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兄与弟
朝阳穿透了窗帘,微淡地照亮了房间。
四张半榻榻米的凌乱和室。房内有地毯盖住榻榻米,墙上还贴有木纹的壁纸,因此这栋公寓屋龄旧归旧,给人的感觉却也不差。
这个早上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太大的改变,除了自己不是被闹钟吵醒以外。
为什么会被吵醒呢,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因为房间隔壁的厨房传来了声响。
不会吧……
房间的主人勉强撑起还没睡醒的身体。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上那件蓝色睡衣扣子有一半没扣好,只顾着拖动娇小的身体走到门口,使劲地将房门打开。
「你总算起床啦,宗保。」
在三张榻榻米大小的厨房内,一位面容温和、身穿灰色格子长裤配上白色衬衫的男子笑着说。男子身材高瘦,肤色白皙透明,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发。符合上述外型的人,宗保只认识一个而已。
「大哥,你回来啦?」
宗保的兄长延朗笑而不答,将刚泡好的咖啡倒入弟弟的杯子里。有些苦涩的香味,赶跑了宗保身上的瞌睡虫。
「快点坐下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两人座的小餐桌上,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摆上早餐了。
半熟的培根蛋、莴苣和番茄做成的沙拉、早餐谷片、刚烤好的吐司,这些全都是宗保的最爱。
「怎么了啊,突然跑回来。学校的工作辞掉了吗?」
宗保摸着睡觉压乱的黑色短发,一边和兄长面对而坐。
「因为你总是吃便利商店的便当,我是怕你营养会不均衡。你是不是该跟我说声谢谢啊?」
「我可没拜托你过来喔。」
「你没有女朋友可以帮你做饭吗?」
「要你管。」
「你看妹她怎么样?」
「她不行啦。」
「她人还不错说……啊,我看是你没赢过她,所以在她面前拾不起头来吧。」
延朗满脸笑容地坐了下来。
「吵死了,你一大早就想来找我打架是吗。
弟弟将涂了奶油的吐司一口咬下,不高兴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一段时间,两人无言地吃着早餐。
宗保突然发现兄长的额头右侧有一小片瘀青,脸和手腕上好像也有擦伤的痕迹。
「你又去比武了吗?」
「你说这个啊……还好啦。」
兄长尴尬,用手轻抚额头上的瘀青。看来他似乎不想提起这个话题。难得他也会打输吗,宗保觉得在这个话题上自己稍微占了点上风,内心因而感到满足。
「加油,注意不要受伤了。」
「我会小心的。」
兄长延朗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温柔微笑,外表实在让人很难联想到他是一个剑术高手。剑术和剑道不同,是用日本刀来砍杀的武术。兄长似乎在活人剑的道馆练习。这边会用不确定的语气词,是因为宗保对这一类的事情毫无兴趣,没去深问的关系。
而宗保本人则是和朋友一起在学中国武术。说学习也不是真有老师在指导,而是请以前有学过的朋友教授,自由地比武切磋。
「在你们那边最强的还是妹吗?」
「她根本就不是人。」
「我之前也跟她切磋过,不认真一点还真的会输给她呢。你也真是辛苦啊。」
「有什么好辛苦的。」
延朗对宗保的回答置若罔闻,满足地将咖啡一口喝尽。
「好了,可爱的弟弟也看过了,我差不多也该出门了。」
延朗急忙将吃完的餐盘叠起后,站了起来。
「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我跟你不一样,路程很遥远的。」
「下次回来是暑假了吗?」
或许是因为离暑假还有两个多月,让兄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他不发一语地穿起制服上衣,拿起包包往玄关走去。
「餐盘那些可以麻烦你吗?」
「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
「要记得洗喔。要是放着不洗的话,过几天就很难洗干净了。」
「别以为你弟是生活白痴,稍微相信我一下吧。」
手握门把的延朗笑着回过头来。
「不保,你喜欢剑吗?」
「不讨厌啊。」
「你好像觉得自己很弱,其实那只是因为你还没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而已。只要你能够舍去心中的疙瘩,敞开心胸接纳万物的话……」
「又是说教吗。」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把平常的习惯给搬出来了。」
「快出门吧,你会迟到喔。」
「啊——那我先走了。宗保……」
「干嘛?」
「没什么。是你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了。」
「你在说什么啊……」
宗保纳闷地抬起头一看,玄关的门已经缓缓地带上了。延朗和平常一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进阳光明媚的户外里去了。
教室里靠窗边,从后面数来的第二个位子。宗保坐在椅子上手托着脸颊,身体向前屈,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他对同学们的闲话家常丝毫不感兴趣。
窗外看起来格外宁静,教室内的吵杂就像假的一般。
蓝天无云万里晴。不过宗保的心情却很沉重,彷佛浓雾罩顶一般。
「早啊,小宗!你今天真早啊。」
一旁的吵杂声中,传来了一个耳熟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浏海有些波浪卷、脸上带着和蔼笑容的短发少女。水手服衣领加上小包袖的夏季制服,格外耀眼。
「是妹啊……」
少女本名杨九妹,基于本人的要求,宗保都叫她「妹」。她就是方才宗保和延朗的话题里出现的那位少女。外表柔弱,性格开朗。健谈的个性让她在男学生当中相当受欢迎。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不像是宗保赢不了的强者。
「我被我哥给吵醒了。」
「难怪你今天早上看起来心情很好。」
「那张脸怎么看都是一脸不爽吧?」
伊达孟良表情一本正经,插进宗保和妹的谈话。
他有一头刺蟵头短发,戴着一副小镜片的无框眼镜。平常他总是板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变化。身高超过一百九十公分,外表看起来很有威严,不过本人却是属于乖乖牌的那型。
「怎么每个人说话都不经过大脑啊。」
九妹不理会宗保的牢骚,笑着对孟良说:「小宗他是在害羞。」
「吵死了。你难得来学校一开口就是这句话吗?」
「你很寂寞吗?」
寂寞个头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孟良就插嘴说:
「他之前只要一开口就是在聊九妹的事情。」
「你闭嘴。」
「这样啊。对不起喔,小宗。」
九妹娇嗲地说完后,将手绕到宗保的肩膀上抱紧了他。
胸部的高度正好和宗保的脑袋齐高。
「被这种硬梆梆的胸部抱住,我也不会高兴的。」
话一说完,宗保突然觉得有一阵电流划过了他的后脑勺,让他整个人趴倒在桌上。
「宗保乱说话该打。」
一旁的孟良双手交叉在胸前,深深点头表示附议。
「你来真的啊……」
「怎么样,都是因为你嘴巴不饶人所以才会长不高的。」
「吵死了,不要跟我提身高。」
九妹虽然比宗保矮上两公分,不过对一个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六公分的高二男生而言,这是个不想被人拿出来讲的话题之一。
正当宗保打算回嘴的时候,上课钟声响起,和平安稳的晨间时间宣告结束。
午休时间,宗保和平常一样跟九妹和孟良来到了屋顶。
清澈的天空中,小小的云朵缓缓飘着。
五月刚过的最近,天气可媲美夏天,强烈的日照总是充斥着大地。要是没风的话,甚至会热到让人流汗。
屋顶是校园中最有开放感的地方,因此有不少的学生都到此用餐。
第四节一下课,宗保一夥人就马上朝顶楼移动,不过屋顶上早已经有六个不同的小团体各自占地为王了。
「绯影学长!在这边。」
一阵尖锐的呼声。声音的主人使劲拉长娇小的身体,正朝着这里挥手。
他的名字叫片仓焦赞,是宗保他们的学弟。他留着一头短发,不过端正的五官,让人乍看之下总会误以为他是女生。片仓和学长姊们会合后,睁大眼睛高兴地笑着。
「你又叫小焦来占位子了?」
九妹用责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同学。
「不是这样的,我是自愿的。」
「……就是这样。」
宗保坦荡地说完后,被靠着围墙坐了下来。接着大家很自然围成了一个圆。
一如往常,宗保夹在焦赞和九妹中间,和孟良面对坐下。
「学长你听我说。」
「怎么了,你又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好过分,我可是很认真
在调查呢。」
「好、好。说来听听吧。」
「你看这个。」
焦赞从书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张,开始翻阅。宗保撕开甜面包的袋子,一边看着。那些纸张似乎是古代文献的影本。
「真佩服你看得懂那些字啊。」
「就算是古文书也是日文啊,看习惯了就很简单的。」
「那它上面写了什么?」
宗保咬着面包问,学弟满脸兴奋,兴高采烈地娓娓道来。
内容大致如下:
遥远的神话时代。
刚被分成大海和陆地的地上,有两头龙从天而降。
好不容易才趋向完成的广大岛屿,在龙的破坏下,被分裂成了好几块。
原本平坦的土地扭曲、变形、被撕裂,最后形成了山川湖泊。
愤怒的众神,将两头龙封印在大陆遥远的东方。
最后,有许多人飘洋越海来到了那片土地,形成了一个国家。
人们称那个国家为日出之国,即使有了国名,各地的地震和火山爆发依旧从未间断过,那是因为龙的封印时而衰弱的关系。而据说现在的东京,恰好就是龙首的所在地……
「这种事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宗保刚好吃完了第一个面包,嘴巴里还有一点残留物,说起话来有些嘟嚷。
「所以才棒啊!东京会被叫做灵感都市也是因为龙的关系。如果这样想的话,很多奇怪的现象就可以解释了。」
「嗯——……」
焦赞难掩其兴奋之情,相较之下在座的学长姊似乎没一个感兴趣。
宗保虽然对这一类的话题不感兴趣,不过看学弟如此高兴也没什么不好。
之后,焦赞的话题一直持续到午休时间结束。
放学后,宗保、九妹、孟良、焦赞等四人,步行到距离学校十五分钟左右路程的小学体育馆。每天,他们都会去找一个没人用的地方,跟学过中国武术的九妹切磋学习。
九妹并不是老师。宗保三人看过她的比划后,自行融会贯通,最后三人穿上护具,用木制的武器来实地演练。
他们这样做不是为了要参加什么比赛。以宗保来说他只是抱着纯玩乐的心态罢了。
三人互相切磋对打,实在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大家都想要取胜,因此都格外认真。
最近宗保打赢了孟良,现在他的目标是要变成四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嘿!小宗,我来当你的对手吧。」
九妹邀约说。
她的左右手各握着一把名为钗的武器。中央刀长,左右各有一对能够招架敌方兵器的护手叉。这对武器虽是金属制,不过它的刀端早已磨圆,所以也被允许使用。
宗保用的木刀比一般剑道用的还要来得细,刀幅也比较大。是一把看似剑的刀。
「今天我一定要赢你!」
「来吧,尽管放马过来。」
九妹将钗正持,像飞鸟展翅一样摆出了架式。
宗保轻松地握着木刀,毫不考虑地攻了过去。
宗保第一次遇到九妹和孟良,是在刚入学不久的时候。
一年前的那天,也跟今天一样晴空万里。
已经习惯高中生活的宗保,上学的时间一天比一天还要晚。那天,他到大门口的时候,班会的时间早就过了。
春天晴朗的日空所发散出的阳光,让人神清气爽。
往学校的路上早已没有其他学生,宗保对迟到反而没有半点内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在这里没有人会谈论兄长,也没有人会对自己品头论足。
宗保原本想干脆翘课回家算了,此时,一位被靠着校门梁柱、双手交叉在胸前的高个学生印入他的眼帘。
短发刺娟头,无表情的脸上戴着一副小镜片的眼镜。身穿的制服虽和宗保一样,不过领带是红粉相间的条纹样式,不是学校的指定穿着。
对宗保来说这是两人初次见面,不过对方似乎早已认识他的样子。他一看到宗保,就拿起靠在身旁的两把木刀。
「你就是绯影吧?」
和对方近四十公分的身高差,感觉相当有压迫感,不过宗保最不想被这种趾高气昂的人骑在头上。
「你是谁啊?」
「我叫伊达孟良。没想到我们会在同一间学校,实在让我很想感谢命运的安排。」
「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鬼话啊?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宗保无视对方,正想绕过对方离去时,孟良伸出手上的木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是做什么?」
宗保停下脚步,目露敌意瞪着他。
「木刀你拿着,跟我打一场。」
「你真是莫名其妙。」
宗保轻推木刀打算离去。
此时对方却将木刀丢了过来。宗保马上丢下书包,一把接住。
彷佛那就是打斗开始的信号,孟良高举木刀,从头顶向下劈落而至。
「你不想打、我想打。」
宗保下意识地向右轻跳回避。
木刀在校庭上打出了一个凹洞。
「该死,你来真的是吗。」
宗保话还没说完,木刀又从水平方向横砍过来。
喀——!
宗保将木刀直放挡住了对手的砍击,手心一阵麻痹。
他迅速抓紧木刀摆好架势,招架对手的攻击,拼命闪躲。
最吃惊的莫过于孟良。他的攻击完全无法命中。对方不管是架势还是动作,明明都杂乱无章……
焦燥让挥舞木刀的手益发使劲。
宗保从没用过木刀打架。
情况对他而言压倒性的不利。在这样下去,对方的攻击迟早会打破他的防守。
该怎么办才好……
兄长的身影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大哥他好像是这样用……」
宗保将自己的木刀硬是和对方相接,转而进入拉锯战。
只要自己用力,对方也会用力推压回来。
只要改变施力的方向,就能控制对方的动作。
等到孟良施劲到达最高峰时,宗保将木刀抽了回来。
因此失去平衡的孟良产生了空隙。
宗保钻进对方侧腹,木刀水平一挥。
碰……!
一股钝钝的手感传了回来。
孟良手压着侧腹,面目狰狞地瞪着他。
「打中了却没有倒下……」
看来自己的攻击力还是远不如兄长。
这已经是宗保的乾坤一击,不过孟良只是觉得他是在手下留情。他虽然很疼痛,但还不到站不起来的地步。这一击更加点燃了孟良心中的怒火。
「这种攻击是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吗!」
孟良如怒涛般的攻势,让宗保只能一味地防守。
不过,每招架住一次,他的眼睛就更能适应对方的速度。
原来这家伙的动作比大哥还慢……
宗保常常被迫和兄长练习,当作过招的对象。
对无心朝剑术之道迈进的宗保而言,那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赢得了!
宗保蹬地一跃,冲进了孟良的怀里。
瞄准对方的左肩斜砍了一刀。
但在这同时,自己的左肩也闪过一股冲击与疼痛。
同时互砍……
两人的脸因疼痛而扭曲,双目相互瞪视。
接着两人同时挥举木刀劈砍,刀刃相接。
两把木刀同时从主人的手中弹飞开来。
宗保和孟良不管三七二十一,马上就捡起离自己身边最近的木刀。尽管手上的木刀都不是自己原有的兵刀,双方的攻击又再度开始。
宗保已经不记得自己被打中了几次。
对方人高马大、体格健壮,这点不利于宗保,对手的攻击开始慢慢压制住他。但是,每当兵刀相接或闪过对方的攻击时,宗保都觉得好像有某种东西在自己的体内苏醒了过来。
过去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和人交手过。
从来没有像这样打从心里感到兴奋过。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这段时间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平常没受过训练的宗保,毫无章法的移动方式早让他的脚不胜负荷。终于步伐跟不上身体的动作,失去了平衡。
「结束了!绯影……」
孟良将全身的重量加诸在刀上挥砍而下,打算分出胜负。
宗保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的瞬间,马上就身体一缩,往一旁滚开。
失去目标的木刀打在地上,发出了干枯声响的同时,断成了两半。
哑然的孟良和九死一生的宗保,两人都额头上都冒出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地盯着对手。
「等一下,小孟!你认错人了。」
打斗就这样突然落幕。
一位身穿制服的短发少女跑进了两人之间。
少女的身高和宗保差不多。她摇晃着带有些波浪卷的头发,按住了孟良的双手。孟良的手上依
旧紧握着断裂的木刀。
「他是弟弟绯影宗保啊!」
内心原本满是兴奋和满足的宗保,因为这句话突然冷了下来
心中只残留下一股无处宣泄的空虚感,宗保丢掉了手中的木刀。
「你把我跟我大哥给搞错了吗?真是够了。」
「你不是延朗吗……」
孟良也感到吃惊。这种吃惊的反应完全出乎宗保的意料。
「嘿,宗保同学,没想到你能跟小孟打到这种地步,真是厉害啊。」
少女佩服的话语,对现在的宗保而言只有刺耳而已。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么认真的对打我是第一次罢了。」
「真、真的吗?不敢相信。」
「我只是打得太入迷而已。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弟弟浪费两位的时间了。」
宗保拍掉上衣上头的尘土,转身离去,留下了困惑的两人。
「你很厉害。」
孟良的独语让宗保停下了脚步。
「我很厉害……?」
「拜托你,再跟我对打一次。」
「你想要交手的人是我哥,不是我吧。」
「不对,我想交手的人是你。」
「喔,你是想说弟弟比较容易打赢吗?」
「不,这么热血沸腾的打斗我还是第一次。我想要跟你分出一个胜负。」
宗保不知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内心,也跟孟良想的一样。
一个可以和自己共有一种感觉的对手。应该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不过宗保却无法轻易答应。因为他讨厌和武术扯上关系,讨厌被人拿来跟兄长做比较。
「抱歉喔,宗保同学……」短发少女说。
「干什么,我跟你又不熟。」
宗保听了没好气地回答。
「这样啊?那你可以叫我妹就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在跟这个女人扯下去我会疯掉,宗保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今天的事情我想跟你道歉,对不起。」少女低头道歉,波浪卷的头发晃呀晃地。
「都是因为我跟小孟说了延朗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想要跟他比武……」
「拜托你下次跟他说清楚吧!」
「嗯,令兄的身高应该比较高吧。」
宗保听了气得浑身发抖。
不过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所以他拼命不让自己的怒火爆发。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稍等一下!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啊……」
其实宗保没有回答的必要,只是他无法对少女的笑容视而不见。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很不耐烦。
「你有受过令兄的指导吗?」
「没有,他没有真正教过我什么。」
「咦!真的吗……?」
「怎样,不行吗。」
「这样你还可以跟小孟打到那种地步,我真是不敢置信!如果好好锻链,一定会变得更厉害的。嘿,要不要试试看啊?我们放学的时候都会一起练习武术。」
「会变得更厉害。」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说。宗保的内心相当心动。不过如果就这样答应,似乎就等于认输了。
「我没兴趣。要拉人你到别的地方去吧。」
宗保不理会少女的呼喊,头也不回地朝校舍走去。
这时,第一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午休时间一到,宗保一如往常地走出教室,早上的二人组早已在外头等候着他。
短发少女笑咪咪地看着他。
「你们两个也真是够了。」
宗保说完快步离开了教室。
二人组保持些许距离,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宗保无视他们的举动来到了顶楼。来到近乎透明的清澈的晴空下,宗保内心的沉闷依旧没有消失。
「原来可以在这里吃午餐啊。」
九妹让舒适的风儿吹遍全身,高兴地说。
「我要在哪吃都没关系吧?」
「那我们也要在这边吃!」
「我说你啊……」
「有什么关系,在哪吃不都一样。」
「随你高兴吧!」
宗保原本打算无视她到底,想不到九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板进他的生活圈。
孟良不发一语,走在九妹的身后。
我似乎跟两个怪人扯上关系了……
宗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突然一阵带有稚气的呼声叫住了他。
「绯影学长,在这边!在这边!」
焦赞坐在围墙的角落,不停地挥手。
「喔——原来你有朋友会和你一起吃午餐啊?」」
九妹走在宗保身旁,兴致勃勃地观察焦赞。
「不用你管。」
焦赞满脸笑容地迎接三人的到来。
「好难得喔,学长竟然会带朋友过来。」
「喂,这两个家伙……」
「我们是小宗的朋友,请多多指教!」
九妹伸出手说。焦赞开心地握住她的手。
「你身上的制服……」
焦赞穿的制服,颜色和衣领的形状都不同于宗保和孟良。钮扣是金色的也比较大颗。
「啊,我是国中部三年级的学生。」
「原来是学弟啊,你是小宗的跑腿吗?」
「学长说我不用这样也没关系,不过我是自愿的。」
「了不起!从明天开始也让我们加入吧。」
「好的,我知道了。」
「喂,不要自己随便决定……妹……」
一开始说得还挺自然的,不过宗保一念到九妹的名字时,就结巴了起来。
「妹……妹……」
「你终于肯叫我妹了吗。」
「要你管……」
最后,九妹和孟良还是留下来和宗保他们一起吃午餐。
九妹和焦赞似乎聊得很开心。
宗保身旁坐了一个彪形大汉,搞得他一脸不悦地看着远方城镇的风景。
为什么一定要跟这两个家伙一起吃饭呢?
宗保一语不发,咬起焦赞买的面包。
「我说宗保……」
沉默寡言的孟良开口说。
「干嘛啦……」
刚咬的面包还未咽下,宗保的回话听起来有些含糊。
「你可以再跟我交手一次吗?」
「嗄?你在说什么鬼话。」
「认错人的事情我跟你道歉。不过和你交手过后,我的想法改变了。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我想跟徘影宗保再交手一次。」
宗保没有马上回答他。
「喂,妹。」
突然被人唱名,妹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
「怎么了,小宗?」
「你说我可以变得更厉害是吗。」
「对,可以变得非常非常强喔,我向你保证。」
「那我可以相信你吧。」
宗保拼死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让自己的难为情被对方给察觉到。九妹看着这样他,高兴地微笑着。
九妹将右手的钗反握,贴在手臂上,挡住了宗保的木刀」眨眼,右手钗的护手叉就封住了木刀的动作。
九妹蹬地一跃,华丽舞动着钗。宗保的木刀整个被弹飞,九妹落到他的身后用钗的尖端顶住宗保的背。
「分出胜负了吧?」
「我被你骗了啦!我根本就打不赢你啊。」
宗保不抱怨一下实在受不了。
他嘴巴碎碎念,走去拾起木刀。
「小宗变强了啊。比以前更厉害了。」
「所以说打不赢你就没意义啦。」
九妹双手转动着钗,脸上的笑容和初次见面的那天一模一样。
夕阳西下,西方云朵还未完全染红时,宗保就回到了公寓。
一个人的房间太过空旷,太过寂寞,或许是今早难得看见兄长的关系吧?
换完衣服后,宗保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身体也不是很疲惫,不过就是什么事也不想做。
眼皮越来越重……
回过神来时,玄关的门钤不停在响着。
房间里头早已一片漆黑。看来自己似乎睡了一段时间。
这段睡眠品质似乎不是很好,身体的疲劳感比睡着前更重了。
这感觉真差……
是推销报纸或什么之类的,大概很快就会放弃了吧,宗保翻了个身体,心里想着。
可是,门铃的声音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叮咚、叮咚……」
烦死人了……
宗保忍住倦怠的睡意走下床,不情愿地打开玄关的门。
站在门外的是两位年轻的警官。
「你是绯影宗保吧?」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宗保一脸吃惊。其中一位带着眼镜、身材矮小的警官面不改色地开口说:
「你的哥哥绯影延朗出车祸过世了。」
一道闪电,将四周的景物给染成了白色。
「这、这怎
么可能……」
远方传来阵阵雷鸣,潮湿的空气附着在皮肤上。最后,斗大的雨珠答答落下,接着雨声瞬间加剧,转而变成倾盆雷雨。
警官只简单交代车祸的经过后就回去了。
不久,葬仪社的人就把延朗的棺木运了回来。
似乎有好几个人跟自己说了些什么,但那些宗保全都不记得了。
就连时间过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感觉好像和自己毫无关系。
等到回过神来,房间只剩下自己和兄长两人了。
宗保的身体宛如銹掉的机器般不听使唤,他拖着身体来到棺木前,静静地打开棺木上的小窗。
今早,笑着走出房门的就是棺木里的这张脸。
脸上虽有淡妆,但一眼就可以明白那张脸早已毫无血色,又冰又冷。
「大哥……」
这嘶哑的呢喃,对宗保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大哥是宗保唯一的亲人,总是爱唠叨、总是照顾着他。
他不但有男子气概,受到许多朋友的敬慕,面对周遭的期待,总是能够达成超乎预期的结果。
他是宗保忌护的对象,同时也是他最自豪的哥哥。
宗保想放声大哭,但眼泪却流不出来。
这股失落感,对宗保而言实在太巨大了。
他全身无力,跌坐在棺木旁。
他蹲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
「喀搭……」
玄关方向传来了声响。
大哥回来了……延朗的温柔微笑从宗保的脑海中闪过。
宗保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厨房的毛玻璃上映出了一个人影。
彷佛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宗保完全忘我,打开了玄关的大门。
然而出现在宗保眼前的,却是一位身穿黑色套装的女性。
雨声加剧。
对方几乎快要到腰际的长发、微微低伏的脸庞和端正的五官,面带忧郁的表情吸住了宗保的视线。
女性缓缓地抬起头来。
在美丽的灰色眼眸前,宗保慌忙开口:
「那个,你该不会是大哥的……」
女朋友一词还未脱口,宗保就倒抽了一口气。
哀哀欲绝的神情,让人似乎连灵魂都会被冻伤。
「你就是绯影宗保吗……?」
「对我就是……」
「你跟你哥哥好像啊。」
「请问你是……?」
「我叫北辽萧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站在这边说也不太方便,你请进来看我大哥一面吧。」
萧子微低头,轻轻摇头说:
「我根本没资格来这里。」
她到底在说什么,宗保完全听不懂。只是如果就这样让她离开,大哥也会感到寂寞吧,如此想法驱使着宗保。
「能送大哥最后一程的只有我而已……如果你也能来的话,大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话没说完,宗保就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的眼稍一股炙热,眼泪从他的双眸滴落而下。
萧子温柔地握住宗保的手,微微颔首。
「大哥,萧子小姐来看你了。」
宗保回到线香弥漫的室内后,打开了棺木的小窗说。
萧子沉默地瞻仰延朗的遗容。
长发盖住了她的脸庞,但她些许颤抖的肩膀,已经透露出她的悲伤。
宗保紧握拳头,忍住泪水不让自己再次哭泣。
感觉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其实搞不好只过了一瞬间而已。
萧子转过身来坐正身体。宗保也正座以对。
「死因你已经听说了吗?」
「是的,听说是出车祸……」
「这样啊……他们果然没有把真相告诉你。」
真相……那是什么意思……
萧子跪起身,用手指抚摸棺缘。
「那个,萧子小姐……」
「棺木是什么时候打钉的?」
「运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已经……」
「是吗,很像他们会用的手法。」
「他们……你在说什么啊?」
「棺木这么快就打钉,是因为有些东西不想让你看到。」
此时,闪电划破云际,将房间染成了白色。
「有些东西不想让我看到……」
「你的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有勇气知道真相吗?」
萧子说。原本温柔的声音为之一变,冰冷尖锐,有如利刃一般。
宗保全身窜过一阵莫名的恐怖。不过,要是在这里不去面对真相,未来只有后悔而已。相信死去的大哥一定也希望他能够去面对。
宗保下定决心。
他照着萧子所说,从工具箱拿出拔钉器,将棺木上的打钉一个个拔下。萧子在一旁
静默地看着宗保,并没有出手。
最后一根钉子被拔下了。
把棺木打开到底会知道什么……
宗保口干舌燥,深吸了一口气。
萧子动也不动,凝视着宗保。
她没有强迫,也没有放手不管。这一切都交给宗保做决定。
宗保心意已决,伸手握住棺盖一推。比想像中还要沉重的棺盖被推开了。
「你仔细看看。你哥哥的样子……」
萧子把手放到延朗的白色丧服上,缓缓地打开他的胸襟。
「这、这是……」
出现在宗保眼前的,是一道从右肩斜砍而下的大伤口。
明显是被锐利刀刃给砍过的痕迹。
「车祸过世的人你觉得会有这种伤口吗?」
「难、难道大哥是……」
萧子没有说话,慢慢地点头回应。
「这到底是谁……」
「杨家将。」
「杨……家……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人名吗?还是……
宗保努力压抑混乱的头脑,以及即将爆发的身体。
「萧子小姐,请你把杨家将的事情都告诉我。」
「你不会后悔吧?」
「诶……」
「即使以后有什么变故发生在你身上……」
「我不会后悔……我饶不了他们,他们杀了我大哥,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萧子沉默地凝视宗保的眼眸。仿佛在确认他的决心一般……
第二章潜入,无佞府
三日后。
日头还未西落,但在厚厚云层的覆盖下,大地陷入一片昏暗。
有别于午休时间,几乎没有学生会来放学后的屋顶。
宗保、九妹和孟良三人,缩在围墙的转角。
没人开口说话,大家都在等学弟的到来。
卡啦卡啦……
厚重金属门的开启声,大家等待已久的人终于出现了。
焦赞一看到学长姊们,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绯影学长!你之前说的无佞府学园……」
平常焦赞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而今天却丝毫不见。孟良因此萌生不好的预感。宗保外表不怎么在意,他也发现到焦赞的不安,只是刻意忽视。
「就是我们学校附近的那所高中吧?」
「大概是吧。」
「那所学校的防守很严密。几乎打听不到什么,就连住址也不是很详细……实在太奇怪了。那所学校……」
「我想也是这样。」
「学长为什么要我打听那所学校呢?」
「因为杀了我大哥的人就在那里。」
「咦……」
焦赞正在敲打笔电键盘的手停下了来。原本在一旁沉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孟良,也发出惊讶的声音。
「延朗哥他不是车祸过世的吗……」
「车祸的人身上会有刀伤吗。」
「难道说……」
「要知道真相就必须到无佞府学园一趟。小焦,有办法潜进去吗?」
「嗯——似乎没有办法。那边好像没有在办插班考试。」
「没办法用转学这一招吗……」
宗保的计画轻易破灭了。
「就算可以转学,以小宗的成绩,插班考应该也考不过吧。」
孟良双手抱胸,低声说。
「考试就让小焦帮我考就好了。」
「连枪手都准备好了吗?」
「没有必要真的转学。只要可以潜入无佞府学园就够了。」
「真是浪费时间的方法啊。」
孟良语带挑衅的语气,让宗保火气都来了。
「你这什么意思,小孟!有意见是吗。」
「我只是觉得这不像是你会用的方法。反正你潜进去之后也不会乖乖的吧。」
「要是找到杀我大哥的仇人……」
「既然这样,一开始就直接闯进去不就好了。」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吗……
宗保抬头一看,孟良眼镜下的细眼露出了目中无人的笑容。每当他出现这个表情,就代表他心意已决。
「要动手的话,我帮
你。」
宗保快要压抑不住兴奋颤抖的身体。
「想说难得来这边众会,结果竟然是说这个……」
至今沉默不语的九妹终于开口说话。
她转身准备离去,这举动彷佛泼了宗保三人一盆冷水。
「妹学姊,你要去哪里?」
焦赞慌忙叫住她。
「你们不知道无佞府学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所以才会想得这么简单。」
「妹,你知道什么吗?」
宗保跑了过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抱歉,唯独这次我没办法帮你。」
九妹面容消沉,努力挤出声音说。当她再度起步,宗保的手便从她的肩上滑落,就这样,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傍晚的冷风吹过屋顶……
「我们该怎么办,绯影学长?」
焦赞从没看过九妹这样,内心似乎感到莫名不安。
「不用担心。剩下的就让我跟小孟来。」
孟良伸出交叉在胸前的右拳,表示回应。
两人嘴角微笑,拳对拳彼此轻碰。
无佞府学园在I火车站东南方的住宅区当中。
从车站走了二十分钟左右,道路越变越小,错综复杂。好几次两人都差点迷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片被高墙环绕的地方。
围栏内种有高大的树木,让人无法窥视其中。
两人原本想趁着早上来观察这里,但是却不见学生出入。
大概是因为里面有宿舍吧。
「真的是这里吗?」
孟良会感到不安也很正常。
这里就连正门口也没有挂任何的招牌。
「妹的短讯没有错的话。」
在那之后,宗保打过几次手机给妹她都没有接。只有一次她寄了封E-mail过来。短讯的标题是「笨蛋」,内容写有无佞府学园的住址。
「看来她没有丢下你,太好了,小宗。」
「什么东西太好了?」
宗保瞪了孟良一眼,不过因为身高的关系必须抬头才做得到,这样就欠缺了魄力,孟良看起来也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九妹她怎么不一起来呢……」
「没关系吧,我也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把我牵扯进来就没关系吗?」
「就算叫你不要来你也会来吧。」
「还好啦……那我们现在该怎办?」
「再继续等下去我看也没用。如果对方不出来,那我们就让他出来吧。」
「说的也是。」
宗保和孟良这对七爷八爷对看一眼,就朝无佞府学园的正门走去。
正门被铁制的栏杆牢牢封锁住。
两人从栏杆缝隙向内窥视,刚好有两个学生走了过来。
宗保两人不约而同开始踹门。
碰、碰、碰……
「喂,你们两个。你们在做什么!」
果然那两位学生跑了过来。
宗保和孟良见猎心喜,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同时他们打开手中的竹刀袋……
走在老旧的走廊下,宗保留心注意四周。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喂,那件制服穿起来不会太小件吗?」
出现在正门口那两位无佞府学园的学生,其中一人的身高和宗保一样。不过另一个人身高可就没孟良这么高了。
孟良穿着上衣没拙扣子,不过袖子和裤摆却过短,衬衫和袜子整个都跑了出来。或许制服颜色——深蓝和黄色——看不习惯也有关系,不过孟良穿起来整个就是好笑。
「吵死了,要是找到体型跟我一样的人,我再抢他的衣服不就得了。」
宗保对即将出现的牺牲者感到同情。
「喂,你打算笑到什么时候。稍微有点紧张感吧。」
孟良说的很对,不过在校舍里,这样总比杀气腾腾还要来得自然。
「不好意思,再让我笑一下。」
「我要回去了。」
「好啦,我不笑了……噗。」
说归说,这笑点的余韵还是存在。
「小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孟良带着有些不满的脸,粗野问道。
「我要把那个叫六郎的家伙给找出来。」
杀死延朗的凶手是「杨家将的六郎」,萧子是这样跟他说的。详细的事情萧子就没有告诉他了。不,是宗保没有去问她。因为他觉得要靠自己把六郎找出来,才能算是帮大哥报仇。
「那个六郎是几年几班的?」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他的长相吧?」
「没看过。」
「那他有什么特徵?」
「不清楚。」
双方流畅的对话突然中断。
「你要我啊。这样我们怎么找啊。毫无计画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这叫临机应变。」
「我真是白痴才会相信你。」
孟良用右手食指推起半滑落的眼镜,小叹了一口气。
「干嘛啊?小孟,你要回去了吗?」
「事到如今没理由打退堂鼓吧。」
不管会发生什么事他都已经做好觉悟的样子。对宗保而言,他是一个可靠的夥伴。
「我们就问问那边的家伙吧。」
总之,眼前的方针已经决定了。
两人再次打起精神,准备再往前走的时候……
「喂!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一阵有些高亢的呼声,咬字清楚叫住了他们。
两人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一位绑着马尾、脸孔瘦长的男学生。
他侧站着,身材比宗保稍微高些,上衣的扣子没有扣上,目光锐利,两耳戴着银色的耳环。
「刚才有人入侵学校,上面叫大家不要随便走动吧。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
从他傲慢的语气,看得出他是个性格啰嗦的人。
不过没想到潜入的事情已经穿帮了……
看来必须要想办法骗过他,赶快离开这里。
「我们出来想要解决入侵者。」
宗保和孟良将右手的竹刀袋微微上举。
「你们的干劲我很佩服,不过这应该是我们实战部队的工作。」
实战部队……?
这句话听起来相当诡异。这里果然不是普通的学校。
大哥的仇人果然在这里没错。
还有很多谜题有待解决。
「那我们就先回教室吧。对了,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入侵者的心虚以及对方充满压迫感的言词,让宗保不觉地用起了敬语。对方反而认为他的语气很理所当然,这让宗保相当不悦,但他还是拼命忍耐。
「怎么?」
「六郎……学长他在哪里啊?」
「喂,你这家伙……」
对方给人的气氛突然为之一变,身上散发出阵阵杀气。
「无佞府学园的学生,会有人不认识六郎大人的吗!」
糟糕……没想到六郎这个人竟然这么有名。
「你这算是自掘坟墓了吧,入侵者!」
他伸手握住背上的大木刀。
宗保和孟良也从竹刀袋里迅速抽出木刀。
「喔?不这样的话就太无聊啦!」
他拔出的大木刀,刀宽足足有宗保等人的五倍以上,重量也不轻,要用两手才能挥动。局面虽然是二对一,不过在兵器方面,很明显是对方占优势。
宗保只能靠人数的优势了。
「小孟,一起上!」
「我先来!」
语毕,孟良上举木刀冲上前去。这一击从高大身躯挥舞而下,不仅强而有力,速度也让人无法捕捉。然而,无佞府学园的迎击者却面不改色,用大木刀轻挡住了这击。
「只有这种程度,亏你们还可以来到这里。」
他用力将木刀顶回,孟良的木刀不自觉地脱手,向右后方飞去。
随之而来的斩击从孟良的上衣划过。
「没砍到……?」
此时宗保从孟良的背后跳出。
「什、什么……」
无佞府学园的木刀手诧异不已。
「受死吧!」
宗保将下举的木刀朝对方的肋骨下方刺入。
对方善用自身兵刀的长处,弹开了这击。
「哼……还不错嘛。」
「你也不赖,武器那么重,动作还这么快。」
「我叫苍井岳胜。是杨家将当家六郎大人的亲卫队队长。」
岳胜将掉在脚边孟良脱手的木刀一脚踢飞。
喀啦一声,干涩的声音传遍了走廊。
孟良怒火中烧正打算向前,宗保用左手制止了他。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对方让孟良失去战力,又挡住了宗保的攻击,姿态显得游刃有余。但宗保在气势上不能输给他。他随意摆出一个下段姿势,让自己随时都能上前攻击。
「我叫绯影宗保。」
听到宗保的姓名,岳胜锐利的眼眸就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绯影…
…?你跟那个叛徒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叛徒是……」
「那还用说,徘影延朗背叛了杨家将。都是因为他,害死了六郎大人的兄弟们。」
「你、你说谎……不要胡说八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啥都没搞清楚就想来报仇,真是麻烦。」
「少啰唆!不管怎样,六郎杀死我大哥是事实。」
「不对!是他单方面背叛,最后又跟六郎大人挑战,所以才会死的。」
「不准你再说我大哥的坏话!」
「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你刚说你是六郎的亲卫队队长,那你应该知道他在哪吧?」
「那又怎么样啊?」
「我要打倒你,把六郎给找出来。」
宗保不给对方有机会摆架式,快速向前攻击。
「哼……速度比刚刚还快。」
岳胜拼命防御,开始向后退去。
「不过在我的必杀一击面前,任何攻击都没有用!」
岳胜用全身重量用力摆动身体,巨大木刀同时从侧面挥砍而来。
马上采取防御的宗保,连人带刀像萝卜一样被连根拔起,弹飞了出去。
「呜啊啊啊……」
宗保在走廊上滚了好几圈。
他用左手按住受创的腹部,忍住疼痛爬起来时,岳胜已经冲到他的眼前。他俯视宗保,用胜者的表情冷笑。
「你哥还比较强呢。」
岳胜将巨大的木刀挥舞而下。
喀当……!
宗保侧身避开,岳胜的木刀打在走廊上。
「小宗,接住这个!」
孟良捡起自己的木刀,朝这里丢了过来。
宗保接过木刀,压低身体向前一蹬。
水平挥舞作势要攻击岳胜的足部。
岳胜向后一跳想要回避,此时宗保瞄准他的心窝处,使劲地打了上来。
这次换岳胜被打飞。
有命中的感觉。
但岳胜却颤抖身体,缓缓地爬了起来。
「我很耐打的,这种攻击没什么屁用。」
「看来我们要打到有一方倒下才行吧。」
「正如我所愿。这次换我上了!」
岳胜再次握紧巨大木刀,朝宗保不停突刺。
宗保光是招架就费尽全力。
「怎样,你没招了吧!」
宗保观察对方的攻势,不受对方的挑衅影响。
要取胜只有等岳胜动作过大自曝弱点了。
没想到机会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这是最后一击了!」
岳胜将木刀向上挥动的同时,宗保用尽全力朝他斜砍过去。
喀当……
两人的木刀相接。
双方就这样大砍三次,兵刃三度交接。
「你这叛徒的弟弟……」
「我大哥不是那种人!」
他不知道杨家将是什么东西,只是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憎恨之火。仿佛身上的限速器坏了一般,宗保的体内不停涌出力量。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把不是普通的木刀吗……为什么力量这么强……」
岳胜的额头浮出汗水,眼中出现焦躁的神色。
宗保仿佛自己身处梦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从狭窄的视野里,可以看得出自己已经压制住了对手。
「呼、呼、呼……」
最后再一击,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只要打倒眼前这位强韧的敌人,就可以见到杀兄仇人。话虽如此,但宗保的手腕却不听控制。手上的木刀就像石头一样沉重。
岳胜也没有出手反击,看来对方的状况也是一样。
「呜喔喔喔喔!」
两人同时发出一阵怒吼,并且用头对撞。
钝物相撞的声音撼动四周。两人的额头裂开,鲜血横飞。
「你这马尾王八蛋,快给我躺下!」
「吵死了,你这个矮子!」
不知何时,两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用左手互抓住对方的胸口,右手你一拳、我一拳地互殴了起来。旁人看起来,大概会觉得这景象既可笑又难以入目吧。
一旁的孟良惊讶不语,无法出手干涉。
到了这个地步,双方早已赌上了自身的尊严,不可能乖乖退下。
两人的拳头,同时殴打了对方的脸颊。
就算下巴受到冲击眼看就快倒下,两人还是紧抓着对方。
此时,一道清澈柔美的嗓音,为这看似没有终点的打斗画下了句点。
「岳胜,到此为止吧!」
似曾相似的声音,让宗保好生意外。
「九妹!」
孟良惊讶说。而短发波浪卷的女孩没有看他一眼,朝这里走了过来。每天都会见面的同班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请不要阻止我!」
岳胜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认识九妹。
宗保的脑中一片混乱,一时说不出话来。浓烈的斗志突然急速消退,疼痛在他的口内和脸颊慢慢传了开来。
而岳胜似乎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
「这家伙是入侵者,而且还是叛徒的弟弟。」
「岳胜,这是我哥哥的命令,快退下。」
「六、六郎大人的……可是这个家伙是……」
闻六郎之名,岳胜闪过一丝敬畏的神色。
宗保对九妹的话感到惊讶不已。
九妹语气凛然说:「你想要违背我哥哥吗?」
即使在道场上,也从没听过她的语气这么严肃。
「呜……我知道了。」
在九妹的瞪视下,岳胜不得已,只好粗鲁地放开抓着对方的手。
宗保的身体终于重获自由,踉舱的脚步费了番功夫才稳住了身体。
他抬起头,和九妹四目相接。
九妹一语不发,表情有些为难。宗保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不想来这里了。
「妹,原来你是杨家将的人啊。」
宗保的低语只是想让自己更加确定罢了。
「我的哥哥六郎是杨家将的当家。我没有骗你的意思。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场纷争可以避免掉。会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你,原本也是希望你可以就此放弃……」
「不好意思,让你期待落空了。」
「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吧。我带你去见六郎哥。」
「九妹大人你这样的话……」
岳胜语气粗暴地插口说。
「这也是我哥的命令。」
岳胜努力忍耐吞下心中的懊悔,就地盘腿而坐。
「没办法!那我的戏份已经结束了。」
这个男人似乎很仰慕那个叫六郎的家伙。
九妹感觉岳胜的战意全失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她马上恢复严肃,看着入侵的两位同学。
「我们走吧,小宗。」
「妹,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发问麻烦你简短一点吧。」
「杨家将到底是什么?」
「你这家伙,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就来这边找碴啊!」
岳胜单膝半跪打算站起,其气势好像有如猛虎般。
「有哪里不对吗?」
宗保也不甘示弱,逼近岳胜和他互相瞪视。
「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
「因为我只知道杨家将这个词而已。现在我只能问她吧?」
「这家伙是白痴啊……」
「那刚刚输给白痴的人又是谁?」
「我没输给你!」
两人同时抓住对方的胸口。
「真是的,我用拖的也要把你带过去。」
九妹的话听起来虽然莫名其妙,不过大家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
当到宗保发现时,一条细绳早就缠在自己的身上了。
「这、这是谁么鬼东西……」
细绳的另一头在九妹手中,不管宗保怎么使劲都无法摆脱。
「岳胜,小孟就麻烦你送到大门吧。」
被吩咐的一方虽然很不满,但还是沉默站起。捡起了孟良的木刀后,岳胜轻抬下巴催促对方站起,将木刀递给了他。
动弹不得的宗保,只能乖乖看着他们。
「小孟他会很安全的。岳胜是一个可以信赖的男人。来,我们走吧。」
「喂、喂,会痛啊!放开我!别拖着我走啊……」
宗保毫无选择权,只能被九妹拖着走。
「这房子是怎么回事……」
两人到达的地方,是一间占地不小的大宅邸。
这间大宅四周围绕着校舍,从外面无法直接看到,想到这里就必须穿过校舍才行。
宛如无佞府学园的校舍是为了保护这栋建筑物而建,校舍的作用就像城墙一样。
令人讶异的是大宅的外观样貌。大门由红色门柱支撑,门墙顶端铺满瓦片。不同于日本建筑之处一眼即可明白。
「这里就是杨家将的根据地。」
「而我就是被抓来的罪犯吗。」
「知道的话就走快点。」
九妹轻拉细绳,要宗保快走。
「很痛耶,别这么粗鲁。」
两人一走到外门,门就发出沉重的钝声,缓缓打开。
看来似乎有人在监视。
一踏入门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中式庭园。
庭木和大池塘,里头简直别有洞天。
「这里是中国城吗?」
九妹没有回答他,踩着庭园的铺地石继续向前。
看来两人的目的地,似乎是大池塘旁边的那座凉亭。
再往前走,就能清楚看到那红色屋顶的凉亭里,摆有几张木制的桌椅。上头坐了一对男女,两人都穿着无佞府学园的制服。
九妹和宗保来到凉亭后,女方就站了起来。她一头黑色长发戴着眼镜,有一种凛凛的知性美。
「八娘姊……」
「九妹,这是怎么回事?」
姊姊严厉的口吻,似乎不准对方有任何的理由。
「命令应该是排除入侵者。为什么要把他抓来……」
「因为小宗他……是延朗的弟弟。」
九妹轻转手腕,解开了黑色细绳拉回左手。
宗保的身体同一时间恢复自由。
「什么啊,妹。你没经过别人同意就把我带来这里吗?」
「我不这样的话,刚刚那场架就打不完了吧。」
宗保摸了摸方才被绳索绑住的地方,九妹将木刀递给了他。
「这样好吗?你姊姊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这是常有的事情。」
在九妹目光的促使下,宗保跟着望去。长发姊姊怒斥:
「九妹,你太任性妄为了!跑去读别所高中已经让人难以原谅了……我不能再放任你不管了!」
宗保从九妹手中接过木刀,摆出一个刀尖右斜的架式。
「姊妹要吵架就麻烦你们稍等吧。」
「你要对我们刀刃相向吗!如果你是延朗哥的弟弟,本来还可以就此息事宁人,你要是再不安份点当心没命!」
「如果可以帮大哥报仇,用我这条命换还算便宜了。」
「你说什么……」八娘怒不可遏。她的右手早握着一把锐利长枪。长枪的尖端左右附有两片圆月状的刀刃。
「八娘!你退下。」
「但是,六哥……」
在兄长的目光下,九妹的姊姊听话退下了。
男人如狮子般健壮的身体悠然站起。
波浪状的黑色长发、有如猛禽般的锐利双眼,还有左脸颊上一道大又显眼的刀伤。
就是他没错,宗保一眼就确信了。
「你就是杨家将的当家吧?」
「对,我是杨家将的第六十四代当家——杨延昭。」
「你不是叫六郎吗?」
「家里的兄弟多,我是第六个,大家都叫我六郎。」
「那根本不重要。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杨六郎的表情完全不变。似乎早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的身影就像岩石一般巨大。
「我大哥……绯影延朗曾经待过杨家将吧?」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杨家将的存在不为人知。对家人也必须隐瞒,不得透露。」
「我大哥死了。不,是被杀死了……来这里之前,还有人说他是叛徒」
「不用拐弯抹角。你想问什么?」
「你……是你杀死我大哥的吧?」
「没错,是我杀的。」
六郎的语调不变,依旧冷淡。完全没有懊悔和罪恶感。不过,这样的态度要让宗保燃起复仇之炎,已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宗保的身体炙热随时都可能爆发,但他的内心却不可思议的冷静。随着内心的鼓动增大,周遭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了。
「六郎哥,你何必这样说呢……」
六郎伸手制止八娘继续说,走出了凉亭。
「他必须知道这个事实。」
他的脚步悠然稳健,朝这里走来。到了宗保木刀的攻击范围前,他停下了脚步。
「你恨不得想杀死我吧?你的心情我很明白。」
「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过,我还不能死在这里。就让我认真跟你打一场吧。」
「我可不记得有要求你手下留情。」
对方手无兵器,但宗保却没有一丝犹豫,拿木刀朝他挥去。
宗保热血沸腾,让他完全意识不到刚才和岳胜战斗的疲惫与伤口。他逼近对手,动作快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六郎!就用你的命来还吧!以死谢罪吧!」
「来吧,绯影宗保!」
「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宇!呜喔喔喔喔……」
斩击挥舞,乾坤一击。
六郎不挡不躲,将右手慢慢举起。他的右手手心上有一颗晶莹的红珠,开始发出夺目炫光。
宗保的斩击被赤光给挡住。不,不只是挡住,还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挤回来。要是力量稍微放松,自己可能就会被弹飞。
「这道光是怎么回事……」
六郎哥,你打算使用龙珠吗?」
八娘凛然的声音似乎在惧怕什么。
「小宗快逃!」
一道闪光让宗保的视野一片雪白之际,他听见了九妹宛如悲鸣的叫声。
闪光消失后,六郎的右手出现了一把刀。刀柄上有龙的雕刻。
「上吧,赤龙爆碎刀!」
刀柄的龙眼发出赤光,六郎大喝挥刀砍下。
宗保挥出木刀向前抵挡,但木刀马上就断成了两半。
同时,一阵如火烧般的冲击窜遍了宗保全身……
「怎么回事……我被砍中了吗……」
宗保的身体不听使唤,自顾地倒落而下。
「大哥……对不起……」
倒地的瞬间,宗保同时昏了过去。
等到回过神来时,宗保已经躺在床上了。
组装床和白色棉被,以及微拉的窗帘」旁的药柜和桌椅。这里给人的感觉像是学校的保健室,尽管宗保是第一次来这里。
「你醒啦?」
九妹的面容疲惫,看着他说。
「妹……我输了吗……」
全身的疼痛,早已告诉他答案。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九妹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明明还是教室里那张熟面孔,但宗保就是觉得有些生疏。
「没想到你是杨家将,真让我惊讶。」
「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不用道歉啊。如果不是妹,我可能还见不到大哥的仇人呢……」
九妹不语。
她难过地低着头,波浪卷的头发盖住了她的侧脸,无法看出她的神情。
「因为我想就算跟小宗说实话也没有用。所以不管谁输谁赢,干脆就让你们打一场……」
九妹的个性就是如此。
她为了宗保,到底和多少同伴为敌呢……
「你再多休息一下吧!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椅子发出了摩擦声。
九妹站了起来,背着他呢喃低语。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样了。如果你还想继续与杨家将为敌,那我就必须成为你的敌人了。」
房门静静关上。
宗保一个人留在保健室,忍耐着刺骨疼痛从床上起身。至今他才发现自己的上半身满是绷带。
深夜离开无佞府学园的宗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大哥沉睡的墓园走去。
不知道等了多久……
明亮的月光,告知宗保她的出现。
「我想说如果来这里,或许还能再见到萧子小姐。」
萧子手拿一朵菊花,放在延朗的墓上。
她双手合十片刻,平静地站了起来。
她注意到宗保脸上的瘀青和手腕上的绷带,难过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种地步。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我完全无能为力。我和六郎交手的时候,他手上的小珠子突然发光,结果就跑出了一把刀……」
「他用龙珠了吗?」
「龙珠……?」
「就是你看到的那颗小珠子。那是寄宿着龙之力量的武器。」
原来那不是眼睛的错觉。
红珠发出闪光后,的确变成了一把武器。
如果自己不是亲眼看到可能也无法相信。宗保就是被那个叫做龙珠的武器给一击打倒的。
看来萧子似乎知道龙珠的存在。
杨家将到底是什么……龙珠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不知该如何问起才好……不过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就是这样下去的话,我没办法替大哥报仇……」
萧子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宗保。
「龙珠不只一个。如果你想要的话,或许可以拿到手也说不定。」
萧子慎选其词告诉他说。
「你说的是真的吗……?」
「对。不过如果手上有龙珠,你就会有生命的危险。」
「我不在乎,只要能帮大哥
报仇的话。」
「看来你的决心还是不变啊。」
宗保用力点头。如果能和六郎对等战斗,就算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没关系。现在宗保只为可以再度和六郎交手而感到欣喜不已。
宗保离开后,月光下的萧子,伫立在延朗的坟前片刻。
她不是在跟死去的人对话,而是在口中呢喃。在宗保面前,她未曾有过如此悲伤的神情。
「我会保护那个孩子……」
之后,萧子来到寺庙的停车场正想要离去时,一台深蓝色的BMW无声无息地开了过来。
车头白色刺眼的大灯,笼罩了萧子。
BMW停车后,车门静静地开启,一位身穿白色外套的男子走了出来。
「你还在帮那个男人的弟弟吗?」
「那个孩子一定会拿到龙珠的。」
「喔?那我还真期待。再一点时间,天霸十五龙星阵就要完成了。这次一定可以毁掉杨家将。」
男子望月半响,之后和萧子一起坐上BMW,朝远方驶去。
第三章未婚妻与同学
午休时间的屋顶,青空辽阔无云,阵阵凉风吹得让人很舒服。
一群又一群的学生们,时而发出欢乐声。
焦赞先一步来占位后,学长们才姗姗而来。
四周景物依旧,但宗保他们的团体中却少了一个面孔。
九妹常常跟学校请假这点,大家早已习惯。但这次的失落感实在很大。因为搞不好她再也不会来学校了……
她为何常常缺席,为何身手如此非凡,现在的宗保都知道原因了。
因为九妹是杨家将的成员。
「绯影学长,还会痛吗?」
宗保一直沉默不语。焦赞担心他,委婉地开口问。
「不,不是痛不痛的问题。」
「潜入的结果……我还是不要问比较好喔?」
「说的好像你知道结果一样啊,小焦。」
宗保用双拳抵住焦赞的太阳穴用力转动,焦赞不自觉发出悲鸣。
「看到你那张脸,谁都知道吧。」
孟良一脸无趣的表情,咬着便利商店买的饭团。
「小孟倒是全身而退了啊!」
「你被九妹带走之后,我就被赶出学校了。」
跟九妹说的一样。这也是六郎的命令吧。宗保思考的同时,拳头的转动停了下来。
焦赞趁机一溜烟逃开,取出适当的距离。
「妹学姊也跟你们一起去了吗?学姊该不会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才没来学校吧……」
「她没事的。」
宗保决定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原来是这样啊……」
手交叉在胸前旁听的孟良,沉稳地开口说。
「能活着回来可以算是奇迹了。」
焦赞的声音缺乏紧张感。多亏如此,宗保的心情也变得轻松。
「你少啰唆,这是我的实力好吗?」
「绯影学长还要跟那个叫六郎的人再打一次吗?」
「这是一定要的吧。」
「明知道自己会输还从容赴战……学长真是个男子汉啊。」
「谁会故意去输的啊。」
宗保话一说完,焦赞就感受到生命危险想要逃跑时,马上就被扣住了脖子。其实宗保心里明白,焦赞刻意表现的跟平常一样开朗,这是他表现关心的方式……
「我有胜算。萧子小姐说还有其他的龙珠。只能靠那个了。」
「我没实际看过那把龙刀,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良似乎半信半疑,他接着说:
「不过我觉得你再多观察一下比较好。」
「什么啊,你胆子真小。」
孟良向焦赞打了一个PASS。焦赞就拿出爱用的笔电开始敲打键盘。他没用网路,只打开了几个图档资料夹后,把萤幕转向宗保和孟良说:
「绯影学长,有关杨家将方面……,」
「你知道什么了吗?」
「无佞府学园这点依旧没有任何资料,不过杨家将方面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不管什么都好,快告诉我。」
「学长,你记得之前我给大家看的古文书吗?」
「嗯——好像是那个……」
宗保试着回想,不过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查阅不到。
「就是东京的地底下有龙的那个啊。」
「啊、啊——对,就是那个。」
宗保笨拙的演技,让焦赞差点噗嗤笑出来。对焦赞而言这是常有的事,所以他没有因此觉得生气或不愉快。
之前那本古文书的拷贝版被转成了图档,出现在萤幕上。上头还有白话译文以及东京的地图等。
「后面的部分我接着看下去,偶然发现了这些。上面说因为地匠的龙之力太过强大,封印时而会被削弱,所以为了守护封印,某个集团从大陆飘洋过海而来。他们在历史的暗处,跟那些企图让龙复活的不肖份子战斗至今。」
「那些家伙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他们就是被称为『杨家将』。」
「你说什么……」
宗保原本心不在焉,一听到「杨家将」他马上就凑身上前。
「所以学长看到的那把龙形武器,或许跟这点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
宗保脸色郁闷,平静地说:
「那问学校的确很奇怪。里头好像还有实战部队,学校里面还有一栋奇怪的建筑物。如果他们是从中国来的,那建筑物会盖成中国风也就不难明白了。」
「看来对方是不可小看的敌人。」
孟良用右手中指轻推眼镜。这是他要提起干劲常出现的习惯。
「反正我不管杨家将是什么东西,我只是要帮大哥报仇。六郎自己也承认他死了我大哥……」
六郎那毫无罪恶感和忏悔之意的冷峻态度,再度出现在宗保的脑海中。这点燃他的怒火,让他比那时更加愤怒。
「绯影学长……」
学弟不安地看着他,宗保才注意到自己有如修啰般的表情。他不想再让焦赞担心,努力让表情恢复平稳,勉强挤出了微笑。
「小焦!杨家将的事麻烦你继续调查。」
「我、我知道了……」
「不过,我现在比较希望你先调查这个地方。」
宗保从口袋拿出一张四折的小纸交给了他。
上面写的是地名的字母B和几个表示地址的数字。
「这个吗……」
前几天调查无佞府学园时也拿过一样的小纸,焦赞早已习惯应付。他将笔电朝着自己,将纸片插进键盘的缝隙开始查询。
「你又想要杀去哪里了……」
孟良表情惊讶,看着笔电萤幕。
「不管对手是谁,我可不想就这样罢手!我绝对要拿到龙珠。」
宗保双手用力握拳。
他似乎想马上夺门而出。
键盘上焦赞忙碌的双手停了下来。
「绯影学长,我查到地点了。」
「喔——是哪里?」
「那个……那边有点不太妙吧。」
「管他是哪里。杀进去就对了。」
「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管了。」
刚在一旁看着焦赞搜寻的孟良,语带同情地说。
这种语带保留的语气,让宗保不耐烦了起来。
「小焦你快说吧!」
「是木阁塞女子高等学校。」
宗保的身体有如结冰似地动也不动。
「女……女子……学校?」
他光是要开口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你加油吧,宗保!」
孟良站了起来,轻拍好友的肩膀。宗保原想还嘴,不过话还没说出来,午休结束的钟声就响起了。
夜晚,皎洁的明月将黑暗全部染成了白色。
辉煌的满月,就连路面的小石头都能清楚照映出来。
这是个相当适合散步的晚上,不过月亮实在不该挑在今晚出现……
宗保恨恨地看着明亮夜空,爬过无人通行的上坡小路。
木阁塞女子高等学校在远离住宅区的高地上。
学校的四周被一片绿意围绕。恐怕这一带都是学校的土地吧。
在白天的太阳下,这里的风景肯定相当明媚。
不过幸好这里没有其他灯火,也不容易被他人瞧见,对想摸黑行动的宗保而言实属不幸中的大幸。
宗保直接从正门爬入。
跳进校园内后,他压低身体观察四周。
四周鸦雀无声。
「这边好像真的没有防盗系统。」
跟焦赞事前调查的一样,他松了一口气。
不能太过松懈。
「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防盗系统实在太奇怪了」
他想起焦赞之后说的话。
这代表不需要靠外面的警备公司吗……
总之小心为上。
这次的地点相当不妙,绝对不能被抓到。
失风被捕的话,大概没人会相信自
己是为了龙珠而来的吧。失手的话就只是一个变态而已。这次的风险似乎远大于无佞府学园那次。
小、心为上……
宗保紧握住右手的木刀,再次思考萧子说过的话。
『龙珠平常只是一颗小珠子。所以知道它真正力量的人有限。不过从至今发现龙珠的案例来看,龙珠大多都会和龙的传说一起慎重地被人祭拜,流传到现代来。』
要是这个学园有祭祖龙珠的话,那一定会跟无佞府学园一样用建筑物保护它。这里的校舍朝着正门盖成一个「亡」字型。如果把它当作城墙来思考的话……
宗保朝校舍后方奔跑而去。
木阁塞女子高中的后方,是一个陡峭的斜坡。
斜坡下有水泥做的墙壁和栅栏。
要接近一看才会发现,有个地方没有水泥墙遮蔽。那个部分的斜坡,有一个石头做的小庙。
「宾果!」
宗保心喜自己的推理正确,毫无防备地跑了过去。
小庙的位置高度比宗保稍微矮了一些。
和他目光同高的地方有一扇左右对开的石制小门,上头刻有三头龙。
宗保压抑住兴奋,手握住铁门环用力一拉。小门比想像中的重。伴随着石头摩擦声,小庙的门缓缓开起。
「喂,真的假的……」
小庙内有一个石制的祭坛。不过上头只有一个小圆洞,没有其他的东西。
「你在那里做什么?」
背后一阵锐利清澈的声音,让宗保吓出一身冷汗。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女子,而且相当年轻。
是这里的学生吗……
普通的学生要是看到奇怪的人影,应该不会跑过来跟他说话。搞不好对方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就先静观其变吧。
宗保将拿着木刀的右手藏在身后,慢慢地转过身。
「我只是晚上来这边散个步而已。」
声音的主人在黑暗中的漆黑身影,轻盈地走进月光下。
「这个嗜好实在不怎么好呢。这里可是男宾止步。」
「我会记起来的。」
对方的轮廓渐渐明显了起来。她穿着制服上衣和短裙,似乎是这里的制服。而且右手还握着一根类似长棍的东西。
「你不是普通的入侵者吧?」
女子体型苗条,身高比宗保高了将近二十公分。茶黑色的长发,两端各绑了一撮小辫子。她端正的五官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鲜艳的绿色眼眸。美丽且锐利的目光,紧抓宗保不放。
上衣下的衬衫没有打缎带,前三颗扣子没扣整齐,丰满的双峰呼之欲出。不过现在宗保没有闲工夫注意那里。
「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快从实招来!」
女子手上的东西似乎是棍棒。
她没有停下脚步,不断朝这逼近。
在这样下去,就会进到她的武器攻击范围了。不能大意……
「我是来找这间小庙祭祀的东西。」
「你的目的也是龙珠吗?」
「龙珠果然在这里。」
「你们这些不肖之徒尽管放马过来,我来对付你们。」
正气凛然的长发少女双手抓起棍棒,摆出架式。
她所散发出的杀气,乘着春天温和的晚风有如静电般传了过来。
如果胡作非为,她的棍棒就会打过来吧。
宗保不动身形,仔细观察她的武器。
兵器长一公尺,约五公分粗,重量似乎很轻。颜色是深蓝色,两端用金属固定,上头有龙头的刻饰。
「你手上的武器就是龙珠吗?」
「没错。」
「不是刀啊……」
「我不知道其他的龙珠是怎样,这把青龙棍是我穆家代代守护的东西。」
「你应该不会借我吧?」
「你很清楚嘛。想要的话就过来抢吧!」
「可以吗,你说得这么轻松。」
「反正你赢的机率是零。」
「不试看看怎么知道?」
「如果你赢了,这把青龙棍就给你吧!你想要赌什么?你有跟青龙棍同价值的东西吗?」
宗保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总不能就此收手。
「我知道了,我用命跟你赌。」
「死到临头还是一个愚蠢的男人……为自己的肤浅忏悔吧。」
话没说完,女子的棍棒前端就从地板画了个弧状攻了过来。
宗保向后轻仰,闪过攻击。
原以为自己已经闪过,突然右脸感受到一阵细而锐利的冲击。
这根硬木作成的棍棒,看来比想像中的柔韧。
「看来这把不像棍棒,比较像鞭子啊。」
宗保用指尖轻抚疼痛的右脸。没有流血。
「没人说这是棍棒。」
这次是数不尽的突刺,朝宗保逼了过来。
短洁、锐利、有如机关枪一样突刺而来的棍棒,逼退了敌人。
「好突刺。」
「你能说大话也只有现在了。」
袭击而来的棍棒速度更加提升。
的确跟她说的一样,如果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蜂窝。
不能一直被压着打。
宗保拿起木刀摆出下段姿势,将对方的突刺朝左右格挡开来。
铿、铿、铿……
清脆的打击声不停响起。
「哦——没想到你竟然跟得上我的动作……」
「你第一次遇到吗?」
「不,你是第二个。」
「那还真可惜。」
「不过你还挺厉害的。」
「这个时候我应该说声谢谢夸奖吗?」
「不用,很快就会结束了。」
此时女子发出呐喊声,使出会心一击。
棍棒前端的龙头突刺而来。划破风的声音有如咆哮。
宗保的上半身微向左闪,闪过了龙的突刺。
「我就是在等这个!」
用速度如果打不倒我,那对方接着一定会用蛮力攻过来。这样一来,对方的动作一定会比刚才还大,自然也就有机可乘。居下风的时候,要等对方露出破绽,不要胡乱攻击。兄长的教诲,不知何时已经深入宗保的心中。
宗保向前倾倒,向前冲刺一口气拉近两人的距离。
接着朝对方的身体用力侧砍。
铿……!
宗保的必杀斩击,被对方漂亮挡下。
女子完全不给宗保吃惊的时间,将棍棒抽回往地面一刺。
她的身影突然消失。
原来她以插地的棍棒为轴,让身体腾空水平转了一圈。趁着反作用力往宗保踢了一脚。意想不到的方向与攻击,让宗保整个人被踢飞。
他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不让自己跌倒,单膝跪地,抬头看着女子。
「没把你打倒吗?」
「别摆出一副可惜的表情嘛!就这样被你打倒我怎么受得了。」
「既然这样就麻烦你躺下吧!」
女子瞄准跪地的宗保,一棍朝他的头打了过来。
宗保轻轻跳开。女子马上追上,挥出第二击。
宗保用木刀挡住落往头上的棍棒,手腕一绕格开了攻击。
「什么,竟然被闪开了……!」
女子惊讶的瞬间,宗保朝地板用力一蹬往左边跳开。速度之快让女子来不及反应。
「你输了!」
宗保朝对手的怀里扑去,同时瞄准她的身体。
女子慌忙抽回棍棒,但为时已晚。
宗保的木刀划出一条轨道。身体彷佛要被砍成了两段。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只是把木刀,但宗保的攻击气势就是有那种感觉。
她被恐怖给牵引。
握着棍棒的手上,一股微小的青光聚集了过来。
「青……青龙咆哮!」
她拼命挥舞棍棒。动作看起来毫无章法。
旁人看起来还以为她在绕圈圈,想化成青色的龙卷风,但就在此时,一头巨大的龙突然现形,张大下颚朝宗保扑了过来。
「呜啊啊啊……」
宗保的视野一片青蓝,全身窜过一阵巨大的冲击。
如此巨大沉重,不像一根细长棍棒应有的攻击……
宗保回过神来,已经躺在离她十公尺以上的地方了。
一种有如被龙给咬过的刺痛感,让他全身麻痹无法站起。
不知何时,女子已经站在他的身旁。
她脸上没有杀气,表情变得相当温和。
似乎不是来给宗保最后一击的样子。
「没想到我会解放青龙啊。」
宗保躺成一个大字,大口深呼吸。
他没有败北的悔恨感,能跟这么强的对手战斗,他的内心反而相当满足,很不可思议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愤怒。
「我输了吗……」
「我似乎做过头了,有没有受伤啊?」
「这已经不是受不受伤的问题吧!我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看来你的嘴巴还挺有精神的嘛。」
「要你管。」
「你刚刚打得实在很棒,
都没被我的棍棒打到。」
「大概是托我大哥的福吧,让我可以看到棍棒的动作。」
「这样啊,你有一个好家人呢!」
「不过他已经死了啊……」
「这实在是……对不起……」
她突然满脸歉意,宗保不想被她同情故意逞强说:
「你刚才那张骄傲臭屁的嘴脸跑到哪去了?」
「什么!无礼的家伙!」
对方生气反而让宗保安心了下来。
与其被对方同情,倒不如这样比较好。
「就是要这个表情才对,你赢了!」
「输给我还这么臭屁。」
「我是输给了龙吧。」
刚才激烈过招的棍棒美女嘴角微笑。
「你真是一个不服输的男人啊。」
「吵死了……」
「你为什么想要龙珠?」
「那还用说,因为我想要变得更强。」
「强悍不是可以轻易就拿到手的东西,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不经考虑的行动?」
「这是因为……」
「继续说,你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喉咙被棍棒给顶住,宗保只好开口回答:
「因为我想要打赢某个人。」
「喔?是谁?」
「他有龙珠,而且还杀了我大哥。」
「你觉得自己有龙珠就可以赢过他吗?」
「赢得了。」
「真是莽撞啊!你果然只是个笨蛋。」
「我看得到啊,看得到他攻击的轨道……」
「你说什么……」
「虽然我被他一击打昏,不过我看得很清楚。如果可以挡开那个斩击……」
看着照亮夜空的皎洁明月,宗保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现在却是这样。或许我真的做事都不经大脑吧?」
「没那种事。」
「咦……?」
「你的话或许闪得开吧?因为你刚才躲过了我的攻击。那个速度如果再加上青龙……」
「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宗保想站起来,全身一阵麻痛。
他疼痛难耐,再一次摔倒在地。
对方大概也很吃惊吧。宗保有些难为情,畏首畏尾地抬头看她。
女子弯下腰,盯着宗保的脸看。
「仔细一下你长得还挺帅的。」
「干吗突然……」
「看来你有成为武人的资质,而且外表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好,就这样说定了。」
「说定?说定什么啊……」
「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人生伴侣了。」
「等、等一下!人生伴侣不就是结婚的对象吗?」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意思吗?」
「等一下,要我跟你结婚……」
「我已经十七岁了,法律上没有任何的问题。」
「就算你跟我同年,男生也要等到十八岁……等一下,不是这个问题!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吧。」
「你刚刚不是要跟我赌命吗?」
宗保完全忘了,不过刚刚的确趁着气势说了出口。
「我、我的确说了……」
「也就是说我是赢家,要把你怎么样都是我的自由。」
「好,我知道了……个头啦,这那有这么简单啊。」
她跪了下来,抱起宗保的上半身,将青色的棍棒交给了他。
「你就用这把青龙棍尽全力来战斗吧!」
「我不能收吧。」
「只是借给你而已。等你报完仇再还给我,这样可以吧?」
「真、真的可以吗……」
宗保的惊讶突然转为期待,半信半疑地伸手接下青龙棍。
棍棒比想像中还要沉重。
没想到她竟然可以挥舞的如此轻松,实在太可怕了……
不过,拿到龙珠的喜悦胜过了一切情感。
可以用这个跟六郎战斗。
这次一定要打败他。
「你的宝贝我很快就会还给你了。」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的名字叫做桂英,穆桂英。」
没想到会有人在订婚之后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叫作徘影宗保。」
「宗保吗……就叫你宗好吗?」
「啊——你叫得顺口就好。对了,桂英小姐……」
「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对方用至今未曾有过的锐利视线瞪着宗保。看来她是认真的。
「桂、桂英……」
「怎么了?小宗。」
她的眼神完全改变,带着笑意回答说。
「你觉得我赢得了吗?」
「这把青龙棍还没发挥出真正的力量。胜机就在那里了」
「喂喂,你是说还有绝招没用出来吗。」
桂英挽起她的长发,嘴角带着笑容。
现在的我,不管怎样都赢不了这家伙……宗保在心里喃喃低语。
「站得起来吗?宗。」
白色的月光下,宗保握住了桂英伸过来的手。
隔天早上,宗保在自己房里醒了过来。
不过,周围的景色却跟以往不同了。眼前有一个长发、左右两边各扎了一撮小辫子的女子。大概是窗帘没拉的关系,也可能是错觉,房间感觉比平常还要明亮。
「早安,宗……」
女子盯着这里,温柔微笑说。
平常总是会起床呆的宗保,脑袋瞬间醒了过来。
「桂、桂英……」
「我帮你涂了我们穆家特制的药。贴布也有按时帮你换过,身体应该不痛了吧?」
宗保缓缓坐起上半身。他的上身赤裸,好几个地方有贴布和绷带。让人惊讶的是昨晚如此疼痛的身体,现在竟然轻得好像骗人一样。
「你整晚都没睡吗?」
「当然啊,因为我们是夫妻嘛。」
「所以说夫妻……」
「啊,换药的时间到了。」
桂英止住微笑,用力剥下宗保肩口上的贴布。她的手故意碰到伤口,让宗保身体的疼痛再度复发了。
「痛……痛死我了……你可以对伤患稍微温柔点吗?」
「你一醒过来怎么就变得这么麻烦。明明睡着的时候还挺可爱的说。」
桂英碰地拍了宗保的肩膀,替他换上新的贴布。
「你啰唆……」
「好啦,你肚子饿了吗?」
「啊,啊——身体不痛之后肚子就开始饿了。」
「不好意思我不会煮饭。吃土司可以吧?」
「啊——土司就够了。」
这么说来,自己好像是闻到一股香味,肚子才会饿起来的……
「桂英,是不是有股烧焦味?」
「啊,我土司还放在烤箱里!」
桂英慌忙跑出房间。
宗保的书桌上放着一青色的小珠子。
是桂英的龙珠……
昨晚那场激烈的打斗好像骗人一样。那个时候和今天早上的桂英,两者差距实在太大,让宗保忍不住笑了出来。宗保听着厨房传来的惨叫,愉快地走下床。
宗保和桂英面对面坐在厨房的餐桌上,咬着烤焦的吐司。
「对不起,我不知道烤箱的时间该怎么设定……」
看来她好像是把烤箱的时间转到最底的样子。
宗保平常吃的也没有多好,所以觉得还好。况且要拿桂英的料理跟大哥比较对她实在不大好意思。只是,又硬又苦的吐司吃起来真的很痛苦。
「对了,宗,接下来你打算怎办?」
桂英很快就放弃吃吐司了。
「今天晚上我要去无佞府学园。」
「再稍微休息一下不是比较好吗?」
「多亏你的照顾,我已经没问题了。而且他们绝对想不到我有青龙棍。」
「这样啊,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喂,桂英你不需要……」
「这对宗而是是一场很重要的战斗。身为妻子的我怎么可以不去?而且他们一定也
在提防你。我也去帮你吧。」
「桂英如果一起来的确会比较好,可是……」
「就这样说定了!白天就先来睡觉恢复体力。」
「我已经休息够了啊。」
「宗的缺点就是一认真起来,就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好了,听我说的吧。」
「好好……」
宗保吃下最后一口吐司,配着咖啡硬把它给吞了下去。
等到深夜十二点,宗保和桂英离开了房间。
往无佞府学园的道路几乎没有路灯,四周人家的窗户上也没有半点灯火。路上没有半个行人,宗保和桂英并肩走在夜色深重的小路上。
「这么杳无人烟的地方也真是稀奇。」
桂英走路的方式虽和平常一样,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戒。
看来她马上就发现这里是个奇怪的地方了。
「之前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这附近的建筑物应该都是伪装用的,大概是要让别人以为无佞府学园是普通的高中而做的吧
。」
这完全骗过了宗保的眼睛,让他佩服不已。
「要藏树木就要藏在森林里吗。看来这个组织似乎很喜欢搞这种大手笔的东西,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的老大杀了我大哥……这样就够了。」
「这样啊……」
桂英没有再继续深问下去。
两人接下来是要去厮杀,不过桂英感觉起来好像不紧张也不害怕的样子。
她依旧是一派轻松的表情。
有她在让宗保安心了许多。
两人最后走到了一个T字路口。这里向右转就能直通无佞府学园。
「喂,不用躲了快出来!」
桂英朝着漆黑的前方,握住青龙棍摆出下段姿势。
宗保也用力握紧木刀。
注意一看,前方出现了有两个身高差距相当极端的人影。
「绯影学长,你好慢啊。」
听见耳熟的高呼声,宗保制住了桂英,莞尔一笑。
「小焦你怎么会在……」
看着月光下那和蔼的笑容,宗保说不上话来了。
「你该不会是想要丢下我们自己去吧。」
高个的影子接着出声。
「小孟你也来了吗……」
「我就在想你今晚会过来。你没来学校是怕被我们发现吧?」
两人脱下制服上衣挂在肩上,手里都握着惯用的木刀。
「他们是宗的朋友吗?」
桂英也解除了警戒。
「他们是跟我同一间道场、同一间学校的朋友……唉,这大概就是孽缘吧。」
自己的行动被他们看破,宗保既害羞又高兴,他搔头想要掩饰这复杂的心情。
桂英盯着孟良和焦赞,好像在评估东西的好坏一样。平常这会让人觉得很厌恶,不过两人似乎因为桂英的美貌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焦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徘影学长,这位漂亮的女生是谁啊?」
「唉……这个人……她是……」
「我叫穆桂英。是宗的妻子。」
宗保说不出口的答案,桂英轻易就脱口而出。
这让宗保不自觉地抱住自己的头。
「学长,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
「不是!」
「没错,小焦。我们才高中生不可能结婚的。」
孟良依然很冷静,让宗保松了一口气……
「小宗身为一个男人,要负起责任。」
「什么责任啊?」
「那还用说嘛。」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宗保听不下去,高声说。
再这样让他们两个说下去,一定会把话题越扯越离谱。
「小宗,敌人就在眼前了。安静一点比较好吧。」
孟良错开了话题。
「我们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焦赞环顾四周。
不过周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深夜寂静依然。
宗保神情依旧不快,低声说:
「不,还是要有自己已经被监视的认知会比较好。」
「他们没有马上杀出来,看来还挺有自信的。」
桂英目光锐利,抬头仰望无佞府学园的校舍。
宗保用木刀,指着耸立在眼前有着学园外貌的巨大城墙。
「我会把他们连那股自信一起打败。」
桂英站在宗保的身后,
温柔地看着三人低语:
「他们不只有趣,还是很可靠的朋友呢。我好羡慕你啊,宗……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桂英的表情和声音都没有悲伤感。语气跟平常一样平淡。
不过三人的反应却相当敏感。
「那我跟伊达学长就是你第一个朋友了。」
焦赞指着自己,往前走一步靠近桂英。
「第一个……第一个不是小宗吗。」
孟良将手放在娇小学弟的肩膀上。
「绯影学长是她的未婚夫,不是朋友啊。」
「原来如此,这样的确说得通。」
孟良摸着下颚,高兴地俯看宗保。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宗保用木刀轻敲两人的头。
桂英正气凛然的脸蛋,也泛出微笑。
旁人看起来或许有些生硬,但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夜空的云朵不停流动,最后半遮住了月亮……
夜色笼罩,等到月光再次出现时,一行四人的脸上都带着战意。
「你们是认真的吧?无佞府学园这次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所以才需要有人来当开路先锋吧?」
「就是这样。」
孟良和焦赞都没有就此离去的打算。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知道喔。」
看到他们下定决心的眼神,宗保高兴地笑说。
「背后就交给我们了,宗你只管前进,不要回头。」
桂英和未来的丈夫对望,沉静地点点头。
「学长,这次你一定替你大哥报仇。」
焦赞虽然紧张,但脸上可没有忘了笑容。
「我知道,就算用我这条命换……」
宗保左手紧握拳,表示出自己的决心。
话一说完,多嘴的学弟马上吹捧说:
「怎么可以这样,你要桂姐变成寡妇吗?」
「你在说什么啊!」
「他的意思是要你活着回来。」
孟良轻拍了好友的肩膀。
本人大概以为自己拍得很轻,但被拍的宗保可是晃得东倒西歪。
「你们也别死了。」
宗保伸出拳头,孟良和焦赞也跟着照做,三人的拳头轻碰在一起」旁的桂英看了一下,也跟着出拳一起碰了一下。
穿过无佞府学园的正门走进校舍,沿途没有半个学生来阻挡他们。
校舍的光亮,只有紧急照明的灯光而已」踏进校舍,全身就闪过一种凉嗖的紧张感。
宗保等人大胆地走在走廊的中央,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发动攻击。
敌人一定在某处看着我们。
既然这样,就只有堂堂正正地往前走了……
宗保回想起九妹之前带他走的路线,往前走去。
前面突然出现一道墙,把路给挡住了。
「之前这里应该有路可以走才对……」
宗保摸着墙壁,再一次慢慢回想。
「学长,这面墙壁颜色跟周围的不大一样。」
焦赞说的没错,即使是在月光下也能明白这面墙白得很奇怪。跟新的没两样。果然没错,这堵墙后面一定有路。
孟良敲了几次墙壁,确认声音。
「恐怕是遇到紧急状况的时候,这道墙会放下来吧。看起来比想像中的坚固呢。」
「也就是说要去杨家将的根据地,只能往这走吧。」
桂英看着从墙壁向右延伸的走廊。
通路的前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构造刚好适合埋伏。很好,就从这里杀过去吧。」
宗保把木刀搭在肩上跑了起来。
跑过走廊后,视野突然一片宽广。
四人来到了一楼的一个小会堂。
在这里又遇到跟刚才一样的白色墙壁。
看来要往前走就只能爬楼梯了。
当一行人踏进小会堂的中央时,无数的人影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人影的行列绕行了小会堂外圈,一瞬间就包围了入侵者。
他们各个都穿着无佞府学园的制服。手上拿的武器不一,有木刀、棍棒、双节棍和勾棍,看来是他们各自上手的武器。
「上课时间早就已经结束了,你们还真是辛苦。」
宗保摆好架势后,四人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圆形。
用这个阵形,大家只要集中精神攻击前方的敌人就好。
宗保一一确认无佞府守备队的成员面孔。
「怎么了?」
右侧的孟良弹开对方的木刀问。
「没有,我以为那家伙也会在。」
「看来似乎不在吧。」
对方大概想要以量取胜。或者是想要以逸待劳。
勾棍朝宗保打了过来。
桂英用青龙把它打下。
「快走吧,小宗!这里交给我和小焦。」
孟良和焦赞的目光泛出微笑。
这是他们早已决定好的事,两人的脸上没有半点踌躇。
「抱歉,拜托你们了。」
宗保摆出下段姿势,压低身子。
「你们全部闪开!」
桂英朝着楼梯,用力挥舞青龙棍。
一阵青色的冲击波,把无佞府学园的防卫部队一个个吹飞开来。
「就是现在,宗!」
宗保穿过桂英杀出来的路,跟在她后面跑上楼梯。
「桂姐好厉害啊。」
青龙棍的威力让焦赞和孟良都看呆了。
「那就是龙珠的力量吗……只要有它,小宗的仇或许报得成啊。」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