了给我闭嘴!闭上你的嘴巴马上消失吧!虽然我说要你回答,但我并不是想听到从别人口中吐出来的平庸至极的正论!”

女骑兵边说着听起来像是毫无道理的话边再次把枪实体化,以其枪尖对准弓兵继续问道:

“战场的常识什么的,你向来都是凭着你的力量和智慧扭折成自己所期望的形式的吧!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你——只有你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种行为的男人啊!”

她的意识已经完全集中在弓兵身上,在蒂妮看来,这似乎是个绝佳的机会——

“王啊——”

“那也好吧,在旁边看着小丑的谩骂也别有一番趣味。”

尽管英雄王是这么说,但是缠绕在身上的魔力却没有丝毫的紊乱和大意。

只是,蒂妮却能感觉到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对方本质的类似于好奇心的东西。

竟然能让这位傲慢的王产生兴趣,至少那位弓兵应该是有着相当强大的资质吧。

但是,蒂妮更在意的却是那位骑兵。

——那位骑兵,正在为弓兵瞄准我攻击这件事发怒……?

——甚至比自己被杀死的过去更重要?

——……究竟是为什么?

自己是早已把自身的性命奉献给部族的人。从下定决心唤出英雄王将魔术师们排除的瞬间开始,她就做好了有可能反被对方杀死的觉悟。

从蒂妮的观点看来,弓兵的发言的确是正论。

——我……难道根本没有被她当成敌人来看待吗……

没有理会困惑的少女,女骑兵依然在马上叫喊道:

“你对待战斗的确是毫不留情,我也听说过你曾经对敌国的市井实行过掠夺的行动。为了达到目的,你大概也做过卑鄙的欺骗式偷袭吧。不过,只要那是为了达到伟大的目标的行动,就决不会动摇你作为英雄的名声。”

马上的少女以比外表更为成熟的态度继续大声喊话。

“……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就算对方是会给世间带来灾难的诅咒之子!你也应该不会做出满怀喜悦地把弓对准年幼孩子的事情!不,比起其他的任何人,反而应该是你自身不允许自己这样做才对!”

“…………”

“在我们的故乡,让整个德尔斐的沃野都响起敬畏和崇拜的歌声的、象征着神的荣誉的名字,你都扔到哪里去了!██……”

在怒气的驱使下,丝毫不在乎这样会令自己的真名被确定,女骑兵正要喊出对方的名字——

“闭嘴。”

然而,就因为弓兵喊出的一句话,周围的空气也顿时被冻僵了。

与此同时,与渲染男人身体的颜色相同的红黑色影子猛然涌起,就像生物似的不断蠢动着。

那就是憎恶,那就是恐惧。

那就是侮蔑,那就是悔恨。

那就是嫉妒,那就是怜悯。

那就是愤怒,那就是谛念。

那就是厌恶,那就是遗憾。

那就是绝望,也因此而变得空虚。

从各种各样的感情积聚到极限的那个暗影的深处响起的、像是要对所有听到的人下诅咒般的声音。

就连一贯保持着傲然姿态的女骑兵也不禁一瞬间流露出怯意,蒂妮甚至产生了心脏停止跳动的错觉。

依然不为所动的就只有英雄王一人,他就像是观赏喜剧的评论家似的在嘴角露出淡淡的浅笑。

没有理会三人各不相同的反应,弓兵继续说道:

“那个名字的英雄已经不存在了。不,‘那家伙’也已经不再是英雄了。迎合着整天贪欢作乐的暴君们,作为代价还以火焰和雷将地上之衣烧毁的愚蠢之徒。那家伙在末期违背了誓言,选择的并不是苦难而是快乐啊!”

“你……是谁?目的究竟是什么……? ”

从脸颊冒出冷汗的女王如此问道。

在她的心中,已经确信了对方跟自己所认识的大英雄完全是另一个人的事实。

“我只是区区的人类。包括你的父亲战神在内……我只不过是要对奥林匹斯的众神加以否定、蹂躏和玷污的、只为了这个目的而生存的复仇者而已。”

“啊啊,没错。我的骨肉、我的灵魂,才真正是沦落为神的愚者的影子!”

◇ ◇ ◇ ◇

警察署

早晨,回想起刚才得到巴斯迪罗德的允许而通过水晶 球看到那个“英灵”的情景,弗兰切斯卡就兴奋得扭着身子说道:

“啊啊,啊啊!光是想起来就觉得内脏也要沸腾了呢!那只为了玷污神和冒渎神而生存的样子!我真的很喜欢哦!因为那会让我想起最好的朋友呀!让他们见面说不定会聊得很投契呢。虽然他们怨恨的是完全不同的神啦。”

丝毫没有理会已经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满嘴胡言乱语的弗兰切斯卡,署长站起身准备走出房间。

“哎呀呀?你要去哪里呢?”

“还用说吗,当然是去应对事态了。”

“你说真的?虽然昨天你跟那Assassin的女孩子好像是势均力敌的样子,但是溪谷的那些孩子我想你是应付不来的哦?要是随便出手妨碍他们的话,到时候你多半是会被金闪闪的王给杀掉的啦。”

弗兰切斯卡合拢双脚一脸认真地说道。

署长自己当然也很明白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但是,无论是从作为魔术师必须隐匿魔术作为第一优先事项的观点来说,还是从作为警察署长必须确保城市安全的观点来说,他都无法对这种事态袖手旁观。

“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吧。继续这样放任下去的话,光是一发流弹就有可能弄塌一座高楼。虽然我想也是白费力气,但我也会向法尔迪乌斯提出协助请求。就算不能直接介入战斗,隐匿的处置还是越早越好啊。”

“啊~啊~你完全没必要那么紧张呀?因为我已经事先做好安排了嘛。”

“你说什么……?”

面对一脸惊讶的署长,弗兰切斯卡露出诡谲的笑容说道。

那是对署长来说将会成为新的头疼根源的一句话。

“现在呀,我唤出的Servant为了干预事态已经在赶往现场的途中了!”

◇ ◇ ◇ ◇

“是这样吗……”

听到弓兵那充满浓厚怨念和觉悟的声音后,女骑兵一度抹去了充斥在自己体内的激情。

“你现在已经不再是那家伙了吗。”

她稍微眯起眼睛,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抚摸着爱马的脖子。

刹那间,笼罩着全身的神气立即跟自身的魔力互相缠绕,其纯度正在急速地提升。

“……!?这是……”

通过大地灵脉感应到魔力的蒂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圣杯战争的系统——至少如果跟蒂妮事前所调査的冬木系统是同一种东西的话,应该是无法召唤出神灵的。

但是,在召唤之后,究竟能将英灵的力量运用到什么样的地步——那是连蒂妮也不得而知的事情。

假如骑兵是正如蒂妮所想象的存在,那么她应该是以“神”为父亲的半神。

然后,假如那个布状的宝具能够补充她作为完全的神灵所欠缺的力量,那究竟会变成怎样的状况呢?

尽管蒂妮变得脸色苍白,但她还是没有感觉到畏怯和迷惑。

因为对蒂妮来说比神更值得敬畏的“王”,此刻正站在她的身旁。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要求你走回正道。最多就是把你和金色的王一起作为‘敌人’排除掉而已。”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英雄王的表情就换成了凶恶的笑容。

“还真敢吼啊,小丫头!”

尽管是充满傲慢感觉的笑容,但其中并不含有刚才的侮蔑和轻视之色。

英雄王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注意到了。

之前光是随着感情的爆发而胡乱发泄着怒气的骑兵,已经瞬间切换为与其所披的神气相配的战士姿态。

而且,在如今已经没有丝毫大意的英雄王的双眸中,也看穿了对方的一部分本质。

包括她接下来将要让自己变质为“什么东西”的事实。

但是,王正因为自己是王,必须贯彻自己的傲岸姿态。

“竟然要把身为王的我跟区区的复仇者混为一谈!这样的蛮勇,就跟你们上演的滑稽剧一起付之一笑吧!”

在这次的圣杯战争中,英雄王的确没有丝毫的怠慢和大意。然而,只要他还是王,这种骄慢的气质恐怕都会作为他的自然姿态一直与他同在吧。

另一方面,弓兵则在魔术皮下把嘴角扭曲成凶恶的形状。

“这是很好的预兆。虽然腐朽的暴君们并不相信,但或许真的有斗转星移的因果呢。”

在边说边搭上弓弦的箭矢上,逐渐缠绕上庞大而凶恶的魔力。

即使是初入门的魔术师,甚至就算是单纯的普通人,在那支箭矢释放出的空气面前也应该会察觉到吧。

“因为从战斗的初期开始,我就能射杀两个半神了啊。”

不同寻常的并不仅仅是箭矢的性质。

其拉弓的架势也不同于之前的接近直立的姿态,而是一种更为自然的形式。搭上箭的弓也松弛地微垂于下方,乍看起来这姿势就算被当成是“解除了攻击态势”也毫不奇怪。

然而,明明是这样的状态,从他全身释放出来的诡异压力却有增无减,寻常的斗士恐怕光是看到这一幕情景就已经陷入近乎绝望的恐惧中了吧。

然而,与他相对峙的却是身缠神气的女王,以及被黄金色的光辉所包裹的原初英雄王。

在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怯之色的两个王的面前,弓兵让如同黑色污泥般的魔力渗透自己的全身——

“好,就到此为止啦……嗯。”

就在各个英灵即将开始行动的刹那——

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声音,忽然间在雪花纷飞的无边无际的大森林中回响起来。

“……咦?”

在听到少年的声音后停滞了一瞬间,蒂尼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

“!”

“…………”

女王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弓兵稍微眯起了眼睛,英雄王则以看着可疑之物的视线扫视着周围的光景。

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本来应该是草木稀疏的大峡谷才对。

然而,在听到少年声音的那一瞬间,他们的视野就顿时被一望无际的森林填满了。针叶树上积着厚厚的雪,相比起树叶和树皮的颜色,森林反而是被压倒性的纯白色所支配——他们现在就站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细碎的雪花飘落在蒂妮那外露的纤细手臂上,那冰冷的触感也通过肌肤传递到了身体中。

——是强制转移?

蒂妮慌忙运用魔术,将防寒的空气层缠绕在自己身体的周围,同时对发生在自己周围的状况进行推测。

——怎么可能,那可是无限接近于魔法的高度魔术……!

现在,雪原市的周边并不存在能看到这种景色的地方。

虽然西侧有一座大森林,但数目的种类也不一样,而且虽然被起了雪原市这样的名字,实际上这片土地就连降雪也是很少见的现象。

又或者说这是哪个Servant所生成的异界——或许自己是被卷入了被称为“固有结界”的特殊空间里。毕竟也听说过英灵当中也存在着能做到这种伟业的人物。

但是,身为她的Servant的英雄王却没有表现出焦急的神色,只是平淡地向蒂妮说道:

“没必要着急,只不过是区区的幻术罢了。”

“是幻术……? ”

在魔术当中,幻术是有着多方面用途的泛用魔术之一。为了隐藏特定的地点,或是用来在特定的地方扰乱人的方向感觉,又或者为了强化暗示和为了修行而向自己施加的类型,真的是多种多样。

然而,因为寻常的幻术对拥有某种程度以上的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的魔术师来说往往是能够轻易被无效化的东西,所以很少人会对对超出“泛用的便利魔术”这个范畴外的幻术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实际上,蒂妮过去也曾经有过被施展幻术的经历,但是跟土地的灵脉有着深厚联系、并且以该灵脉强化着自身感觉的自己并没有收到幻术的影响。

然而,现在的状况即使是通过土地的灵脉也依然能感觉到冷气。

——……就算从魔力的关联来看,这里也确实还是祖先土地上的溪谷地带……

——那么,这果然还是幻术……?

——怎么可能,这么说来,那就不仅仅是人的感觉……难道是强力到了连土地本身也被骗过的程度……?!

作为人类的魔术师能达到这个水平的究竟会有多少人呢?假如是拥有高位魔眼的特殊媒体就另当别论,从一般角度来说这完全是超出人类魔术师领域的幻术。

——……是新的Servant!

暂时还不知道这究竟是基于宝具的能力还是纯粹的魔术力量。

但是,至少刚才的少年声音——发出那个声音的存在是新出现的Servant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不行啊,大家都应该先让头脑冷静一下。头一天就打出自己的王牌究竟想干什么呢?不过有传闻说在正式开战前就已经有人在沙漠互相以自己的王牌招数对轰了呢!哈哈!”

少年的声音响彻了整座雪之森林,但却无法判断出他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就好像洒落的每一片雪花都发挥着喇叭的功效,将声音传递到整个空间的每个角落似的。

吉尔伽美什若无其事地把那个声音当做耳边风,稍微有点不高兴地开口说道:

“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还有要扫我兴致的不敬贼类。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你因为这种程度的幻术能骗过我的眼睛么?”

“哎呀呀,真不愧是英雄王吉尔伽美什!随心所欲地把明君和暴君双方的名声都揽于手中的人类本身的管理者大人果然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呢!看来我真的没有办法瞒过既伟大又傲慢既贤明又爱卖弄学问的您的金睛火眼啦!真是头疼呢~”

与其说是修饰过度,那少年的声音很明显是要将这句故意挑逗对方的话语回响在整座幻术森林中。

于是,下一瞬间——

从吉尔伽美什和蒂妮的身后,响起了一个不同于少年的中性声音。

“那么,耳朵的话又如何呢?吉尔。”

蒂妮回头一看,发现那里正站着一柱英灵。

那是一个还隐约残留着某种稚气的、有着男女通用的容貌和身材的英灵。

令人联想到完美之兽的、呈流线型的精壮身躯。令人觉得不管他是男是女都不在乎的秀丽而优美的面容。

——这个……Servant是……

蒂妮立即理解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这个存在究竟是谁。

虽然当时只是通过使魔的视觉从远处进行的确认,但那的确是吉尔伽美什在刚显现后就对战过的、在沙漠上制造出火山口凹陷的那位英灵。

然而,从这出现的时间和说的台词来判断,那应该是通过幻术生成的虚像——这一点蒂妮也马上领悟到了。

那么英雄王究竟会做出何种反应呢?

就在蒂妮挪动视线的那一瞬间——

英雄王手里握着的原罪之剑顿时闪烁出光芒,将幻术所生成的英灵虚像一下子蒸发掉了。

“你究竟是得到了谁的允许来模仿我朋友的姿态和声音啊?”

通过魔力连接通道,蒂妮只觉得一阵火热的晃动感正涌向自己的魔术回路。

由此蒂妮也能想象到,英雄王恐怕并不是任由感情的冲动来宣泄内心的激情,而是静静地在体内燃点着怒火吧。

“而且竟然还打算以此来迷惑我,简直是万死也难赎其罪。人类单纯为了折磨他人而创造出的无数财宝,就让我动用其所有的存量来让你为自己的轻率举动感到后悔吧

。”

于是,雪之森林再次回响起少年的声音。

“不要生气呀,大王。这只区区小丑开的玩笑哦?“

把自己说成是小丑,仅仅是在形式上向王请求宽恕的少年声音。

然而,吉尔伽美什的脸上却因此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怒意,就像在喝斥空间本身似的让怒吼声响彻了整个森林。

“你这蠢货!所谢的小丑应该是仅以自身的姿态就能给人带来愉悦的存在啊!”

也许足对小丑这个存在有着某种拘泥吧,英雄王表现出远甚于平时的傲岸态度,同时也在话语中注入了明确的怒意。

“你居然自称小丑,然后拿自己是小丑来当成不敬的免罪符么!你简直就连三流也算不上,连自称小丑也做不到!只不过是个陶醉于自己的奇行的蠢货罢了!”

面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怒气的吉尔伽美什,蒂妮不由得渗出了冷汗。

因为他感到生气的部分跟常人有着很大的偏差,今后自己作为臣下要注意些什么也实在难以判断,但是她决定现在还是先把“在王的面前提起小丑是个禁忌”这一点铭刻在心中。

当然,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主动提出这种话题的机会。

这时候,在远处传来了破碎的声音,本来应该是以幻术生成的树木竟然伴随着真实的声音被摞倒了。

女王似乎也看到了幻觉,只见她一脸愤怒地仰望着天空叫喊道:

“开什么玩笑!到底在哪里……快现出身形!该死的幻术使用者!”

本来一度恢复了冷静的她,又再次被激情所吞没了。

正当蒂妮对她看到了什么幻像感到在意的时候,她的表情忽然间出现了疑惑之色。

“什么……? ”

骑兵突然停住动作,朝着虚空叫喊道:

“你是叫我退却吗? Master!可是……”

“!”

听了她的声音,蒂妮马上理解了过来。

恐怕骑兵的Master是通过念话向她下达了撤退的指示吧。

至于另一方的弓兵,大概是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受到幻术的影响.依然一脸平静地站在雪地中。

女骑兵转眼看向那样的弓兵,在向他投以近似于怜悯的悲哀视线后又低下了头。

“……知道了,我听从Master的吩咐。”

她保持着骑马的姿势,把长枪抹消后向英雄王和弓兵宣言道:

“下次再见吧,金色的王,还有伪装自己的复仇者,下次我发誓将遵从战斗的礼仪,作为一名战士跟你们相对峙。”

“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一个不敬地觊覦圣杯的贼类从这里逃出去么?”

“你不是王么?心胸狭窄地追赶一个逃亡者的行为实在不符合王的身份。如果你想追赶我的话,就马上走下王座,以一名战士的身份来追赶吧。”

听了这句话,蒂妮还以为英雄王会暴怒起来。

然而,吉尔伽美什只是露出无畏的笑容,没没有作出任何行动,只是朝着她的背影喊话道:

“算你走运。虽然叫我走下王座什么的简直是万死不惜的妄言……但实在跟那家伙相对峙的时候,我也几乎忘记了作为王的立场。虽然说不上是为了自戒,这次就姑且当作是庆祝和友人的重逢而给你恩赦好了,你可要好好感激我啊。”

在绕着圈子说了一番之后,吉尔伽美什又看向另一方的弓兵。

“当然,至于那家伙会不会放你走我就不得而知了。”

对此作出反应的,是在雪中响起的少年的声音。

“哎呀呀,女王大人要回去了吗。不过我这边也稍微遇到了麻烦事,我们也暂时撤退吧,真正的Archer君。不,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Avenger比较好呢?”

于是,吉尔伽美什不禁朝着森林狠瞪了一眼,同时以不愉快的声音开口道:

“我对你的裁决依然没有变啊,连杂种也算不上的下等魔物。”

在把少年的声音断定为“魔物”后,英雄王又以王的口吻向弓兵发话道:

“杂种啊,你应该也没有继续隐瞒真名的意义了吧?不,如果你的目的是要玷污自己的另一半身份的话,报出姓名不是更能让你接近自己的宏愿么?”

吉尔伽美什依然以傲慢的姿态向弓兵下达了王命。

“没关系,身为王的我允许你这样做,你就报出自己的真名吧。”

对于要求对方报出真名这种荒唐的说法,弓兵不由得露出苦笑一一然而,他却把弓搭在肩膀上,缓缓地从革布下开口说道:

“我的名字,是阿尔喀德斯。”

女骑兵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在马上无言地摇了摇头。

虽然蒂妮起初并不理解这个名字所包含的意义,但很快就从脑海里挖掘出相关的记忆碎片。

“作为安菲特律翁和阿尔克墨涅的儿子,乃麦锡尼王室血脉的继承者。”

那就是某位大英雄的幼名——也就是被作为人类起的名字。

“金色的王,我所认识的王们完全无法相比的最强之王,还有弱小的战士啊,下次再见吧。下次我一定会彻底蹂躏你潜藏在最深处的神之力量。”

话音刚落,从他的身体涌出来的泥巴状的魔力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在森林的雪原中开出一个虚空般的空洞,下一瞬间连那些泥巴也完全消散,而其存在本身也同时从原地消失了。

“那么再见啦,各位王。想要堕落的时候可以随时跟我说哦?因为愚行和狂气正是我的起源呀!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保持着天真无邪的少年般的声质,周围响起了像是发狂似的笑声。

在那个声音消失的瞬间,雪原也同时像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蒂妮她们的周围环境又恢复成原来的溪谷地带。

最后剩下的女骑兵不知为何看着蒂妮的样子轻轻露出微笑,在报出名字的同时握起马的缰绳。

“既然那家伙已经自报姓名,对你们隐瞒我的真名也没有意义了吧。”

“女王”像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以高调的声音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希波吕忒。”

“我乃战神阿瑞斯与阿耳忒弥斯的巫女俄特瑞拉所生的孩子,伟大而崇高的部族阿玛宗人的战士长!金色的王和年幼的家臣啊,我们下次再见吧!”

在报完姓名的同时驱马而起,骑兵——希波吕忒就连同马匹一起化作光粒,最后完全消失了踪影。

度过了这段极其短暂却相当跌宕起伏的时光后,蒂妮一边以魔术让自己的精神恢复安定,一边向自己的Servant英雄王询问道:

“请恕我冒昧……王您刚才不报出姓名真的不要紧吗?”

“…………”

英雄王的眉头稍微抽动了一下。

然后,他就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摇了摇头,露出更为无畏的笑容说道:

“嘿……那些家伙暂时还不足以听到我的名字。要是他们再次站在我面前的话,为了昭示这分荣耀,我再把名字说出来吧。”

对王所说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蒂妮马上点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她又把心中的一个疑问提了出来:

“那个像是少年的声音所说的‘麻烦事’究竟是什么呢?”

“唔。”

听了蒂妮的疑问,英雄王马上抹去表情,一边眺望着从溪谷能望见的街道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恐怕是跟打扰了我和朋友的重逢的那个贼类有关的事情吧。”

“?”

“本来以为死的诅咒什么的只要用我的财宝一挥就能消灭掉了,可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不让我抓到它的踪迹。”

“死的……诅咒?”

面对皱起眉头的蒂妮,吉尔伽美什依然以无畏的笑容断言道:

“蠢货,在王的面前露出不安的表情.那可是不敬的行为啊。”

“你现在是处在王的庇护之下。有时间害怕那个诅咒的话,倒不如多向我致以敬畏之念吧。”

◇ ◇ ◇ ◇

同一时刻 柯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在众多充满现代感的监视屏幕上,显示出以使魔及魔术式的监视装置传递过来的各种光景,呈现出一派异样氛围的监视室。

身为这个房间的主人的法尔迪乌斯,正一边看着集中到这里的数据一边皱起了眉头。

——果然还是有必要尽早将巴斯迪罗德排除掉。

——不,问题或许在于作为他后盾的斯克拉迪奥家族的那方面吧。

——无论圣杯战争的结果如何,这样下去的话,事态恐怕早晚都会脱离自己的控制。

——到了那时候,就连其他的部署……不,即使动用白宫的所有力量,大概也无法再阻挡斯克拉迪奥的步伐了。

法尔迪乌斯并没有流露出表情,只是在心中感到万分的苦涩。

问题并不只是这一个。

关于缲丘夫妻的动向也一直没能掌握到详细情报,在还没确定对方所唤出的Servant的具体信息之前

,自己这边也不可能鲁莽地向他们下手。

——那头银狼所召唤出的英灵……恐怕是巴比伦的泥人偶——假如他就是Lancer的话,那么缲丘所召唤的应该就是Rider或者Berserker了。

被银狼召唤出来的、貌似为Lancer的英灵——恩奇都。

似乎被已经变成尸体的杰斯特·卡尔托雷—派召唤出来的女Assassin。

警察署长所召唤的Caster,亚历山大·仲马。

还有蒂妮·切尔克所使役的Archer,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在公园里似乎有做出跟英灵交流的举动……那么说来,他的Servant不是Berserker的可能性会比较高么。

——这样一来,缲丘夫妻所召唤的英灵是Berserker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虽然事前已经掌握到缲丘夫妻计划召唤出秦始皇的消息,但是却搞不懂把这样精于战术和战略构筑的英雄作为Berserker召唤出来究竟有什么意义。

假如说因为某些失误而导致秦始皇以Berserker的职阶显现的话,那么带着狂气的Servant直接支配着缲丘夫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现在一切都只不过是法尔迪乌斯的推测而已。

虽然也考虑过让自己召唤出的真Assassin前往侦察情况这个手段,但是万一缲丘的Servant正好是具备着可以称之为天敌的相克要素的存在,自己就等于是白白地损失掉一枚强力的棋子了。

——真是的,一件接着一件。

召唤出Saber的卡修拉被伪Assassin杀死,召唤出真Rider的朵丽丝·卢森德拉对法尔迪乌斯一直采取着不合作的态度而完全没有发来联络。计划召唤出真Berserker的巴尔里也处于音信不通的状态,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召唤出Lancer的西格玛,刚才就只发来了“虽然确实是召唤出来了什么东西,但暂时还不知道实体是什么。等知道真名之后再向你做报告”这样简短的联络。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通过圣杯来实现愿望。

——而是推进在那之后的……针对第三魔法的解析工作的进程。

要是在拿到圣杯后许下“让我掌握第三魔法”这个愿望的话会怎样呢?

尽管脑海中忽然掠过了这种小孩子般的念头,但法尔迪乌斯还是觉得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也就没再继续想下去了。

——虽然没有必要对个别的胜败过于执着……但我们这方却必须取得胜利。

虽然蒂妮·切尔克并非想要得到圣杯,但假设她拿到圣杯许下“将雪原市的圣杯系统彻底破坏”的愿望的话,那又会发生什么呢?这样的悬念一直都在法尔迪乌斯的心中敲响着警钟。

——如果作最坏的考虑,也可以采取让内奸直接将蒂妮消灭的手段……但那也必须要钻英雄王正在跟其他Servant战斗的空子才能实现。

——但是,在那之前……掌握不到Saber的动向也是个大问题。

——虽然在街道的各处关键地点都安装了监视摄像头……但却一直没有拍到那个戴眼镜的女人。

——本来还想着她应该会跟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接触的……

一直持续监视着的“白色女人"——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虽然在傍晚的时候暂时消失了踪影,但现在已经重新被监视网捕捉到了行踪。

然而令人感到奇妙的是,她从早上开始就不断出入于购物广场和赌场等地方,在行动上完全没有连贯性可言。

——难道是为了搅乱我们而布置的陷阱吗?她们应该理所当然地发现了自己受到监视的事实吧。

真是事事不能如意。

对问题接二连三地冒出来的状况感到头疼不已,法尔迪乌斯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脸面。

“迪奥兰德部长。”

就在这时,属下的女性向法尔迪乌斯·迪奥兰德搭话道。

“怎么了吗?阿尔德拉小姐。”

“关于在街上的没有获得Master资格的魔术师们……他们的行动显得相当古怪。”

“?”

把接过来的报告书浏览了一遍后,法尔迪乌斯就把目光光投向眼前的无数监视屏中的几个之上。

“……的确,相当奇怪呢。”

有好几成的魔术师们都在白天离开了街道。

虽然其中大部分应该都是看到了沙漠的凹陷地形后吓破了胆的人吧。由于伪Assassin——过热的狂信者的行动,有许多魔术师已经惨遭毒手了。

在这种状况下,那些半吊子的魔术帅意识到“自己根本应付不来”而选择逃出城外也是人之常情吧。

但是——令人奇怪的就是他们在那之后的行动。

白天应该已经离开了街道的魔术师们,他们的小车和摩托全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折返回到雪原市的市区内了。

“……难道在离开街道的瞬间就被其他人雇用了吗?”

首先考虑到的可能性是时钟塔的介入。

他们或许是把目标锁定在离开街道的魔术师身上,然后过向他们许诺提供某些回报,把他们当作时钟塔的棋子來使用吧。

但是,这个推测却被啊尔德拉接下来说的话完全否定了。

“并不仅仅是魔术师呢,部长。”

“……什么?”

“以某个时刻为界线,因为工作需要而去往城外的普通人,都全部折返回城里了。”

霎时间.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违和感掠过了法尔迪乌斯的脊背。

“…………”

法尔迪乌斯这才痛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认识实在过于天真了。

某种超越了通常魔术范围的、大规模的“什么东西”正发生在街道上。

虽然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但却不知道其中的理由。

——是驱赶人的结界?不……既然是回来城里,那就应该称为聚集人的结界吗……?

——但是,目的究竟是什么?

——在冬木的第五次圣杯战争中,听说还出现过搜集普通人体内魔力的英灵……

第五次圣杯战争中存在着许多的黑匣子般的部分,那个英灵最后究竟迎来了什么样的末路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实际上在那个时期确实发生过普通市民集体昏倒的事件,圣堂教会则将其作为煤气中毒事件加以隐蔽——这是现在已经掌握的情报。

关于这件事,当地的高中生们还流传出“因为地下残留着当年美军投下的未爆弹,搞不好是从那漏出的煤气吧?”这样的传闻,法尔迪乌斯的同僚们为了抹掉这个与事实不符的传闻还费了不少劲四处奔走劳碌……记得那时还听说过有这样的插曲。

——化学兵器……未爆弹。如果光是这样的传闻倒还好办。

——考虑到处理能力,光是处理沙漠的凹陷地形那件事就已经很吃力了。

——雪原市的人口为八十万……

——就算他们全部都消失了,自己也姑且预先做好了能妥善处理的安排……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希望事态不会变得那么麻烦。

正当法尔迪乌斯这么思考着的时候——

在自己紧握着的手掌中,他发现似乎被谁塞进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写着断片文字的笔记用纸,把被捏成一团的那张纸小心摊开后,只见上面正写着针对法尔迪乌斯的明确信息。

——【你没有发现么。】

——【这座设施的结界壁面颜色很深。】

——【因此,那东西并没有进入到这里。】

“…………”

在这次的圣杯战争中,法尔迪乌斯虽然跟真Assassin即哈桑·萨巴赫缔结了契约,但哈桑主动向他说话的情况却是非常罕见的。

因为他本来就好像很忌讳发出声音,所以大多都是以这种手段来向他发言。

而且那些文字都好像是法尔迪乌斯自己潦草写成的字迹。

就好像在被他人看到的时候,好让对方以为Assassin这个英灵的存在只不过是法尔迪乌斯的妄想似的。

“你说的那东西……是指?”

法尔迪乌斯小声地嘀咕道。

就像对此做出回答一般,正在进行数据传输的其中一个电脑画面忽然出现了方块状的杂质。

在其缝隙间,浮现出了一句简短的文字,并且深深印在了法尔迪乌斯的脑海里。

文字列非常简短地记载着针对法尔迪乌斯的疑问的答案。

——【被诅咒的、死病之风。】

◇ ◇ ◇ ◇

两小时后 廉价汽车旅馆

“啊啊,终于能出去外面了~!”

拉开室内的窗帘,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沐浴着射进来的阳光高高地举起了双手。

“真没想到竟然会被责备得那么厉害……”

伸懒腰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弗拉特很快就

沮丧地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而且,把杰克先生唤来的触媒,原来不是教授专门为我准备的东西,竟然全都是我自己会错意什么的……”

“跟得知自己原来是被电子游戏的悬赏周边召唤出来时所受的打击相比,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而且,光是短短两小时的说教就完事了,那不是很好吗?”

听到化身为英灵手表的Berserker——开膛手杰克的安慰发言,弗拉特轻轻摇了摇头。

“应该是长达两小时啊。”

弗拉特紧握着新买回来的手机,倒在床上沮丧地蜷起了身体。

自从以邮件把手机的号码发送给弗拉特的老师——君主·艾尔梅洛伊Ⅱ世之后,对方在不到十五秒的时间里就从英国打来了国际电话,那两小时的说教和30分钟的方针会议才刚刚结束。

在电话刚接通的瞬间就响起了男性的怒吼声,接着以手表状态的杰克也能听到的形式进行的说教就这样开始了。

从擅自前往美国的事情开始,对他犯下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进行了追究和说教——

一一“你到底是从谁口中听说了召唤的咒文?你的话肯定不会是靠自己努力从大图书馆的资料中查出来的吧,是远坂么?”

被教授这么问的时候——

——“啊,是吗。只要去问小凛就好了吗……不,那个,我来到街道上做了各种事情,结果不知为什么没有魔法阵和咒文也召唤出来了。”

弗拉特就这么老实作出了问答,结果教授有好几分钟都说不出话来,接着就以更强烈的语气继续对他进行说教。

虽然弗拉特的精神疲劳似乎很严重,但杰克还是故意以严厉的声音说道:

“忍耐一下吧。在全部听到了那些说教的我看来,那都是非常简洁易懂的、而且没有任何辩驳余地的正当内容。明明是那么高效率的说话方式,你却有着被连续说教两小时之久的内容,问题反而应该是出在你的身上。你就老老实实地好好体味着这两小时的消失吧。”

“不是这样的啦,杰克先生。”

“你应该叫我Berserker吧……那么,你说什么不是这样啊?”

面对以长针的末端代替脖子扭动了一下的杰克,弗拉特一脸沮丧地开口道:

“教授在时钟塔时要完成的作业,真的是繁杂到了连一分钟也不能浪费的程度……明明如此,现在却因为我而害得教授浪费了整整两小时的时间……所以我就想自己这次真的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呢……”

“唔……没想到你这个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关心老师啊。”

“身为教授的弟子却不尊敬他的学生,就只有那么三四个而已哦!”

“原来还是有的吗……但是,光是隔着电话听他说话就可以知道,他一定是个优秀的‘魔术老师’吧。对照他过去曾经在圣杯战争生还的事迹,他作为‘魔术师’也必定是一流的吧。”

面对发表了率直感想的杰克,弗拉特顿时在脸上亮起光彩回答道:

“那当然了!教授他不光是经历过圣杯战争,还解决了许多时钟塔的事件哦!像是 ‘剥离城亚多拉、月下刻印争夺连续杀人事件’、‘危险美女双貌塔消失事件’和‘超特急审判眼事件’,嗯嗯,还有就是……”

“嗯,你擅自对事件进行命名,然后又添油加醋的到处大肆宣扬,持续性地给教授先生的胃制造着伤害这件事,我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讨厌啦,我可没有加油添醋哦。教授他在时钟塔真的是个传奇人物哦!啊,对了!要不再打电话稍微说几句吧?但是刚才我也说过,因为他是个大忙人,所以真的只能聊几句而已……”

听了弗拉特的提议,杰克经过几秒钟的思索后摇了摇长针的末端说道:

“还是免了吧,虽然刚才只是稍微谈了几句,但他简直就像看透了我的一切似的……这么说吧……我总觉得他有—种简直像是要把我重组成另—种存在般的氛围。”

“啊~……不,的确跟教授说过话的人全都会有这样的感想,但是那并不是带有恶意……”

“啊啊,我知道他并不是打意这么做的,大概纯粹只是他的习惯吧。话虽如此,那种看穿本质的力量实在非常的可怕。要是继续跟他谈下去的话,我或许光是因为这样就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心满意足,还没实现梦想就直接成佛了呢。”

“是这样吗……”

弗拉特从床上坐起身子,像是觉得很遗憾似的说道。

面对那样的他,杰克继续说道:

“但是,我很清楚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存在。在我的知识中,如果是有魔术师样子的魔术师的话,应该会想尽办法对我百般拉拢,用各种巧妙的手段促使我放弃圣杯战争转而进入时钟塔吧。毕竟我的存在本身就是贵重的研究对象。既然他没有这样做,那要不就是没有魔术师样子的老好人,要不就是比起眼前利益更为重视大局利益的人物了。”

虽然真的只是稍微谈过几句,但杰克已经对君主·艾尔梅洛伊这个人物寄予了一定的信赖——同时也感觉到了某种类似于共鸣的东西。

也就是针对“这个人物也一定因为弗拉特而吃了不少苦头吧”这一点上的共鸣了。

对自己的奔放性格令老师和Servant之间隔着电话产生了某种共通意识的事实毫不知情,弗拉特拉开窗帘,向被灿烂的阳光照耀着的室外看去。

“对呀!教授他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哦!比我看到的未来要远大多了……”

面对这样凝视着窗户的弗拉特,手表颇感讶异地问道:

“怎么了吗?你还是尽量别露脸比较好啊。刚才教授大人不也跟你说过今后的方针是‘老实地躲起来’吗?”

“不,虽然话是这么说……我只是在想这雾还真浓呢……”

“雾?”

大概是对跟自己相关联的这个字眼感到在意吧,杰克也把视线投向窗外,但是外面在耀眼阳光的照耀下,景色看起来都非常的清晰。

“你在说什么啊?雾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吧?”

正当杰克怀疑他眼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的时候,弗拉特却抹去了脸上的笑容回答道:

“不……不是这样的……是魔力的雾……不,自从来到这个城市时开始就已经有一点了,所以当时我还以为是圣杯的影响……”

“?”

断片式地这么说着的弗拉特,在观察了外界好一会儿之后,以认真的口吻说道:

“Berserker先生,这或许是有点不妙呢。”

“怎么了?”

“我们……或许是被什么非常危险的东西给包围了……”

“呃?是敌方英灵的攻击吗?!难道汽车旅馆被布下了结界?!”

虽然不太明白弗拉特所说的“雾”是怎么回事,但杰克却非常明白,弗拉特尽管是有点天然呆的气质,但却并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然而,在听到弗拉特说出的回答后——杰克反而希望他只是在开玩笑罢了。

“不仅仅是汽车旅馆。这东西……最低限度也覆盖了整个城市的范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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