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毕雷尼斯某处。
这座都市虽然历史悠久，都市计划却非常凄惨，到处都是盖到一半就弃置的大楼与道路。当初振振有辞地表示「要建设纳入各种商店的综合商业设施，吸引人潮活络都市」，不过大致上都变成期望落空只能养蚊子的大楼，或者是大楼本身盖不起来，使街景变得不上不下。
认定有居住需求而盖的住宅大楼尤其悲惨，完工之后就降价抛售，而且依然有许多空屋无人问津。
在一栋「住户不多也不少」的住宅大楼某户。
库鲁纳横躺在铺设了地毯的地板上；露珐也和他一样，不过是趴着的。
「啊～全身都放松了。因为平常都是躺杨杨米，偶尔躺一下地毯真舒服。」
「像这样躺着，就知道家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差别很明显……」
「大概是尘螨的尸体吧，因为家里有好几个地方照不到太阳。」
「真不健康……」
两人在地毯上懒散地躺了好一阵子。和只能选择空气污浊或寒风肆虐的库鲁纳住处相比，这里确实宛如天堂。因为有冷气所以气温舒适，天花板很高所以没有压迫感。
「天花板好漂亮。」
「我们家的天花板，为什么会脏成那样……」
「扔着漏水问题不管，就变成那样了。」
「水痕看起来好像死掉的女性……」
「或许天花板后面真的有尸体。」
露珐轻声尖叫的瞬间，海蒂朝库鲁纳踩了下去。
「好痛！」
「喂，我警告你别乱来喔！」
「我又不是在说这里，是在说我家的天花板。」
「我是叫你不要懒散地躺在这里。既然到别人家作客，你就不能规矩一点吗！」
海蒂喊出这种非常中肯的意见。
这里是海蒂的住处。逃离高速公路之后，众人警戒着避免被跟踪而来到这里。由于一直在天上飞行可能会被目击，所以后来躲进大楼之间着陆，最后是步行抵达这里的。
一进入室内，库鲁纳就说「给我喝点东西」，所以海蒂扔给他一些冰块。让冰块在嘴里融化之后，库鲁纳原本想说「再来是洗澡」，但这么做真的可能会挨精灵雷，所以他还是克制下来，改为懒散地躺在地毯上。
露珐也仰躺成和库鲁纳相同的姿势，不过以她的状况，纯粹是觉得天花板很稀奇。同样在场的莎莎雅露出「这是在做什么蠢事……」的表情，艾丝缇儿则照例只是面带微笑。
库鲁纳逃离海蒂踩在身上的脚，并且起身。
「真是粗鲁的精灵。」
「我只是以屋主身分展现应有的态度吧？」
「你居然买得起这种地方。」
「是租的。这里住户很少，房仲公司一直希望赶快找人住进来，我凑巧知道这件事之后，就便了一些手段，让这里变成有人类居住的屋子。」
「这不就等于伪造文书或诈骗了？」
「要是没这么做，没登录的精灵怎么可能住得进来？」
如果是与人类签约、某些权利得到保障的精灵就算了，但以尚未登录的精灵来说，居住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由于收入不固定，加上公家机关也不一定能保障生活，所以去哪里租屋都很困难，甚至发生过连有人担保都拒绝出租的案例，一时之间在市议会也造成问题。不过房地产业界「难道勃来也能租房子吗？」的抗议非常中肯，要是分成上级、中级与下级，也有人认为以精灵权和来说并不可取，所以这个议题就这么束之高阁。事实上即使没有住家，精灵也（比人类）活得下去，导致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精灵权利是一种难解的习题，连帝国议会的议员都没有一致的见解。政府虽然倡导「精灵与人类平权」，但实际上正如前文所述，不同的精灵就会有所差异，甚至有人批评布来颠这种「除了人类以外皆属低等生物」的国家，反而处于更加明确的立场。
海蒂会提倡精灵至上主义，有一部分也是基于这种背景。不过以她的状况，是认为人类应该为精灵做牛做马到死。
库鲁纳重新环视室内。地毯上有张桌子，窗户有窗帘。虽然没看到床，不过应该在隔壁房间吧。
「好单调。」
「你想说什么？」
「没有其他家俱或游乐器吗？」
「不需要，因为这里只是藏身之处，只要能遮风避雨就够了。」
虽然海蒂是如此，不过也有精灵喜欢人类的生活形态。似乎也有人型精灵每次出门都会梳妆打扮，不过大部分都觉得有个遮风避雨能睡觉的地方就好。
「这样很无趣吧？过得开心点吧。」
「像你那边放一堆没用的东西才奇怪。」
「将来可能会派上用场，破铜烂铁成为金块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没这回事，策动革命推翻君主制度还比较有真实性。」
「说到革命，这里没电视吗？或许新闻有在报导我们的事情。」
「因为你是炸弹恐怖攻击的犯人……电视在这里。」
海蒂从收纳柜搬出电视。电视不大，是可以搬运的尺寸。
她把电视放在客厅角落，众人都凑了过来。
「我不想看新闻了，想看综艺节目。」
库鲁纳如此说着，海蒂无言以对。
「你脑袋出问题了吗？」
「状况越是严重，越是令人想开怀大笑。何况你们需要看电视吗？」
「身为精灵至上主义者，必须随时收集人类的情报。」
她按下电视开关。
萤幕忽然出现高速公路的画面，是从上空拍摄的，画面有些晃动，大概是精灵以手持摄影机拍摄的。
呵这里就是事发现场：
响起一个清亮的女性播报员声音。
『现场冒出黑烟，并且持续陷入混乱，由于刚才上演了恐怖分子的逃亡戏码，高速公路依然处于封闭状态。』
「喂，莎莎雅，你刚才出手这么重？」
「……我的精灵雷是打在车子上的，所以应该会打出一些火……」
莎莎雅轻声说着。
「不过会烧得那么严重吗？」
『恐怖分子们挟持人质，在各处犯下爆炸暴行之后逃亡，现在下落不明，人质的安危令人担心。此外依照警方公布的消息，主谋名为希瓦尔·库鲁纳。』
此时画面上出现库鲁纳的照片，而且是侧面。库鲁纳不记得自己有提供照片，应该是公寓附近的居民拿照片去换钱吧。几年前在捡破烂的时候，有个游民宣称库鲁纳闯入自己的地盘而引发争执，当时有人以为在举办活动而拍照，这就是当时的照片。
『希瓦尔·库鲁纳一直对政府抱持不满，手段凶残，经常犯下杀人放火的罪行，习惯在犯罪之前吸毒进入亢奋状态。三年前在帝都美纳德发生的炸弹恐怖攻击、毕雷尼斯仓库街发生的私藏军火案件，据说都与该嫌犯有关。警方除了发布全国指名通缉令，也呼吁市民只要发现可疑人物马上回报……』
「你手段凶残耶。」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美纳德的炸弹恐怖攻击。」
库鲁纳如此回应莎莎雅。
后来画面切换为「不溶你手也不溶你口，将永恒光辉一口咬碎，钻石型巧克力全新上市」的商品广告。
库鲁纳伸手关掉电视。
「好啦，状况如各位所见。」
他环视室内众人。
「这是库鲁纳小组的最大危机，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克服目前的状况。」
「慢着，库鲁纳小组是什么玩意？」
莎莎雅如此抱怨。
「之前不就成立了？」
「只是你擅自决定的吧？」
「已经正式定案了，不容许任何异议。」
他驳回莎莎雅的抱怨。
「同伴陷入困境，你想坐视不管吗？」
「你又不是我的同伴！其实你根本就瞧不起我们吧？」
「我哪有瞧不起，只是把你们当成为我做牛做马的方便家伙。」
「你这个不是人的家伙！……难道艾丝缇儿对你来说也一样？」
「一样。」
库鲁纳挺起胸膛，莎莎雅则打从心底无言以对。
相对的，艾丝缇儿满脸笑容说道：
「所以，同样身为库鲁纳小组的我，现在应该要怎么做呢？」
「在这之前，先整理一下问题吧。」
库鲁纳重新整理一遍。
「首先，我被当成炸弹恐怖攻击的犯人了。」
「讲得真直接。」
「要好好厘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了什么事情，才演变成这种状况？」
库鲁纳开始游说自己从叫卖香蕉、警察忽然闯入家里、再从警局逃离的事情经过。
「你还是老样子，又经历这种宝贵的经验了。」
「我又不是自愿的。不过我什么都没做喔，只有未经许可在路边卖香蕉而已。」
「一般来说，事出必有因，完全无中生有的状况，在历史中也极为罕见。」
「你还是老样子，讲得像见证过历史一样。」
「我自认多少有欣赏过一些。」
艾丝缇儿的声音很平静，与其说像是开悟得道的圣人，更像是享受自然的玩家。
库鲁纳歪过脑袋。
「不提这个，总之这是什么原因？这个国家什么时候变成在路边卖香蕉就会引发爆炸了？这是什么蝴蝶效应？」
「没有其他头绪吗？」
艾丝缇儿如此询问库鲁纳。
「唔～……我没付房租，电话也被断话，瓦斯费和水费也积欠没缴，无聊地朝隔壁公寓扔小石头之后，有个半裸的男性大喊『神终于降临了，哈雷路亚！』然后夺门而出……」
听到库鲁纳近似自言自语的这番话，海蒂与莎莎雅无言以对，还轻声交谈着「他脑袋秀逗了吗？」、「要怎样才能变成他这种人渣？」这种问题。
露珐则是丝毫不以为意。两人共同居住这么久，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如果只是因为房租没缴就慌张，不可能在那栋公寓活下去。
「大概是基于其他原因。」
艾丝缇儿如此说着。
「什么样的原因？」
「并不是总会留在记忆里，而是虽然不重要却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有时候这种事情就会成为原因。」
「就算你这么说……」
「那个，库鲁纳先生……」
露珐战战兢兢地举起手。
「我猜想……」
「有哪个买香蕉的客人很可疑吗？」
「会不会是因为珂玛……」
听到这个名字，海蒂露出奇妙的表情。
「那是谁？人类？」
「是精灵，我们捡到的。」
库鲁纳说明两人不惜跑到荒野追捕偷影带的犯人，在那里救回昏迷的珂玛的过程。
「这样啊，珂玛·特利琵努·亚兹路卡是吧，她是什么身分？」
「不知道。她好像失去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话说回来，我们就是想知道珂玛的身分，才会想把博学多闻的海蒂大师叫来的。」
「谁是博学多闻的海蒂大师？珂玛啊……」
海蒂以手指抵住额头，像是要搜索脑中的记忆。
「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看到她本人或许就会想起来了。她在哪里？」
「不见了。原本被警察一起带走，但我们逃离警局后就没看到她了。」
「那么，原因就是珂玛吧！」
海蒂如此大喊，莎莎雅也有同感。
「可疑到家了。那个叫做珂玛的，该不会就是炸弹攻击的犯人吧？」
「不，这就不可能了。我一直监视着她，原本我并不想放她走，打算至少让她帮我干半年的活。」
「看来你死了对大家都好。」
「这样世上的美女们会伤心度日。不过，珂玛并不是炸弹攻击的犯人。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会不见？」
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露珐战战兢兢地说道：
「以常理推断，肯定是因为她讨厌库鲁纳先生吧……」
「你明天没饭吃了。」
「好过分。可是，那个，珂玛会不会被谁抓走了……」
「嗯……」
「她身上不是有伤吗？我觉得她原本是从某人手中逃出来的，所以或许又被抓回去了……」
「有道理。」
库鲁纳轻声说着。
珂玛的真面目无人知晓，不过看她身上的伤，就知道她的生活过得并不正常，何况她经历了足以令她失忆的事件或意外，很难断言她原本过着安详和平的生活。
她很明显和某种事物有关，而且被某些麻烦事波及。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唔～……可是，我们自己也正在被追缉，我们是炸弹攻击的嫌犯耶？」
「与其说是嫌犯，已经像是犯人了。」
「我又还没被起诉，怎么可以叫做犯人？首先得逃离警方的追缉才行。」
「就是因为逃走，才会给人更不好的印象吧……」
「即使乖乖被逮捕，警方也不会听我们解释的。何况要由谁来证明我们的清白？」
库鲁纳说到这里暂时停顿。
平常只会思考躲债与欠债方法的脑袋，如今开始全力运转。库鲁纳反覆眨眼让精神集中。
「……还是唯有先抓到珂玛了。」
他看向所有人。
「看过刚才的新闻，我察觉到一件事，犯人名单中只有我的名字，然后露珐只被当成同伙的精灵。」
「这是当然的吧？」
海蒂这么说。
「而且我们是被当成人质。」
「换句话说，他们不知道珂玛的事情，不认为她是同伙。」
「是啊。」
「那让珂玛出面作证就行了，这样我想证明清白也会有说服力。何况用不着什么说服力，我原本就是清白的。」
「但珂玛不在这里啊？」
「所以才要找她回来。虽然不知道被谁带走了，但她是宝贵的证人，我们要抢回来。」
他如此断言之后重新宣布：
「库鲁纳小组的目标就决定是这个了，我们要夺回珂玛。」
相较于这番坚定的宣示，海蒂与莎莎雅露出「居然要帮这个家伙证明清白」的表情。与其说是抗拒更像是嫌麻烦。
莎莎雅说道：
「我再问一次，我们叫做库鲁纳小组？」
「叫做『库鲁纳与他的手下们』也可以。」
「不可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总之我们是同一国的，你们之前也答应过。」
「是这样吗？」
「所以来帮忙吧，分头去找珂玛的所在处。」
「要怎么找？」
「这部分交给海蒂和你处理。海蒂博学多闻，应该有很多门路吧？」
「不过并不是要用在这种事情上。」
海蒂即使不高兴，还是说道：
「总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帮你吧。」
「不愧是精灵，完全不会背叛人类。」
「啊啊，真是的，没守约就会让我不舒服，所以才会伤脑筋。」
精灵与人类不同，很少做出「背叛」的行为。即使没有签订契约也是如此，换句话说就是遵守信义（也有例外）。海蒂与莎莎雅曾经答应库鲁纳会提供协助，而且到现在依然有效。
「请问……」
艾丝缇儿轻轻举手。
「我也来帮忙吧？」
莎莎雅露出惊慌的神情。
「不，艾丝缇儿，你应该不需要吧……」
「因为我是库鲁纳小组的成员。」
「嗯～我想想。」
库鲁纳双手抱胸。
「那你可以利用我弟的管道，调查珂玛的事情吗？比起珂玛的事情，我更想知道她是被谁抓走的，抓她的家伙应该就是炸弹攻击的主谋。」
「哎呀，是这样的吗？」
「肯定是要嫁祸给我。这么想就全都说得通了。」
虽然现阶段没有根据，不过即使如此，这种说法也足以让所有人认为「确实如此」。毕竟现有的线索比蜘蛛丝更细更脆弱，已经处于病急乱投医的状态了。
「只要去一趟毕雷尼斯的警察总署，应该会有至今犯下炸弹攻击的人员清单吧，好想调查看看。」
「这样会被逮捕的。」
艾丝缇儿委婉地阻止库鲁纳。
「这就是问题，我和露珐做什么都可能会被逮捕。」
「这部分也由我来试试看吧，莉玛所长那边可能会有警方的管道。」
「嗯，不愧是艾丝缇儿，真好用。」
库鲁纳满足地点了点头，相对的，莎莎雅则是脸色苍白。
「我说你啊，艾丝缇儿是始……」
「莎莎雅。」
艾丝缇儿笑咪咪地呼唤着她。感觉到笑容与温柔声音背后的含意，莎莎雅不再多话。
银发精灵稍微转移了话题。
「那么，我先告辞了。」
「会合地点姑且订在这里，等大家收集情报之后再来讨论。」
「明白了，那么晚点见。」
艾丝缇儿以优雅的脚步离开房间。
「好，露珐，我们也走吧。」
「啊、好的。」
露珐连忙起身。
「那个，我们要做什么？」
「要是双手空空很容易被抓，所以得调度一些必需品。海蒂和莎莎雅，你们也要好好干活啊。」
「用不着你说。」
海蒂不太高兴地回应。
「刚才有说过，集合地点是这里。」
「这是我家！」
「是库鲁纳小组的秘密基地。」
库鲁纳说完之后向露珐示意，然后开门前往走廊。
○
「啊～吓我一跳……」
库鲁纳他们离开之后，莎莎雅露出安心的表情，把手放在胸前吐了口气。
海蒂问道：
「怎么了？」
「刚才艾丝缇儿有点可怕。」
「啊啊，那个吗
？」
艾丝缇儿总是面带微笑，语气也绝对不会变得粗鲁，然而莎莎雅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话语背后隐藏着些许不同的含意。
「确实挺稀奇的。」
「她这么不愿意自己的身分曝光吗？」
「毕竟她不愿被称为始祖精灵。」
「为什么？如果是艾丝缇儿，所有人类在她面前俯首称臣也不奇怪吧？」
「这样会让她不自在吧？毕竟她想要永远欣赏这个世界。」
「这样有什么好玩的？」
莎莎雅无法理解。艾丝缇儿的口头禅是「想欣赏所有的色彩」。不是以耳朵，而是以眼睛欣赏音乐，而且会把音乐认知为色彩。这样的她并没有因而自豪或悲伤，就只是乐于成为一名旁观者。
精灵也拥有各式各样的性格。或是发挥占有欲，或是任凭破坏的冲动驱使，或是专攻治愈，每个精灵各有不同，而且大多过着与人类相同的生活。
但是艾丝缇儿不属于任何一种。身为八柱始祖精灵之一，身为所有精灵之母，却与世界保持距离、不过度干涉。「欣赏，但不触碰，即使触碰也是轻触」。莎莎雅听说过她的这个宗旨。
这样的她会对库鲁纳感兴趣，这也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莎莎雅说道：
「搞不懂长寿的人在想些什么，明明可以站在更加超然的立场，堂堂的始祖精灵怎么可以降低自己的格调？」
「她应该不在意吧。」
「被库鲁纳随意使唤也不会生气？」
「几千年来，她不是没有生气过吗？」
「我觉得她可以对库鲁纳生气。」
「如果她认真起来，这种城镇会在瞬间化为灰烬。」
海蒂认真说着。
始祖精灵的力量极为强大。光是普通精灵就比人类强大，得到神曲的上级精灵甚至能独自对抗军队，但还是远远比不上始祖精灵。始祖精灵没有神曲也能施展超群的破坏力，要是拥有神曲，甚至可以毁灭一个国家。光是数名始祖精灵联手，就有可能令人类回归石器时代。
莎莎雅感到恐惧。
「她居然会待在这种萧条的城镇。」
「因为她很随兴。不过话说回来……」
海蒂从刚才就像是一直在思考某件事。
「关于那个珂玛……」
「这个精灵真的存在？不是库鲁纳乱编的？」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到底是在哪里……莎莎雅不记得吗？」
「唔～……其实我确实有点印象……」
短发精灵如此回答。其实她也一直很在意，不过她对库鲁纳的反抗心态比较强烈，所以这种想法就被「应该是在说谎」的质疑盖过了。
「记得全名是珂玛·特利琵努·亚兹路卡……这个柱名挺怪的，有『柱名事典』这种玩意吗？」
「美纳德的学者正在编纂，不过听说很不完整，而且漏掉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啊～总觉得快想起来了……不过真的可以想起来吗？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珂玛这个名字，有点……」
两人转头相视。
精灵的直觉很灵验。而且精灵比人类长寿许多，因此累积相当多的经验，会下意识地与之前发生的事情做比较，简单来说就是资料库很充实，比起人类毫无根据的猜测准确许多。
所以「珂玛」这个名字令她们在意，绝对不是毫无根据。而且既然有不好的预感，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珂玛、珂玛……唔～……」
海蒂频频发出苦恼的声音。
「总觉得好像听过……啊～想不起来。不过我确实有点印象，难道艾丝缇儿不知道吗？」
「她知道的话会愿意说吗？」
「艾丝缇儿很少主动提供什么讯息，而且……她有时候还挺脱线的，或许已经忘记了。」
「要是海蒂不知道，大概也没人知道了。」
「没这回事，你也要把我称为博学多闻的海蒂大师吗？」
「我也觉得你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被库鲁纳茶毒得太深了……要是连莎莎雅都变成那样，我会哭给你看。像露珐也变成那样……」
海蒂忽然不再说话，并且微微低下头，表情严肃得与刚才完全无法相比。
「……难道是……」
「想起来了？」
「我想到这个名字来自哪里了，可是……应该是另一个人才对……」
海蒂就这么思考了一阵子。莎莎雅担心地在旁边注视，但没有得到回应。
海蒂忽然抬起头来。
「艾丝缇儿去哪里了？」
「那个，应该是去找库鲁纳的弟弟，她不是借住在那里吗？」
「我想找她商量一下。我觉得只要问她，她肯定也会回想起露珐的事情。」
「咦？不是珂玛？」
「露珐也包含在内。」
海蒂如此回答。
○
「……这是在做什么？」
「还用说吗？你也给我照做。」
「呃……」
库鲁纳背靠路边的建筑物，紧贴着墙壁前进。由于被建筑物的影子遮蔽，看起来稍微没有那么显眼。露珐也做着相同的事情。
感受着背上传来的摩擦触感横向前进。
「……这样是在做什么……」
「我们正遭受通缉，为了避免被警察发现，也只能这么做了吧？」
「这样反而容易引人起疑……」
「贴着建筑物走路的人很可疑吗？」
「绝对很可疑，就像螃蟹一样……」
「因为也只能横着走了。」
两只螃蟹继续横向前进。
库鲁纳与露珐已经遭受指名通缉了，所以其实连走在户外都很危险。毕竟他们是企图炸死皇太子的歹徒，电视二十四小时播放着他们的照片，搞不好比凰都市长还有名。
「库鲁纳先生，我反而觉得把脸遮一下比较好……」
「变装道具放在公寓没拿来。」
「家里有这种道具？」
「像是有胡子的眼镜，还有三角帽之类的。」
「是用来炒热派对气氛的道具吧……？」
「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放在公寓忘记拿。」
「啊……这么说来，单人乐团也……」
「所以一定要回去拿。」
警方刚才是出其不意地带走他们，所以生活必需品都没有带在身上。换洗衣服可以用买的
（需要的话就向海蒂借钱），但单人乐团可不行。那是手工打遥、绝无仅有的东西。
库鲁纳就是朝着该地区前进。
「要去那里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
「既然这样，我觉得不要像这样学螃蟹走路比较好，我可以用飞的带您过去……」
「飞行很显眼，会被发现，用跑的还比较好。」
「用跑的大概也会被发现。」
「所以才要慎重地慢慢走。」
虽说如此，横着走终究太蠢了，库鲁纳也改为正常的走路方式。
后来两人走蜿蜒的暗巷前往库巴恩地区。由于实在太远，所以途中借了一辆脚踏车（擅自借走会有愧疚感，所以放了一点零钱在原地），花了比平常还多的时间才抵达。
「这里应该不会也有警察盯哨吧……」
「警察很少进入这个区域，而且这里的人不会在意别人做什么。」
库鲁纳朝着躺在路边的监视员达古点头致意。虽然库鲁纳是指名通缉犯，但达古确实没有主动搭话。
「先去海因兹那边。」
库鲁纳说完之后，进入破旧大楼的地下。
情报贩子海因兹在这附近颇为人知。他不是人类而是精灵，经过蓝皇冠号事件之后，就辞去原本的工作住在这里。
库鲁纳强行拉开歪掉的门。里头有许多收纳柜与老旧沙发，一样有许多文件散落各处。
「海因兹～！」
库鲁纳大声呼唤之后，里头出现一名刺青男性。他身材魁梧五官深邃，脸颊上有伤痕。
海因兹皱起眉头。
「想说谁这么吵，原来是现在当红的炸弹攻击犯。」
「要报警抓我吗？说不定可以领赏金喔？」
「比起出卖你，我更不愿让警察来我的办公室。」
海因兹坐到金属桌上。
「有什么事？」
「我要第四次都市工程计划的设计图，这个区域的。」
「就在那里。」
海因兹以下巴示意。一张卷起来的大型纸张靠在沙发旁边。
库鲁纳有些惊讶。
「喂，你准备得真是周到。」
「就觉得你会想要。」
「情报费就让我欠着吧。」
「不需要。」
「咦？」
库鲁纳惊呼一声。海因兹很难得不收费。
「相对的，我要你帮忙调查一件事。」
海因兹拿起威士忌酒瓶，打开盖子之后直接对嘴喝。
「
帮我向你弟弟问那件事。」
「啊？那件事？」
「『莉玛＆葛雷斯公司』接受委托，现在正在打捞蓝皇冠号。就是这件事。」
「他们在做这种事？」
「……你还是一样一无所知。好歹看一下报纸吧，电视新闻也有报导。」
「如果是赛马结果我就知道。」
「好像有某个好事的家伙委托他们打捞蓝皇冠号，我想知道这方面的细节。那间公司口风很紧，都没有透露消息。」
「要我负责这种工作？」
「利格鲁斯似乎是负责人。」
库鲁纳听到这句话就拉下脸，因为他终于知道弟弟邀他共事的原因了。利格鲁斯应该是关心哥哥，希望库鲁纳能藉此与往事诀别吧。
只不过，库鲁纳不习惯接受这种好意。
「……我弟弟太成材了，真拿他没办法。」
「我认为那艘船应该要就这么沉在海底，但既然被打捞上来，就某方面来说也是命中注定。不过我想知道有没有哪个家伙在打鬼主意。」
「你真是放不下。」
「你也是吧？」
库鲁纳没有回应，只是拿起设计图的纸卷。
「这我就接收了。」
「不用还了。」
意思是要以情报作为代价。库鲁纳举起单手作为回应。
两人离开地下室，踩着肮脏的阶梯来到地面。
露珐尽可能避免刺激到库鲁纳，就这么跟在他身后。只要提到蓝皇冠号的事情，库鲁纳就会散发一种「不准接近」的气场。而且该说是心情变差吗？会变得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因此露珐尽量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虽然这么说，但露珐很在意他手中的设计图。
「库鲁纳先生，那是什么……？」
「这是用来拿回单人乐团的宝藏图。」
「……啊？」
「你应该知道，因为都市计划的关系，最近都还在进行工程吧？那个工程会在地底挖管线，这玩意是地下水道的设计图。旧的管线有延伸到公寓底下，不过新旧管线混在一起，要是没有设计圆就会迷路。」
「那个，所以是要走地底回公寓？」
「是这样没错……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解决海因兹的事情。」
库鲁纳尽可能把设计图摺到最小。
「那家伙对钱很计较，还是赶快完事比较好。」
「不过……可以吗？」
「什么意思？」
「因为，库鲁纳先生……对那艘船没有很好的回忆吧……」
「……利格鲁斯说的也有一番道理。不过哥哥得听弟弟的话，令我很不以为然就是了。」
库鲁对路飞呀招手示示意，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
艾丝缇儿在毕雷尼斯上空盘旋两三圈后，就这么朝市中心下降。
与库鲁纳居住的地方不同，这里的市容干净又整齐。将毕雷尼斯改造为商业都市的计划，就只有这个地区执行成功。
「莉玛＆葛雷斯公司」的大楼就位于这个区域的一角。
她在大楼正面入口轻盈着地，准备从自动门进入室内。
忽然有一名少年冲出来，两人差点相撞。
「呀啊……」
「啊、不好意思！」
少年为了闪避而绊到脚，虽然差点跌倒，但还是勉强站稳了。
艾丝缇儿一瞬间受到惊吓，但马上恢复笑容。
「利格鲁斯先生。」
「啊……艾丝缇儿小姐，太好了。」
利格鲁斯难得面色凝重，不过见到艾丝缇儿之后松了口气。
「我正想要联络您，想询问大哥的事……」
「库鲁纳先生是吧，我见到他了。沉船那边怎么样了？」
「总之打捞工作完成了，不过正式调查的行程延后。」
「到时候请务必让我参与。」
「这我明白。不提这个，大哥他……」
艾丝缇儿表明她已经见到库鲁纳与露珐，而且库鲁纳坚称自己是清白的，但她没有说出两人现在的所在地。
总之，利格鲁斯身上的紧张感消失了。
「这样吗？大哥说他不是炸弹攻击的犯人……」
「是的，他反覆如此强调。不过他挟持人质，使用不值得称赞的方法逃离了。」
「啊？」
「不，没事。」
「可是……就艾丝缇儿小姐看来，您认为大哥真的没有策划炸弹攻击吗？」
「这就难说了，因为我没有目击事发现场。」
基本上，只要不是自己亲眼见到的事情，艾丝缇儿都会说得比较含糊，将个人的情绪或推测，与现实做出相当明确的区分。可说是忠于自己「想要亲眼见证真相」的欲求。
利格鲁斯反而因此非常相信她，因为她不会说出影响思考的不确定情报。利格鲁斯一样只想得到正确的情报。
「既然大哥是清白的，就表示犯人另有他人……」
「说得也是。」
「这种手法太高明了。从爆炸到大哥被逮捕，再到大哥逃走，这样的演变太快了。如果只是见机行事或误打误撞，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结果。」
「利格鲁斯先生有什么看法？」
「这个……虽然没办法断言，不过……」
他有些犹豫，在迟疑好几次之后开口说道：
「我感觉背后有种规模更大的隐情，一种尚未露出真面目……我不太会形容的某种东西……」
利格鲁斯是很聪明的少年。即使担心自己哥哥面临的灾难，也不会疏于分析现状。他在这场炸弹攻击事件，感受到了某种东西。
艾丝缇儿答道：
「或许如此，但我无法同意或否认。」
「不好意思……您说得没错。」
「但我明白利格鲁斯先生很担心库鲁纳先生，请您不要忘记这份心情，因为总有一天，库鲁纳先生将会因为这份心情而得救。」
「谢谢，艾丝缇儿小姐真适合说出这样的话。」
「精灵与人类是一样的，何况活久了自然会见多识广。」
艾丝缇儿的笑容始终如一，这是活得比任何人都久才展露得出来的态度。
利格鲁斯轻轻呼出一口气。
「看来我有点着急了。」
「这是正常的。」
「其实所长在找我，但我很担心哥哥，所以变得很慌张。」
「莉玛小姐？」
琪立雅·莉玛是「莉玛＆葛雷斯公司」的所长，虽然还有一名女性合伙人玛儿希娜·葛雷斯，但这名女性只负责经营层面，所以很少露面。
「是的，所长正在饭店见委托人，我也得过去才行。」
「这么说来，芙蕾拉不在这里，她先过去了？」
「是的。可以请您一起来吗？」
「明白了。」
利格鲁斯招了一辆计程车，与艾丝缇儿一起坐进后座。
他对司机说了一家高级饭店的名称，计程车随即发出低沉的引擎声前进。
艾丝缇儿移动时几乎都是用步行的，因为这样才能聆听更多声音，以她的状况是欣赏更多色彩。要赶路的时候就是在天上飞行，也因此反而很少搭计程车。
她看着窗外问道：
「这次的委托真是突然，是关于库鲁纳先生的事情吗？」
「应该不是，因为是公司的委托人。」
「所以是……那艘船的？」
「是的，是蓝皇冠号打捞任务的委托人。」
利格鲁斯没有移动视线，笔直看着前方如此回答。
★
面前这样的人物应该如何形容，总是令芙蕾拉伤透脑筋。如果是政治家的话更是如此。
她不相信部分媒体所说「政治家正在腐败」这句话。如果所有政治家都已经腐败，那这个国
家早就该摇摇欲坠，既然没有摇摇欲坠，就表示某方面正在顺利发展，不然就是只有少部分的人
随便使用「正在腐败」这种字眼反而才是问题。只要不是还没出社会的青涩学生，确实会有人藉由连呼这种口号而得到利益，所以没必要相信这种字眼，成为利益诱导人士的帮凶。
不过既然这种形容词确实存在，政治家就会被要求采取相应的态度，比方说贯彻廉洁的作风，或是展现出清浊相间的态度。前者需要防范丑闻，后者则需要防范舆论的批评。
面前的人物不属于这两种人，他给人的感觉反而比较像「正在腐败」的政治家。
这里是号称毕雷尼斯首屈一指的高级饭店——「夏绿蒂饭店」顶楼的总统套房。
政治家表示自己叫做米加诺，正坐在与总统套房相称的舒适座椅上—坐在他对面同款座椅上的，是「莉玛＆葛雷斯公司」的所长莉玛。
米加诺身后有一名黑西装男性待命。原本以为是秘书，不过似乎不是。他没有在写笔记，也不曾以手册查阅行程。芙蕾拉则站在莉玛后方。
［插图］
两人只聊了几句话，还没有进入正题，现在则是默默打发着时间。
门随着喀嚓的声音开启。
「抱歉我来晚了。」
行礼致意并走入室内的是利格鲁斯，跟在他身后的是艾丝缇儿。
门外有一名身穿深色西装的魁梧男性，他是米加诺的护卫，似乎不是警察而是私人随扈。看来利格鲁斯没被强行搜身，芙蕾拉松了口气。
「就是这名少年吧？」
米加诺以高傲的语气询问。
「是的，他也是打捞任务的负责人。」
「嗯，是神曲乐士？」
「他非常优秀。」
米加诺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利格鲁斯，利格鲁斯则面带笑容。
这张笑容是他的武器。艾丝缇儿的笑容属于达观，他的笑容则展现着纯真。俊美少年露出这样的表情，会令人感受到一种天真无邪的气息，容易令对方放下戒心。
政治家说声「坐吧」，利格鲁斯也就坐了。艾丝缇儿极为自然地站在他身后。
「喝吗？」
「不，我不喝酒，何况接下来还有工作。」
利格鲁斯婉拒了。
「真无趣，算了。」
米加诺射出政治家特有的犀利目光。
「那就进入正题吧。听琪立雅说，蓝皇冠号已经成功打捞了。」
「是的。虽然有切割，但已经有部分船身打捞上岸了。」
「看过船内了吗？」
「还没看过。」
「很好。调查的时候，我这边也会派人过去。」
芙蕾拉与艾丝缇儿都没听过这件事，原本应该只由公司这边调查船内状况才对。
然而即使有意见也不能说，米加诺这番话隐藏着强迫的意思，不只是她们，利格鲁斯也明白这一点。
「……这次的打捞是党的指示吗？」
「我一定要回答吗？」
「……不。」
「和党无关，我个人也认为早就该打捞了。」
「不过就我听到的状况，对那艘船只字不提，应该是默认的共识吧？」
这番话是莉玛说的。她与库鲁纳不同，省略了「党」这种直接的名词，这方面就是经验所在。
米加诺哼了一声。
「如果是政府或官方学者，那就应该是这样吧。」
「听说元老院也有许多反对意见。」
「哈，元老院的那些老人懂什么？那些家伙只是美纳德的寄生虫罢了。」
米加诺自己也是元老院的议员，以年龄来说也可以称为老人了，却使用这种瞧不起人的语气。
虽然元老院是梅尼斯帝国议会政治的两院之一，但是经常与下院的帝国议会对立。元老院的议员如果有贵族身分就是终身连任，为选举奔波的帝国议员经常对此做出强烈批判。即使帝国议会占有优势，但「现在的时代不适合采取上下院制度」的声浪非常高，甚至曾经认真提出「将两院名称改为右院和左院消除阶级差异」的法案。顺带一提，梅尼斯帝国采用君主立宪制度，因为政策朝精灵靠拢，经常被揶揄是神权精灵政治。
原本的帝国宪法将元老院定位为「辅助皇帝的机关」，现在则因为增修条文而维持独立性。然而在元老院议员中，依然有许多人拥有保守的观念。
主张「以法律作为国家架构」的帝国议会，现在也对元老院这个眼中钉非常感冒；以「自古以来守护帝国与皇帝安全至今」为傲的元老院，对于帝国议会的反弹声浪也逐渐招架不住。
然而，米加诺之所以讨厌其他的元老院议员，是基于另一个不同的原因。
「那些家伙永远只会考量到帝都，再来就是皇室，除此之外就只有温室栽培的那些兰花吧。」
「耳闻米加诺先生并非如此。」
「没错。我总是以帝国和全体市民为考量，和窝在元老院的守旧派不一样。」
「他们与您的理想有所差异。」
「差得远了。那些家伙已经得到权力，所以坐享安宁不愿改革，但是时势不容许如此，尤其是地方都市。」
莉玛没有回应。因为这场对谈是要让米加诺「把想讲的讲出来」，并不是要和他议论。不过莉玛知道，一部分的元老院议员及许多帝国议员，都和他抱持着相同的不满。
梅尼斯帝国的政治与经济中心位于帝都美纳德，元老院与帝国议会当然也在那里。
美纳德是人口八千万的巨大都市，占地却只有人口两百万的托尔巴斯的数倍，因此市内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而且高楼之间也有高架道路连结，据说有许多居民过着看不到地面的生活。
历代帝国政府并没有将八千万人口分散，而是为了让所有人住在这里，订立了帝国都市计划，并且投入庞大的国家预算，将美纳德打造为现代都市。如今这里是大陆第一的现代都市，观光客也络绎不绝。
不过这是站在帝都中心看见的状况。将预算集中在这里，就表示其他地方受到忽视。几乎所有都市都遭遇短期的经济衰退，导致商业据点撤离或人口外流等弊害，税收因而减少，地方公共经费增加，使经济更加疲乏。其中甚至有些地方美其名是都市，其实只像是乡下的温泉乡。
毕雷尼斯也面临着类似的处境。这座都市是初代皇帝的故乡，所以居民引以为傲，然而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当然容易引发反美纳德的运动，当地的政治家参选时，也大多以「反美纳德」为主要诉求。
米加诺自己并不是毕雷尼斯出身，但他是反守旧派，因此与毕雷尼斯出身的议员交情匪浅。
「要是元老院以及政府还不改变，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因此才会委托我们进行打捞，我可以如此解释吗？」
「嗯。蓝皇冠号事件是帝国精灵局的污点，要是这个事件再度公诸于世，就能给予政府重创。而且里头的……」
米加诺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怎么了？」
「不……没事。」
莉玛对自己的追问表达歉意。她当然有察觉到米加诺的可疑态度，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总之……蓝皇冠号的管理不容有任何疏失。现在船在哪里？」
「在港口，就这么放在运输船上靠岸停放。」
回答的是利格鲁斯。
「不太妥当。」
「切割的船身有用塑胶垫盖住，而且加上了封条。」
「光是这样无法应付紧急状况，我要派人过去警戒。」
「本公司会负责管理，而且有值得信任的精灵负责……」
「我要派就是要派，你没听到吗？」
米加诺的目光变得险恶，利格鲁斯闭口不语。
这名政治家叫来身后的男性。
「派那些家伙过去戒备。有可能会发生火爆场面，但他们应该很擅长吧？」
他身后的男性微微点头之后，不发一语地离开房间。
利格鲁斯听到「火爆场面」就皱起眉头。虽然动作不明显，但米加诺似乎察觉了。
「不用在意，要是有人看见船里的状况会有麻烦。」
「船里……吗？」
「你没必要知道。」
米加诺强行结束话题，将视线移向莉玛。
「那么，来讨论支付的金额吧。」
后来莉玛和米加诺就开始讨论费用与报酬。报酬的部分会在打捞工作全部完成之后依照成果调整，至今使用的经费，米加诺允诺会在这几天汇款。
米加诺数度强调「酬劳方面我打包票」，实际上对于经费也没有斤斤计较，甚至令旁听的芙蕾拉认为无论价码开多高，这名政治家似乎都会答应。
「令资方满足的成果，以及令劳方满意的报酬。这就是最好的买卖。」
米加诺露出满意的笑容。
「政治也一样。要有人提出需求，并且有人满足需求，政治才得以成立。」
「莉玛＆葛雷斯公司」的人们决定在这个时候告辞。
房门自己开启了，应该是随扈还站在门外。
米加诺没有起身送客，众人就这么来到逐渐变暗的饭店外面。此时利格鲁斯才首度露出疲惫的表情。
「很紧张？」
莉玛如此询问利格鲁斯。
「是的……因为我第一次和那样的人交谈。」
「早点习惯比较好，因为我迟早也会派你负责这种协调工作。」
「莉玛＆葛雷斯公司」不愧是毕雷尼斯的龙头事务所，也会有政治家提出委托。平常都是由资深职员出面，不过这次是莉玛亲自出马，因为这位委托人更有来头。
「米加诺议员是在帝国议员时代就曾经担任副内政大臣的高官，他的哥哥是元老院执政官（议长），至今也在军方与公安单位拥有不容忽视的权力。」
「这样的人会批判美纳德？」
「应该说他和批判美纳德的人站在相同阵线，因为他自己并不是外地出身。」
「是因为这么做比较有好处吗？」
「对他是好处，对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四人是步行离开的。之所以没有在饭店门口搭计程车，是要避免万分之一的窃听可能性
。莉玛刻意让公司的车子在远一点的地方待命。
「艾丝缇儿小姐。」
「嗯？」
「您对刚才的政治家有什么感觉？」
莉玛对这名精灵说话时，肯定都会使用敬称。虽然艾丝缇儿没有主动表明自己的身分，但莉玛知道她是相当长寿的精灵，加上芙蕾拉也不敢对她有所怠怱，所以莉玛会对她抱持敬意。
「这个嘛……」
她静静答道：
「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会有那种类型的人。思考时习惯把自己的欲望和众人的利益混淆，自己却没有察觉。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明白这一点，但现在已经不想划清界线了，我觉得是因为他年事已高的关系。」
「因为智慧衰退？」
「不是因为智慧，是食古不化。有时候经验会妨碍进步，虽然他自己批判守旧派的做法，但他
「您真是严苛。」
「以琪立雅所长的角度来看，他应该属于善恶之中的恶，不过对我来说，只是众多色彩之一。至今有许多人和他一样，我觉得我这么说，并没有到严苛的程度。」
在艾丝缇儿眼中，再老奸巨猾的政治家也和婴儿没有两样，但她不会把这种话讲明。
「就我认为，他内心隐瞒了其他事情。能够隐瞒这件事进行交谈，就反应出他至今的人生历练。」
「果然没有说出真相吗？真是棘手。」
莉玛如此回应。来到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的委托人经常不会说出所有真相。由于这样会影响任务进行，所以会暗示委托人尽量不要隐瞒，但是并非强制。所以也曾经在不知情的状况之下为虎作伥。
不过在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坚称「委托人没有坦白所以并不知情」，所以这方面实在是左右为难。但如果对方是政治家，就非得要慎重应对不可。
「他对蓝皇冠号好执着。」
「表面上讲得像是正义之士，实际上就不得而知了。」
说出这句话的是利格鲁斯，他对米加诺的印象不太好。
「我不认为是要把船打捞上来继续服役，因为已经切开了。」
「即使是我，终究也看不出别人的想法。不过，蓝皇冠号里面有什么玄机，我个人也很感兴趣。」
「艾丝缇儿……你知道蓝皇冠号事件吗？」
芙蕾拉如此询问。
「知道。芙蕾拉也知道吧？」
「因为和库鲁纳先生有关。」
「那是一个令人悲伤的事件。不过船沉没之后就会逐渐被埋没，这也是事实。既然有人想打捞，就代表里头还有其他玄机。」
「……也就是那个政治家想要的东西？」
「或许吧。」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蓝皇冠号与船上人员遭遇的悲剧。尤其这个事件影响到库鲁纳的人格发展，所以利格鲁斯与芙蕾拉特别清楚。
不过那场悲剧应该就此落幕才对。即使还有其他小插曲，应该也已经不再造成影响了。然而事到如今却有政治家委托打捞，难道那艘船又要引发某些事件，而且果然同样是悲剧吗？
「……被蒙在鼓里，实在令人不自在。」
莉玛开口说道：
「重新调查这份委托的内幕吧。利格鲁斯，查出所有和蓝皇冠号相关的人士，芙蕾拉负责辅助，元老院那边由我来。」
「好的，可是……」
利格鲁斯有些犹豫地说道：
「我很担心大哥……」
「现在给我专心处理这边的事情。」
莉玛斩钉截铁地告诫他。
「要以工作优先。警方那边的情报会优先公开，你就藉此忍耐一下。不过……如果是在工作时顺便打听到库鲁纳的情报，我就不会过问。」
意思是只要同时调查炸弹攻击的事情就不成问题，利格鲁斯松了口气。
「谢谢所长。」
「蓝皇冠号的情报你应该有私下调查过，所以交给你了。啊啊……你有申请佩枪许可吧？」
「有。」
「那你带着吧。」
「咦……」
依照毕雷尼斯的凰都法，一般民众只要申请许可就能携带武器。而且在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任职的人很容易就能通过申请，因为这个职业经常碰到「麻烦事」，总是无法摆脱纷争。因此即使用不着全副武装，出任务时也大多会携带武器。
莉玛递出一把装在枪套里的手枪，是小型的女用手枪。
「这个事件背后似乎有很大的内幕，小心为上。」
「……明白了。」
利格鲁斯确认安全装置后，把手枪插在腰间以上衣遮蔽。
「请问……」
艾丝缇儿对莉玛说道：
「我可以去看看蓝皇冠号吗？已经打捞上岸的那个部分。」
「无所谓，但还没全部打捞完啊？」
「没关系的。既然那些人这么想看，里面肯定有某些特别的东西，我好期待。」
艾丝缇儿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与其说是前往调查，更像是要去参加庆典的孩子，与刚才的冷静及达观大不相同。
莉玛有些无言以对。
「那我再派几个人……」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毕竟我寄人篱下，太劳烦您的话很失礼。」
她轻盈地上浮，而且几乎看不见应该位于背部的翅膀——因为她把翅膀的可视范围缩小到极限——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人类浮在空中。
「利格鲁斯先生，若有什么事情我会马上通知。」
「麻烦您了。」
「芙蕾拉，不可以害利格鲁斯先生太伤脑筋喔。」
「……讲得好像监护人一样。」
芙蕾拉不禁这么说。艾丝缇儿轻声一笑。
「是啊，因为我是你的姐姐。」
「那么姐姐，路上小心。」
「谢谢。」
艾丝缇儿在夜晚的毕雷尼斯缓缓上升。
○
「唔～天黑了，艾丝缇儿到底跑去哪里了？」
「就算知道她在毕雷尼斯，但是毕竟太大了。」
莎莎雅和海蒂在空中徘徊。
虽然在空中找人很方便，但只有两人在找就有难度了。飞太高会让人影变小，飞太低又会缩小视线范围，何况要是艾丝缇儿在室内就无计可施了。
「又飞出毕雷尼斯了。」
莎莎雅如此说着。
「回头吧。这里是哪里？」
「港口。」
毕雷尼斯有一段时间想转型为商业都市，所以市政府特地把数公里远的海岸开拓整备为港口，然而港口的规模不大，何况托尔巴斯就有这种规模的港口，所以少有船只利用此处。
眼底的港口虽然有供电，却是一片漆黑。
「黑漆漆的港口，总觉得挺诡异的……」
「你是精灵，说这什么话？」
海蒂轻声说着降低高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想证明港口没什么好诡异的。
她的视线捕捉到一名同样在港口上空飞翔的精灵。
「……艾丝缇儿！」
海蒂放声大喊想让对方听到，旁边的莎莎雅吓了一跳。
「艾丝缇儿，等一下！是我！还有莎莎雅！」
两人加速追了过去。
银发精灵在空中等待她们，海蒂绕到她的前方说道：
「啊啊，太好了，我们找你找好久。」
「哎呀，有什么事？」
艾丝缇儿微笑着歪过脑袋。
「是关于露珐的事……慢着，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想调查一些事情，琪立雅所长也有拜托我。」
「原来那间事务所的人也会拜托别人……真是有够随兴。」
「我很感谢他们让我放手去做。」
「算了。不提这个，我有事情要说。」
「那我们先下去吧。」
三人就这么缓缓下降。
她们降落在港口海岸。由于不是全天候运作的枢纽港口，所以现在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影。这里的风很冷，而且带着湿气。
三人面前停着一艘巨大运输船。
「……这是什么？」
莎莎雅抬头仰望。
「是蓝皇冠号，我就是要来看这个。」
「是喔……」
「两位有什么事。」
「啊、差点忘了说……不过得由海蒂来说。」
海蒂接续莎莎雅的话说道：
「关于露珐……应该说关于珂玛的事情……艾丝缇儿，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这就难说了，因为我见过许多精灵。」
「你之前也有听到吧？她的柱名是特利琵努，有这种罕见柱名的精灵非常少。」
一阵子之后，艾丝缇儿说道：
「……凯鲁雷姆？」
「对，就是圣凯鲁雷姆之虐杀，她是那个事件的生还者。明明死了许多精灵，明明除了露珐以外应该全都死了，她却活着！」
海蒂一鼓作气说着。
圣凯鲁雷姆之虐杀，是隐藏在精
灵事件史最深处的黑暗事件。这是想要成为但丁再世的作曲家——希斯劳·伊格萨尔创作的神曲所引发的悲剧。
被称为疯狂天才的伊格萨尔为了让精灵服从而创作神曲，然而完成的却是凄惨的失败作品。精灵听到这首曲子会精神错乱，陷入相互厮杀的失控状态，据说当时的事发现场，气绝身亡的精灵多到令人无地可踩。
这个事件的最后生还者，就是虐杀精灵露珐。
海蒂非常熟悉这个事件。
「我在邀请露珐加入之前就调查过，所以有印象，如今我终于回想起来了。艾丝缇儿应该也听过吧？」
「是的……」
「我调查的精灵里，就有珂玛这个名字，但是她应该已经死了，应该在那场虐杀里被露珐杀掉了。」
「……是的，应该没错。」
「但她还活着，而且出现在露珐面前，」
海蒂是认真的。莎莎雅沉默不语，她大概也对珂玛这个名字略有印象吧。
海蒂凝视着艾丝缇儿的双眼。
「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真相。」
「不过艾丝缇儿，你肯定能有所推测。因为发生圣凯鲁雷姆之虐杀时，你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人。」
「……」
艾丝缇儿还是没有回应，表情也很温和。
相对的，海蒂则是微微扬起眼角。
就这样维持了好一段时间，连莎莎雅都无法开口，只有偶尔吹过的风显示着时间正在流动。
「……我没办法看透所有真相，不过……」
艾丝缇儿终于开口了。
「你们想从哪里开始听？」
「全部，包含露珐和珂玛的事情。」
「这个嘛……」
就在银发精灵正要说明的瞬间。
「……附近有人！」
莎莎雅如此提醒。
周围确实有某种气息。精灵的知觉比人类敏锐，人类得依靠机器，但精灵凭感官就能察觉。
附近有好几名人类，不对，将近十名，所有人都散发出过度的紧张感。都是男性，而且身体有锻链过。
这些人正朝这里接近。
「那是什么……」
莎莎雅没有移动目光，在原地轻声说着。
「他们有武装，小心一点。」
海蒂如此提醒。虽然需要专注凝视才能辨识，但这些人都穿着深色服装，手持自动手枪。他们脸上戴着某种东西，应该是夜视镜。
「哎呀，他们是……」
艾丝缇儿轻轻合起双手。
「是前来警备的人。」
「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是艾丝缇儿事务所的人？」
「不，是委托人派来的，他说过想派人戒备。」
艾丝缇儿就这么踏出脚步走向他们，并且低头致意。
「辛苦你们了。我是受到『莉玛＆葛雷斯公司』照顾的艾丝缇儿，她们是……」
男性们忽然将枪口对着她。
「哎呀……」
「快趴下！」
海蒂放声大喊，男性们也在同时开枪。
子弹随着很有节奏的声音射出，四周转眼之间被硝烟和子弹笼罩。
海蒂与莎莎雅慌了。
「危险！」
「艾丝缇儿，快逃快逃！」
「哎呀哎呀……」
艾丝缇儿不为所动，只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子弹不知为何只是经过她的身旁。
「伤脑筋，超乎我的预料。」
「你早就预料到了？」
莎莎雅后退着拉出距离并如此大喊。
「我知道对方不太友善，但我原本以为只要打个招呼，他们就会理解了。」
「你太乐观了啦！」
莎莎雅大喊之后对海蒂说道：
「收拾掉吧，那些家伙很烦。」
「就这么办！」
海蒂轻轻吸一口气，并且在吐气的同时双手使力。
「喝！」
精灵雷化为能源光弹射出，声音与光线炸开之后，笼罩着海岸的峭壁。
男性们一举散开，并非外行人的动作，而是两人一组拉开距离，应该是以无线电相互联络吧，不像是忽然陷入混乱的样子。
［插图］
海蒂持续射出精灵雷，有好几个人被震飞。
「你打倒了？」
「我不太愿意下杀手。」
海蒂如此回应莎莎雅。
「虽然想剥夺他们的战力，但他们受到相当程度的训练，没有因此乱了阵脚。」
「干脆认真打？」
「唔～……」
这个时候，艾丝缇儿站到两人面前。
「既然这样，可以请你们下手重一点吗？」
「哇……意思是要打倒他们？」
「只要把他们赶离那艘船就行了，这样就可以趁机进去。」
「进去……艾丝缇儿，你打从一开始就是要上船？」
「如果对方可以友善一点，我也很想和平上船。」
男性们似乎迅速就重整好指挥系统，在射击掩护下接近过来。其中有人抱着沉重的筒状武器，是反战车火箭炮。
海蒂看了一眼说道：
「明白了。相对的，等到上船之后，我要把珂玛的事情问清楚。」
「请自便。」
「开始吧！」
海蒂与莎莎雅将力道蓄积在手心，然后一起射出精灵雷。比刚才还要强力的冲击震飞了前方的男性们。
「那就走吧。」
艾丝缇儿飞到半空中，朝着切割之后的蓝皇冠号接近。
海蒂与莎莎雅也连忙跟上。
○
库鲁纳与露珐正沿着破旧的巷弄不断往深处走去。
这里也是贫民区，与库鲁纳公寓周边有着相同的气息。无人管理的大楼、无人清理的垃圾桶、弃置的不知名机械、非法抛弃的物品。
也就是说，每个角落都有相同的气息，而且住在这里的居民也差不多。
两人要前往的地方是学校。不过现在当然没有学生就读，成为了没有户籍的游民聚集的地方。
库鲁纳毫不犹豫地进入校区，露珐也曾经来过这里。
「那个……是要来找谁吗？」
「对，就是你也见过的那个老伯。」
「……霍佐纳先生……？」
「猜对了。」
库鲁纳要找的，是这附近的知识家霍佐纳·墨资亚。他原本是大学教授，被开除之后就住在这间废弃学校。
「霍佐纳老伯对蓝皇冠号的事情了如指掌。如果我当面问弟弟，他或许不会肯告诉我吧。」
「他现在也还在调查吗？」
「海因兹也是吧？那个事件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伤痕。」
库鲁纳没有提到自己。
两人在走廊前进，跨过扔在地上的各种杂物，抵达他们要前往的房间。
「喂～老伯，客人来罗。」
库鲁纳说完之后迅速低头。如果在平常，这时候就有粉笔飞过来了，这位老者基本上很讨厌见人。
然而，这次没有遭遇任何袭击，
「好奇怪……老伯，你在吗？」
库鲁纳开门走进室内。
里头伸手不见五指。窗帘紧闭，空气没有流通，洋溢着书本的霉味。
「他不在吗……？」
「应该不可能不在……真是的，好歹开个灯吧？」
库鲁纳摸索着电灯开关，一找到之后便马上开启。
日光灯闪烁之后点亮了，不过只有一部分。其他灯管似乎坏掉了。
霍佐纳位于墙边，于书山里靠在椅子上低着头，白发苍苍的那颗头很显眼。
「霍佐纳那个老头，居然在睡觉？」
库鲁纳咂着舌走过去，把手放到老人的肩膀上。
「喂，给我起来，是我，库鲁纳。」
没有回应。库鲁纳摇晃了他几下。
「老伯……」
霍佐纳的身体缓缓晃动之后，直接从椅子上滑落。
「……老伯！」
库鲁纳想把趴在地上的他扶起来，却在下一秒停止动作，并看向自己的手。
手变成鲜红色，因为沾满了血。霍佐纳身上流出大量的血。
「呀啊……霍、霍、霍佐纳先生……死……」
「死了。」
为求慎重，库鲁纳以手指按住他的脖子，但很快就知道是白费工夫。颈部毫无反应，虽然还隐约感受得到体温，但很快就会变得冰冷吧。
「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应该不是这样吧？」
「他是……自杀吗？」
「不对，是某人从背后刺杀的。」
「好大一把刀……」
是军用的宽刃刀。露珐伸出手。
「喂，别碰！」
迟了一步，露珐握住刀了。
「啊……对不起。」
「总之警察不会来这里，所以应该无妨……唔？」
库鲁纳说完之后转身看向门口。
因为那里响起一阵声音。门也在同时开启
，一道视线射向室内的库鲁纳与露珐。
「利格鲁斯？」
是库鲁纳的弟弟，果然是来找霍佐纳打听蓝皇冠号的事情吧。
利格鲁斯在瞬间掌握了霍佐纳的状况，不过对库鲁纳来说，利格鲁斯的推测似乎对他不利。
而且露珐手中握着刀子。
「大哥……」
「喂，慢着，这是一点小误会……」
「我明白，因为我相信您。可是……」
利格鲁斯缓缓拔出手枪。
「可以请您暂时不要动吗？我要请芙蕾拉和事务所的人过来，请大哥维持现状。」
「喂……你居然拿枪对着你哥？」
「神曲乐士背负着法律义务。」
库鲁纳迅速思考。这样下去芙蕾拉会来，「莉玛＆葛雷斯公司」的人会来，或许还会有许多警察蜂拥而至，而且这里还有一具尸体，更何况库鲁纳目前是炸弹攻击的指名通缉犯，要是被抓到肯定不是闹着玩的。
库鲁纳不到一秒就掌握状况并做出判断，他大声喊道：
「露珐，精灵雷！」
「咦……咦？」
「别问了，快放！」
露珐慌张地使出精灵雷，没有威力的这道雷，在打中天花板之后炸开。
虽然没有把天花板打下来，不过声音与光线非常强烈，利格鲁斯反射性地趴了下去。
「逃吧！从窗户飞出去！」
「好、好的！」
「要带着我走啊！」
露珐抱起库鲁纳破窗而出，就这么低空滑翔。
［插图］
「呜咪～～好重……」
「别抱怨了，快带我走！」
「要走去哪里？」
「哪里都行，总之离开这里！」
露珐努力从低空提升高度。精灵与人类的身影，消失在夜晚的毕雷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