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其是基于盟约之人

那是一个如今已被灭亡的国家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少女。

那个银发赤瞳的少女使无数男人为之倾心,追求者不计其数。

但是少女谁也没有看上。

她的名声甚至传到了天界,连向她表达爱意的神都出现了。

神送给她各种各样的宝物,就为了获取她的芳心。

深海之底,连鱼王都未能触及的深海宝石。

只在冥界盛开的,决不会枯萎的黄金之花。

还有那用阳光编制而成的裙子。

只不过无论是送给少女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最终,神如是说道。

“你若是愿意当我的伴侣,我就将这世间的所有都给你。”

此言一出,总算是打动了少女,答应了神的求爱。

这个少女,其名艾维洛帕——

“我们的祖国是何其地伟大!!我们祖国提倡的理念才是正义!所以国运即正义!!”

斯芠终于再也不能冷静地思考,置身盛怒之中。

本直到现在,都不该会这样的。

“不可能会犯错。也不可能会存在错误!!如果存在的话那才是错误!!把所谓的错误给揉碎然后让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行了!!”

多尔切夫嘶吼着喊道。

受了鲁特的一击,普通人别说动弹了,连大声说话都很难做到,但对祖国的狂热信仰让他忘记了疼痛,鲜血直流地站了起来。

斯芠后悔了。

为什么,当时不给本以为是战斗不能的多尔切夫最后一击呢。

为什么,自己从鲁特身边离开了呢?

是因为把他的人身安全放在了第一位了?

不是的!

“就算是有怎样的理由,都不想再杀人了”在鲁特如此愿望的面前,即便是夺取多尔切夫这种十恶不赦的人的性命。也会被他厌恶。

就算只有一瞬间,但当时自己的的确确是那样想的。

(又是这样,我还是,不仅仅心里只有大尉的事,还祈祷著大尉也想著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会有如此的失态。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又会如此的不堪!

“斯芠……太好了……你没…没事啊…”

即便如此鲁特还是一边呕著血,一边用著嘶哑的声音关切著斯芠。

“主…主人啊…为…为什么!!?”

那一瞬间,抓住了这个仅有的机会逃出“门”外的多尔切夫,乘上了在外待机的T-3II,展开了对鲁特他们的狂轰乱炸。

‘门’在关著的时候坚若磐石,但开著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是那样。

炮弹撕扯著室内,让德鲁契夫恸哭著“这些玩意”,让其失常的古代遗物被毁掉近半,连房梁和墙壁都被粉碎了。

掉落的泥石预示著坍塌。

玛蕾甯和米莉亚躲到了‘门’的死角,也算是幸免于难。但鲁特和斯芠这边就够呛了。

“斯芠,危险!”

那一瞬间,鲁特·兰迦特,这个男人,庇护著斯芠,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落下的巨岩。

完全搞反了!

自己的任务,曾是保护他。!

至少,直到两年前,战场上一直是这样的。

成为他的铠甲,他的盾,定是当仁不让。

但却——

“斯芠……看……这个……?”

从被岩石压得下半身溃烂的鲁特身体里,流出来远超维持生命所需最低限度的大量鲜血。

虽然处于这种状态,他颤抖著的手,从胸前口袋中取出一枚信封。

“看看这个……能笑出来的……哟?”

写在信上的,是从明天开始请求供应百人份面包的委托书。

接著另一封,则是现场监督罗耶鲁寄来的信。

仅仅写著“很好吃”这一句话。

粗鲁的矿山男儿,摒弃了对原军人的偏见,将鲁特作为面包屋。对他所奉献了许多的工作作出了认可。

“将可要忙起来了啊……会计,谈价……我的话……可是做不来的啊……”

咳咳咳,鲁特咳起来,从嘴角溢出粘稠的血。

“别…主人啊…别再说了……”

斯芠捂著双眼。

终究还是流出了泪。

对她来说,从没有分泌过湿润眼睛以外用途的水分的机能。

“所以啊…你…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就不好了…我们…最重要的…看板娘……”

鲁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主……主人”

鲁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鲁特的脑波也中断了。

斯芠全部感官所感受到的资讯都得出一个结论、鲁特·兰迦特的死亡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榴弹、手榴弹装填!给我烧死里面的这些家伙!”

行凶者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内回响。

榴弹是一种根据化学反应,一落地就能将那一带烧为荒夷的弹药。

烧死? 点燃?

要把这个男人、自己的主人鲁特·兰迦特的身体给烧掉?

(开什么玩笑……!)

T-3Ⅱ炮弹装填的声音传到斯芠的耳中。

跟没听到一样,斯芠一手抓起了眼前的,压在鲁特身上的巨岩。

其重过百斤。

再怎么健硕的人也不可能搬起这块石头。

然后,她却做得到。

要问为何的话,因为她不是人类。

斯芠的本名是,斯薇露格恩·艾薇伊。

鲁特·兰迦特的搭档。有著“白银之狼”美誉的第二者。

她是诞生于数百猎兵机之中,把灵魂移植在以脑和核反应发动装置为原动力的,人造人类。

然后,其思念过去的主人,从开发局里无伤脱出。

“混帐‘魔导师’,你做出来玩意,没想到竟然是次品啊!”

瓦鲁提亚公国王立兵器开发局为“下一次战争”准备的新兵器——自律式人形猎兵机举起岩石,对著朝向这边的炮弹,直直地扔了出去。

虽说是战车炮,但没有穿甲弹的话,要想轻易粉碎岩石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爆裂声和轰鸣声、火光交织,相生。

“唔……!?”

斯芠冲到了未能料想如此突发事件而狼狈不堪的多尔切夫面前

把这个杀害了自己主人——不对,是不惜一切甚至性命都要守护自己的那个人的元凶。

让他暴尸荒野,还是千刀万剐呢。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话,再或是鲁特在自己之“中”的话,T-3Ⅱ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然而现在自己只是人形。

现在的她,把将战车的炮身稍微偏离原路线已是竭尽全力了吧。

尽管如此,不知为何斯芠坚信著自己一定会赢。

不仅如此,不如说她心中积蓄了别样的愤怒。

(于我仇敌者、为何等猖獗!)

我可之谓谁? 猖獗之人又是何者?

并不是对著多尔切夫,而是迁怒于其他。

这时,探测器闪烁著光,T-3Ⅱ朝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对这里进行下一次炮击。

“给我掂量掂量自己、臭虫们”

大喝声中,斯芠的赤瞳闪耀。

突然,T-3Ⅱ停止了运作。

各种感测器,驱动装置,都启动不能。

像是被面前赤瞳斯芠所震慑,因恐惧而当机。

“什么……怎……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都不听指挥了……”

搭乘著战车的多尔切夫听到了部下像是悲鸣的叫喊声。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若还知廉耻,自行了断!!”

斯芠冷声喝道。

这句话就如同是赐死忤逆王的罪人一般的,最后的怜悯。

紧接著,就像得到了命令一样,T-3II那如同吊车一般胳膊自己动了起来。

当然,不可能是多尔切夫那伙中的驾驶员干的。

机体自身,就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动了起来。于是——

“这是什么啊、到底是怎么……”

咔擦!!!

两支机械臂,如同挠著自己的肚子般,想要把里面的搭乘人员给碾碎一样,朝自己的机体狠狠地刺了进去。

四溢的机油,宛若鲜血般飞舞。

其中应该也混杂著多尔切夫的血吧。

“哈…哈…我…做了什么…?”

斯芠边喘著气,对自己为何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感到不解,困惑不已。

但是同时也产生了一种“这是理所当然”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体内会产生这种感觉,但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的…主人啊…”

即便是杀死了成千上万的欧加斯特士兵也毫无意义。

连最重要的人都没能守护住,那还有何意义可言。

(你在说什么呢?你应该是有著这种程度的事情能够

轻易做到的力量的吧?)

某人,说著什么,在斯芠的脑内——不,就犹如灵魂的对白。

“诶……?”

斯芠呆然回应。

(遵从血之盟约,全都托付于你了。所以,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哟)

别说是声音的来源了,连内容都完全无法理解。

然而,异变已经开始。

矿山的岩壁,闪耀著白芒。

在矿山脉中沉眠的雷赞矿发生反应,放出红光,无数的射线同时指向“门”内,最终导向了刚才鲁特说的“像烤箱一样”的东西那里。

“这……难道是……?”

斯芠他们想错了。

这确实是以古代帝国的技术造出的像厨房一样的东西。

但从现在看来这个器物已经包含有异次元的意义了。

这可是制造了能遨游星空的飞船,甚至连生命的秘密都能解开的那些人的造物。

为了养活帝国庞大的人口,艾乌洛佩尔帝国孕育除了一个科学奇迹。

那是一个动用动物、植物或是各种各样细胞的,便能从一到无限的增殖机器。

这确实是厨房,只是没有锅碗瓢盆罢了。

而是一个自发生产运作的工厂。

那已经风化了的,放在那里有些年头的动物与植物,并不是被搬运进去的。

是在这个地方,被创造出来的。

所以,同样是多细胞生物,撇开能不能食用这一点,和人类并无差别。

“还有……办法……只是……”

抬起下半身已经被砸的稀烂的鲁特,将他收纳至那个所谓细胞增殖器的半透明箱中,让肉体再生。

但是,这还不够。

就算肉体复苏了,已经停止了的心脏的跳动,灵魂的跳动,应该说是生命之源却无法让其再次苏醒。

(所以……是有的吧……那种东西、不论多少)

稍稍愣神,那声音再次响起。

斯芠双手交叉放至胸前。

那下面是有著,微型的雷赞矿核反应发生装置。

是孕育她灵魂的,她的原动力,以那赤色矿石为动力源之物。

“……”

回身望去,T-3II已是废铁一堆。

而其侧的,本是用来毁灭矿山而整备的赛欧姆——其放进了十几架猎兵机分量的雷赞矿,依旧是毫发未损。

“啊……对啊……”

恍然大悟一般,斯芠拿出了其中的些许,开始和自己体内的产生共鸣。

愈发耀眼的赤色光芒,在斯芠的体内绽放开来,紧接著,一点点地移向再生中的鲁特的身体上。

咕咚…咕咚…

惨白的皮肤渐渐浮现出血色。

胸口也开始慢慢地,有节奏地起伏。

斯芠能感觉到他的脑波、心跳、呼吸都在一点点复苏。

一边确信著他的身体,的确是在一点一点地寻回生命的轨迹。一边回想起了两年前那一天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

最后那天,你辞军的前一天,把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擦得乾乾净净。

“虽然里面也想好好擦擦里面,但是要个外行人来还是有点不放心啊”,一边这样说著,一边为我扫去垫子下的碎屑和机械缝隙里的泥。

全部清理乾净之后,你坐在座位上。

你在我之中。

“真可怕啊……”

你小声地说道。

“……您指的是什么呢?”

“哇!?你启动著的啊?”

一直都是“醒著”的。只是,不直到说什么好。

你的身边已经不需要我了。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以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我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这样的我能对你说什么呢。

“啊……至今我都是个当兵的,所以突然开个面包店啥的……有点不安啊”

“因为想做所以才做的吧?甚至不惜退伍”

不惜拋弃我。

“啊啊,我必须得为那些人烤面包啊,必须让那些人重新露出笑颜。……不对,是想让他们露出笑颜”

你在拉布丘尼卡发生的事情我都听你说过了。

你怀有多深的罪孽感,还有苦苦思寻著赎罪方法这些我都知道。

于你便得出了这个答案。

放下了武器、离开了战场、拋下了我,想要开个面包屋。

“……和你一起的话,就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啊”

“诶?”

用著自嘲般的笑容,仿佛在对自己说这怎么可能一样,其中包含的那感情,我理解到了。你是真心这么想的。

“和你一起的话,不管战场上是有多险恶都不会害怕。但接下来就是我孤军奋战了,挣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啊”

和我,一起的话……在一起,你也是像我一样如此愿望的吗?

“……谢谢你了,至今为止”

我站了起来。

不假思索地就叫出了声。

“大尉!……您是,我最优秀的主人。祝您武运昌隆”

好像哪里搞错了。并不是想说这个的。

但是,在我的词汇库里并没能找到合适的用辞。

“不对吧?不是主人。你可是我的————搭档啊”

你如此说著,于是笑了。

非常温暖、又温柔的笑容。

你应该也没什么自知吧。你不是说过再也不能好好笑出来了吗? 错了哦。此时此刻,你笑了出来。

说不定,只有我才看得见。

不想分开,如此想著。

想要,一直留在你的身旁。

就算不是在战场之上,也想要支持著你,守护著你。

想看到更多,你的笑容。

是啊,终于明白了。

我,最喜欢你了。

“嗯……唔唔…………?”

鲁特睁开了眼睛。

从箱子中探出了身子,可能是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又是拍拍脸,又是捏捏肚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斯芠……?我,难不成还活著……?”

像口吃般断断续续地询问,那可怜模样就是自己最心爱的主人。

“主人!”

像要飞过去一般,斯芠一把抱去。

若是她用全力的话,估计刚刚才复活的鲁特就要因全身骨头断裂而再死一次了。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像是宝贝般地,温柔地将鲁特抱住。

“主人! 主人! 主人! 主人! 主……人……”

今天终于,斯芠流下了眼泪。

不是悲伤的泪水、更不是湿润用的泪水。

而是打心底流出的,喜悦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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