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如今已被灭亡的国家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少女。
那个银发赤瞳的少女使无数男人为之倾心,追求者不计其数。
但是少女谁也没有看上。
她的名声甚至传到了天界,连向她表达爱意的神都出现了。
神送给她各种各样的宝物,就为了获取她的芳心。
深海之底,连鱼王都未能触及的深海宝石。
只在冥界盛开的,决不会枯萎的黄金之花。
还有那用阳光编制而成的裙子。
只不过无论是送给少女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最终,神如是说道。
“你若是愿意当我的伴侣,我就将这世间的所有都给你。”
此言一出,总算是打动了少女,答应了神的求爱。
这个少女,其名艾维洛帕——
“我们的祖国是何其地伟大!!我们祖国提倡的理念才是正义!所以国运即正义!!”
斯芠终于再也不能冷静地思考,置身盛怒之中。
本直到现在,都不该会这样的。
“不可能会犯错。也不可能会存在错误!!如果存在的话那才是错误!!把所谓的错误给揉碎然后让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行了!!”
多尔切夫嘶吼着喊道。
受了鲁特的一击,普通人别说动弹了,连大声说话都很难做到,但对祖国的狂热信仰让他忘记了疼痛,鲜血直流地站了起来。
斯芠后悔了。
为什么,当时不给本以为是战斗不能的多尔切夫最后一击呢。
为什么,自己从鲁特身边离开了呢?
是因为把他的人身安全放在了第一位了?
不是的!
“就算是有怎样的理由,都不想再杀人了”在鲁特如此愿望的面前,即便是夺取多尔切夫这种十恶不赦的人的性命。也会被他厌恶。
就算只有一瞬间,但当时自己的的确确是那样想的。
(又是这样,我还是,不仅仅心里只有大尉的事,还祈祷著大尉也想著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会有如此的失态。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又会如此的不堪!
“斯芠……太好了……你没…没事啊…”
即便如此鲁特还是一边呕著血,一边用著嘶哑的声音关切著斯芠。
“主…主人啊…为…为什么!!?”
那一瞬间,抓住了这个仅有的机会逃出“门”外的多尔切夫,乘上了在外待机的T-3II,展开了对鲁特他们的狂轰乱炸。
‘门’在关著的时候坚若磐石,但开著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是那样。
炮弹撕扯著室内,让德鲁契夫恸哭著“这些玩意”,让其失常的古代遗物被毁掉近半,连房梁和墙壁都被粉碎了。
掉落的泥石预示著坍塌。
玛蕾甯和米莉亚躲到了‘门’的死角,也算是幸免于难。但鲁特和斯芠这边就够呛了。
“斯芠,危险!”
那一瞬间,鲁特·兰迦特,这个男人,庇护著斯芠,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落下的巨岩。
完全搞反了!
自己的任务,曾是保护他。!
至少,直到两年前,战场上一直是这样的。
成为他的铠甲,他的盾,定是当仁不让。
但却——
“斯芠……看……这个……?”
从被岩石压得下半身溃烂的鲁特身体里,流出来远超维持生命所需最低限度的大量鲜血。
虽然处于这种状态,他颤抖著的手,从胸前口袋中取出一枚信封。
“看看这个……能笑出来的……哟?”
写在信上的,是从明天开始请求供应百人份面包的委托书。
接著另一封,则是现场监督罗耶鲁寄来的信。
仅仅写著“很好吃”这一句话。
粗鲁的矿山男儿,摒弃了对原军人的偏见,将鲁特作为面包屋。对他所奉献了许多的工作作出了认可。
“将可要忙起来了啊……会计,谈价……我的话……可是做不来的啊……”
咳咳咳,鲁特咳起来,从嘴角溢出粘稠的血。
“别…主人啊…别再说了……”
斯芠捂著双眼。
终究还是流出了泪。
对她来说,从没有分泌过湿润眼睛以外用途的水分的机能。
“所以啊…你…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就不好了…我们…最重要的…看板娘……”
鲁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主……主人”
鲁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鲁特的脑波也中断了。
斯芠全部感官所感受到的资讯都得出一个结论、鲁特·兰迦特的死亡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榴弹、手榴弹装填!给我烧死里面的这些家伙!”
行凶者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内回响。
榴弹是一种根据化学反应,一落地就能将那一带烧为荒夷的弹药。
烧死? 点燃?
要把这个男人、自己的主人鲁特·兰迦特的身体给烧掉?
(开什么玩笑……!)
T-3Ⅱ炮弹装填的声音传到斯芠的耳中。
跟没听到一样,斯芠一手抓起了眼前的,压在鲁特身上的巨岩。
其重过百斤。
再怎么健硕的人也不可能搬起这块石头。
然后,她却做得到。
要问为何的话,因为她不是人类。
斯芠的本名是,斯薇露格恩·艾薇伊。
鲁特·兰迦特的搭档。有著“白银之狼”美誉的第二者。
她是诞生于数百猎兵机之中,把灵魂移植在以脑和核反应发动装置为原动力的,人造人类。
然后,其思念过去的主人,从开发局里无伤脱出。
“混帐‘魔导师’,你做出来玩意,没想到竟然是次品啊!”
瓦鲁提亚公国王立兵器开发局为“下一次战争”准备的新兵器——自律式人形猎兵机举起岩石,对著朝向这边的炮弹,直直地扔了出去。
虽说是战车炮,但没有穿甲弹的话,要想轻易粉碎岩石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爆裂声和轰鸣声、火光交织,相生。
“唔……!?”
斯芠冲到了未能料想如此突发事件而狼狈不堪的多尔切夫面前
把这个杀害了自己主人——不对,是不惜一切甚至性命都要守护自己的那个人的元凶。
让他暴尸荒野,还是千刀万剐呢。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话,再或是鲁特在自己之“中”的话,T-3Ⅱ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然而现在自己只是人形。
现在的她,把将战车的炮身稍微偏离原路线已是竭尽全力了吧。
尽管如此,不知为何斯芠坚信著自己一定会赢。
不仅如此,不如说她心中积蓄了别样的愤怒。
(于我仇敌者、为何等猖獗!)
我可之谓谁? 猖獗之人又是何者?
并不是对著多尔切夫,而是迁怒于其他。
这时,探测器闪烁著光,T-3Ⅱ朝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对这里进行下一次炮击。
“给我掂量掂量自己、臭虫们”
大喝声中,斯芠的赤瞳闪耀。
突然,T-3Ⅱ停止了运作。
各种感测器,驱动装置,都启动不能。
像是被面前赤瞳斯芠所震慑,因恐惧而当机。
“什么……怎……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都不听指挥了……”
搭乘著战车的多尔切夫听到了部下像是悲鸣的叫喊声。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若还知廉耻,自行了断!!”
斯芠冷声喝道。
这句话就如同是赐死忤逆王的罪人一般的,最后的怜悯。
紧接著,就像得到了命令一样,T-3II那如同吊车一般胳膊自己动了起来。
当然,不可能是多尔切夫那伙中的驾驶员干的。
机体自身,就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动了起来。于是——
“这是什么啊、到底是怎么……”
咔擦!!!
两支机械臂,如同挠著自己的肚子般,想要把里面的搭乘人员给碾碎一样,朝自己的机体狠狠地刺了进去。
四溢的机油,宛若鲜血般飞舞。
其中应该也混杂著多尔切夫的血吧。
“哈…哈…我…做了什么…?”
斯芠边喘著气,对自己为何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感到不解,困惑不已。
但是同时也产生了一种“这是理所当然”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体内会产生这种感觉,但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的…主人啊…”
即便是杀死了成千上万的欧加斯特士兵也毫无意义。
连最重要的人都没能守护住,那还有何意义可言。
(你在说什么呢?你应该是有著这种程度的事情能够
轻易做到的力量的吧?)
某人,说著什么,在斯芠的脑内——不,就犹如灵魂的对白。
“诶……?”
斯芠呆然回应。
(遵从血之盟约,全都托付于你了。所以,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哟)
别说是声音的来源了,连内容都完全无法理解。
然而,异变已经开始。
矿山的岩壁,闪耀著白芒。
在矿山脉中沉眠的雷赞矿发生反应,放出红光,无数的射线同时指向“门”内,最终导向了刚才鲁特说的“像烤箱一样”的东西那里。
“这……难道是……?”
斯芠他们想错了。
这确实是以古代帝国的技术造出的像厨房一样的东西。
但从现在看来这个器物已经包含有异次元的意义了。
这可是制造了能遨游星空的飞船,甚至连生命的秘密都能解开的那些人的造物。
为了养活帝国庞大的人口,艾乌洛佩尔帝国孕育除了一个科学奇迹。
那是一个动用动物、植物或是各种各样细胞的,便能从一到无限的增殖机器。
这确实是厨房,只是没有锅碗瓢盆罢了。
而是一个自发生产运作的工厂。
那已经风化了的,放在那里有些年头的动物与植物,并不是被搬运进去的。
是在这个地方,被创造出来的。
所以,同样是多细胞生物,撇开能不能食用这一点,和人类并无差别。
“还有……办法……只是……”
抬起下半身已经被砸的稀烂的鲁特,将他收纳至那个所谓细胞增殖器的半透明箱中,让肉体再生。
但是,这还不够。
就算肉体复苏了,已经停止了的心脏的跳动,灵魂的跳动,应该说是生命之源却无法让其再次苏醒。
(所以……是有的吧……那种东西、不论多少)
稍稍愣神,那声音再次响起。
斯芠双手交叉放至胸前。
那下面是有著,微型的雷赞矿核反应发生装置。
是孕育她灵魂的,她的原动力,以那赤色矿石为动力源之物。
“……”
回身望去,T-3II已是废铁一堆。
而其侧的,本是用来毁灭矿山而整备的赛欧姆——其放进了十几架猎兵机分量的雷赞矿,依旧是毫发未损。
“啊……对啊……”
恍然大悟一般,斯芠拿出了其中的些许,开始和自己体内的产生共鸣。
愈发耀眼的赤色光芒,在斯芠的体内绽放开来,紧接著,一点点地移向再生中的鲁特的身体上。
咕咚…咕咚…
惨白的皮肤渐渐浮现出血色。
胸口也开始慢慢地,有节奏地起伏。
斯芠能感觉到他的脑波、心跳、呼吸都在一点点复苏。
一边确信著他的身体,的确是在一点一点地寻回生命的轨迹。一边回想起了两年前那一天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
最后那天,你辞军的前一天,把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擦得乾乾净净。
“虽然里面也想好好擦擦里面,但是要个外行人来还是有点不放心啊”,一边这样说著,一边为我扫去垫子下的碎屑和机械缝隙里的泥。
全部清理乾净之后,你坐在座位上。
你在我之中。
“真可怕啊……”
你小声地说道。
“……您指的是什么呢?”
“哇!?你启动著的啊?”
一直都是“醒著”的。只是,不直到说什么好。
你的身边已经不需要我了。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以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我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这样的我能对你说什么呢。
“啊……至今我都是个当兵的,所以突然开个面包店啥的……有点不安啊”
“因为想做所以才做的吧?甚至不惜退伍”
不惜拋弃我。
“啊啊,我必须得为那些人烤面包啊,必须让那些人重新露出笑颜。……不对,是想让他们露出笑颜”
你在拉布丘尼卡发生的事情我都听你说过了。
你怀有多深的罪孽感,还有苦苦思寻著赎罪方法这些我都知道。
于你便得出了这个答案。
放下了武器、离开了战场、拋下了我,想要开个面包屋。
“……和你一起的话,就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啊”
“诶?”
用著自嘲般的笑容,仿佛在对自己说这怎么可能一样,其中包含的那感情,我理解到了。你是真心这么想的。
“和你一起的话,不管战场上是有多险恶都不会害怕。但接下来就是我孤军奋战了,挣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啊”
和我,一起的话……在一起,你也是像我一样如此愿望的吗?
“……谢谢你了,至今为止”
我站了起来。
不假思索地就叫出了声。
“大尉!……您是,我最优秀的主人。祝您武运昌隆”
好像哪里搞错了。并不是想说这个的。
但是,在我的词汇库里并没能找到合适的用辞。
“不对吧?不是主人。你可是我的————搭档啊”
你如此说著,于是笑了。
非常温暖、又温柔的笑容。
你应该也没什么自知吧。你不是说过再也不能好好笑出来了吗? 错了哦。此时此刻,你笑了出来。
说不定,只有我才看得见。
不想分开,如此想著。
想要,一直留在你的身旁。
就算不是在战场之上,也想要支持著你,守护著你。
想看到更多,你的笑容。
是啊,终于明白了。
我,最喜欢你了。
“嗯……唔唔…………?”
鲁特睁开了眼睛。
从箱子中探出了身子,可能是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又是拍拍脸,又是捏捏肚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斯芠……?我,难不成还活著……?”
像口吃般断断续续地询问,那可怜模样就是自己最心爱的主人。
“主人!”
像要飞过去一般,斯芠一把抱去。
若是她用全力的话,估计刚刚才复活的鲁特就要因全身骨头断裂而再死一次了。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像是宝贝般地,温柔地将鲁特抱住。
“主人! 主人! 主人! 主人! 主……人……”
今天终于,斯芠流下了眼泪。
不是悲伤的泪水、更不是湿润用的泪水。
而是打心底流出的,喜悦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