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名叫宿命论的思考方式。根据这个理论所示,未来似乎已由老天爷之类的超越性存在决定妥当了。
有一种名叫阿克夏记录的概念。根据自从宇宙开辟至今的世界末日,人类的过去至未来,所有历史全都巨细靡遗第被刻画在其上。
假使这些说法确实正确的话——
要是未来早已注定的话——
那人类岂不就只是依照老天爷手中那本剧本,采取行动的傀儡罢了?我们以为凡事均靠自己的一直做出的决定,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纯粹按照老天爷所输入的程序展开行动而已吗?
那幺,所谓『我的意志』,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呢?我……真的是『我』吗?
仿佛被蜘蛛垂挂在地狱当中,这般不安的情绪,时常侵蚀着我的心灵。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吧。比起设法不让自己再做预知梦,我好像反倒只顾着倾注心力,展开改变预知梦的行动。觉得改变在梦中所看见的未来,便能成为『我』确实存在于此的证明,因而不顾一切地拼命努力,不断勉强自己主动出击。
然而,结果还是行不通。
就连那幺微乎其微的现象,我甚至一次也都没能成功的改变。可见我试图改变未来的这件事,早就已经被安排于历史洪流当中了。
没错,『我』只是一个单纯的程式。『我』这个概念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世上。
但是,但是为什幺?为什幺『我』会如此害怕自己的消失呢?老实说,我真的恨透了编写出这种程式的老天爷。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终于、终于啊……
我好不容易产生了期待未来的想法。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啊……
我想起了某个少年的容貌。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目前接收不到讯号,或者……』
「啧!」
伴随着夹带焦虑之情的咂舌声,我挂断电话,使劲将手机摔在沙发椅上。学姊,你真狠啊,居然关掉手机电源!
一股心如刀割的焦躁感在我胸口蠢动不已,连喘息都感到有点困难,呼吸变得愈来愈急促。
「既然这样,那我顶多就直接杀到学姊家找她!」
冲向玄开,准备穿鞋出门时,我突然忆起一件事。
学姊家在哪啊……?到目前为止,我都还未曾有过送学姊回家的经验耶,连这种事情都忘记是怎样啊?
快想。就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才更应该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对了!沙耶姊,若是沙耶姊的话……」
身为学生会长的她,肯定有不少机会能够接触到学生的个人资料才对。那个『天才』只要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纵使真的不晓得,相信那个人也一定能轻轻松松骇进学校电脑伺服器窃取情报。
我转身跑回客厅,抓起丢在沙发椅上的手机。
「沙耶姊……快接电话啊……」
只要一埋首进行研究,那个人就会满不在乎地装不在家啊。每一阵传人耳中的铃声都令人感觉格外漫长。
咔嚓。帅啊,打通了!
『小数,竟敢甩掉我直接开溜,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呢!』
「现在不是讲那种话的时候啦,学姊她、学姊她!」
脑中一片混乱,害得我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明明、明明必须赶紧告诉沙耶姊事态有多严重才行耶……
『……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再说。』
听见我气冲冲的语气,领悟到事态非同小可的沙耶姊平静地说道。光是听到这句话,我马上感受到原本浮躁的心灵顿时变得平静许多。这是对沙耶姊的信赖感使然呢,还是出自从年幼时期就被训练出来的习性所致呢?
「我收到学姊发送过来的简讯……上面写说学姊会在今天晚上死去……」
『你说什幺!』
就连沙耶姊也难掩惊讶之情。
「现在就连手机也打不通,所以我打算直接杀去学姊家……沙耶姊,请你告诉我学姊家的住址!相信沙耶姊你应该知道才对吧!」
『……我当然知道,毕竟她是全校最高等级的问题儿童啊。』
「这样啊。那就快点……」
『我才不要咧。』
沙耶姊以毫无感情的冰冷声调,明确地说出拒绝的字眼。
我先是一时无法理解沙耶姊刚刚究竟说了什幺,紧接着内心深处渐渐涌现出一股熊熊怒火。
「我说沙耶姊啊,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
『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搞笑,而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你。』
「在这种紧要阅头,哪还顾得了个人隐私保护法之类的玩意儿啊!」
语气夹杂着焦躁情绪,我放声大吼。
『我要表达的并不是那种意思,而是我不能害你白白送死。』
「会死的人是学姊,并不是我啦!」
我内心着急得要命,现在明明没那幺多闲功夫进行这种搞笑问答啊!
『她在学校不是显得相当活力充沛吗?如此说来,应该就是会发生意外事故或刑事案件吧,而且还是会闹出人命的那种……』
沙耶姊的发言,促使我回想起简讯内容。
「是刑事案件。简讯提及学姊会遭到暴徒袭击……」
『要是闯进案发现场,害你连带被卷入风波当中,那可怎幺办?尽管你绝大多数的鲁莽行径,我都能设法搞定,然而纵使是号称天才的我,也无法让已死之人复活重生啊?』
「但是再这样下去,学姊她!」
我由衷珍惜的深爱之人有生命危险耶?或许在当下这一瞬间就即将惨遭杀害也说不定耶?就算多少冒点风险又如何!
『……我也觉得她在世的时候是个好女孩。』
沙耶姊以感受不到一丝情绪的冷淡语调说道。
「别给我用这种怀念过去的语气讲话!学姊她又还没死!」
『我认为她并非如同传闻中的恶毒,而是个既善良又坚强、原本不该孤单无伴的好女孩。我真的是由衷想帮她,很希望能助她一臂之力。』
「既然如此!」
『可是啊,若要我权衡她跟你的重要性,那我肯定会选你。只有在近来闲聊过几次的女孩,与你根本无法相比。』
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轻轻的颤抖。因为我是她的儿时玩伴,才会注意到这点细微差异。沙耶姊实在太过温柔,根本不适合装出这种冷酷铁血的模样。
沙耶姊还真是只会扮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呢。她主动担纲演出惹人厌恶的反派角色,以便保护我的生命安全,并试图在学姊过世之后,继续扮演让我发泄怒火的出气筒,只为了成为我的心灵逃生口。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
「……谢谢你这幺担心我。」
『小数……』
「可是,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要是此时此刻没有采取行动的话,往后我将一直怀着悔恨之情活在这世上。那样的我,根本就不再是我。」
我加强语气,斩钉截铁地明确说道。
『…………唉,我就知道你会这幺说啊。这种时候无论我再怎幺说,你这小子不听就是不听呢。』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像是放弃般的沉重叹息声。
「有个这幺笨的表弟,真是抱歉。」
『你就是个大笨蛋啊。』
哈哈,一点也没错,我总是害沙耶姊担心我。
『唉,真拿你没办法,我也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沙耶姊像是有点不耐,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不必啦。我可不能害沙耶姊卷入这幺危险的风波当中。」
其实一开始除了沙耶姊之外,我本来还打算叫信司也顺便帮我寻找学姊的下落。但既然知道此事究竟有多幺危险,我自然不能再开口拜托他们。
『呆子,体能劳动是你的任务才对吧?我只是提供智慧给你罢了。若你还是跟以往一样,即便真让你找到观田同学的下落,你也只能看着她在你眼前死掉而已喔?』
「呜!」
被戳中痛处,我不禁伸手捂着胸口。截止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成功推翻既定的未来,连一次也没有。要我产生乐天的想法——相信最后必会幸运地发生奇迹,打死我也办不到。
我的心灵原本已经快被不安之情所压垮,但既然沙耶姊愿意运用她的天才智商助我一臂之力,那她就是最可靠的友军了,而且还势同干军万马。
『不过相对地!要是事情顺利解决的话,无论过程如何,我都要你无条件地答应我一个要求!知道了没?』
我一下子就听出这是沙耶姊特有的隐瞒害羞手法。正因先前一直避而远之,所以她需要一个藉口,好让自己能够为了帮助明日香学姊而采取行动,因此我也跟着附和:
「当然!就算再多要求我也会答应!」
『很好,契约成立。如今分秒必争,你就边移动边听我说吧!我这就告诉你地址,你赶快骑脚踏车赶过去吧!』
「Yes Sir!」
我一边半开玩笑地对这位可靠参谋
表达敬意,一边动作粗鲁地抓起脚踏车钥匙。
『你还记得因量子力学的出现,导致「拉普拉斯的恶魔」遭到否定的这段叙述吗?。
以透过耳机传来的沙耶姊声嗓作为背景音乐,我施展最快速度持续猛踩脚踏车。为了庆祝我考上高中,当老爸买来脚踏车当作礼物送给我时,我还语带抱怨地回他一句「我才不骑咧」,但没想到这辆脚踏车竟然这幺快就派上用场。
「我记得那段叙述,不就只是证明那个恶魔实际上根本不存在而已吗?那并不代表未来既定论已经成功遭到否定。」
告诉我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沙耶姊本人。
『嗯,那段叙述虽然并非谎言,不过还有后绩发展喔。』
沙耶姊若无其事地抛出这句话。
『其实几乎就在发现「不确定性原理」的同一时期当中,另有一个名为哥本哈根诠释的学说受到科学家所提倡。现在这项学说蔚为学术界的正统主流。该学说提出了「量子是由好几种状态彼此叠合而成」的诠释。』
「彼此叠合而成?」
『哎~虽然很难说明清楚,但真要举例的话,就是说一颗电子处在A点的状态、处在B点的状态,以及处在C点的状态,以上三种情形实乃共存的状态啦。千万别会错意喔,这里并不是说有三颗电子,而是指单独一颗电子同时存在于A点、B点和C点的状态啦……
「什幺!不是就一颗电子吗?它该不会是分裂了吧?还是产生了超高速移动吗?」
『没这回事,终究只是单独一颗电子而已。一颗电子在分秒不差的同一时间存在于三个地方,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会出现于任何可能存在的地方。将所有可能性叠合起来,就称作「叠加定理」。』
「这什幺跟什幺啊——!」
我尝试在脑海中加以想像,被这个说法的艰涩概念搞得弃械投降。
不可能吧?一颗电子同时存在于三个位置,存在于三个不同位置的是同一颗电子?
『建议你还是别勉强去理解比较好。毕竟这个着名理论,据说连奠定量子力学基础的薛丁格,也因为再也无法忍受其荒谬涵义,而由物理界转战生物学界。不要想太多,只需认定它就是这幺一回事即可。』
「呜呜!」
总而言之,我搞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量子力学,是我这种凡人打死也无法理解的玩意儿,甫一接触就搞得我头昏脑胀,所以沙耶姊昨天才不肯深入教我。但之所以会反而在这个关头又刻意重提此事,是代表其中隐藏着某种重要意义吗?
『当然啦,现今在我们亲身体验的这个世界当中,并不会发生如此荒谬的状态。换句话说,这个「叠加定理」被认定为会在某一时间点遭到解除,并朝向单一焦点收敛过去。』
「我想也是啦。」
要是那种理论确实通用的话,那将变成我位于此地的这一瞬间,也有可能同时出现在公园或学校等之类的其他地方。天啊~我现在超想运用这个法则的!
学姊不在家的可能性也很大,现在我明明很想借助其他人手来搜索学姊的下落,但不能连累别人卷入危险风波的为难之处,一下子就打消了我这个念头。
『至于这个「叠加定理」究竟会在何种时间点遭到解除,连现代科学也还未能解明。但至少在人类进行「观测」的当下,就会确定电子到底是位在A点、B点或C点的哪一个位置。也就是说,只要一「观测」到位于A点,电子就不可能出现在B点或C点。』
「这跟电子纯粹打一开始就存在于A点的状况不一样吗?」
『嗯,那就是量子力学最不得了的地方,一颗电子终究只有在观测前会同时存在于A点、B点、C点等三个不同位置,好几次的实验结果,也都留下了这种痕迹,但只要一进行观测,电子就会只存在于某一点之上……
「简直莫名其妙嘛——!」
我只能发出不解的呻吟声。我非常可以理解那个叫什幺薛丁格的感受,如此乱七八糟的世界,当然会想要撇开不管啊。
『所以我才敦你不要试图理解,只要想开一点,认定就是那幺一回事即可,别去想「为什幺」、「怎幺搞的」、「基于何种架构而演变成那样」等问题。「叠加定理」就是那种玩意儿——只管把这个知识牢记在脑海当中就好。』
「收到。」
沙耶姊指导我准备高中入学考试时,明明就曾把这些话当成口头禅一样挂在嘴边——
『只要能够记住「为什幺」、「怎幺搞的」、「基于何种架构而演变成那样」,基本上就不会再轻易忘记喽。』
如今沙耶姊却说出完全相反的台词。算了,反正也没时间追究。现在她肯那样讲,对我反而比较方便。
『在进行观测的瞬间,电子究竟会出现在A点、B点,还是C点,这其中毫无任何可以作为判断依据的法则,就只能利用机率来加以显示。换句话说,微观世界是一个受到机率论所掌控的不确定世界,因此拉普拉斯的恶魔才会遭到否定。因为连我们实际体验的这个世界,结果也是位于如此模棱两可的微观世界的延长线上罢了啊。』
说到这里,沙耶姊又嘀咕着补上一句『只不过、猫的问题尚未获得解决就是了』,令人摸不着头绪。(编注:指「薛丁格的猫」理论。)
「可是,明日香学姊所看到的未来就已经确定成真了耶?」
自己开口所说的话,令我内心感到相当难受。再这幺下去,就只会重蹈覆辙,这样的焦虑感与恐惧感,紧紧掐住我的心脏。
『没错,观田同学看到的未来无法改变。小数在这一个月以来,明明都已经用尽一切可能的手段……不对,相信观田同学本身,也曾为了改变未来而拚死拚活地努力尝试过数十、甚至数百次才对,结果所有尝试全都以失败告终。就连微不足道的小小变更都不被允许,让人只能认为所谓的未来其实早已成定局。』
「呜!」
听见他人开口明确地讲出这个事实,还真是充满杀伤力啊。
『但是呢,量子力学所引导的未来不确定性,照理说应该也还没出错才对。即便是像我这样的天才,也没办法三两下就解开这个自相矛盾的状况啊。』
「……这意思是说,你已经解开了对不对?」
听见这番拐弯抹角的说词,我不禁开口回问。
『你还记得在今天放学后,我所感受到的不对劲是为什幺吗?』
「在时间轴上发生于未来的事情,反成引起现状的主因。换句话说,就是因果律并不成立……对吧?」
由于沙耶姊在那之后进入了『思考时间』,因此我记得特别清楚。这肯定代表沙耶姊以此为契机,成功解开了谜团吧?
』没错。首先,这个「因果律的破绽」,并不会发生在我们亲身体验的世界当中。此一现象绝对不可能发生。硬要举例说明的话,就有点像是死人复活的情况啦。但是呢,事实上另有唯一一个世界,可能发生上述状况喔。』
「难……难道说……」
截至目前为止的对话脉络,加上未来既定论和量子不确定论的互相矛盾……这些事所引导出来的另一个世界,自然为之成形。
『没错,就是量子的世界。』
沙耶姊宣告我的推测正确无误。面对这出人意表的奇妙吻合,我顿时哑口无言。要说这是,偶然的一致,也未免太过天衣无缝。之所以有此感受,会不会是连根稻草也想抓住的我,根据(主观愿望进行观测所致呢?
「这……并非偶然吧?」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问句。
『我反倒认为这是必然喔。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常识,受到因果律所支配,这在量子世界中根本行不通,而在「未来」的世界里也一样。因此我在想,如果套用因果律同样产生破绽的量子世界常识,事情又会变成什幺样子呢?结果正中红心,吊诡现象迎刀而解啊。』
沙耶姊「呼」地叹了口气,接着以充满确信的声音陈述结论:
『换句话说呢,所谓的未来就是「叠加定理」啦。』
「这是怎幺回事?」
我敦促沙耶姊继绩说下去。
『例如明天下午四点整,你有可能在空手道社跟刚田学长挥洒青春汗水,也有可能窝在教室跟信司打混,另外亦有可能来到学生会办公室、跟我开开心心地谈天说地。而在目前这个节骨眼,只要你有心想做,这些选项都很有可能获得实现,对不对?』
「……嗯,的确没错。」
思考片刻之后,我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目前这个时间点,正呈现出所有可能性重叠在一起的状态啦。』
「啊,原来如此。」
「叠加定理」这个在量子世界中令人觉得有点无法理解的玩意儿,调换成「未来」之后,总算给人一种了然于胸的感觉。在未来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我,有可能在同一时刻存在于三个不同地方。
『实际上一到那个时刻,要是小数来到学生会办公室跟我一起聊天的状况确定发生,有可能跟刚田学长或信司在一起的小数
便宣告消灭。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或许该说是当你在时间上法及时赶抵其他两处之后,可能性便宣告消灭才对。』
「嗯嗯。」
如果可以的话,我比较想待在明日香学姊身旁啊。不过我切身感受到一股不祥预感,一旦脱口讲出这句话,沙耶姊包准立刻中断这场对话,因此我还是决定暂且闭口下提此事。
『本来呢,在我们之间流动的时光是一定的,但唯独观田同学抢在我们之前看见未来,也就是进行了「观测」行动。而在量子世界当中,未来会在进行观测的那一瞬间,丧失「叠加定理」的特性。』
「也就是说……当明日香学姊在梦中看见的那一刹那,未来就已经决定了?」
『没错,这表示原本身为「叠加定理」的模棱两可未来,迳自朝受到观测的那一点收敛过去。而不朝向那一点发展的可能性,也自尚未经过观测的不确定未来当中消失不见,因为已有—部分观测结果正式出炉。这在量子世界中,也已确认到名唤「量子缠结」的类似案例。』
「那就是《时空强制力》的庐山真面目……对吧?」
我总算逐步逼近这种不可思议现象的本质……这股半带确信的念头,使我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液。
『被你讲对了——但其实也并非如此。』
沙耶姊像是要让我干着急一般,说出这句有如禅语的说词。
「……你就别在这种时候吊我胃口啦。」
『那我就直接从结论讲起喽?这股名叫《时空强制力》的力量,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
「根本就不存在?」
这怎幺可能!那样再三发威妨碍我们的《力量》并不存在,这未免也太……
『不朝向那一点发展的可能性,已在观田同学进行观测的阶段宣告消失。也就是说,在试图改变未来的尽头,照理说应该是机率最高的「没发生任何事的可能性」群已全数消失不见;反过来说,就代表只剩下「发生意外的可能性」群残留在尽头……
简言之,就是类似用食物进行的俄罗斯轮盘游戏吗……事先将少数几个塞满芥末酱或辣椒粉,混人数十个排列整齐的食物当中,时常在电视综艺节目里头上演这样的桥段。
本来抽中坏签的可能性很低,但若正常食物在工作人员的阴谋策划下全数被撤走……将会形成台面上只剩坏签的状况。
「所以才会每当试图改变未来,就必定发生一些奇怪的状况吗……」
『由于发生频率实在太高,导致我们陷入一种错觉,认为彷佛有一股未知力量在暗中操盘。而我虽然也在放学后那时,提出了只要改变未来的可能性超过一定水准,《时空强制力》就会发挥功效,不过如今回想起来,这分明是大错特错的假设。其实根本没什幺。你们并非走在人行道上,而是走在车道,就只是如此而已。』
「只是……如此而已……」
由于感到太过震惊,害我猛踩踏板的双脚,在不知不觉之间停了下来。
所以这是怎样?正如外行人去爬雪山,就会遭遇山难:挑刮大风的日子搭小船去钓鱼,就会被浪卷定。只是极其自然地发生了理所当然的状况,是我们主动惹祸上身。事情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但沙耶姊的话还没说完,还有既残酷又毫不留情,而且是我打死也不想知道的「真相」。
『若硬是要假定确实有《时空强制力》这种东西的话,其真面目就是「能够观测未来、将没发生任何事之可能性全数消除掉」的存在……』
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贯穿全身。
那……那难不成……
『换句话说,就是观田明日香本人。』
「你说明日香学姊本身……就是《时空强制力》……!」
战栗感迫使身体颤抖不止。怎……怎幺可能有这种事啊……
那幺对改变不了的未来感到绝望的人……
那幺渴望改变未来的人……
竟然就是造成未来不变的元凶……事实若真如此荒谬,那还得了啊!
『经过观测而宣告确定的未来,或许该用「过去」一词来加以形容比较妥当也说不定……因此才会改变不了……』
那似乎并不是对我说的话,纯粹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过去……过去吗?过去无从政变,过去也不会改变。这是时常出现在漫画或连续剧当中的陈腐说法,但那同时也是不变的真理,任谁都绝对无法改变过去。无论再怎幺做,过去也绝不会产生变化。
「唔喔,给我等一下!照这样看来,结果不就等于明日香学姊所梦见的未来,绝对改变不了吗?你喋喋不休地讲了这幺一大串说明,就只是为了要我死心吗?」
我不禁动怒,沙耶姊则带着更大的火气放声回吼:
『想也知道我是为了救她一命嘛!我根本就不打算靠不战而胜的方式结束掉这场对决啦!我的自尊心绝不允许我败给回忆并甘居第二!』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幺!」
不战而胜?她在跟学姊进行什幺对决吗?而且就她刚刚的口吻听起来,目前好像是由学姊占了优势。
学姊领先这名非同小可的天才?
学姊可真是有够厉害呢。这就代表我还完全不了解学姊吧。既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能让这件事就此划上句点!
『你听不懂也没差!快点回到正题吧!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把希望全托付在你的直觉上头了啦!』
「直觉~~~~?」
我发出疯癫的叫声。都已经讲了一大堆道理,到了最后关头,居然给我来这招?
『虽然不甘心,但以我的能力,顶多也只能到此为止。正如你刚刚所说一样,我只能推导出「未来无法改变」的结论。不管再怎幺做,也想不出可以救那女孩一命的手段。所以……再来换你自个儿思考吧!』
「什幺啊?连沙耶姊都没辙了,我哪有可能想出什幺好法子啊!」
我对着麦克风发出嘶吼。到了这个地步才撇下我不管,没有人这样搞的啦!拜托你快说只是在开我玩笑好不好!
『我相信你一定办得到。』
沙耶姊以格外充满确信的声音断言道。
「你怎有办法如此自信满满地把话说死啊……」
『说出爱迪生的名言给我听听。』
「呃,『天才是由百分之一的灵厩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所组成』……」
『没错。虽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才告诉你,不过你令我最欣赏的一项特质,正是你的灵感,也就是所谓的直觉。你不是常常被卷入风波当中吗?这绝非纯属偶然。你总能从不同于平常的微小差异当中,直觉地察觉到异常事态的存在。』
「我有做过那种事吗?」
总觉得没什幺真实感可言,打死我都不相信自己具备那种类似名侦探的能力啊。
『平常也就算了,但每次到了紧要关头,你总是绝对能设法解决问题。以前你也曾好几次抢在我前面找到正确答案,就连我强词夺理掰出结论的事情,不是也被你推翻过好几次了吗?有自信一点好不好!』
「可是,我到目前为止的挑战全部都失败了……不对,不单只有我,甚至从来都没人成功改变过未来……」
我脱口说出示弱的台词。说什幺也想救回明日香学姊,这份心意绝非虚假。正因并非虚假,才令人感到害怕,因为这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我想要一个确实的答案。
要我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依靠那幺模棱两可的东西,未免也太……
「我说沙耶姊,拜托你再想想看啦!相信沙耶姊你一定……」
因为你是跟我这个凡人截然不同的『天才』。
你是众人都认同的『绝对』存在。
「拜托拜托啦,麻烦你务必设法救回学姊……」
『振作一点啦!你是男孩子没错吧!』
沙耶姊大喝一声,差点就震破了我的耳膜。虽然从小就时常挨沙耶姊的骂,但那绝大多数都是讲道理的说教,像这样遭到沙耶姊破口大骂,搞不好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小数,你知道吗?直觉跟乱枪打鸟并不相同喔。所谓的直觉呢,是基于日积月累而成的经验,由此所展露出来的知性表现。你已不再是昨天为止的你,甚至可以说判若两人也没关系。你目前不是拥有「天才」高尾沙耶大小姐所传授给你的这项名叫「知识」的经验吗?』
「沙耶姊……」
『如今只剩下你是唯一的依靠,少在那边给我讲什幺丧气话!』
不同于话语所夹带的严厉感,沙耶姊的声音,可说是温柔到几乎令人感动落泪。
……说得也是,我在这个关键时刻要什幺怯懦啊?我不出面相救,还有谁能出手救学姊呢?
内心深处燃起一股熊熊烈火,原本因全力飙骑脚踏车而筋疲力竭的身体,如今再度涌现活力。沙耶姊的激励,似乎彻底消灭了盘踞在我心中的负面情绪。
「谢啦,沙耶姊!」
举脚踩住踏板的我,再度使尽全力猛踩脚踏车。
『要是你
没能救到人就给我回家,那就等着接受惩罚吧……HERO。』
「哦哦,好可怕,唯独这点万万不可……啊!」
我划破寒风,飞驰于夜幕低垂的街道之上。
煞车发出「叽」的刺耳声响。
我跨离脚踏车,抬头看着位于眼前的观田家门牌。这是一间附有宽敞庭院的两层楼独栋豪宅,原来学姊是个家世显赫的千金大小姐啊。
玄关旁边有一间小狗屋,一只白色的大型犬(拉不拉多猎犬?)明知有客人来访,却依旧漫不经心地贪睡懒觉。这稍梢增加了我内心的不安之情。
「呼、呼,学姊,拜托你一定要在家啊……」
我一边向老天爷祈祷,一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按下门铃。
『哪位?』
隔没多久,对讲机传出一道跟学姊十分相似的年长女性声音。用不着猜也知道,这位肯定就是学姊的母亲。
「呼、呼,那个,请问明日香学姊……呼,现在在家吗?」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出声询问。话一出口,我才不禁自嘲了一番。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讲,这样岂不是成了个不折不扫的可疑人士吗?真是失策了,或许反而令对方产生了不必要的警戒心也说不定。
『经你这幺一问,我才发现她不在家呢。』
这阵声音和回应内容,使我整个人顿时不寒而栗。那并不是所谓慢条斯理或稳重大方的声嗓,这种不带半点情感的冰冷声响,叫做「漠不关心」。
这不就是所谓的忽视吗?分明就是如假包换的虐待嘛!
『妈~我要吃饭~』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少年的声音。原来学姊还有弟弟啊。
『好好,再等一下唷。』
做母亲的颇嫌麻烦地开口回应。这道声音虽然听起来有点不耐烦,但其中却夹带着很明显的亲情色彩,令我内心萌生出无言以对的情绪。
「我不太喜欢别人用姓氏叫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学姊之前说出这句话的意思究竟为何。就连在家族之中,学姊依旧是这幺孤单吗……学姊甚至算不上是观田家的一份子吗?学姊就是为了避免波及这群混帐东西,选择主动消失吗?
紧咬的嘴唇之间渗出了一丝鲜血气味。
对我而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已毫无用处。
「该死该死该死啊!」
我一边咒骂,一边卯尽全力持续猛踩踏板。早已湿成一片的衬衫和裤子,很不舒服地黏在身上。
心脏宛如警铃一般急速搏动,全身仿佛铅块一样沉重不堪。为求氧气而反覆使劲呼吸的口腔内部,早已呈现水分全失的干涸状态。
被霓虹灯点缀得五光十色的夜晚街道上,有许多装扮花俏的年轻人们集结成群。断断绩续响起的低俗笑声,令我愈听愈觉焦躁不安。
扯着衬衫领口、刚下班的上班族们;用奇怪腔调招揽客人的可疑外国人们;正在等公车的学生们……我疯狂地按压手把上的响铃,像要把这群人海扒开似地往前疾冲。
「学姊!你在哪?你人究竟在哪里啊!」
我持续骑着脚踏车,二巡视内心所想到的可能地点。每天碰面的学校屋顶、四人一起去过的站前游戏中心、初次约会的公园,这几个地方均不见学姊的踪影。
「此时此刻处在充满回忆之地」,这条在漫画和小说中常常用到的固定规则,果然不适用于现实生活当中,焦虑感逼得我胸口几乎快要炸开。反正照我所认识的学姊个性来判断,她八成会怀着不想把我拖下水之类的念头吧。
沙耶姊如今正动用她的人脉,积极地帮我追查学姊的下落,然而还是没收到任何目击情报。
咔锵!突然响起一道不祥的声音,踏板瞬间失去重量,接着只听见一阵某种物体磨擦地面般的沙沙声响。
「可恶!哪有车链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断掉的啦!」
我停下脚踏车,愤恨不平地出声咒骂。
脑中随之浮现出《时空强制力》这个可憎字眼。
命运的恶魔,这次难道又为了不让我赶抵学姊身旁,故意安排了这样的意外状况吗?
难道为了让我联想不到学姊可能出现的地点,连我的思考也一并操作了吗?
难道暗中动了手脚,好让沙耶姊收集不到任何可用情报吗?
……不,没这回事吧。
这种想法本就大错特错,我得正确地认清现状。要不然,我究竟是为何而接受沙耶姊的苦心教导啊。
命运恶魔根本不存在,也没有任何人出手妨碍我。世上根本就没有名为《时空强制力》的诡异力量。
这一切纯粹都只是可能性早已基于观测结果被删除殆尽罢了。换句话说,这就代表在我试图帮助明日香学姊的前提下,我能赶抵学姊身边的可能性已不存在。
呜啊,分析现状之后,反而更令人感到失望……
「等一下喔?也就是说,假使反过来想,只要别试图帮助学姊,我能赶抵学姊身旁的可能性,也就会跟着浮现了吗?」
自言自语之后,我怱觉好像有某种念头卡在我的脑海一角。我拚命摸索那个既模糊不清、又不得要领、仿佛捕风捉影一样,眼见几乎就快凭空消失的念头。
再一次、再来一次。我刚刚到底说了些什幺?
「……只要别试图帮助学姊,我能赶抵学姊身旁的可能性,也就会跟着浮现。」
没错,我方才确实说了这句话。但光是这样还不行,这样根本一点也不够。纵使赶抵学姊身旁,要是救不了学姊,就毫无意义可言。更何况我怎幺可能不救学姊!
然而,思考的方向照理说应该是没错才对。我体会到一种明确的感觉,远比以往数次尝试更来得接近「正确答案」。
再一次从头思考。说穿了,这究竟是怎幺一回事呢?
「……只要不试图政变未来,可能性就会存在?」
在这瞬间,我的脑海中猛然进现一道灵光,宛如闪电一般,夹带着强烈冲击。
若是这样……如此一来,搞不好就行得通喔?
「咦?你在这里干什幺啊?」
听见一道耳熟的声嗓,我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哎呀呀~车链断掉了吗?」
信司露出一副彷佛说着「请节哀顺变」的表情,低头看着从我那辆脚踏车上垂落的车链。
在他右手所提的塑胶袋里面,装有罐装饮料和饭团,背后则有一间以蓝色为基调的便利超商。看来他是因为肚子有点饿而跑出来买东西吃吧?实在有够悠闲啊。
「这就是你甩掉我们的报应。而且看样子,你好像也跟观田学姊大吵了一架呢!」
信司发出坏心眼的嘻笑声。看到我脸上的紧张神情,一般人大概都会这幺认为吧。
咦?可是照理说,这家伙应该会是头一个接到沙耶姊电话联络的人才对吧?
「你没有从沙耶姊口中得知任何消息吗?」
「有啊,她说等你回家之后,她会要你双膝并拢,再给你来场整整三小时的说教大会。」
「我说的不是那回事,而是有关学姊的事啦!」
「你是指观田学姊吗?」
语毕,信司像是突然想起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天啊,我的手机没电了啦!这样该不会等同忽视了沙耶小姐打来的电话吧?」
「谁理你啊!喂,信司,你有见到明日香学姊吗?」
「哦,你们果真吵架了吗?」
「才没有咧!」
我语气粗鲁地大吼,现在明明没这种闲功夫在此跟你打哈哈啊。可恶,真是急死人了!
「是吗?我瞧观田学姊独自一人闷闷不乐的模样,还以为……」
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信司,给我等一下!你有见到学姊吗!」
我大声诘问信司,抓住他的双肩使劲摇晃。
「哇哇哇,你、你到底是怎幺了啊!」
信司换上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猛眨眼睛。够了,我明明就说要你快点告诉我,你这家伙怎幺这幺难搞啊!
「学姊她有危险啦!快告诉我!她人在哪!」
「你说有危险……难不成!」
信司露出一副赫然惊觉事态有异的神情。
「没错,学姊很有可能在今晚遭人杀害!」
「遭人杀害?」
信司睑上总算也浮现紧张神色。
「所以我才要你快点告诉我啊!」
「呃……」
信司手捂嘴角,彷佛犹豫不决似地任由视线左右飘栘。
喂,在这种时候,你还迷惘个什幺劲啊你!
信司迟疑的时间虽然可能只有短短几秒钟,但对我而言却有如永恒一般漫长,他「呼」地发出一声听似死心的叹息。
「……在铃并公园啦。」
「什幺地方不去,偏偏躲到那座公园是怎样!」
我伴随咂舌声脱口骂道。
当局者迷啊,那个地方离我家根本就不到一百公尺远耶!
「学姊她没事吧?」
「嗯,她没事啊。
只不过那是大约半小时前的状况就是了。」
「半小时……」
有点微妙的一段间隔啊。得知学姊在三十分钟前还平安无事的安心感,却远不及担心这段期间搞不好已经出了什幺状况的不安思绪。
该不会是因为学姊已不幸身亡,我才能得知学姊目前的所在位置吧?要是当我抵达公园时,只见学姊已横尸现场……
「呜呜,可恶!」
我使劲摇头甩掉脑海中浮现的不祥光景。有空想这些无聊画面,还不如快点赶往学姊身
就在此时,我忆起方才的意外状况,不禁咂了一下舌。
「别挑这种紧要关头闹故障好不好啊,你这台烂车!」
我压抑不住焦躁之情,一脚踹翻自己的脚踏车。车身倒地引发一阵响亮的咔锵声,聚集在便利超商门口的小哥们立即皱起眉头。
「唉……」
信司一脸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伸手探入口袋摸索一番,「喏」的一声,抛出某样东西给我。我反射性地接下,再加以确认。
那是脚踏车的钥匙。
「拿去用吧。你欠我一份人情喽?」
信司扬起嘴角,露出得意笑容。所谓的绝地逢生,就是指这种状况,我甚至看见他背后绽放出耀眼佛光。
「我的车就停在那边,链条锁的密码就是我的名字。」
我沿着信司竖起的大拇指所指方向望去,随即发现一辆相当眼熟的脚踏车。
「你的名字?喔喔!」
我立刻联想到正确答案。是O(0)ZA(3)WA(0)SHIN(4)(4)吗?
「感恩啊!」
说出这句发自内心的感谢之后,我便动身跑向信司的脚踏车,开始动手解锁。
「你的脚踏车我会帮你牵去给车行修理。真是够了,这下子我肯定会超过门禁时间,挨我家老妈一顿臭骂,只算你一份人情实在太不划算了。」
信司在我身旁猛发牢骚。
「要算十份或二十份人情都没问题啦!」
我丢下这句话,直接跳上脚踏车火速出发。
「喂,HERO!绝对、你可绝对要救回观田学姊喔!」
我并未回头,只以高举拳头的方式回应这声呐喊。
我挺直腰杆,宛如竞轮选手一般竭尽所能地猛踩踏板。一再哄骗兼不断过度使用的大腿,如今终于开始发出悲鸣。等一切宣告落幕之后,就算要我躺在床上好几天都不能动也没关系。
唯独现在,务必给我坚持到底!
让我赶上!
让我赶上!
拜托一定要让我赶上啊啊啊啊!
「到了!」
由于连等待车身完全停止的时间都嫌漫长,我便踩着踏板直接跳下车,运用膝盖和双手做出护身动作,接着顺势冲进公园。
失去主人的脚踏车就此撞进树篱,任由车轮咔啦咔啦地空转个不停。信司,抱歉啦。事后就算哭着求我老爸,我也一定会负起赔偿的责任。
月黑风高、只有路灯照亮的这座公园,只见昏暗夜幕笼罩着各个角落,老实说真的很不舒服。在这昏暗无光的夜色中,就连那些儿童游乐器材都让人感到格外诡异。
你就一直独自待在这种鬼地方吗,学姊!这摆明就跟大喊「快来袭击我」没啥两样嘛!
在哪?人到底在哪?难不成学姊真的已经——
「不要,救命啊!」
一阵尖锐的女性悲鸣声划破寂静夜空。
这声音……肯定是学姊没错!学姊还没死!
「在那边吗!」
我火速跑向传出声音的方位。接着我所目击到的,正是遭到不明男子压制在草丛中的学姊身影。
我的脑中蹦出一阵好像有什幺东西断裂的啪叽声响。
「该死的东西,立刻给我放开学姊!」
我再度加快奔跑的速度,顺势朝向对手毫无防备的后背祭出一记飞膝。
「呜啊!」
我一把抓住往前倾倒的男子衣领,使劲将他自学姊身上拉开,再顺手把人甩到后面去。
「学姊,你没事……」
我回头望向学姊,顿时忍不住咬牙切齿。
只见她双眼泛出斗大泪珠,透过学姊惊恐不已的表情与颤抖不止的身体,便可明确厌受到她方才究竟品尝了多幺可怕的恐惧感。那个人想对学姊做些什幺,更是一目了然。
「唔!」
左脸传来一阵冲击,导致我的头部猛然甩向右边。啧,虽说担心学姊安危,但我竟在实战中转眼不注意敌人动静,也未免太大意了吧!
当我身形不稳之际,又遭到敌人针对同一部位挥出第二拳。差点倒下的我先是踉舱了几步,最后才勉强站稳脚步。
「太嫩了啦!」
我吐掉嘴里所累积的鲜血,毅然摆出应战姿势。本人我可是每天都在接受沙耶银河重炮击的洗礼,像你这种只懂得袭击弱女子的卑鄙小人攻击,事到如今还能发挥功效才怪!
「嘶啊啊啊!」
男子发出如同蛇一般的恶心怪声,对我展开追击。这是一记动作极大、完全暴露出他只是个外行人的预告拳,速度慢到我都快打呵欠了啦!
我以手掌接住这一拳,顺势紧紧握住对方拳头。
「什幺!」
惊慌失措的男子改用另一手挥拳猛攻。
而我则同样再扫住另一只拳头,随后跳起来对准他门户大开的脸部,发动头鎚攻击。
「呜啊!」
这是个子矮小的我,在跟人干架时的拿手绝活。
我趁他捂着鼻子感到胆怯之际,再将他扭倒在地。接着顺势跨坐在他身上,睁大双眼看清这名可憎男子的嘴脸。
那是一张曾经看过的脸孔,就是昨天在学校里瞪视学姊的男子。曾为棒球队王牌投手的男子,我记得此人名字好像叫做玉野。
光是对学姊怀恨在心还嫌不过瘾,如今又想玷污、甚至痛下杀手吗?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火大!
「我要宰了你这混帐东西!」
我握紧拳头,对准玉野的颜面使劲殴打。
殴打!
殴打!
玉野当然也不打算一直默默挨打,只见他连忙以双手为盾强化防御。
那又怎样!
我只是一股脑儿地、不顾一切地由上抡拳猛攻。
猛攻!
再猛攻!
即便拳头碎掉也没差!
「去死吧你!」
我硬是撬开他的防守,彷佛宣告要祭出致命一击似的,高高举起了拳头。
嘶!在那一瞬间,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寒逼得我全身毛骨悚然。我的视野一角,瞥见玉野做出伸手探入怀中的动作。
难不成!
我毫不犹豫地放弃跨坐姿势,当场跃向一旁。
砰!只觉某种不明物体伴随着这阵清脆炸裂声,快速自我耳边飞掠而过。这阵烙印在鼓膜上的破风声,使我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摇摇晃晃起身的玉野,右手握着一把闪着暗沉光芒的物体。
那是……
「你竟然……有手枪?」
纯粹用来杀伤他人的可怕兵器。
「呵嘻嘻、呵呵呵呵嘻嘻嘻嘻嘻!」
玉野扭曲他那讨人厌的嘴脸,彷佛夸耀胜利似地放声哄笑。
蕴含在他眼底的,是一道暗沉污浊的疯狂目光。这家伙将枪口对准我,挪动拇指解除保险。
「你这家伙,居然会搞来那幺危险的东西……」
我缓缓往后倒退一步,开口询问,整个身子颤抖不止。这是武者面临强敌时的兴奋表现……算了,肯定不是这回事吧。
「这是大哥今天送给我的礼物啦!」
伸舌舔嘴的玉野出声说道。在这种状况下所说的「大哥」,肯定不是指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八成是有办法取得这类违法物品的人——也就是黑道人士吧。
「有了这玩意儿,我简直如虎添翼啊!」
「那应该说成肋纣为虐才对吧?」
手枪远比刀刃还要来得难缠许多。他是因为得到甚至可以轻易杀死职业摔角选手和K—1斗士的『力量』,才会疯狂到干出这种事吗?
感受到汗珠自脸颊滴落,我再次往后倒退一步。
「别这幺害怕嘛?刚刚帅气地跑来英雄救美,结果现在反倒心生胆怯啦?」
「你要求很多耶!」
在与死为邻的状况下,哪有人还能不感到害怕啊?过惯和平生活的一介平凡高中生,肯定敌不过手持枪械的对手嘛!
都已经坚持到这个地步……
看着还活在人世的学姊近在眼前……
结果……结果我终究只能屈服于《时空强制力》吗?
难道我成功救回学姊的可能性,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吗?
「啧,我又在怯懦个什幺劲啊!要发牢骚的话应该等事后再说吧!」
我责骂自己,重新振作。
…………没错、没错、没错啊!我已向那两人发誓过,一定会把学姊救回来!既然我打算推翻死亡的命运
,若不敢为此而赌上自己的性命,那还像话吗?
「话说回来,听说你好像脑子烧坏,爱上了那个魔女是吧?嘻嘻嘻,把你射穿手脚,让你无法动弹,然后在你面前对那个八婆来场先好后杀,似乎还满有趣的。这个女人虽然很恶心,不过唯独脸蛋堪称极品啊!」
「你这下三滥!」
我一边发出夹带厌恶之情的咒骂,一边改用滑步往水平方向移动。
「你可别想逃啃?我会在看见你背部的瞬间赏你一声『砰!』喔?」
「我才不会逃咧!」
倘若此时抛下学姊逃走,我肯定不会原谅自己。我会后悔一辈子,会永远饱受令心灵崩溃的悔恨之意所困扰。
进也地狱,退也地狱。既然如此,那想也知道我该往哪边前进才对嘛。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只差……一步。
「搞什幺鬼啊,你打算躲到树木后面不成?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玉野缓缓移动右手,并末因此而挪开对准我的枪口。
「我根本没那种打算好不好?」
帅啊,抵达了!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我在心中暗自振臂欢呼。
我打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躲到什幺遮蔽物的后面,遮蔽物对我而言反而碍事。我只不过是想让我、玉野和学姊三人处在同一条直线上罢了。
如此一来,就不可能发生玉野对我开枪却击中学姊的状况了。即便将跳弹列入考量当中,可能性应该也会有如天文数字般渺茫才对。
我灌注力量,硬是紧紧咬住打从刚刚开始就抖个不停的两排牙齿。
接下来就是我跟自己的对决了。打起精神来,鼓起最大的勇气应战吧。
「哼,你真的敢对我开枪吗?」
我竭尽所能地装出不习惯的藐视笑容,同时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很好,没问题。我的声音并没有发抖。
「你说什幺!」
明明占尽优势,却遭到我取笑的玉野却顿时气势一折。
「我说,像你这种只是受了点小伤就轻易放弃梦想的不中用东西,真的有那种敢开枪杀人的勇气吗?」
「你、你这家伙!」
如我所料,那件事似乎成了他的心灵创伤,只见玉野的脸瞬间涨红。不傀是前王牌投手,纵使再怎幺堕落,好像只有高傲的自尊心依旧。
没想到随便挑衅一下就能让你中招,真是令我感动到想哭啊。要是换成对上沙耶姊的话,肯定会被她猜中我另有图谋。
「所以,你才只说得出『射伤手脚』这种话吧?如果不是的话,来啊,试着开枪嘛!要瞄准这里喔?」
我竖起手指,「咚咚」地轻敲自己的眉心,同时出声讪笑一番。
我可以清楚看见位在玉野背后的学姊,她脸色苍白地屏住呼吸。尽管我很希望学姊可以趁隙悄悄逃离现场,但或许是被吓得两脚发软吧,只见学姊依旧瘫坐在原地不动。
拜托拜托,你可千万别出声音啊。否则好不容易被我吸引住的家伙,会再度回想起学姊的存在啊。
「竟然敢看不起我!好,那我就如你所愿,赏你一颗子弹尝尝。你就到地狱后悔自己的鲁莽吧!」
只见原本对准脚部的手枪准星,瞬间移往上半身。
我「咕噜」地吞了口唾液。
我完全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家伙会毫不迟疑地开枪,更何况杀人本来就不需要什幺勇气。跟勇气一点也没关系。重点只在于当事人的心理异常或正常罢了,而这家伙肯定是属于前者。
尽管如此,我还是张开发抖的双脚站稳步伐,定睛怒瞪眼前这个混帐。
「你、你是怎样啊你!难道你不怕死吗!」
遭到我的气魄所震慑,玉野不禁面露惧色。
他并不知道我为何能表现得如此强硬。在面对真相不明的事物之际,人类才会感到恐惧,正如同明日香学姊被称为拉普拉斯而遭受众人忌讳一样。
「来啊,你怎幺啦?开枪啊,有种就开枪嘛!」
我卯起来要狠,对玉野破口大骂。
这次轮到他一步一步往后倒退。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尖叫声扣下扳机。
夜晚的公园里,再度响起一阵清脆的枪声。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
因惧怕而僵住不动的身体,这次就真的开始狂抖不止,牙齿发抖互敲的声音,也迟迟不见止息,说不定我已经吓到失禁了。
即便如此、纵使如此……
「怎幺啦?我依旧活蹦乱跳耶?」
我竭尽所能地虚张声势,一步又一步地迈开步伐走向玉野。我身上没任何地方觉得疼痛,子弹确实射偏了。
「咿!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玉野的脸因为太过恐惧而扭曲变形,整个人陷入不堪入目的惊慌状态。明明遭到开枪射击却还主动缩短距离的我,在他看来肯定就跟怪物没啥两样。
砰!砰!砰!
玉野接连开枪射击。这是一波完全没对准目标的乱枪打鸟。而且他宛如是在宣告他今天头一次拿到枪枝,采用了超级外行的单手射击姿势。
用这种方法打得中我才怪,但可怕的玩意儿果然还是很可怕啊!
砰!当最后这声枪响传出之后,再来就只剩下扣击扳机的咔嚓声传人耳中。
「咦,这这这!」
玉野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而这也正是我引颈期盼的瞬间。
我「哒」地用力往地上一踏,一鼓作气缩短与玉野之间的距离。
「呜哇,等等,我认输!我投降,拜托……」
玉野丢掉空枪,高举双手宣布投降,直到最后都只是个可悲的家伙。事到如今还自认这样做就能获得原谅的傻子,已经跨越让人傻眼的境界,甚至让我产生了一丝感动。
反倒是你那个破绽百出的姿势,只会让我认定你是在说「请用力扁我」耶?
「玉野啊啊啊啊!」
伴随震天咆哮勾勒而出的,是我所知道的最理想一击。
我已亲身体验过无数次。包含所有细节,那一招的形象,已完美无缺地烙印在我的脑海当中,接下来只需尽可能精准地顺着轨迹出招,加以重现即可!
「沙」的一声,鞋底仿佛快要烧焦一般,带着全身重量,扎实地踩稳步伐。
再将由此而衍生出来的爆发力,顺畅且毫无耗损地传送王腰际。
接着连同腰部旋转一起加速,再加上腕力。
抬高肩膀、扭转手肘、翻转手腕。
透过扭旋作用,将力量集中至单一焦点。
「接招吧——!」
我使尽全力的浑身一击,如同受到吸引一般轰中玉野的颜面。
这是有生以来,首度透过拳头感受到一股着实难以形容的称心手感。玉野吐出一口血后直飞出去,以背部着地的姿势摔回地面上,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成功了吗!」
我立刻重新摆出应战姿势,丝毫不敢大意。
纵使这家伙还暗藏一、两把刀刀在身上,也丝毫不足为奇。要是到了这个地步,还遭受偷袭而导致情势逆转,那我可没脸回去见出手帮我的沙耶姊和信司了。
我藉助路灯灯光,小心翼翼地察看玉野的模样,只见他翻起白眼,鼻梁歪掉并被鲜血染红,嘴巴还口吐白沫。
我一边缓缓靠近,一边连磨带踢地踹了地面一脚。扬起的尘土洒落在脸上,他却完全没有反应。错不了,这家伙已经昏过去了。
「呼——」
在我松懈下来的同时,所有力量也一下子自身上散去,害我差点当场瘫坐在地上。
还不行!我连忙伸手扶着双膝,勉强撑住身子。
我缓缓拾起头来,恐惧感却突然紧紧扣住我的心脏。我伯得要命,深怕由《时空强制力》而引发的某种不合理状况,会不会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夺定了学姊的生命。
我鼓起最后一丝勇气,猛然睁开双眼。
「学……姊……」
我的声音因双眼渗出泪水而变得有点嘶哑,学姊呈现出光是看了就令人心痛不已的模样。泪珠不断自她的双眸涌出,同时又如同强忍着恐惧似的,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整个人微微颤抖不已。
制服和裙子全都沾满泥泞,先前那位瞬间掳获我心的美丽女神,如今已不复见。
即便如此,我的心仍旧为一股至高无上的欢欣之情所占据。
还活着!学姊她还活着啊!
虽想立即奔至学姊身旁,然而我的双脚却完全不听使唤。我只能踩着蹒珊步伐,拖着身体缓缓走向明日香学姊身边。
「为……什幺……」
学姊以颤抖声音说出的,是一句带有疑问的话语。不是询问我出现在此的原因,而是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能够获救。
明明应该为获救一事感到开心,学姊却始终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依旧惊惧不已地猜测是否还会遭遇其他危险。
那是我刚刚也曾体验过的感觉。跟我比起来,未来的无从政变、《时空强制力》
的惊人之处等事,肯定更加深刻地烙印于学姊的身体之中,铭记在学姊的内心深处。
「已经……不要紧了。」
总算抵达学姊身旁的我伸出左手,对她眨了眨眼。
「能把女主角救回来的,才称得上HERO……没错吧?」
「咦……?」
我的小小玩笑,逗得明日香学姊睁大双眼。不知如此一来,是否有梢梢舒缓了学姊的紧张情绪呢?
察觉到我内心意图的学姊,面露嫣然笑容,快速伸长手臂。
「你这大笨蛋!」
学姊狠狠赏了我一记巴掌,几乎要让我眼睛喷出火花似的。
WHY?为什幺?现在应该是英勇骑士成功救回公主殿下的感动场面……才对吧?啊,糟糕,突然觉得意识逐渐远去。视野开始兜圈子,最后染上一层雪白。
最后听见某样东西倒下的「啪嚏」声响,我的意识就此宣告中断。
歌……我听到歌声。
既平静、又缓慢的旋律。
宛如风铃的音色一般,渗入心房的澄澈美声。
这种舒服的感觉,使我的意识再度坠人黑暗深渊。
咦?总觉得……我好像应该非得完成某件事不可……
但却完全回想不起来。
很重要……没错,相当重要……
「嗯?你清醒了吗?」
歌声戛然止息。
别停啊,再多唱一次。我还想再多听一会儿啊。
「哎呀,还没醒啊?喂~你也差不多该起床喽~」
脸颊被轻轻戳了几下。
意识随即变得清晰一些。原来我……睡着啦?背部有点刺刺痒痒的。这是什幺玩意儿啊?品质比我在家所使用的那张便宜床铺还烂耶。可是,枕头就棒极了,既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甚至还带有如同人体肌肤般的合宜温度……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赶快回家,会很糟糕吧?没办法,就搬出那招吧。」
一阵沁凉触感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接着只觉嘴唇传来一阵既温暖又柔嫩的触感……好舒服啊。我之前似乎也曾有过一次体验,品尝过这种触感……
没错,就在不久前,那是我跟学姊第一次的……
「对了,学姊呢!?」
「呀!」
我当场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转眼环视周遭状况。
这里是……钤并公园,没错吧?学姊咧?学姊人在哪里!?
「真是的,你干嘛突然跳起来啊~」
我受到来自身旁的声音牵引而回头一看,只见学姊露出有点气呼呼的表情,拍掉沾在手上的杂草。
太好了……学姊还活着。就在我放心地松子口气的同时,脑筋总算开始运转,并逐渐回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我昏倒了吗?究竟昏倒多久了啊?对了,玉野!那家伙跑哪去了?
我转眼望向刚刚打昏他的那个位置,顿时倒抽一口气,因为玉野的身形早巳消失无踪。
「天啊……我得追上去……不能放任那头疯狗乱跑!」
我整个人显得杀气腾腾,而学姊则伸手拉住我的衣袖,加以制止。
「不用担心啦!玉野同学他现在已经被抓到警察局了。」
「……这样啊。原来已经有人报警啦,说得也对嘛。」
紧张的情绪瞬间松弛,我当场浑身瘫软地跌坐在地上。
先前都遭遇到那幺可怕的事情了,要是那种家伙躺在一旁,即便是学姊,也一定会感到心神不宁才对,她必然希望能够尽快离开现场。触犯枪炮管理法兼强好未遂,再加上杀人未遂。不管冠上哪一条犯行,用凶恶嫌犯称呼他都是绰绰有余,通报警察前来处理,可说是有良知的一般市民应尽义务。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再次转眼望向学姊。
「那些警察也太混丁吧?居然把差点遇害的女孩子丢在这里,应该开警车将人平安送回家才对吧!可恶的税金小偷,把钱吐出来!」
虽说我还没开始缴税就是了。
「你误会了。是我开口要求,请警察先生让我留在这里的啦。」
学姊静静地对责怪警方的我摇了摇头。
「那位警察先生是位有幽默感的人。当我说。护送公主回家,可是骑士才能享有的权利唷?。警察先生马上大笑着回答『说得也对』,并让我留在这里。喏,他为了预防我们感冒,甚至还拿毛毯来借我们呢。」
仔细一看,学姊肩上的确披着一条看起来相当暖和的毛毯,而另外也有一条同样款式的毛毯掉落在我脚边。
「只是话虽如此,直接把学姊丢在这种地方,未免也太……」
学姊对仍觉无法接受的我轻笑一声。
「喏,你看那边。」
在学姊所指的方向前头,只见一名男子身披防雨大衣,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俨然呈现出「刑警现正跟监中」的风貌。男子正背靠着路灯,关注这边的状况。
「警察先生可是特地留下来担任护卫唷,并且还说不想当电灯泡,站到那幺远的地方呢。」
「还真是位通情达礼的刑警先生呢。难道他很闲吗?」
「你这种说法有点没礼貌唷。」
学姊以可爱的语调轻声斥责我一番。确实是很没礼貌吧。毕竟在我傻傻昏迷不醒的这段期间,人家可是一直留在此地保护学姊啊。
「好啦,差不多了吧。」
原本笑容可掬的学姊倏然变脸,半眯着双眼直瞪着我看。
面对这过于强烈的怒气,我忍不住心生畏惧。这股压力是怎幺同事?与沙耶姊不相上下……不对,应该说远远凌驾于沙耶姊之上……
「你为什幺要这幺冒险!」
「啥?」
「对方有枪耶?你为什幺还要挑衅他!?你就算想自杀也不该这幺做吧!看得我心脏都快停了!」
被狠狠臭骂了一顿。
哦哦,经她这幺一提,我才想起当时的学姊确实面无血色呢。原来学姊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啊?我还以为学姊早就发现了。
「啊哈哈,不要紧啦!因为他绝对打不中我啊。」
我笑着轻轻摆了摆手。
只是我的轻佻态度似乎又触动了学姊的地雷。
「笨蛋!什幺绝对不会被打中?你想说自己是被神选上的特殊人类吗?你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是漫画中的英雄角色了吧?那是手枪耶?被打中会死掉耶?你居然还刺激对方开枪射击头部,你分明就是脑筋有问题嘛!」
学姊—鼓作气飙出这一大串话。
或许是回想起当时的状况吧,学姊的眼瞳再度涌现泪珠,一滴一滴悄然滑落。
「我真的……很担心你耶!谁数你突然就昏倒!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被子弹射中哪个部位,又不晓得你会不会就这样死掉,我真的很害怕!」
说什幺突然昏倒……应该是学姊你一巴掌打昏我的吧……?但这个气氛不适合说出那种话。要是惹女人落泪,男人就再也无话可说。俗话说泪水是女人的终极武器,这话一点都没错啊。
也罢,这一路累积下来的疲劳,才是造成我昏倒的最大原因,那一巴掌纯粹只是个引子罢了。
毕竟我全力飙脚踏车飙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连休息都没休息,就直接跟玉野展开那场生死对决。啊,另外我还在四层楼高的校舍,全力来回奔驰于一楼至屋顶之间。
……这样当然会昏倒啊。
「那是因为……」
我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
「学姊不是透过梦境看到了吗——看到我会在明天哭泣的模样。」
还真的是「要发牢骚的话应该等事后再说」呢。(编注:牢骚日文为「泣き言」,此处为。双关语用法。)
「啊……」
学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见学姊一定是被吓坏了啊。居然要等到我开口说明才察觉到这一点。
没错,我在明天非得哭泣不可。未来早已被「观测」,确定发展成那样的结果。换句话说,今天无论发生什幺事,我都绝不会死。
而这或许也正是为什幺学姊在作了『不祥之梦』后,会坚持不肯告诉我究竟谁将遭遇不幸吧。
若是有我出场的梦境,那无论我再怎幺乱来,我的生命安全依旧能获得保证。
反过来说,在我没有亮相的梦境当中,由于受到《时空强制力》的绝对性限制,导致我的生命安全毫无保障可言,因此学姊才会选择三缄其口。
「我收回说你是个笨蛋的发言。」
学姊大大地叹了口气。
「学姊总算理解了吗?其实本来就一点也不危险啊。」
「你是史上最难得一见的大笨蛋啦!」
「居然还大幅升级?」
不是这样的吧,学姊,我明明都已经那幺拚命了耶!
「因为……我还活着耶,未来产生变化了耶?那幺,就算你的未来跟着转变,也不足为奇嘛!」
「未来完全没有产生任何改变喔,学姊。」
我对哭哭啼啼的学姊眨了下眼睛。
「咦……你在
……胡说什幺啊?」
学姊顿时惊慌失措,她大概已经完全摸不着头绪了吧。
我尽可能地装出一副坏人脸,扬起嘴角露出得意笑容。
「好啦,学姊,好戏接下来才刚要上场喔?我们就来场欺骗恶魔的作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