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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细菌
『上线玩家人数突破七十亿人!
出发吧,前往拥有无限可能的未知世界——
编织出只属于自己的故事!!』
……现实。
以开阔的视野来看,我们宝贵的人生也是一场游戏。
听听那令人心动的宣传口号,就让我们试着想像一下那个游戏吧。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那个以『人生』为名,为期一生的史诗级游戏。
游戏开始。
首先是在父母的同心协力下,自动进行随机创造角色的程序。
经过受到父亲、母亲以及许多人的祝福,温馨感人的开场动画,终于可以开始操控角色了。
尽管动作生疏,却仍学会了操作方法,投入如同社会竞争缩影的学校生活——
游戏的舞台是——地球。
我们被丢在这个巨大地图的一隅,即将面临的是壮阔的箱庭游戏。
等待我们的是庞大的选项与广大的自由度,以及无数的小游戏。
我们听从那令人心动的宣传口号进行游戏,但是很快地我们就会发现——
——『我们被骗了』。
无限的可能性——确实,这句话本身或许并非虚假。
但是这个游戏的玄机就是在于,从没有人对我们说事情可以照着自己的意思进行。
等级不足,能力值不足,资金不足,起始地点所造成的条件不足。
无数的枷锁糟蹋了这个游戏的自由度。
然而我们不服输地奋发努力。
相信宣传口号,不断地跌倒又爬起。
相信我们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和灿烂光辉的希望。
于是我们汲汲营营于提升等级,提高能力值,赚取资金。
尽管抱怨在创造角色时被随机赋予的『才能』或『资质』等被动技能的有无之类的不公平条件,我们却仍不屈不挠,靠着『努力』增加经验值,拼命地努力不懈——人生就是这样的游戏。
这实在是令人热血沸腾,感动不已的事情,不是吗?
——但是那根本毫无意义。
不管得到多高的分数都无法胜过这个游戏。
因为就算等级、能力值、资金全都封顶,这次依然会——遭人非难。
为何?
——由于『太过努力了』。
因为即便是靠『努力』得到的成果。
别人也会说那样完全不公平。
在『拥有他人所没有的东西』的时候,就会被别人说那是不公平的。
就这样,我们会受到『处罚』。
受到来自七十亿玩家有形无形的处罚,如此一来枷锁便会加诸在我们身上。
这时我们的脑中终于闪过一个疑念——
——这个游戏真的存在自由吗?
不管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受到来自社会、其他玩家或者甚至不知来自何处的修正。
就算我们接受修正,继续游戏,只要我们再次想要求胜,也只会再度上演同样的结果而已。
就这样,蓦然回首来时路,我们应该会发现——
我们的行动并不存在自己的意志。
我们走过的路,只是一条在依照某人决定、指示的默契下,被规定好的道路而已。
当发现我们只是——『受到操控而走在那条路上』时……
怀疑将逐渐转变成带有确信的疑念。
的确没错,这个所谓『人生』的诈欺游戏,确实是规模壮大、幅员广阔的箱庭游戏。
只不过——玩家并不是自己。
于是我们不经意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看到被无数丝线缠绕着的手,我们的疑念转为确信。
于是我们不经意地环视四周。
——看到身上缠绕着无数丝线的人们,我们的确信转为理解。
只要摇摇头,就会听到喀啦喀啦的声音,这时游戏玩家终于明白。
原来所有人全都只是人偶而已。
自己在这个名为『人生』的游戏里,看别人的脸色,扮演好被赋予的角色。就宛如人偶剧中的人偶一般——只是个NPC而已。
好了,在考虑过以上的情形后,容我提出一个问题。
『你为何而活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是依照你自己的意志说出来的吗?
————…………
——这就是空虚的《人偶(NPC)》所看见的世界。
《人偶》自游戏开始后十年的期间,从未怀疑过这个事实。
没有灵魂的《人偶》对那样的事实,从未感到忧虑,也不曾感到痛苦。
像个《Prayer(人偶)》一样,只是窥视着他人的脸色,向连是否存在也不知道的《Player(人类)》祈祷。
但愿人偶的戏目,能够对人类有所助益,人偶只是始终面带笑容地这么祈祷着。
——直到那一天。
■■■
爱尔文·加尔得——提尔诺古州·罗亚米盖尔。
领土跨越三个大陆,拥有广大领土的世界最大国家,为数五十二州的——其中一个州郡。
地处首都的东南方,邻接地精种国家·哈登费尔的都市。
——那是生于森林,受到森林眷顾的森精种的都市。
城市的建筑样式与人类种——艾尔奇亚的街景全然不同。
位于都市中央的是天楼树——一株枝叶延伸至云层之上,高耸无比的巨树,它的根部犹如血管般盘覆在地面,扩展成一个道路网。从大地生长出的树木与藤蔓复杂地纠结在一起,形成了家屋与街灯,填满了道路与道路间的缝隙。
那样的房屋构造,完全不同于开拓森林,整平地面,以木材搭建、以石头堆砌起的『建筑』。
那是靠着洗练的魔法技术才能办到的,一个『活生生的都市』。
在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街景中,有一间特别巨大的宅邸。
那是州市长——隆·巴尔提鲁卿的宅邸。
如今正有一名少女穿越那由玫瑰花编织成的门前。
柔中带卷的金色秀发。
突出的长耳朵是森精种的证明,额上的红色魂石,受到阳光照耀,反射出微微的光辉。
出来迎接少女的是同样拥有长耳朵,身着高级服饰,年纪刚迈入老年的男性。
「欢迎光临,菲尔小姐,还是要称呼你尼尔巴连卿比较好呢?」
被称为菲尔的少女,轻柔地以外交辞令式的笑容回应:
「随您怎么称呼都可以喔,巴尔提鲁卿。因为我尚未正式继承家主之位。」
男人——巴尔提鲁听到她的回答,唇角露出阴沉的笑容。
他退后一步,伸出手,邀请菲尔进入全都是以树木编织成的宅邸内。
「让淑女远道莅临如此偏僻的乡下地方,本人实在深感愧疚。」
「呵呵,您口是心非的功夫还真是高明呢。」
「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虽然本人年纪老迈,但是自认并没有失去玩赏美丽花朵的心情喔~……就算对方相对于本人的庭园而言,只不过是难看的杂草而已。」
「被玩赏的花朵也是会挑人开花的哦。附带一提,绽放的时间也同样唷。」
行走中的两人,脸上虽然笑容不减,却对彼此的脸看也不看一眼。
巴尔提鲁将菲尔带至中庭。
只见由种类繁多的花草所点缀的庭园中央,摆放着一张白色桌子,以及两张椅子。
菲尔一入座,巴尔提鲁也在对面的椅子坐下。
「这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是无聊的事,我们就快点进入主题吧。」
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切入主题。
「这一届的上议院选举——尼尔巴连,可以请你退选吗?」
巴尔提鲁直呼菲尔的家名,有如命令一般地说道。
——虽然菲尔自己说过随便对方称呼——但是贵族之间存在一个默契,那就是……
直呼家名的行为等同侮辱。
不过菲尔仍然保持微笑,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只有这样吗?」
「当然不是,本人还要请你正式地以尼尔巴连的名义,推荐本人参选喔。」
「哦~原来如此。」
「对,而且保证金和选举资金也要请你负担。另外与本人素有交情的卡斯托雷特卿想要你持有的『金龙骨琴』,他跟本人谈好,只要你把那东西交给他,这届的选举他就会推荐本人参选。」
「哎呀呀……那是我家的传家宝哦!过去曾以一个都市做为交换——」
「听说是那样没错,卡斯托雷特卿想必会很高兴吧。」
巴尔提鲁嘴角一歪,露出奸笑。
他的眼角下垂,视线直直盯着对面少女丰满隆起的胸前。
「本人不会强迫你马上决定,今天你就在别院住一晚再走吧。我们得好好坐下来,『彻夜』畅谈今后该如何交
往吧?如何~?」
「不管表面怎么矫饰,本性是不会改变的哦?」
菲尔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似地说道。
「简单地说您就是要地位、要钱、要女人对吧?现在这个年代,我想即便是人类种的山贼,他们的要求也会比您稍微客气一些呢。」
「那是小虫子有自知之明。你不觉得以本人这等高贵的身分,应该要有相衬的行头才对吗?」
「我一点也不那么认为,不过您要怎么想,那就是您个人的自由喔♪」
菲尔脸上始终不改温柔的笑容,接着说道:
「那么,您还认为我会答应那样的要求,难道您是宿醉了吗?」
「哈哈哈,比起醉酒,本人更喜欢沉醉于花朵之下呢。你也明知本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却仍来到此地对吧?毕竟——」
只听巴尔提鲁弹指一声。
在感受到精灵气息的同时,桌上出现了冒着热气的茶具组。
接着一张纸片宛如舞动一般,飘然滑落在菲尔的面前。
「……身为现任上议员代理的人,竟然企图解放奴隶呢——如果你不怕本人揭露这件事,那么你当然可以拒绝没关系喔?嗯?」
听到巴尔提鲁说的话,菲尔仍不改笑容。
她只是无言地将落在桌上的纸片看过一遍。
上面写的内容很单纯,就是菲尔她们的活动纪录和证据的明细清单。
既然奴隶制度一废除,森精种的社会便无法维持下去,那么她们的行动便等同于犯罪。
若是这份明细曝光,菲尔她们就算被以叛国罪起诉也不足为奇——
(插图)
「既然您都已经查得这么清楚了,为什么不干脆拿这个去告发我们呢?」
「本人信奉自由主义,而且抱持利己主义,揭发你们的小把戏,对本人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你就用这件事来威胁我了吗?真是思想自由万岁呢。」
「威胁?又说那种没气质的话……本人只是向愚蠢的小丫头提出意见而已。本人会好好管教你,你就趴在地上,向本人摇尾乞怜如何?嗯?」
「我可是敬谢不敏——我们就快点进入主题如何?」
「哈,你等不及了是吗?嗯~?——那好吧。」
巴尔提鲁说完这句话后,再次弹指一声。
随即,空中展开复杂的魔法阵,一叠牌从魔法阵中浮现出来。
「游戏是『命运魔法牌』——这个游戏应该不用说明了吧?」
命运魔法牌。
那是使用二十二张手牌,驱使魔法进行战斗,在森精种之间是一种寻常且单纯的游戏。
——同时也是主要用来取代决斗的危险游戏。
对于魔法实力较弱的菲尔来说是不利的决斗。
依照『十条盟约』,接受挑战的菲尔有权利选择游戏。但是——
「那么,我们就明确宣告彼此要赌的东西吧。」
菲尔面不改色,谨慎小心地,视线直视对方回答道。
两人相互确认基于『十条盟约』将会绝对履行的要求。
「那么本人要求你的人身自由——以及一生完全服从于本人。」
「我们要求忘记关于我们的事,以及无条件且无限制地协助我们喔。」
——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求。
巴尔提鲁若是得到菲尔,将会得到尼尔巴连家的一切以及她的贞操。
另一方面,菲尔要求的则是放弃威胁材料,并反过来榨干巴尔提鲁的身家财产。
「没关系喔,只不过——像卿这样的三流小混混,最好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心想事成喔……自由思想一旦过了头,可就是妄想了喔?」
「显而易见的虚张声势真是滑稽呢,嗯~?尼尔巴连家之耻以为能够胜过本人吗?」
视线与言词的相互挑衅后——两人随即做出了宣言。
「「——【向盟约宣誓】。」」
仿佛配合这句话一般,桌子的术式启动,游戏开始了。
巴尔提鲁与菲尔手上,各自被平均分配到了二十二张牌。
只见牌自行固定在空中,以不会被对方看见的角度洗牌。
然后,两人拿起相同数量与种类的手牌,面对面进行交战。
——这就是命运魔法牌。
使用塔罗牌※大阿尔克那二十二张牌所进行的单纯游戏,就这样开始了。(译注:大阿尔克那(Major Arcana)是指塔罗牌的组合,在塔罗牌中一般俗称为『大秘仪』、『大牌』或『王牌』。)
——在游戏玩家双方都是森精种所进行的游戏中,要靠魔法作弊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看得见彼此术式与精灵流动的条件下,在企图使用魔法作弊的阶段就会被发现而判输,因此森精种之间时常使用这种自动动作的魔法道具。
其中这个所谓命运魔法牌的游戏,则是因其游戏性和决定胜败的要素而特别受到喜爱,这个游戏即是——
「——设置两张牌。」
菲尔简短地说了一句话,飘浮在空中的手牌中,立刻消失了两张牌。
同时那两张牌一声不响地,以盖牌的状态出现在桌上。
巴尔提鲁脸上一笑,然后说道:
「——设置两张牌。」
这次则是巴尔提鲁的手牌消失两张,接着和方才同样出现在桌上。
彼此从手牌中出两张牌,借此比出胜负。
巴尔提鲁说道:
「那么这就开牌决胜吧?」
「好~那么——」
随即两人同时宣言。
「「——【开牌】。」」
随着这句话,场上两人的手牌同时翻开。
瞬间——宛如空间爆炸一般,庞大的精灵气息立刻窜升而出。
巴尔提鲁出的牌是【力量】与【战车】。
组合名称是——【名誉即是胜利】。
菲尔出的牌则是【愚者】与【恋人】。
组合名称是——【恋爱即为发狂】。
只见各自的两张牌光芒迸射,在两者前方浮现出隐约透明的幻像。
巴尔提鲁召唤的是全身甲胄的骑士,只见骑士拔剑,策马进行突击。
而出现在骑士身前的,则是受菲尔的牌召唤而出,一个痛苦挣扎的半裸少女。
少女的动作有如翩翩起舞般,攀住骑士的颈子,在骑士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骑士好似在烦恼似地抬起头——然后翻转剑锋。
回过头,抱起少女,朝召唤出自己的巴尔提鲁——挥剑斩击。
——位阶序列第七位,【十六种族】中拥有最高魔法适性的森精种。
这就是集其魔法技术的精粹所制造出的命运之牌。
牌上的『复合刻印』所引发的断片术式,化成无情的暴力,袭向巴尔提鲁。
对此,巴尔提鲁则是——一声咋舌,伸出手掌,瞬间编织出防御魔法。
随即空中浮现两个魔法阵,抵挡住突击而来的骑士之剑。
只听见巨大的声音响起,一阵强光四射。
数量庞大的精灵扩散开来,蔓延般地横扫整座庭园,然后四散消失。
受到厉害的反击,巴尔提鲁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竟然一开始就使出反射攻击的组合,看来胆小的无能者也害怕受伤呢,嗯?」
对此菲尔也笑容不减地回应。
「第一手(运气游戏)采取风险回避,这是理所当然的战略哪。而且一下子就分出胜负我也会很困扰呀。」
「哼哼,所以你才让人看不下去啊……在游戏中耍那种小手段,根本是不懂风情,本人就好好地教育你一下,怎样才是本人符合尊贵血统的做法,嗯~?」
也就是说,这就是命运魔法牌。
——这就是序列第七位,森精种的决斗游戏。
双方持有相同的二十二张手牌,每次皆抽出两张搭配组合。
组合除了单纯的强度之外,彼此间也存在相性,输的一方会依组合的内容受到『攻击』。
而那样的攻击只能以玩家的魔法抵挡。
使用过的牌将会被丢入坟场,进行过十一回合——也就是用完所有的牌之后,就会面临投降或继续的选择。如果选择继续的话,双方将再度被分配到二十二张牌,重复再比一次——只要有一方支持不下去就分出胜败了。
总共有两百三十一种组合——要全部预测并加以应对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胜败关键取决于『如何持续抵挡攻击』。
——也就是考验身为森精种术者的实力。
能够展开『四重术式』就会被视为一流术者,巴尔提鲁尽管尚差一步,却也是个优秀的『三重术者』。
而另一方的菲尔则——
「——靠着那样的刻印术式,以及初学者使用的辅助魂石,你才能勉强展开『二重术式』。你真以为凭借那样的程度,你这个尼尔巴连之耻就能胜过本人吗?嗯?」
——没错,在这个游戏上,胜负取决于魔法的实力。
能够同时展开的术式数量——那也同时代表着魔法强度和使用次数。
勉强到达二重术者程度的菲尔,要赢过三重术者的巴尔提鲁,根本不可能。
不过菲尔却不当一回事地笑了出来。
「是啊,我当然那么想哦~!只不过挡住了第一次攻击,你就自大起来了呢。先击中我一次再猖狂如何呢♪」
然后她瞄了上方一眼。
精灵的躁动仍未平息,从花瓣纷飞的中庭,可以看得到二楼。
菲尔看见二楼窗户之内——黑发黑衣的少女——『搭档』行走的身影,她的嘴角浮现笑意。
没错,这种游戏,对于不会使用魔法的人类种而言,原本丝毫没有插手的余地。
只要中了一击,在那个时点就必定败北,因此甚至称不上是游戏。
不过——她的脑海闪过两个人的脸。
狂傲讥嘲的表情中,却又似乎带着悲伤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女曾说过——
——为何非要从正面迎战对方不可?
以及——
「游戏在开始前就已经结束了哦♪」
■■■
「……呿,巴尔提鲁那家伙。」
从二楼俯瞰着中庭进行的比试,巴尔提鲁家的管家弗里兹,粗鲁地咋舌咒骂。
——从主人约定的盟约内容,可以明显知道主人的想法。
手握对方的弱点,逼迫对方接受不可能获胜的比试,接收对方的人身自由。
这次只要打败那个女人,尼尔巴连家的选票、权利、财产,以及比黄金更贵重的那个——巨乳,全都会自动到手。
尽管巴尔提鲁表面上是一派从容的恶人脸孔,脑中却八成已经想到获胜之后的事了。
他一定在拼命想着要如何在夜晚的床上好好地享用那双巨乳吧。
为何能够这么肯定呢?因为像这样从少女的视觉死角,替巴尔提鲁抵挡魔法牌的『攻击』——也就是协助作弊的他自己,也都是满脑子巨乳。
她是尼尔巴连之耻?无能?谁管那些啊。
只要有那对巨乳就足以抵销其他全部的缺点了。
再说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乳房,长相、臀部、纤腰、长腿,这些只要与乳房相衬就好,乳房以外的东西全都是配件,价值就和午餐附的餐巾纸差不多。
头脑的智商?魔法的实力?那些全都无关紧要。
——简单地说,菲尔正符合弗里兹的口味。
「哎呀,竟然在这种地方碰面,真是巧呢。巴尔提鲁的管家……你叫弗里兹是吧?」
「——!?你是尼尔巴连的——」
弗里兹慌张地回过头,却见到黑发黑衣的人类种……尼尔巴连家的奴隶。
是叫克拉米吧,弗里兹咋舌一声。
「……呿,你这个贫乳,别随意找我攀谈。」
光是被人类种的可悲乳攀谈就已经很不愉快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根本没空理她。
因为他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他要一边支援巴尔提鲁,一边尽情观赏菲尔的胸部——然而贫乳或许是因为无从得知他内心的想法吧,她语气和善地继续说道:
「在这种地方碰面也是有缘,你要不要试着『向我挑战』游戏呢?」
「……注意你的用词,你这个走狗。至少让你的乳房长大三倍后再开口说话吧,你这个劣等种。」
听到含有轻蔑、侮辱等无数意图的言词,少女却仍挂着笑容。
「用词……是吗?那比如说——」
她的眼神一敛。
「我要揭发你和巴尔提鲁卿的作弊——这样的用词如何?」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想说人类种无法察觉魔法——是吗?」
「…………」
自己默不作声,贫乳少女却好似作戏般地摇了摇头。
「确实是那样没错,比方说……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喔。比方说,二重术者要胜过三重术者虽然困难,却并非不可能,不过如果你从这里和巴尔提鲁卿合力防御魔法牌的『攻击』,那么那个游戏对你们而言就几乎是『必胜』了;而无法察觉魔法的我也无法证明你们出千,因此我的主人——菲正遭遇大危机呢。」
「…………」
不过——贫乳掩住嘴角嗤嗤一笑,然后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没有必要察觉哦。因为你自己会招供嘛。」
「……什么?」
「我再说一次,你要不要试着『向我挑战』游戏呢?如果你拒绝的话——」
少女说着露出阴险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一颗小宝石。
「你运用巴尔提鲁卿的资金,秘密制造『高纯度魔药』,并暗地里将之贩卖给地精种——邻国这件事,我会向公安告密,让你身败名裂——这样的遣辞用字,你觉得如何?」
「什么——!?」
弗里兹发出如呻吟般的哀叫。这也难怪。
克拉米在掌中把玩着的小石头,正是他所贩卖的魔药——违法商品。
「将精灵浓缩液化后,再进行摄取,借此提升体内的精灵量。这是为了魔法而制造的增强药,但是这种药也有副作用——不,应该说正是因为那种副作用,造成滥用的人层出不穷,因此才会遭到禁止。」
那个副作用即是——
「过度摄取所产生的快感与万能感,就如同毒品一样。」
「……!」
「这样你懂了吧?快向我挑战游戏,除此之外你无路可走。」
克拉米面露阴森的笑容如此说道,看到她那样的表情,弗里兹嘴唇不住抽动。
不行了。
到此为止吧。
「……唔!」
不行,自己要忍耐,还不行,还不能笑出来……!
对一个不过掌握一点情报就自以为占尽优势的贫乳捧腹大笑,那样实在太难看了!!
弗里兹转身背对贫乳,肩膀不住颤抖着。
这样看起来像是被逼到走投无路而心生恐惧的男人吗?——愚蠢,真是愚蠢透顶。
这场比试是由巴尔提鲁主动对尼尔巴连提出挑战。
他以对尼尔巴连企图解放奴隶的情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条件,让对方答应不利的条件,强迫她接受这个游戏,而且为了更确实掌握胜利,还命令自己暗中协助。
但是——回想刚才那个超级巨乳(菲尔)说的一句话……
——下子就分出胜负我也会很困扰呀……
(——也就是说,这两人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巴尔提鲁,而是我。)
弗里兹强忍笑意,她们爽快答应巴尔提鲁的挑战,那也全是算计。
在为了支援巴尔提鲁而抽不出手的状况下,即使是一名人类种的少女,也能将自己逼入绝境。
那样低劣的算计根本显而易见。
再说自己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发展。
自己走私魔药被她们掌握之事,还有对方会在比试途中与自己有所接触,这些事情巴尔提鲁全都在事前知会过自己。
为何会如此?因为这两人最初曾去找巴尔提鲁商量过。
——贵管家做出这样的坏事,您身为他的雇主,为了不伤害您的名声,我们想秘密地让他自白供出情报,还请您提供协助。
她们为了使自己上当,刻意制造出这样的状况。
正在中庭进行的游戏,那也是与巴尔提鲁串通好的假比赛——
(……她们一定是这么想的吧——真是笑死人了!)
这两个人没有发现,她们寻求协助的巴尔提鲁本人就是走私的主谋。
巴尔提鲁不会出卖自己的,因为只要自己招供,别说是走私的管道,就连他是主犯的种种证据,也都会一同被抖出来。
因此巴尔提鲁假意配合,企图得到菲尔本人。
为此巴尔提鲁主动提供主意,选择以自家的宅邸做为舞台。
由于是以秘密进行为前提,因此除了这个贫乳奴隶之外,她们并没有其他同伴。
——根本轻轻松松。
于是乳房悲哀的人类种与头脑悲哀的巨乳——企图陷害自己的这两人,就这样自投罗网了。
「……你的头脑意外地笨呢,为了让笨蛋也能听懂,我就说得明白一点吧。」
贫乳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浇下,对着憋住笑意的弗里兹说道。
「你没得选择,看你是要比游戏,还是身败名裂?明白了吗?」
听到这滑稽的挑衅,弗里兹紧咬牙根,忍住爆笑的冲动,然后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离开中庭,转向眼前的对手。
弗里兹极力故作平静,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
「……好吧,不过我也不是闲着没事做,请尽快结束。」
「真巧呢,因为我搭档的关系,我也不能慢慢来,我们就玩个单纯的游戏吧。」
贫乳跟随着他就座说道。
「这里有副平凡无奇的扑克牌。」
她从扑克牌中取出三张牌放在桌上。
分别是黑桃A、Q和K。
「K赢Q,A赢K,Q赢A。」
说着她将三张牌覆盖,在桌上彻底洗牌一番。
「我们在盖牌的状态下各抽一张,然后开牌决胜负。这样笨蛋也听得懂吧?」
「——哼,你的要求是什么?」
「那是你该提出来的吧?或者该说是求饶呢?」
贫乳嘲弄般地笑道,尽管对她的态度感到恼怒,弗里兹仍回应了她的要求。
「……那么我要求销毁与遗忘『你们』掌握到的所有关于走私的情报。」
「好,那我要求你『招供』和『作证』,把你所知道的事一件不漏地说出来。」
听到她暧昧的言词,弗里兹的眉头微微一跳。
她的目的是——要自己坦承关于走私的所有情报,以及作弊干涉在中庭进行的游戏之事。
原来如此,这两个愚蠢又可怜的女人虽然愚笨,仍是考虑到自己的利益才来到这里,殊不知她们打从一开始就落入陷阱了……
「——可以,【向盟约宣誓】。」
「好,【向盟约宣誓】……」
——抽牌。
在维持盖牌的状态下,弗里兹施展一个小小的魔法。
(你以为我在辅助巴尔提鲁的时候就不能使用魔法了吗?)
然而对手不过是那个尼尔巴连之耻……
菲尔·尼尔巴连——尼尔巴连家建立以来最无能的存在。
连从就读学院——『白之楼树』毕业也做不到,若是没有手背和额头上的刻印术式与辅助魂石,她连单一术式都不一定使得出来,是一个劣等生;相反地,巴尔提鲁则能够使出三重术式,更何况对手还是因假比赛而大意的愚蠢巨乳,就算自己暂时离开,又会有什么问题呢?
——使用『透视』,自己盖着的牌是『A』。
只可惜无法在事前看穿对方的把戏,不过这是对方提出的游戏,肯定有作弊。
可以断言感觉不出魔法的气息,那么人类种所能做到的作弊手法——
她刻意在洗牌时做了手脚,操作会抽到的牌吗?
不管怎样,这个贫乳能胜过自己的牌——可以确定是『Q』。
事先约定的牌只有三张。
即便将自己『A』这张牌变成『K』,只要翻开盖着的剩下那张牌,到时自己的作弊就会被发现。
不过,那样的话,『只要用魔法将对方与自己覆盖牌的图案更换就好了』。
就算她在抽牌时动过手脚,掌握到自己盖着的是什么牌,但那种手法本身就是作弊。
更何况即使弗里兹用魔法换了牌,无法察觉魔法的人类种也无法证明。
——她大概以为我是这么想吧。
(区区一个劣等种(人类种),你可别太小看我了。)
他以不会发出声音的力道,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
瞬间流窜过桌子的精灵告知他贫乳的牌是——『K』。
也就是说,她是以自己手牌会遭替换为前提——故意抽了会输的牌。
这实在是低级的陷阱,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模式。
「——毕竟是『尼尔巴连之耻』与她的奴隶……有够傻。」
弗里兹已经毫不掩饰,放声笑了出来。
「愚笨的巨乳好过聪明的贫乳,女人的营养与其输送至脑部,不如输送至胸部还比较有价值。不过——如果又笨又贫乳,那就无药可救了啊。」
「……看来品性无法靠后天培养,这句话是真的呢。」
贫乳不快地皱起眉头。
弗里兹稍微清了清喉咙,他什么也不必做,只要让对方掉入她自己设下的陷阱就好。
「那么可以开牌了吗?」
「好啊,然后是你输了。」
两人同时开牌。
弗里兹的牌一如透视的结果是『A』。
而贫乳的牌是——
——『Q』。
「……怎、怎么会——!?不可能会是这样!?」
弗里兹踢开椅子,站起来大叫道。
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听着弗里兹这样的哀嚎,克拉米露出微笑。
——那是柔和的笑容。没错,有如太阳一般满脸的笑容。
「……呵呵,与你偷看到的牌不同,让你大吃一惊了吗?」
——随着语调的改变,克拉米的身形产生晃动。
「魔法,最好先看清楚对方是谁再用喔!」
只见黑发少女的身影有如海市蜃楼般消失,转变成有一头波浪金发的少女,也就是说——
「你……你是尼尔巴连!?」
先前模仿克拉米外表的菲尔,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对,我是菲尔·尼尔巴连喔。」
菲尔露出飘飘然的笑容,嘴唇笑成了弧形。
「你说比起头脑,我的营养都跑到胸部去了是吗……?那我可就感到疑问了,以你的情况来说,营养又是跑到哪里去了呢——你的小弟弟似乎发育也不太好呀。」
短短一瞬间,精灵扫过弗里兹的身体,探查出他的身体情报,菲尔笑得眯起了双眼。
「不管上面还是下面都没有活用到,我真的替被你摄取的营养感到悲哀!」
但是弗里兹没有余裕理会她的嘲弄——自己输了?输给尼尔巴连!?
「你不用那么狼狈也没关系的哦~?即使又短又小,一定也有人喜欢的啦……不过如果连头脑和长相都抱歉的话,那我可就无法保证了喔♪」
——那么——那么那么那么!?
「……不可能!那么正在和巴尔提鲁卿决斗的人——那个人又是谁!?」
■■■
「克拉米~我这边已经搞定了喔~」
菲尔·尼尔巴连从阳台探出身子,对着中庭挥手。
瞬间——原本在眼前进行游戏的菲尔·尼尔巴连——不对……
假扮她模样的少女——摘下面纱,恢复原本的形貌。
出现在那里的黑发黑衣少女——克拉米·杰尔,优雅地行一个礼。
「——感谢您的协助,巴尔提鲁卿。」
「……不、不会,我身边的人胡作非为,本人没有看穿也是有责任,嗯。」
看着深深一鞠躬的人类种少女,巴尔提鲁掩饰内心的动摇,皱起眉头说道。
「不、不过这和我们先前说的不一样吧?嗯?你们应该答应过本人,这件事会秘密进行的啊……本人可没听你们说过,还有其他的帮手啊。」
听到巴尔提鲁这么问,少女「唉呀?」的一声,侧着头表示不解。
「恕我直言,卿的宅邸内若是有人不请自来,卿应该会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觉吧?」
「……唔、唔嗯……」
确实如此,巴尔提鲁闭口无语。
宅邸内只有自己和弗里兹,菲尔和克拉米,以及数名佣人而已。
这里是自己的宅邸,只要有别人在,自己马上就会察觉,这座宅邸内张设了具有这种程度的术式。
再说正是倚仗了这个优点,他才选择这个场所进行游戏,然而——
那么这个人类种的少女,在此之前又是如何与自己决斗的呢?
只见黑发少女笑嘻嘻地说道:
「我们遵照约定,只有两个人前来。」
「是、是吗,是本人失礼了……那、那么这个游戏就是无效的游戏,我们就此结束吧,嗯?」
——不对劲,事情不太对劲。
巴尔提鲁感受到一股沉重的不安,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总之先让这场胜负无效,必须尽快为接下来做打算——
「咦?巴尔提鲁卿,你是不是搞错了呢?」
——听到这句令人打从心底发寒的话语,巴尔提鲁回过头来。
只见眼前的黑发少女克拉米——浮现出极尽嘲弄的表情。
「设置两张牌。」
只见两张牌从少女的手牌中消失,出现在桌上。
「我还没有同意——结束游戏喔?」
「——什么……!?」
在没有双方同意的情况下,游戏就不会结束。
「你、你这家伙,想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游戏呀,请您就座吧,如果您想放弃,那我就要收下赌金了。」
听到克拉米所说的话,巴尔提鲁瞪大了双眼。
先前以为自己必胜无疑,因此听到对方的要求时并没多想。
——『我们要求忘记关于我们的事,以及无条件且无限制地协助我们。』
虽然字句不同,但那和巴尔提鲁对菲尔要求的条件相同——不,更在那之上。
自己会连游戏输掉的事都忘记,成为她们的奴隶。
相对于此,巴尔提鲁的要求却是如下:
——『本人要求你的人身自由——以及一生完全服从于本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比试游戏的人并不是菲尔,而是克拉米。
巴尔提鲁就算获胜,也只能够得到尼尔巴连家一只微不足道的奴隶。
本以为逼对方答应了对自己有
利的条件——却反过来吞下不利的条件——!?
「你、你们!?」
「巴尔提鲁卿!限制时间快到了,你要弃权吗?」
相对于情绪激动的巴尔提鲁,克拉米却若无其事地问道。
——一方出牌后,另一方若在限制时间内没有出牌,在那个时间点就视同败北。
巴尔提鲁想起这条规则,慌张地对着手牌大喊:
「——!设置两张牌!!」
遵照巴尔提鲁的叫唤,两张牌从手牌中消失,然后出现在桌上。
克拉米得意地扬起嘴角。
「开牌。」
宣告开牌的同时,放在场上的四张牌同时翻开。
巴尔提鲁出的牌是【月亮】与【女祭司】。
组合名称是【其法袍正是欺瞒】。
克拉米出的牌是【正义】与【皇帝】。
组合名称是【我的支配乃至高无上】。
相对于巴尔提鲁化解对手的攻击,反过来否定举发者的组合,克拉米发动的则是串连一切追加效果,贯彻自己意志的牌组。
只见皇帝拔出的剑,揭发女祭司的真实,剥夺其地位。
夺去对方的力量与权威,皇帝的力量袭向茫然若失的巴尔提鲁。
「————唔呃!?」
他慌张地施展防御魔法。
就在皇帝的剑即将触及身体之前,三个魔法同时发动。
但匆忙造出的防护发出了破裂声,对巴尔提鲁的精灵回廊连接神经,造成烧灼般的伤害。
在爆炸声与闪光散去之后,气喘吁吁的巴尔提鲁背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哎呀!刚才那一击好像已经削去您一半的实力了喔!」
回头一看,只见悠然走近的菲尔,及垂头丧气跟随在她后侧的管家。
「!弗里兹——你这家伙竟然败给区区的尼尔巴连!?」
听到巴尔提鲁的责骂,弗里兹表情扭曲,但是又不发一语地低下头去。
而他身旁的菲尔则面露轻松的笑容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因为他以为我是人类种而掉以轻心嘛。」
「你闭嘴,尼尔巴连!你这个毒妇,你竟敢欺骗本人!?」
「欸~说什么欺骗嘛,真是难听……因为……」
菲尔将视线移向坐在位子上的克拉米。
而克拉米则是点一下头,脸上浮现冷笑。
「——你才是打算一直欺瞒我们赢得胜利吧。」
巴尔提鲁倒抽了一口气,克拉米接着说道:
「指使管家违法走私,大赚黑心钱的就是你——你以为我们没发觉吗?」
「只要假装协助,趁机陷害我们,你就可以湮灭证据,得到所有好处——」
「事情不成功就指称游戏无效,打算装死不认账——真是龌龊的『本人』啊。」
听到菲尔与克拉米的谴责,巴尔提鲁的表情激烈地扭曲变形。
事情早就全部败露了,她们明知巴尔提鲁的企图,却反过来加以利用——……不!
「呵、呵呵……你还是棋差一步啊,尼尔巴连。」
「是?您找我吗?」
菲尔瞪大双眼,侧着头不明所以,巴尔提鲁则得意洋洋地叫道:
「既然知道了与本人对战的是这个小丫头,那你们作弊之事就不言自明了!因为人类种不可能挡得住卡牌的『攻击』,是你出手帮了她吧!?」
——没错,自从开始游戏后,他们已经比完三轮,外加七次的战斗。
也就是在四十场的牌局中,克拉米遭受过数次『攻击』。
巴尔提鲁清楚看见她用魔法障壁挡下了攻击。
既然人类种无法使用魔法,那自然就是菲尔出手帮她了——不过……
菲尔对他的指责感到无言,她搔了搔脸颊,笑嘻嘻地回答:
「命管家做出同样事情的人,应该没有资格说我吧~……」
接着,克拉米说道:
「再说那根本不算作弊喔——你这呆子。」
被人直截了当地指责,巴尔提鲁一时语塞。
「你仔细咀嚼一下向盟约宣誓的誓言——我在确认条件时,清楚说过『我们』这两个字喔。」
——这次巴尔提鲁真的瞪大了双眼,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对方声明过是『我们』,那这个游戏就会被视为是巴尔提鲁对上克拉米与菲尔组的对战。规则并没有禁止在游戏中离席,就算菲尔在远处张设防御阵,那也不算违反规则——不,等一下,在那之前。
(她改变彼此的外貌,不让我们识破,又在二楼一边比赛游戏,一边张设防御阵——?)
克拉米叹了口气,歪了下嘴角。
「……菲,这个白痴好像终于发现了喔?」
「因为他背负着血液过度集中在股间,没有输送到脑部的不利因素,我们就体谅他一下吧?」
菲尔笑嘻嘻地说着,但是她的声音只令人感到冰冷刺骨。
「因为这么单纯的文字游戏就让他轻易上当了嘛,真教人失望。亏我还准备了更复杂的机关、后招和对策——什么嘛,结果都白费了。」
眼前劣等种的少女像是受不了似地叹了口气。
「顺便一提……你的手牌太好猜了,最初一定是强攻,被防堵就使用诅咒牌组。因为你不喜欢反击,所以不会使用,至于刚才那副牌也是你在心慌意乱之下,为了拖过一局,争取时间用的『攻击无效』组合,白痴也看得——抱歉,那样的话,你猜不到也是正常了。」
巴尔提鲁的肩膀不住颤抖,那是因为愤怒、屈辱——以及难以承认的恐惧。
在这四十回的牌局中,克拉米只受到几次的『攻击』。
而且那还只是在运气因素较重的初期,之后的牌局——自己的手牌全都被她看透了。
这个不是森精种,甚至只是个普通人类的劣等种(人类种)竟然——
「——你可别太小看人类了,老废物。」
这个令人无法捉摸的黑发少女……
「……好了——我们继续游戏吧!」
……有如死神般笑着说道。
————…………
锐利奔流的精灵流缠住巴尔提鲁的手臂——翻搅他的精灵回廊连接神经。
难以名状的痛苦,让年过数百的老人,像个小孩般哭泣哀嚎。
然后,足以将庭园盛开的花朵吹散的冲击平息后——
森精种老人从椅子上跌落地面,痛苦地挣扎,人类种少女温柔地对他轻声细语道:
「——这样第四轮就结束了,你打算如何?巴尔提鲁卿。」
「咿、咿~……」
「另外,你一定发现了吧,菲……我的主人(菲尔·尼尔巴连)——她是『六重术者』。」
听到耳边这句轻声细语,老人的脸色变得比白纸更加苍白。
他已经明白那句话并非虚假。
因为若非如此,那就无法解释今天菲尔所办到的种种事迹。
克拉米蹲了下来,仿佛安慰脸色苍白、全身颤抖的老人般继续说道:
「没问题的,虽然你看起来已经没有力气再张设防壁——不过仍然有充足的胜算,只要你完全看穿我的手牌,不受一击地完封我,耗尽六重术者的魔力就好了。」
——说完这千亿分之一的胜算后,克拉米笑了出来。
「失败也没关系喔,只是会有一点痛——一个不小心会死掉而已。」
——没错,那胜算的内容正是——克拉米自己刚才达成的事情。
区区劣等种都做得到,一个森精种该不会说办不到吧——
「我认、认认输了!是本人输了!所以、所以请别再比了」
「——好,那么是我们获胜了吧。辛苦你了,巴尔提鲁卿。」
克拉米不理会凄惨的老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菲尔则发出欢呼抱住她。
「你好棒喔!!人类种用这个游戏(命运魔法牌)战胜森精种,这一定是第一次喔!?」
「……赢过这个痴呆老人也没什么好夸耀的,在最近交手过的对手中,他是最弱的呀。」
菲尔像是安慰不满的克拉米,抚摸着她的头,同时回过头。
「接下来——」
用视线凌迟着倒在地上的巴尔捉鲁,以及呆立原地的弗里兹。
「那么巴尔提鲁卿,请你遵照『向盟约宣誓』的内容,把所有与我们有关的事全部忘掉。」
然后——克拉米一脸笑容地接着说道:
「如以前一样继续违法的买卖。」
——什……什么?
「然后,弗里兹先生!你要在半个月后——『全部招供』喔。」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巴尔提鲁和弗里兹还摸不着头绪的时候,克拉米靠近桌子。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告辞了。不过,在那之前——」
她拿起用来比赛的塔罗牌,一边洗牌,一边笑着。
「我来占卜你们的未来做为礼物。」
「咦~?克拉米,你竟然有那
样的特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喔!」
「是啊,因为我今天才第一次使用呀,不过——这个占卜绝对会成真喔。」
只见克拉米像是在开玩笑般,同时却又阴森地拿起四张牌——
「哎呀,出现有趣的牌了呢,呃~让我看看~?」
她这么说完,将拿在手上的四张牌,一张一张地翻开。
——【节制】的正位。
「你们今后似乎会一帆风顺地,持续和地精种进行魔药的走私贩卖。」
——【塔】的正位。
「但是半个月后……哎呀,糟糕,和你们交易的地精种『不知为何』自首被捕。」
——【命运之轮】的逆位。
「之后『很不巧地』,管家也抖出你的名字,你的坏事一件又一件被挖出……然后——」
——【审判】的逆位。
「巴尔提鲁卿遭到法律制裁——剧终,请节哀顺变。」
不理会脸色苍白的两人,克拉米像是在演戏般向菲尔问道:
「呵呵,很有趣吧,菲。巴尔提鲁卿被捕的话,他所保有的爱尔文·加尔得首屈一指的贸易公司——威尔·安德莫洛,会由谁接掌呢?」
「哎呀,真是巧呢,是三天前我们『稍微和他玩过』的恩里希家的少东喔。」
——这一切,全都在她们掌握之中。看到两人宛如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阴森笑容,巴尔提鲁咬牙切齿地大吼:
「尼尔巴连,你——不,你们到底有何企图!?」
两人以冷笑回应:
「欸~?告诉你也可以啦~」
「反正你也会忘记,连同与我们见过面的事情也一起忘掉。」
看到两个魔女天真无邪欢笑的模样,巴尔提鲁不禁感到战栗。
——自己到底是对怎样的怪物出手了。
「好了,那就如同向盟约宣誓过的一般——再见了,巴尔提鲁卿。」
「我会为你祈祷,希望你今后生意更加兴隆喔~」
——就这样。
啪的一声,就在克拉米和菲尔弹响手指的同时……
今天发生过的一切,瞬间烟消云散了。
■■■
克拉米与菲尔将同样的兜帽拉低掩住面容。
两人既不在这里,也不曾来过这里。
事情已变成这样。
避开别人的耳目,两人从巴尔提鲁卿宅邸的最上层一跃而下。
菲尔所构筑的术式,以比重力更快的速度接住她们,将两人的身体高高带起。
——两人突破风阻,飞向夜晚的空中。
只剩下红色的月亮与星光,以及都市的照明,灿烂映照着眼下的景色。
这是森林中的都市,以压倒性洗练的魔法编织而成的绿色城市。那虽是克拉米见惯的景色——但即便是对初次看见的人而言,也足以从这幅光景看出,爱尔文·加尔得不同次元的文明程度——两人的兜帽飘扬,在都市的上空飞行。
「克拉米做得太漂亮了~」
从树木——不,从一座建筑至另一座建筑,就像是顺着屋顶跳跃般飞行的菲尔说道:
「你要在没有我的辅助下,击败那个老废物,我真的很担心呢。」
「……别说那个了,菲,你不要紧吧?」
「欸嘿嘿,能让克拉米担心一下也不坏呢,你有所成长了~」
菲尔一边维持着在空中飞行的术式,一边以嬉闹的笑容回应。
但是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中,克拉米也能清楚看见,菲尔额上的魂石,正因魔法的滥用而失去光辉,显得黯淡无光。
隆·巴尔提鲁卿与他的管家弗里兹……
他们分别是『三重术者』与『二重术者』,两人虽称不上一流,却也是优秀的术者。
但是……克拉米望向身边在夜空中飞翔的少女,沉浸在思绪之中。
——菲尔·尼尔巴连。
克拉米以奴隶身分侍奉的主人,爱尔文·加尔得居指可数的名门之现任当家。
因成绩不及格而遭到国内最高魔法学府『白之楼树』——退学。
她刻上白色的刻印术式,佩戴初学者用的辅助魂石,一无所知的人都嘲笑她是尼尔巴连家创立以来最无能的存在——嘲笑她是『铁屑』。
但是,知道她是假装无能的人(克拉米),则对那样的嘲笑嗤之以鼻,认为她是尼尔巴连家创立以来首屈一指的才女——认为她是『黄金』。
菲尔从未刻意对克拉米展露实力。
然而——
她对自己与克拉米施加伪装魔法,为了不让巴尔提鲁与弗里兹察觉,她又在各自的身上施加妨碍认知魔法,更从远距离进行命运魔法牌的『防御』,更在这样的状况下与弗里兹一决胜负……她一次施展了六个魔法。
『六重术者』——毫无疑问是超一流的术者。
不,日前与空等人进行的游戏——使用吉普莉尔的核心制成的黑白棋。
序列第六位的天翼种拥有天文学般的力量,菲尔竟能够编纂出足以制御如此强大力量的术式。
基于这样的事实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她是个即使以超一流也不足以形容的术者。
如果是那种程度的术者,就算是将她退学的『白之楼树』,也会礼聘她成为名誉教授吧。
……她最少也应该享有那样的待遇才是。
「唔嗯……?你怎么了?克拉米?」
在夜风中飞扬的金发,暗夜中也白皙胜雪的肌肤,她微笑的模样比阳光更加耀眼夺目。
出身名门世家,具备卓越的知性与魔法才能的尼尔巴连之花。
展现在她前方的应该是光辉灿烂的未来才是——如果不是她自己抛弃那一切的话。
没错,她拒绝了那唾手可得的未来。
她隐藏自己的实力,扮演一个无能的人,甚至选择反抗她的故乡、祖国,反抗她的种族。
她不是为了别人,只为了一个人——
「——……没什么。」
只为了她的好友。
克拉米静静低下头来,吐了一口气。
称呼一个不过是奴隶的人类种(自己)为好友,与全部的人为敌。
奴隶解放——原来如此,听起来很响亮……
但那等于是要解放爱尔文·加尔得的国家机密,如果企图解放为了高度魔法而利用的妖精种,那等于是将本国的秘密武器卖给他国。
如果事态演变成那样,地精种——哈登费尔绝不会错失这个良机。
爱尔文·加尔得大概会失去一个,因领土问题而持续近千年纠纷的大陆领土吧。
更坏的情况,国家将会因此分裂,最后等待着的为何——不用说也知道。
——为了克拉米,就算故乡毁灭也无所谓。
她如此宣言,并且真的这么想。事实上,她已进行过好几次危险的行动。
对于那样的她,克拉米抱持的是感谢,以及超越种族、年龄的一种近似憧憬的感情。
——但是克拉米不由得想到,自己又是如何呢?
就算没有显露在脸上,菲尔的魂石也显示出她已疲惫不堪。
若是不让她这么厉害的人物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自己就连一个游戏都赢不了。
究竟这样的自己是否配得上当菲尔的『好友』——
——忽地感到一阵头痛。
往事的记忆闪过,克拉米手按着头,停了下来。
——勾小指订下约定的少女,以及渴望成为人类的人偶。
他——人偶——空难道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少女的枷锁吗?
少女本来一个人就能翱翔广大天空,自己却成为将她绑在地上的负担——
「咦……克拉米,你怎么了?」
好友发现自己停下而调头回来,克拉米则是低着头对她说:
「……菲,对不起,如果我能做得更好一点……」
「克拉米……?」
爱尔文·加尔得,以压倒性的魔法适性为武器,支配将近三成陆地的超大国。
国力领先居于其后的大国哈登费尔将近一倍以上,是世界最大的国家。
它的基础有如城塞般坚固,就连要找出一丝缝隙都难如登天——
……不,那只是借口。
脑中闪过两个人,克拉米拳头握得更紧了。
「这次也是,如果是『那两人』的话——应该不用魔法就办得到。」
「克拉米。」
逐步剪除掌握流通、贸易、权益的高官,暗中削弱他们的力量,这才好不容易打开了如蚁穴一般,比针还要细小的缺口。
但是再这样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只如此,他们应该能赢得更多!」
琐碎的游戏玩多了,破绽将会逐渐累积。
若是被高层察觉她们的行动,她们瞬间就会被消灭。
她们需要的是像空那样的一步棋——『靠着意料之外的一击就让一切结束』。
「可是……我只是不断给菲带来负担,一点也没有长进——」
「克拉米!」
克拉米握拳的指甲几乎刺破了皮肤,但一道冷静却强而有力的声音制止了她。
「克拉米无法成为『那两人』啦。」
「…………我明白啦。」
克拉米低下头。她知道,就算模仿空,也没有意义。
空和白凑在一起才会是『
(空白)』——才是人类种最强的游戏玩家。
她需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做法——
「不对,你一点也不明白喔!」
思考被打断的克拉米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克拉米从空先生那里接收了怎样的记忆,不过空先生是怎样的人——我自认多少有一点了解喔。」
在森林都市那迷幻的照明之中,菲尔表情认真地说道。
「空先生是因为判断他们自己做不到,所以才利用克拉米的喔!」
「……是啊,可是照我这样子——」
「另外,他判断只有克拉米一个人也做不到,所以也利用了我喔!」
「——!」
「我们和他们都是两人为一人,更何况想要不借助我的力量赢得那个游戏,那就像是一个人要做空先生和白小姐两人份的事喔!」
「……菲。」
「克拉米可以借用我的力量喔,那才是理所当然的啊。」
他们是两人组,我方也是两人组。
如果得到的结果一样,那就没有必要对任何人感到羞耻——但是……
「可是我只是一直给菲带来负担,什么也没——」
「因为有克拉米在,我才能够努力喔……而且——」
菲尔握住低着头的克拉米的手,微笑着对她说道:
「我可是知道的喔!克拉米每天唤起空先生的记忆,挖掘空先生与白小姐他们两人全部的战术,想要将那些战术变成自己的——」
她的表情一变,眼神中泛起担忧的神色。
「因为那个关系,你已经好久没睡了吧。」
「…………!」
「克拉米不睡的话,我也不睡。克拉米要努力,我也会努力。如果你认为我很劳累——那么克拉米你也同样劳累喔!」
菲尔说着往克拉米的眼睛望去。
——抚摸着即使是暗夜也无法完全将其遮掩的深深黑眼圈,有如母亲教导孩子般轻声说道:
「克拉米,如果你担心我疲累,那我希望你答应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人』会一起倒下的哦……」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嗯~不是啦。」
菲尔刻意鼓起脸颊。
「这种时候应该有别的话可说吧?」
「……——是啊,谢谢你,菲。」
菲尔笑着点点头,然后牵起克拉米的手,再度编纂术式——的途中。
「另外,我想空先生把分化爱尔文·加尔得的任务交给我们,并不是因为那么正经八百的理由喔……我有说错吗?」
两人说着回想起那个男人的脸——想像那张厌倦的神情,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政治呀权利呀什么的,分化大国那种事太麻烦了,就交给你们啦。」」
两人一声苦笑后,再度跃上高空。
■■■
在两人夜宿的郊外旅店,摆放着两张床的小房间内。
脱下兜帽,换上睡衣的菲尔,仿佛劝说一般地再次重复道:
「那么克拉米,今天要好好睡觉哦!」
「……那、那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尽管说没关系喔。」
只见克拉米抱着枕头,尴尬地移开视线。
「那、那个……可、可可以陪我一起睡吗?」
看到菲尔满意地露出笑容,克拉米红着脸叫道:
「不、不是那样喔!我是因为梦到空的记忆而睡不着!所、所以我想说,如果像空那样握住白——握住菲的手会好过一点……全都是空害的喔!?」
「好好,全部都是空先生不好,所以你不要怕羞。就像以前那样,万一做了可怕的梦,你不用客气,尽管钻到我的被窝来没关系喔~!」
「我说过不是那样了吧!?可恶,这也是空的错,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
尽管口中念念有词地咒骂着,她仍在菲尔的催促下钻进了被窝。
就这样,克拉米躺在床上,转身背对菲尔,菲尔则是笑着说道:
「克拉米,你还有没有其他想要我做的事呢?比如说唱摇篮曲呀!」
「我只希望你别再取笑我,让我睡了吧。」
「真的吗?不要我摸摸你的头,抱抱你吗?」
「…………………………如、如果菲想做的话,我也没意见。」
「好~!我非常想做,那我就自己摸你的头啰~!」
被菲尔用手梳理头发的感触,让克拉米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克拉米想起以前每当遇到什么事——当她哭泣时,菲尔就会像这样摸着她头的感触。
身为奴隶,被饲养在尼尔巴连家的那段日子。
虽说菲尔站在自己这一方——但还是有很多讨厌的记忆、让她想哭的记忆、让她想死的记忆,不过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对那样的境遇自怨自艾。
拼命忍耐想哭的情绪,直到钻进被窝中才发泄出来——那样的时代如今已成遥远的过去。
在碰触过空的记忆的现在……如今已经不是自己哭泣的时候——
「…………克拉米,你睡着了吗?」
菲尔小声地——以如果她已经睡着也不会吵醒她的声量。
而菲尔的声音阻止了即将复苏的空的记忆。
「……还没,怎么了?」
「嗯~如果你睡不着的话,在你睡着之前,可以先陪我说些话吗?」
「……当然可以……是什么事呀?」
(插图)
她轻松的话语中,带着严肃的语气,克拉米困惑地点头答应。
「克拉米似乎对空先生寄予全面的信赖。」
接着菲尔忧心忡忡地说道:
「说实话,这让我感到不安……」
「……」
「空先生交给克拉米的记忆,是他真正的记忆吗?」
——空他们身边有天翼种,而且如果要窜改记忆,使用盟约也有可能办到。
他会不会捏造了虚假的记忆,将之交给克拉米,借此操控她的行动呢?
菲尔言下之意就是这么回事,不过……
「我是有可能被骗呀,那很像是空会做的事——」
克拉米苦笑着说道。
「——大家可能都这么想吧。」
看到菲尔侧着头一副讶异的模样,克拉米轻声一笑。
「你大可安心,对空『评价过高』的人——不是我,而是菲。」
——一段记忆在克拉米的脑中闪过。
空那尽是令人极度不快的记忆——不过刚才的是——
「……菲,你知道天才一词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吗?」
「……咦?」
「是为了让人偶坦率承认,自己与人类不同。人偶将自己无法理解的人称之为天才,受到好评就是天才,反之则是怪物;大多数人口中的天才——其实是一种蔑称。」
——因为他们和自己是不同的生物,所以比不上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多数的人都会这么承认,然后放弃——不过那个人偶不同。
「没错,他真的只是人偶。」
——他只是凡才(笨蛋)。
「但是他拒绝只是当个人偶。」
——憧憬眼前的天才(真货)。
「就这样——他经历了令人不敢相信他还能站起来的经验。」
于是,克拉米在半梦半醒之中,徜徉在空的记忆里。
无法飞天之人要飞天的方法——要怎样才能判断方法是否成功呢?
那就只有试着飞看看——确认是否会坠落,不管坠落多少次,即使身心都摔得粉碎——
「……他还是会站起,嘻皮笑脸地,装得若无其事一般。」
内心流着血,紧咬牙关,看着妹妹,然后站起来。
那里不存在丝毫人类对天才的聪明印象。
——真的,有个能干的妹妹真是辛苦呢,哥哥。
「空——非常地笨拙,所以才可以追上他——不,甚至超越他都没问题。他只是在一个,只要是『人类』,任谁都能到达的场所。正如他所自称的,他只是个笨蛋。虽然是笨蛋,却是个为了追上憧憬的真货,不断强忍硬撑的——普通的……笨蛋。」
……当她这么诉说的时候,菲尔的手仍持续轻抚着她的头。
克拉米的意识也逐渐下沉。
「需要的只是一丁点的——但是要贯彻却是——让人难以想像的觉悟……」
在快要沉没的意识中,克拉米回想起在国王选拔战时,空所说过的话。
——事关争夺,互相厮杀,我们是比你们更经验丰富的老手——
空的这句话和过往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空虚的眼神,往下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
只是希望当个人类的——
人偶的记忆——
「……真的是……太笨拙了……连说个谎都……办不到呢……」
「克拉米?」
……回应她的只是沉睡的呼吸声。
轻抚着喃喃自语坠入梦乡的克拉米,菲尔陷入思考。
另外,还有一点——她眺望着天花板,思考着克拉米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菲尔想起被克拉米评为连说个谎也办不到,那个笨拙男人的脸。
——想起那个仿佛谎言代名词的男人的脸。
目中无人,总是嘻皮笑脸的那张脸,只要看到就令人心生警戒——
「————啊……」
这时菲尔的思考终于到达终点。
「原来如此……『不会说谎的骗子』……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啊……」
那个男人所经历过的事情,足以让克拉米说那是惨烈的人生,那样的男人——
为何——要让别人对他产生戒心呢?
长久以来菲尔感到的不安一扫而空。
找到答案了——菲尔幻想着克拉米所相信的,空等人所梦想的未来。
想到忘我之处,她的脸上浮现微微的笑容。
接着久未感觉到的睡意袭来,她闭上了眼。
——真是期待啊。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已经好久,真的好久——不知几年没有像这样,进入深深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