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透顶。
无聊透顶无聊透顶无聊透顶!
那家伙是怎样啊!
分明一点也不怀疑小泽同学嘛!他该不会跟《跑吧!美乐斯》的主角一样,对朋友深信不疑吧?
整个扫兴到极点啊。
《跑吧!美乐斯》本来就只是一段幻想而已吧。那明明就是作者太宰把朋友当做抵押借款的人质,然而他自己非但没有设法筹钱还债,反倒丢下朋友不管,独自一人玩得很开心,后来才根据这段往事写成的小说嘛。
没错,现实就是这么不堪面对的玩意儿。
友情就跟瞎扯淡没啥两样。
可恶的伪君子,实在有够讨人厌。
“欢迎回来。”
一打开玄关大门,便见凉原小姐出来迎接我们。
我顿时感到有点怀念。上次放学回家就有人出声迎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毕竟我家的老爸老妈都是上班族啊。
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听到有人说这句话的感觉实在很不错啊。
要是身穿围裙的学姊啪哒啪哒地踩着拖鞋前来迎接我,又补上一句“欢迎回家,亲爱的~”的话,我肯定会二话不说当场扑倒学姊吧,啊啊,绝对会!
霹哩!
“喀噗。”
“别在客人眼前露出一张色眯眯的傻笑变态表情啦,丢脸死了。”
……看来我似乎还是一样会把心里所想的事情写在脸上。我侧目查看小鸟游的反应,他居然“嘻嘻”地忍不住轻笑了几声。天啊,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欢迎光临,方才真是失礼了。”
凉原小姐恭恭敬敬地向小鸟游鞠躬行礼。凉原小姐在这方面的表现果然跟我及沙耶姊大不相同,显露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方才是指?”
我询问的对象是凉原小姐,不过却是另一阵声音作出回应。
“呵呵,我想说既然来了,那与其待在车上,不如先让我进屋等待,于是便开口与凉原小姐商量此事。结果凉原小姐只以一句‘屋主有令,今天无论何人来访均不准踏进屋内半步’便将我拒之门外啊。”
哦哦,凉原小姐干得好!
像这种家伙,只需让他待在外面等候就好啦。哈哈合。
“没想到面对本人,居然还能表现出完全不见一丝动摇的神色果断回绝……胆识着实过人。真希望能聘请你作为部下呢。你意下如何?我愿意出双倍的薪水给你喔。”
“非常抱歉。个人十分中意目前的职场。”
呜喔喔,凉原小姐帅呆了啊!
PLAYBIRD可说是日本屈指可数的超一流企业,而她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领导人的亲自挖角,更遑论对方还愿意在这个时代出两倍薪资的优渥条件呢。
“我去换个衣服。凉原,你就花点时间稍微应付一下那个人吧。”
丢下这句话之后,无视小鸟游的沙耶姊迳自踏上玄关,沿着走廊往前走。就她刚刚说的话听起来,应该是要回自己的房间吧。
外面真的热到不像话啊。沙耶姊也是人,八成也流了一身汗吧。如此一来当然会想换个衣服啊。就连我这个男生都有点想了,身为女孩子的沙耶姊当然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小鸟游先生,请您移驾至此稍待片刻。”
凉原小姐带领小鸟游前往同时也是作为她办公室的会客室。小鸟游似乎也没有异议,这次就很老实地跟着她走。
独自被丢下的我也脱掉鞋子,先朝向隐约传出电视声的客厅那边走去。我还是想先看看明日香学姊的身影。尽管凉原小姐看起来一如往常,而我也很清楚家里没有出事,但毕竟有人企图要学姊的命,因此我还是希望能亲眼确认一下学姊是否平安无事。
“哈哈……”
我一探头窥视客厅,随即忍不住脱口发出欣慰的笑声。
果然不出我所料,学姊人在客厅,连聪里也在。两人坐在同一张沙发椅上,互相依偎着一起打瞌睡。而且聪里也就算了,不知为何,竟然连学姊都换上了女仆装!
我确认一下客厅的样子,发现客厅显然变得比我们出门前还要干净。看样子八成是她们俩联手打扫了这间客厅,后来因为疲累才打起瞌睡吧。
味喳!猛一回神才发现我已拿出手机,试图留下这个珍贵的画面。想也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先抛下其他事情,专心拍下这个场面才行嘛!
换个角度再多拍几张。哦,我好像拍到感觉非常不错的照片啰!下次再偷偷把照片洗出来给她们俩一个惊喜好了。
不过,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不久前的她们俩明明都还有着会在他人眼前绷紧神经的一面,如今竟能露出这么毫无防备的模样。
看了真令人感到心平气和啊。
“你杵在这边发什么呆啊?”
后脑勺被人轻轻敲了一下。是沙耶姊。
我转头瞄了电视机旁边的电波钟一眼,发现长针比我进客厅时还要往前多走了五分钟左右。喂喂喂,我究竟是有看得多入迷啊?
“嗯?唉~~实在有够漫不经心耶。她真有被人盯上的自觉吗?”
沙耶姊似乎也察觉到学姊她们正在打瞌睡,随即双手扠腰叹了口大气。
“不过呢,她们好像打扫得相当用心,就让她们待在这里睡觉吧。”
环视客厅一圈之后,沙耶姊轻笑一声,匆匆忙忙地走进隔壁客房,取来一条尺寸较大的毛巾被,轻轻盖在她们身上。
沙耶姊脸上明明露出很受不了她们的苦笑神色,却又蕴含着一丝温情,感觉就像是个“好
妈妈”一样。
……要是讲出这句话,八成会被狠狠修理一顿,因此我选择开口不语。
“嗯~~好棒的香气。凉原小姐连冲泡红茶的手法也堪称一绝啊。我真羡慕每天都能品尝到这款红茶的高尾小姐,与饶富机智的你对话也相当尽兴。如何?还是请你跳槽到我的公司上班好吗?不对,干脆请你每天早上为我泡红茶……”
“嘻嘻,您真爱说笑呢。”
一走进会客室,只见小鸟游及凉原小姐两人相谈甚欢。老实说,我实在很想讲“麻烦别泡妞泡得那么起劲好不好”。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不过凉原小姐还真是一面铜墙铁壁呢。小鸟游起码也是个年收数十亿,总资产更高达数兆日圆,就连用“富翁”这个字眼来形容他都嫌太过马虎的人物,凉原小姐却始终面不改色。就算明知只是玩笑话,一般而言应该多少都会感到有点心动吧。
“我才不会把凉原送给你。”
沙耶姊打断对话,表现出趾高气昂的傲慢态度,大剌剌地坐到小鸟游的正对面。
与此同时,并未收到任何指示的凉原小姐随即起身,对两人鞠躬致意并转身走向茶水间。
凉原小姐真实一举一动都有模有样,具体表现出职场女强人风范的女性啊。帅呆了。
“说吧,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沙耶姊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
小乌游并不是那种会免费奉送情报的天真男子。而他八成也早已看出我们极其渴望得到有关信司那桩事件的情报,这大概会是一笔很昂贵的买卖吧。
“其实也没什么,我一开始不是就说过了吗?我想跟你好好聊上一聊。请把这份情报当作劳烦你拨出这段谈话时间的代价即可。”
“还真是慷慨大方呢。只不过总觉得似乎另有隐情,令我实在无法照单全收。”
“当然,我并不否认其中自有盘算,但这算不上是所谓的隐情啦。总之先卖个人情给你,绝不会害我吃亏嘛。这只是为了将来打算的布局及投资罢了。”
小鸟游的口气及态度明明很温和,却令我不禁感受到一股深不见底的恐惧。甚至产生仿佛有一个黑洞出现在眼前的错觉。
一肩挑起,率领、支配着数万——甚至数十万人的人生。由这份自负衍生而成的霸气,果然化作了这名男子身上所散发的气势显现出来。
这股视线的压力大概足以让一般人吓得直打寒颤,然而……
“哦~~?”
沙耶姊毫不客气地作出一个冷淡的回应。不过,她的口吻虽然显得轻佻,视线却宛如刺探对方意图似地冰冷尖锐。
凉原小姐像是算准了双方交谈暂告中断的时间一样,将红茶端至我及沙耶姊前面,随即行礼转身离开。
沙耶姊端起茶杯啜饮一小口,再放回桌上接着说道:
“算了,没关系。好啦,可以将你所掌握到的情报说来给我们听听了吗?”
“暸解。只不过内容有点可笑就是了,那么,该从何说起比较好呢——”
小鸟游像是陷入沉思似地转移视线望向天花板。啧,就只会吊人胃口。真是个一举一动都让人看不顺眼的家伙。虽说那八成是他的生性使然……
“反正即便再互探对方心思也只是浪费时间,因此我就直话直说吧。绵……抱歉,高尾聪里的心电感应、观田明日香的未来预知……”
“你果然也早就知道有关明日香的事情了呢。”
面对沙耶姊边咂舌
边说出口的这句话,小鸟游以点头作为回应。
“当然。那么,这些超感官知觉,也就是俗称ESP的能力,一般而言,其存在都颇受人怀疑。”
“嗯,没错。”
“像是在电视节目上,也时常能看到自称超能力者的人士现身说法,但老实讲,这些人的真伪简直可疑到极点。”
连我也不得不同意他的看法。
以某个用超能力搜查为题材的电视节目为例好了。虽说只要一看到“连FBI也承认的超能力者”等事前宣传标题,就很容易不自觉地心想“总算来了个真货也说不定” (我以前也是这样)。但后来因为认识学姊的关系,我上网搜寻有关超能力的网站做了许多调查,结果老实说就连参加那出电视节目演出的超能力搜查官,也都只是一群相当可疑的货色。
首先关于超能力搜查官这个名称,根本就只是日本的电视台在制作节目时所取的称号,FBI既没有那样的职位,而且美国法律更明令禁止隶属于FBI的人士在国外进行任何活动。这些人毫无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曾经加入FBI,终究只是自称罢了。
列举出这么多问题后,就会觉得这些人身上只充斥着浓浓的冒牌货气味。
“其中或许也有真的超能力者。但若换个说法,就等于现有这些被称为‘超能力者’之人的《力量》,只不过﹒是连世人疑虑都消除不了的三流花招罢了。”
“嗯……”
沙耶姊似乎从小鸟游这番话当中领悟到某些事情。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明日香及聪里的《力量》就未免显得太过突出。”
“一点也没错!”
小鸟游附和地提高声调说道。
“她们是截然不同于旧有超能力者的‘超超能力者’——只不过这种形容有点不伦不类,所以为求方便起见,我个人将其称作《越界奇才》就是了。近几年来,这类人物的报告数可是突然爆增了许多呢。不对,说爆增或许有点语病,实际的数量其实非常少。我所掌握到的名单,顶多也才只有八个人而已吧。但由于十年前的案例数为零,因此应该还是可以说成爆增吧。”
小鸟游至此顿了一顿,像是要滋润干涸的口腔一般,开始喝起凉原小姐冲泡、那杯让他赞誉有加的红茶。
“《越界奇才》……吗?”
我自顾自地嘀咕一声。超越了旧有超能力者所属境界的存在啊……
假使相信小鸟游的说词,那就代表最起码还有六人身怀像明日香学姊或聪里一样的《力量》 ……吗?
“这八位人物全都拥有令我相当感兴趣的独特能力。我以自己的方式彻底调查过这八名男男女女的事,可惜至今仍未查明发生原因为何。但就现阶段而言,他们倒是拥有四个非常奇妙的共通点喔。”
“哦?”
沙耶姊微微扬起下巴,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虽然明明很讨厌小鸟游,不过却仍旧表现出这种态度,大概代表沙耶姊对这家伙的话相当感兴趣吧。
“第一,我再重覆一遍,就是这些人身怀与他人完全不同次元的绝对《力量》。”
说得也是,虽说像沙耶姊可以靠她那天才般的头脑,对未来作出某种程度的精准预测,但却不像明日香学姊一样绝对准确。由于受到突发事态影响而导致预测被推翻的状况,其实也算经常发生。
另外,沙耶姊虽能凭着她那天才般的观察力洞悉对手心理,然而却也并非如同聪里一般,能百分之百地说中对方心中的任何念头。既然身为人类,就无法理解对方的一切,而且若换成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八成就会变得更容易猜错吧。
“第二,《力量》显现时期,只会局限在十二至十一年前的这短短一年期间。”
若是十二至十一年前的话,刚好就是二十世纪结束,正式迈入全新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世纪末吧?
若要说是转折的话,或许也真的是个很惊人的转折年,不过那一年有发生过什么大问题吗?毕竟那是我才刚懂事没多久的时期啊。该说我几乎都不记得吗?若要我提起突然想到的事,人概就是‘诺斯特拉达姆士预言’吧?
我曾因明日香学姊的关系而卯起来阅读那方面的相关书籍,所以那首‘著名预言诗’我也背得滚瓜烂熟。那首诗的内容如下:
‘一九九九年七月。
恐怖大王从天而降。
祂会使安哥尔摩亚大王复活——
在这段时期的前后,战神将以幸福的名义进行统治。’
与其说完全无法理解内容,倒不如说这根本就只是一首厨二病全开的悲剧预言诗嘛!我虽然也曾这么想过,但由于这是讲过许多则精准应验之预言,堪称史上最著名预言家所留下的话语,因此在关键的一九九九年前后似乎也闹得沸沸扬扬的。毕竟这首诗歌,也能说是预言世界末日将至的预言诗嘛。
只不过末日根本就没降临,世界还是持续运转。
“第三,从出生不久至幼年时期,也就是大概到六岁左右的这段期间,都曾受过某种心灵创伤。”
在我陷入沉思之际,小鸟游竖起第三根手指头说道。
“嗯,明日香及聪里确实符合这个条件呢。”
沙耶姊一脸无趣地哼了一声。
这点是在先前帮忙学姊及聪里的时候,早就已经被沙耶姊解开的谜团。并不是什么新奇的情报。
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
明明没什么好在意,但好奇怪啊?我的内心竟不断冒出一股不祥预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不单只有那两位吧?”
小鸟游竖起手肘拄着桌面,仿佛某单位的指挥官似地交握双手,隐藏住他那不怀好意的微笑嘴角,目不转睛地投射出一道意有所指的视线。(吐槽:司令中枪了)
望向坐在他面前的——沙耶姊。
此时,我脑海中浮现出幼稚园时代的沙耶姊。
当时的她绝非什么神童,或者该说无论读书也好、运动也罢,她应该都只是个没什么出色表现的小女孩才对。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读的那间幼稚园以早期教育为卖点,等升上大班就会被强迫背诵九九乘法表。结果,连我都能在幼稚园期间背熟的九九乘法,十一年前的沙耶姊居然直到升上小学之前都还记不住。
然而到了我升上小学的时候,沙耶姊却摇身变成了连电视节目都争相采访报导的天才儿童。我还清楚记得当时年纪尚小的我感到相当惊讶,甚至有过“沙耶姊在跟我分开的这段期间究竟出了什么事啊呷”的念头。
“你什么不说,偏偏想说身为超天才科学家的本小姐是个超能力者吗?哈,真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沙耶姊虽一笑置之,不过脸上表情却显得有点僵硬。既然连我都有办法察觉,而且又跟她自己脱不了关系的话,沙耶姊自然不可能没联想到这件事。
与他人不同次元的绝对力量——这俨然如同用来形容沙耶姊的字眼,另外沙耶姊也确实拥有极可能造成心灵创伤的过去。
说符合嘛……的确是符合。
“不是超能力者,而是《越界奇才》。”
语毕,小鸟游端起杯子啜饮红茶。他阖上双眼,神情陶醉地微微晃动下巴,独自一人优雅地享受着红茶的滋味。
“啧!”
沙耶姊则仿佛要驱散心中的焦躁一样,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光红茶,便粗鲁地举起茶杯狠狠砸向托盘。陶瓷茶杯发出尖锐的啪哩声响裂成碎片。
啊,坐在办公桌前的凉原小姐好像抬头仰望着天花板说。我稍微观察一下自己的茶杯,发现外观设计似乎有点老气。不过却散发出既沉稳又格外深邃的风味,且夹带着一股直入人心的气息。这玩意儿该不会是相当贵重的古董货吧?
……我再也不会伸手触摸这个茶杯了。如果不慎损坏,对身为一介小市民的我来说,那后果实在太过可怕。
但小鸟游却表现出一副沙耶姊发火与他无关的态度,喝下最后一口红茶。
“第四,不知为何,《越界奇才》全部都是出身于这座城市的人喔。”
“嗄?等等,聪里并不是吧?”
我忍不住插嘴提问。由于对小鸟游而言,我就跟路边的小石头没啥两样,因此他露出有点不耐烦的眼神望向我,但我才不在乎咧。
“不,聪里虽然在东京出生,不过从伴随父亲调任,直到父母亲决定离婚的期间——具体而言就是三岁到六岁的这三年间,她应该是住在这座城市之中才对。”
沙耶姊果然厉害啊。虽然脸色还是有点糟,不过却已在这短短几秒钟之内恢复冷静。
聪里今年十四岁,代表十一年前,她人刚好住在这座城市里头。
附带一提,聪里的生日是四月二日,用学年来划分的话,她似乎是小我一届的国中二年级学生。
再附带一提,学校固定会将四月二日到隔年四月一日之间出生的孩子统整为一个学年。只是由于在法定入学日之前出生的孩子,在学业及运动等各方面都会比较吃亏一些,因此虽然
这样做其实不太好,但据说在生日介于二月下旬到四月二日之间的孩子们当中,被当作是四月二日出生而向区公所提报户口的案例似乎也不少。聪里也是其中一人,听说其实她的真正生日是四月一日才对。
一想到聪里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备受祝福,双亲也有替她设想到这种事情的女孩,就不禁感到心痛。
“哼,原来如此。换句话说,就代表很有可能还有不少‘超超能力者’,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越界奇才》潜伏在这座城市当中,是吧?”
也对,所谓的八名,终究只是小鸟游所掌握到的人数罢了。
像分不清楚实际讲话声及内心声音的聪里,或许很难隐瞒自己的《力量》,不过明日香学姊的《力量》则是只要当事人不说溜嘴,基本上就不会被人发现。纵使套用在沙耶姊身上,只要她本人不动用那股《力量》,也就不会显得太过醒目。
正如有句成语说“树大招风”一样,人类——尤其是日本人,都有着会想尽办法要排除掉异己份子的一面。那么,肯定还有不少小鸟游尚未掌握到的《越界奇才》,为了自身安全而隐藏《力量》过着平凡生活。
然而——
其中八成也有那种会反过来利用“世上根本没人拥有那种特殊《力量》”的一般常识,滥用《力量》为非作歹的货色吧。
“这起案件的真凶,也是隐而未现的其中一人……对吧?”
因为六点有一场无法缺席的会议,小鸟游便起身打道回府。还留下一句“真希望日后有机会再与你畅谈一番呢”的台词。
真是够了,我们可是打死都再也不想见到你那张嘴脸。
不过,《越界奇才》……吗?
心中那股仿佛被迫听了一段信口雌黄,很怕自己会不会是受骗上当的疑虑,这阵焦虑至今仍旧挥之不去。
但由于就常识而言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因此反倒衍生出真实感。
小鸟游想把沙耶姊拉进自己公司上班,这一点肯定无庸置疑。那么,他理应不会采取瞎掰这种无稽谎言来降低好感度的举动。既然要说谎,他应该会掰出更像样一点的谎言才对。
而最能印证那人所言不虚的铁证,便是在这家里就已经有多达三名身怀超常能力的人物。
等等,像刚田学长显然也已凌驾于一般人类之上了吧?或许他也是那种人物?
在这座人口不到五十万的地方都市,就有四个人身怀举世罕见的惊异能力……?
的确很反常呢。照理来说,应该要认定这座城市发生了某种现象才对吧。不对,会不会其实早就已经发生过了呢?
“一九九九年……吗?”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件事似乎值得深入探讨一番。不过现在应该思考的,是有关真凶的问题。
当我整理好想法,不经意地转头往旁边一看,只见沙耶姊整个人靠在沙发椅背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天花板。
她嘴角所浮现出来的,是一抹自嘲的笑容,这跟沙耶姊的作风实在太不搭调。
说得也是。虽然平常总是冷静沉着且一派从容,不过沙耶姊也是人,而且只不过是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孩子罢了。
被说成与人类截然不同的《越界奇才》,不觉得受伤才怪,一定会心生动摇吧。
“我说沙耶姊啊。什么《越界奇才》的,你可别放在心上啦。对我而言,沙耶姊是比任何人都还值得信赖,是世界上最可靠,最让我引以为豪的表姊喔。”
尽管句句属实,不过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却有种超级庸俗的感觉。
可恶,气死人了。总觉得光靠言语,根本就无法完整表达出我心中那份对沙耶姊的感情。
我们打从懂事之前就相处在一起。开心时也好、悲伤时也罢,她都一直一直陪伴着我。
当我有烦恼时,她总是愿意扮演我的商量对象;我遇上麻烦时,她也总是马上伸出援手;我做错事情时会好好责备我,总是在我身旁守候着我。
多亏有这个人,才有现在的我。
无论发生任何事,这一点都绝不会有所改变。
明知无论如何都非得将这份“感情”传递给我最重视的表姊知道,但我却完全束手无策。
“……有更胜姑丈及姑姑吗?”
就这么仰望着上方的沙耶姊轻声脱口问道。
她的表情也好、声音也罢,都虚弱到不像平常那个自信满满的沙耶姊。
但我对沙耶姊的绝对信赖,自然也不可能因这种程度的转变就产生动摇。
“当然!”
我强而有力、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也胜过明日香?”
干嘛偏偏挑这个节骨眼间这种问题啊!?这是个完全令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耶!而且现场还弥漫着一股非回答不可的气氛!
话虽如此,除了具备绝对预知能力之外,明日香学姊其实只是个相当普通的女孩子。不但会犯错,也会失误,个性还满迷糊的,不过连这些特质也都超级可爱就是了——
“嗯,如果要说值得信赖且可靠的话,沙耶姊肯定是首选啊。”
毕竟沙耶姊也是人,因此或许无法事事都处理得完美无缺,然而在“万一”之时,若问我可以把背后托付给谁,那我就只会想到这个人。
“总觉得好像话中有话耶——算了,老实算是你的优点之一,现在我就姑且接受这个答案放你一马……你想得美咧!”
我的领带突然被用力扯了一下。咦?总觉得我对这一幕有相当强烈的既视感!?
“嗯嗯!?”
一张有别于日本人,且散发出高贵气息的美丽容貌占满我整个视野。象征着沙耶姊“强悍”的双眼如今已然阖上,而且此举又使她那修长的睫毛显得格外醒目,让我突然强烈地意识到她的“女人味”。
滑溜!
“嗯嗯嗯嗯!?”
有个温热柔软的物体穿透上唇与下唇之间的空隙,直接入侵我的口腔。那个不明物体缠住我的舌头,更进一步单方面地征服了口中的每一寸空间。
“呼……”
那双唇总算伴随着一声轻叹离我远去。
有意炫耀的沙耶姊像是品尝完美食似地轻舔上嘴唇。一看见那个既水嫩又鲜艳的红色物体,我瞬间感到满脸发烫。
方才在我口中肆虐的不明物体,该、该不会就是……那玩意儿吧?
也就是说刚刚那是……深、深吻!?
“小—————数—————学—————弟—————?”
就就就只有现在!!
我现在最不希望听到的就是她的声音啊!!
“你~在~做~什~么~~呢呢呢呢呢呢?”
“咿!”
见到明日香学姊宛如幽魂般悄然伫立在会客室入口处的身影,我差点吓到两腿发软。
两排牙齿“咔喳咔喳”地直打寒颤。
奇、奇怪了。聪里所使用的脑波控制系列,明明就还没推出假发版本才对……但我总觉得学姊的每根头发都仿佛拥有意志一般,摇摇晃晃地蠢动不已!?
宛如头发被雅典娜女神变成毒蛇的妖女梅杜莎一样!或者该说既然事到如今,我反而很想变成石像啊!拜托来个人对我施展※阿斯○隆好不好!(译注:电玩勇者斗恶龙的咒文,效用为完全防御,但也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这也没什么吧~~?反正你跟聪里也都曾偷亲过小数嘛。我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而已。”
沙耶姊虽然若无其事地说道,但她的脸蛋却显得比平常还要红润。
纵使是这个人,在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当然也会感到害臊啊。我现在八成也是面红耳赤吧。脸颊烫得要命。
“总之呢,如此一来明日香两次、聪里也两次、我也两次,次数上也扯平啰。”
“啊、啊哇哇,我才只有一次而已啦!”
学姊仿佛跟方才判若两人似地开始惊慌失措起来。由于自己的亲吻场面被当成讨论话题,想也知道会感到难为情嘛。就连我也一样啊!
跟明日香学姊的亲吻,对我而言也是值得纪念的初吻,因此我至今仍旧记得一清二楚。
没错,当时因为“死亡预言”降临在学姊自己身上,所以那成了最后道别的回忆之吻。
在那之后,学姊送来的简讯上面,也带着‘至少希望能在死前来场约会’这样一行字句。
当然啦,能够一亲芳泽固然令我感到非常开心,不过回想起来,呃~?总觉得好像有点只是作个人情的样子,顿时感到相当心酸啊。
“哦~~?一次吗?好吧,既然你都那么说,那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沙耶姊意有所指地露出微笑神情。
不过沙耶姊的说词还有后续。字里行间还留有一个非同小可的炸弹。刚刚沙耶姊不是说过吗?说我跟她接吻过两次。
“啊,附带一提,你跟我的初吻是发生在你两岁的时候。给我记清楚了。不管是深吻也好、轻吻也罢,你的第一次全部都被我夺走了啦!”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摆设
在电视机旁边的时钟外观,是以独栋民宅为题材设计而成的造型。那种令人感受到一丝古老气息且稳重祥和的红褐配色,着实散发出古董品特有的感觉。
嗯,或许是因为这样,秒针移动的声音才会格外响亮吧。所以说古董品真是有够伤脑筋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请容我先行告退。”
哇!别走!千万别走啊,凉原小姐~~~~!!
求求你、请你设法改变这股气氛好不好~~~~~!
学姊跟沙耶姊不发一语的感觉,实在是很恐怖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聪里还在睡梦当中。要是现在吵醒这小鬼的话,我当真会直接掉进无法脱困的泥沼深渊啊!
刚刚虽然才说过沙耶姊是世界上最可靠的人,不过在如今这一瞬间,在当下这个场合……凉原小姐,我只能靠你了啊!
“嗯?哦哦。”
或许是我拚命以眼神示意的举动发挥功效了吧,只见凉原小姐脸上浮现出像是顿悟的释迦牟尼佛一样的古典笑容,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得、得救了!凉原小姐同时也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恋爱经验应该也相当丰富才对。相信她必能靠着像我这种小毛头根本还完全想像不到的成年人智慧,设法替我化解这个僵局才对。
“自己撒了什么种,就自己承担后果吧,性·少·年~那么,各位辛苦啰~!……嘻嘻,撒种撒种的……哎唷~”(吐槽:凉原小姐,咱萌上你了!)
……我真搞不懂凉原小姐这个人。
上班时虽然非常冷静,但原来她私底下是个这么淘气的女性啊!?
“啊!?”
突然察觉三道冷淡视线同时集中至我身上。
“居然也对凉原小姐送秋波,变态。”
“要是敢对凉原小姐出手的话,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已经出现第四名对象啦?聪里知道唷,有句成语叫英雄难过美人关。真不愧是小数哥哥呢。”
怎么连聪里也在不知不觉之间睡醒了啊!?还有哪来的“真不愧是”啊!?不不,还是算了。我一点也不想追问。
奇怪!其中显然大有问题!
我明明从来就没主动对女孩子做过任何事情,连一次也没有喔!没错,我根本就未曾主动出击啊!(吐槽:你这是在晒吧?在晒吧?)
但为何偏偏受到这种宛如只要见到女性就不放过的色胚待遇啊!?咦?该不会是刚刚用来求救的眼神遭到误解了吧?
“话又说回来,沙耶姊,事态有什么进展了吗?”
聪里翻身起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开口询问。
这、这小鬼实在有够我行我素。她也曾说过自己只要能当第三名就好,果真是个毫不在意这种事情的小鬼啊。
“……这个嘛,一些想法大概也都已经整理妥当,接下来就开始举行第二次的对策会议吧。”
“……对嘛,毕竟那件事也很重要啊。”
哎唷?我好像获救了?
聪里,谢谢你!没想到居然会被你救了一命!要是处在那种紧张气氛当中,总觉得我肯定早已窒息身亡了啊。下次等我有钱的时候,我绝对会请你吃饭的!
“……耶,好感度上升了。”
沙耶姊先将小鸟游所提供的情报扼要地说明给学姊及聪里听。
两人虽然相当吃惊,不过关于《越界奇才》那一部分的描述,她们倒没像沙耶姊那样表现出大受震撼的样子,都极其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名词。
我认为这方面,跟她们俩都早已意识到自己身怀显然不同于常人之‘异能’一事,有很大的关系。
听完所有对谈内容之后,学姊噗嗤地轻笑出声。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正经,但若要我老实说出现在作何感想,我会说我有点开心。”
“开心?刚刚那段话哪有什么值得开心的要素?怎么,难道你崇尚选民思想?”
“不是啦~~我是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尊敬的最要好朋友,原来也跟我相同的这件事感到开心啦。”
“什么?”
沙耶姊露出了相当罕见、仿佛不晓得学姊在讲什么的表情。
对自己抱持着坚定自信的沙耶姊而言,大概很难理解这种感情吧。一般人通常都不太可能对自己那么充满自信。假使落单的话,就会心生不安。而在那种时候,只要知道某某人跟自己一样,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放心。
据说女性尤其比男性更加渴求所谓的共鸣感。
要是那个“相同”的人,也正巧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人,欣喜的感觉自然也会倍增。
“聪里也很开心自己跟沙耶姊姊相同唷。”
聪里一如往常,搬出了毫无抑扬顿挫的平静口气说道。但她的尾巴却很高兴地摇来摇去。
“呵,跟你们相同吗?那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啰。”
“啊,总觉得好像被讲得很糟糕一样。”
“嗯,沙耶姊姊好过分。”
“抱敝抱歉。呵呵,啊哈哈哈哈。”
这段对话明明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沙耶姊却不停摆动双脚捧腹大笑。
当然啦,学姊及聪里虽对沙耶姊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感到不太高兴,但我希望她们能够原谅她。相处时间够长的我很清楚。这八成是沙耶姊的个人作风,是在自己心中跟此事作个了结的步骤吧。
最好的证据,就是捧腹大笑了整整一分钟之后,沙耶姊脸上浮现出仿佛已经摆脱某种烦恼的轻松表情。
“呼~~笑得好过瘾。自从看过小数在国中二年时所写的那本妄想笔记以来,我大概就再也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吧。”
什么!?这个人刚刚说了什么?总觉得我好像听到一件超级难以置信的事情就是了。
“沙耶同学,请提供详情!”
“嗯,聪里也有兴趣。”
你们俩干嘛都紧咬着这件事不放啊!?
没有!绝对没有!那玩意儿应该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才对!因为那是我亲手丢进篝火燃烧殆尽的过往历史啊!
“兰斯=天行者。最强,总之就是最强。化不可能为可能的龙骑士,为亚瑟王旗下十六翼将的首席兼屠魔英雄。无论何种技巧,只要看过一次就有办法完全复制……”
“别说了别说了别再说了啊啊啊啊!!”
我激动地失声尖叫。我怎么可能不发飙啊!
沙耶姊所背诵出来的,是一段连身为作者的我都选择埋藏在记忆深处加以遗忘的黑历史。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你看过了吗?你看过了对不对!?当时我明明相当谨慎,而且还谨慎到把笔记本藏在抽屉的夹层底下耶!究竟是何时被你发现的啊!?
“你也用不着感到丢脸啦。这种现象叫作厨二病,只不过像是心病之类的玩意儿而已嘛。嗯嗯,这表示你的确有所成长,真令我高……”
“主题!赶紧进入主题吧!这起杀人案件的真凶,好像是《越界奇才》。应该说几乎错不了!所以呢!沙耶姊大人,有劳您出马解说咳咳咳咳!”
总之我一口气大声地讲出这串又臭又长的台词,最后呛得猛咳不止。
呜哇!好痛好痛!咳嗽的冲击传到手臂这边了啊啊啊!(吐槽:活该)
可恶啊啊啊!这算什么嘛,分明就跟平常那个沙耶姊没啥两样嘛!害我白担心一场!
“好好好,就这么做吧。”
沙耶姊无视完全燃烧殆尽,整个人颓然斜靠在沙发椅上的我,直接开始进行说明:
“说到这起案件的最大谜团,那就是‘犯人怎么有办法完美地伪装成连我们都区分不出来的信司’。照片也清楚地显示出信司的身影,集体催眠这条线索又太匪夷所思。虽说以现有技术根本解释不通,但假如还有其他跟明日香及聪里一样超高水准的超能力者存在,事情自然就另当别论。”
“……我倒觉得沙耶同学比我跟聪里还要夸张许多就是了。”
学姊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一旁的聪里则有如捣蒜似地猛点头。
尽管照理说应该不可能没听见,沙耶姊却是无视这声嘀咕,迳自接着说道:
“我猜犯人的《越界奇才》能力,恐怕就是能将自身相貌变成跟别人完全相同的模样吧。”
“……换句话说,就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长相的能力啰?”
该不会就像好莱坞电影一般,整张脸会如同史莱姆一般蠕动变形吧?光是想像就令人感到有点恶心啊。
“那家伙伪装的部位不单仅止于长相。连体格也是。而且唯妙唯肖到连你我都分辨不出来的程度。我是众人公认的超级天才,而你练空手道已达到一定水准,起码也会运用远山目光才对吧?”
“……那是什么?”
听我这么回答,沙耶姊整个人随即自沙发椅上滑了下去。抱歉,但我真的没听说过这个字眼啊。
沙耶姊重新坐回沙发椅上,边叹气边解释给我听。
“就是仿佛眺望远处山脉一样,隐约地
观察对手的整体架势啦。你应该也会在无意之间运用这门诀窍才对。”
“模糊地观看整体……哦~~哦哦~~”
我在脑海中想像比赛时的自己是如何观察对方举动,随后心领神会地拍了拍手。
也就是说——格斗技的外行人,通常都会凝神注意对方的武器。例如空手的话就是注意拳脚,剑道则是注意竹刀。
但只要变得内行一些,便不会犯这种错误。因为等到对手武器有了动静才作出反应,就算为时已晚了。
那么,究竟该看哪里呢?答案就如方才沙耶姊所说,要隐约捕捉对手的整体架势,透过肩头动静、脚掌挪移、重心、呼吸、视线等各种不同情报,来预测对方行动并采取对应行动。
另外,对手的体格与出手时机及攻击距离有直接关连,若掌握得不够确实,就无法识破对手攻势。练了好几年空手道之后,的确会下意识地练就出那种观察方式。
“再加上对象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信司,而且案发前一天也在学校见过面。要是体格方面有什么变化的话,我们肯定早就发现个中差异才对。就像察觉到他声音不太对劲一样。”
“原来如此。意思是说他能自由自在地改变全身上下的身材结构吗?那人简直就跟怪物没啥两样了嘛。”
“但若这么想的话,便会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征结点啊~~”
“什么?”
“就是声音啦。既然能那么自由自在地改变肉体构造,那只要连同声带也变换成信司的嗓子不就得了吗?”
“嗯~~他会不会就只能伪装外貌而已啊?”
“要伪装体格,就非得连同肌肉及骨骼也一并作调整不可吧?既然有办法伪装到这种地步,那么声带应该也难不倒他才对。另外,一旦体格产生那么剧烈的变化,照理说应该连走路方式也都会变得极不自然才对。然而在他身上却完全没见到类似迹象。换句话说,这代表犯人身怀的能力,并非物理性质的肉体变化喔。”
“咦?但实际上我们分明就看见了跟信司长得一模一样的犯人嘛。”
“没错,那只是看到而已啦。”
“抱歉,我有点摸不着头绪。”
“也就是说,那个信司是幻影啦!”
“幻影?不过我的手臂确实被人刺伤……”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没错,这股痛楚是如假包换的现实。绝不是什么幻觉。刺伤我的犯人应是具有实体的人类才对。
“啊啊,看来是我措辞不当呢。应该说犯人身披信司的幻影,才比较符合事实吧。话说,你知道人类是透过什么样的科学程序来执行‘观看’这个动作吗?”
“呃~~就是透过视网膜来处理进入眼睛的光线……抱歉,再来我真的就不知道了。”
“嗯。以你的水准而言,能回答到这已经够了不起了。”
沙耶姊对我的回答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笔直竖起食指。这似乎已经变成她最近进行“讲解”时的习惯动作了。
“更正确一点来说,是进入眼镜的‘光线’会依序通过眼角膜、瞳孔及水晶体,然后投射至视网膜。接着光线情报会在此被视网膜转换成神经讯号,也就是电气讯号,并沿着神经传递至脑部。最后脑部再分析所接收到的这些电气讯号,将之定义为影像。”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但那是不是有点像电脑的影像处理程序呢?”
学姊略欠自信地讲出她所联想到的看法。
沙耶姊顿时会心一笑。
“没错。透过扫瞄器等设备将类比图像转换成数位,也就是以0及1构成的情报数据,接着再分析并定义成图像重新输出至荧幕上。处理程序其实是一样的。”
“啊,我就知道。”
“那么,犯人真的有办法让我们‘看见’信司的模样吗?”
“啊!说不定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学姊像是灵光乍现似地出声说道。
“会不会是那样呢?就是处理聪里一事时所提到的量子遥传!换句话说,就是犯人用自己脑袋想像出来的信司同学影像情报,取代了其他人的视网膜发送给脑部的电气讯号!”
语毕,明日香学姊展现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哦——!原来如此,学姊真聪明。
由刚刚所提那个电脑的例子,亦可得知位于脑部的影像情报似乎是由0与1所构成,而人类体内的情报传输则是透过电气讯号来进行。既然如此,那好像就可以原封不动地套用聪里的心电感应理论。
“答错啰——!”
然而沙耶姊却用双手食指打了个叉。
“这虽是个很有趣的意见,不过那样一来,照片的事情岂不是就解释不通了吗?”
“啊!”
也对,照片也很清楚地拍下了信司的模样啊。
最近的数位相机好像也是采用电气讯号来进行影像处理。若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话,因为基本上都是以同样的方式来定义影像,所以总觉得应该就像移植手术一样具备某种程度的互换性才对。但换成有机物的人类对无机物的机械,似乎就有点……
即便是电脑与电脑之间,只要作业系统不同就会导致软体无法执行的状况也相当常见,因此再怎么说都太过不切实际了。
“如此一来,自然可以透过消去法锁定犯人手段。电气讯号……好啦,说穿了就是既然我们的认知机能一切正常,那么问题便出在影像……也就是‘光线’上面啰。”
讲到这里,沙耶姊伸手指向天花板的照明设备。
附带一提,那些全都是发光二极体——LED。价格虽比普通萤光灯贵上好几倍,但这玩意儿似乎就算长期不予更换也没关系。下次我也把自己房间的灯泡全都换成LED好了,毕竟动不动就得换灯泡也很麻烦啊。
听说,节省工夫还不是最主要的好处,LED中无用的紫外线或红外线含量远低于一般萤光灯,这似乎才是促使沙耶姊决定更换LED的决定性因素。也是啦,毕竟女人都会在意紫外线的影响嘛。
“那么,光线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在上个世纪初期似乎引起了相当大的争论。光线到底是身为能量的‘波’呢,还是身为物质的‘粒子’呢?替这个问题推导出答案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爱因斯坦。他说光既是粒子也是波,同时具备粒子及波两者的特性……”
讲到这里的沙耶姊稍微顿了一顿,仿佛很受不了似地耸耸肩头。
啊~~其实我也隐约预料到了。
俗话说有二就有三啊。既然这是一起由《越界奇才》所引起的案件,那代表就跟明日香学姊及聪里的情况一样——
“换句话说,就是‘量子’。”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反而令人感到神清气爽呢。”
我也只能面露苦笑。转眼望向身旁,只见明日香学姊脸上也浮现出有点难以言喻的类似笑容。
哎,我好像开始有点懂了。《越界奇才》的《力量》,似乎是一股由量子力学管辖的力量。以前沙耶姊也曾说过,量子力学就是我们的常识派不上用场的一门学问。那么,量子力学跟同样超脱常识之外的超能力彼此契合,恐怕也是天经地义的必然结果。
“总之啊,我想想看喔~~首先必须更进一步地从‘光线’面来说明‘观看’这个动作呢。刚刚我也说过,光线同时具备‘波’的性质。也就是说——”
沙耶姊打开摆在桌面上的笔记本,在纸上画下一条高低落差相当大的曲线。
“若用浅显易懂一点的海浪来举例,那么这个山顶部位就是‘涌现’,山谷部位则是‘消退’。”
“嗯嗯。”
我一边看着沙耶姊指出山顶及山谷部位的笔记本,一边点了点头。
“而从这座山顶到另一座山顶之间的距离就叫作波长。因为光线也是波,所以当然就有波长。或者该说光线的波长种类多到根本数不完。虽说当然会有个人差异,但一般人类顶多只能看见波长数值介于38O~780奈米之间的光线。波长数值高于或低于这个范围的光线,人类双眼都无法看见。”
接着沙耶姊在方才画的曲线山顶之间写下“380”,然后又画出一条起伏比较平缓的曲线,再补上“780”这个数字。
“另外呢,其实色彩就是取决于这个波长的长度喔。380~450奈米之间的光线为紫色,620~750奈米之间的光线则为红色。附带一提,由于波长比人类可视光域还短而无法看见的光线位于紫光外侧,因此称作紫外线;波长过长而无法看见的光线位在红光外侧,所以称为红外线。”
“哦哦——!”
我对这两个名词感到非常耳熟。听说紫外线对皮肤不好,而电暖炉或被炉也时常打起红外线如何如何的广告。
原来,是代表着这样的意义啊~!我也听过所谓的远红外线,但那其实就是指离可视光域较远,也就是波长更长的光线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么,接下来要进行有关‘色彩’的说明啰。你应该有听过所谓的色彩三原色吧?”
“
呃,我记的是红色、蓝色跟……”
虽然记得这个字眼,但却想不起第三个色彩。天啊,逊毙了。我记得这应该是小学生水准的基本知识才对吧?
“最后一个是绿色啦,小数学弟。”
学姊笑嘻嘻地开口帮我解围。
嗯,虽然此举本身让我感到开心得要命,但却也反而觉得无地自容,或者该说萌生出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念头……
“其实,这跟密集分布于视网膜中心的黄斑有关,更正确地说,则是黄斑当中的锥状细胞。锥状细胞分成三种类型,分别为对长波长光线产生反应的红锥体、对中波长光线产生反应的绿锥体、以及对短波长光线产生反应的蓝锥体。换句话说,这表示人类本质上能够辨识的色彩就只有红蓝绿三色。因此才称作原色。”
“哇~~”
在跟小鸟游交谈过后,这个人既没特地打开电脑查询资料,应该也没伸手碰过书本才对。真的是无所不知耶。
“对其他色彩的认识,就是红蓝绿三色锥状细胞各自依照所受的刺激而发送讯号,再由大脑进行最终分析并判别色彩。我看看喔,那边刚好有香蕉,就拿香蕉来举例好了。”
沙耶姊指着摆在桌上的香蕉。嗯,当然啦,香蕉非红非蓝亦非绿,而是裹着一层黄色外皮。
“假设有一道均匀地包含着介于38O~78O奈米这个区间之波长的光线,也就是这个客厅所使用的日光色灯光照到这串香蕉。如此一来,香蕉会吸收掉介于380至500奈米以下的蓝光,反射介于5OO~780奈米之间的光线。”
沙耶姊将指着天花板灯具的手指缓缓挪向香蕉,中途暂停片刻,接着再挪至我眼前。
这个动作就是代表遭到香蕉反射的光线射进了我的眼中。
“这阵有选择性的反射光线,几乎不会对蓝锥体细胞造成刺激,只会带给红绿锥体细胞强烈刺激。而由于所带来的刺激大概一样强烈,脑部才会作出香蕉是黄色的最终判断。”
“……我本以为用眼睛看东西是非常单纯的一件事,实际上却是十分复杂的步骤呢。”
这是我的率直感想。
因为就连现在这一瞬间,我也很稀松平常地在执行着“观看”这个动作嘛。实际上除了香蕉之外,还有其他各种不同物体杂七杂八地存在于我的视野当中,而如此一来,当然就表示有着数以万计的情报正源源不绝地被送往我的脑部唧。
想想看嘛,像网路图片档的显示过程不是都比文字来得更花时间吗?就连电脑都时常发生这样的迟延现象了,那我这颗能同时处理许多影像的脑袋,难道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哎呀,我当然也很清楚每个视力正常的人其实都办得到啦。
“根据这项原理来推测犯人的能力,恐怕就是将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光线,自动吸收反射成自己脑海中所想像之他人相貌的能力。透过这种方式让周遭众人,甚至连机械都看见幻影的能力……差不多就这样吧。”
作出结论后,沙耶姊一口喝光杯中红茶,润润干渴的喉咙。
我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模样,内心同时窜出某个念头。嗯,我举双手赞成明日香学姊及聪里的意见。
这个人果然才是最非比寻常的角色!!
她也只有在庙会上跟犯人面对面接触了一下下而已耶?然后再参考各式各样的情报,就相当漂亮地分析出了犯人的能力耶!
可是呢,嗯,可是啊。
总觉得心里有股超级不祥的预感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
“我说沙耶姊啊。那……该怎么做才能识破犯人的拟态呢?”
没错,过去两次,沙耶姊居然都撒手将该怎么解决问题的重要关键丢给我负责,此事至今仍让我感到记忆犹新。
相信这次应该不会再对我提出那么无理的要求了吧?没错吧!?
收到我那由期待与不安交织而成的视线,只见阖上双眼的沙耶姊大方地点了点头,然后耸耸双肩。
“我无能为力啊。”
“呜啊啊啊啊啊!又来这套啊——!”
我双手抱头,忍不住放声大叫。
难道真的有二就有三吗——!
你又打算把问题丢给我吗?真的决定把问题丢给我吗?先前我只是碰巧幸运地想到解决方法,但这种偶然根本就不可能一再发生好不好!
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是好啊!?
“呵呵,别紧张、别紧张。”
见我大惊失色的沙耶姊淘气地笑了出来。这个人看到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居然还能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这代表她胸有成竹吗?
“放心啦。虽然无法识破,还是能够逮捕犯人到案。因为我手中有一张王牌可用啊。虽然另一个问题在于如何洗刷估司的冤届,不过只要直接侦讯犯人,应该也就能找到突破口才对。”
沙耶姊若无其事地断言道。从她斩钉截铁地断定只要展开侦讯就能解决问题的表现,便可看出她真的是个充满自信的人啊。
的确,洗刷信司的冤屈固然也很重要,但就紧急性而言,还是逮捕企图杀害学姊的犯人一事比较优先啊。总之就先这么做吧。
附带一提——
其实聪里也不晓得是搭不上话,还是一开始就没有想搭话的意思,只见她早已躺在沙耶姊的大腿上,再度发出了香甜的睡眠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