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朽影@轻之国度
这个时代,在波利佛尼卡大陆的上空。
有一座被称为“精灵岛”的岛屿。那是精灵诞生的岛屿——
——从春日的天空中,降下了与季节不符的白雪。
如含羞草花般的雪。即使伸手去试着捕捉,雪花也会轻飘飘地从指缝间穿过。
想要捕捉却捕捉不到——那仿佛就像是,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心一样。
少女站在海边的沙滩上,用哭肿了的双眼,朦胧地远望着那飘雪。
“怎么办……我,做不到。”
那位少女的声音,据说就如同天使加百列的歌声一样。她是个旋律天才,仅仅五岁就会弹奏所有种类的乐器,被赞颂为东方莫扎特。
然而……
“为什么……?”
唱不出歌来。从几天前开始,就完全唱不出声音。
明明可以进行一般的对谈,但当她想歌出旋律时,喉咙就束紧了。仿佛是被肉眼看不见的什么东西给压抑住般,就像连呼吸都没办法了。
在弹奏乐器的时候,也是如此。在钢琴前面坐下来的那瞬间,身体就像是没有上油的机器装置般僵硬。
即使将小提琴抵在下颚,弓也不会动。无法滑动,也没办法发出圆润的声音。
把笛子贴在唇上也是,从那纤细的银色物体中,并没有发出让人觉得愉快的声响。
到底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呢?
为什么会这样,突然间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做了呢?
(这样下去的话,会被妈妈骂的!)
要是我没办法举办演奏会,我们就会没办法生活下去。所以,非唱不可!非弹不可!
可是,为什么声音却发不出来呢?
此时,少女的眼前忽然有些许的朦胧。
(咦?)
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呢?少女的眼前站着一位陌生的男人。
好美的男人。话虽这么说,美得却不像是男人的面容。他的视线非常锐利,怎么说呢……会让人联想到锐利的刀刃。
美丽的是,围绕着他的那股将一切染白的氛围。
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色彩,全都被一个晚上持续飘落的雪花所覆盖,成为银色世界一样。是如此澄净的空气、如此神圣的气氛。
还有那——翅膀。
(多么美丽的翅膀啊!)
少女忘记了方才那郁闷的心情,凝望着那男人。
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背后,竟然有一对闪耀着光辉的透明翅膀。比蜻蜓的翅膀更加地澄澈通透——没错,仿佛用纯白金所打造出来般,纤细又美丽的一对翅膀……
(啊,他应该不是人类吧!)
少女直觉地这么认为。一般人的背上不可能有一双这样的翅膀,也不会像他这样漂浮在波浪之上。
“你为什么在哭泣呢?”
她一这么说,他就像受到惊吓般地睁开了双眼。那一瞬间,被银色点缀着的眼睑边缘深处,露出一对深紫罗兰色的眼眸。
“我,并没有哭……”
虽然他否认了,然而他的脸颊清晰地闪耀着两行眼泪流过的痕迹。
对少女来说,那看起来并不像在哭泣,而是他的心在流泪。
他就像失去了重要的人般,看起来悲伤又痛苦,仿佛怀抱着无止尽的思念。
“你,别哭得那么伤心嘛!”
希望这个人可以停止哭泣。少女在无意识间跑进了海浪里,抱住了他。
像是被吓到般,男人在她的手臂中微微一抖。
“不要哭。”
为什么她会这么做呢?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男人的身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股让人怀念、仿佛会让人从心底感到心情平静的香味,那香味刺激着少女的鼻腔。
她想要一直被这股香味包围,在他的身边的感觉好到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她唱出了旋律。
——睡不着的孩子啊
在庭院和牧场中
鸟和羊睡着了大家都睡着了之后
月亮从窗户将银色光芒
洒落下来的这个夜晚里
睡不着的孩子啊睡吧……
一七九六年,在德国汉堡的图书馆中,有人发现了这首曲子的古老乐谱。
虽然莫扎特已经过世了,发现这份乐谱的那位——当时音乐界的名人说,这旋律是莫扎特的曲风,于是这首曲子就被命名为莫扎特的摇篮曲。
后来,即使确定是班贺德.佛莱{注:班贺德.佛莱 Bemhard.Flies (1??0——1?95?) }和莫扎特同时代的作曲家。)所作,这首曲子的名字也没有被更正,而依然为人们所熟悉。
这是少女最喜爱的歌曲。
(真不可思议,她之前再怎么努力都唱不出来的歌声……)
她一直以为再也没办法唱歌了,没想到却只是因为想要安慰这位陌生的男人,喉咙的束缚就像做梦般解开了……
“白雪,在那边的是白雪吗?”
忽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少女回过头去。
“爸爸、妈妈……”
视线的前方是少女双亲的身影。是追着从演奏会会场跑出来的自己而来的吧!
父母亲看着浸在海水里的自己,似乎非常惊讶地往她旁边靠了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湿成这样?”
母亲从手提包里拿出手帕,打算为少女把脚上的水滴擦掉。
“你、你该不会,想要寻死吧……”
一时之间,母亲的神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僵硬。
“对不起,我们一直都太勉强你了。不过,现在去做你想做的事也不要紧。”
“如果你讨厌演奏会的话,爸妈我们也不会介意的。只要你可以在我们身边就好了,所以……”
不断地被双亲紧抱着,少女忽然觉得,之前在自己身体里面的某种又硬又冷的东西,在这一瞬间都溶解了。
我现在,好像被什么温柔的东西包围着。就像是从天上降下来的奇迹一样……
“我已经不要紧了,爸爸、妈妈。”回望着双亲看似十分不安的双眸,少女摇了摇头。“因为我已经能唱歌了,多亏了这个人。”
“这个人?”
少女拉着双亲的手,朝他所在的方向转过身去。可是那里已经没有紫罗兰色眼眸的他的身影了。
(啊!)
少女慌忙地询问着。
“妈妈,刚刚这里有没有一个男人?银色头发,深紫罗兰色的眼睛……”
母亲一脸讶异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从刚才到现在都只有你一个人在啊,白雪。”
“怎么会……”
可是,他刚刚明明站在这里的啊。有着纯白金色翅膀、内心受伤的白色天使。他到底去哪里呢……
——曾几何时,春天的雪已经停了。
天空明亮澄澈,阳光从薄紫色的云朵间洒下,如星星糖般地闪耀照射着。
啊,难道他回到天上了吗?
“白雪。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被母亲的手拉住,少女只有回过头来一下,在灿烂得令人刺眼的阳光下,少女眯起眼睛。
“是像春雪一般的人。”
“春雪……?”
对。
就像被春日的暖意消融的白雪般,梦幻而美丽……
他就像那般——
☆
——说明白一点,普莉姆罗丝大小姐{注:普莉姆罗丝(primrose),报春花,又名欧洲樱草,花朵呈淡黄色。}长得“很美”。
不管是她那抹上了淡淡日光般的黄金色头发,还是害羞时会出现的小小酒窝,全都很美。
是我——丝诺.德罗布那笨拙的语言表现能力,无法形容出来的美。无论什么时候,大小姐她都很完美、特别、无与伦比。
当然,这么认为的,不只是我丝诺而已。只要普莉姆罗丝出现在她常去的社交界,不管是谁都会说:“真不愧是格兰纳多大公的大小姐。”
他们都会异口同声地低声谈论着。
不只如此,普莉姆罗丝也没有上流阶级的人们容易养成的坏习惯。就是那贵族自傲的说话方式。
如果说有什么令人担心的,就是她从一生下来身体就不是很好。丝诺为了保护体弱的大小姐,偷偷跑去隔壁学剑(事实上,宅邸的隔壁是退伍军人开的道馆),或是找时间去努力地做肌肉练习。
“——你愿意成为我的好姐妹吗?”
在雪花像含羞草花般纷飞的日子,大小姐把她捡了回来,已经过了七年。
她对着被丢弃在路旁,连名字都想不起来,而且全身都是泥巴的丝诺,伸出了温柔的手。
“就算被别人批评女人还敢说大话也没关系。我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来守护大小姐!”
在格兰纳多家的女仆——丝诺.德罗布的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要竭尽所能来服侍她的大小姐。
——可是。
“嗯?”
感觉到房间里危险的气氛,丝诺睁开了双眼。
“什么人!”
抓住藏在枕头底下的同时,瞬间推开刀锷拔刀出鞘。
“锵”一声,发出了金属撞击的钝重声响。丝诺知道自己发出的攻势,已经被什么东西挡下来了。
“唔!”
这个声音,若是女仆长梅亚的话,倒有点太低沉了。
丝诺心中抱着疑问,用力地揉了揉双眼一看。站在那边的。是额头之间浮现出愤怒标记的路克身影。
“什么‘唔’啊!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你这下等女仆丝诺.德罗布!”
穿着合身燕尾服制服的他——路卡斯.斯坦亚德,和丝诺一样,从小就在格兰纳多家里服侍的佣人之一。
没想到他是用从厨房拿来的大锅盖,挡住了丝诺的一击。
丝诺露出微笑。
“不错嘛,路克!”
“什么不错啊?我可不是来跟你对决的。笨蛋丝诺!”
将几乎已经不能用了的锅盖放下之后,路克就像要拍去脏东西似地拍着戴着手套的双手。
丝诺维持着那不悦的神情,“锵!”一声举起的刀刃。
“岂有此理。踏足女人的私人寝室,即便是管家也会受人非议的。”
“我说啊,丝诺。”路克像是很惊讶似地耸了耸肩。“……真是的。你那不符合时代的用词,不能想办法改一下吗?自从你到隔壁的道场学剑后,就完全沾染上那军人的用语了。”
“不准说我师父的坏话!”丝诺这么说着。
路克所说的那位隔壁的退伍军人,就是丝诺拜师学剑的师父。他的说话方式的确像还活在上一个时代,但他的剑术却是货真价实的。
而且他还不收分文地教导只是个小女仆的丝诺剑术,对身份低微的丝诺来说,他是一个非常值得感谢的人。
算了,他确实因为用词遣字有一点奇怪,所以被别人说是怪人……
“那你有何贵干?”
对着站在床上突然改变话题的丝诺,路克手插着腰说:“你在说什么啊?因为今天是大小姐最重要的日子,所以拜托我提早来把你叫醒的人,不就是你吗!”
“什么!”
——大小姐最重要的日子……?
用力想了整整五秒钟左右后,丝诺不由自主地大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丝诺到现在才终于想了起来。
今天在大小姐就读的王立神曲学院,将要举行一年一次的选考会。当然,大小姐也会出席那场选考会。
她就那样穿着睡衣,紧掐住路克的脖子。
“大、大小姐现在如何了呢?大小姐她,该不会……”
“她、她早就出门了啊!”
“什么!”
丝诺用一副要当场切腹自杀的气势吼着。
“怎么会有这种事!做事情也要看情况。在这种日子睡过头,可说是我丝诺一生最大的败笔。要想个办法来补救这个缺失才行!”
虽然路克还在房间里,但丝诺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急急忙忙地脱掉睡衣,身上就只剩下内衣。
“……虽、虽然说别人看到你那扁平的胸部也不会觉得开心。但你也稍微知道一下什么叫害羞吧!”
“罗嗦!你才没有算进我眼里。”
对丝诺来说,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大小姐”和“其他人”。就算是这个家的管家路克,也不过是“其他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黑色的丝袜加上吊袜带,她身上穿着窄版黑色连身裙,那是身为宅邸下人的制服。往上翻折的白色袖口上头,点缀了仿真珍珠来当装饰。啊啊,已经没有时间绑围裙了。
把脚塞进高度到膝盖的黑色绑带皮长靴里——
戴上眼镜——
然后,手上拿的是怜刀——。
——这对丝诺来说是货真价实的战斗服。
“你可以滚了!”
推开一脸不知道要看哪儿好的路克后,丝诺一路冲向洗脸台。
做做样子地洗个脸,抓起薄外套,以及昨天晚上熬夜为大小姐做的加油道具和便当,十万火急地冲出房间。
啊啊,怎么会这样?连绑头发的时间都没有!
(音乐比赛是在哪里举行呢?啊,记得是……)
举办选考会的王立音乐堂,附设在王立神曲学院里面。和学院并驾齐驱,也是具有传统历史渊源的音乐会堂。
要去音乐会堂的话,只要走到宅邸通往王宫的大马路,然后直走就到了;坐马车或是最近流行的汽车,更可瞬间即可抵达。可是她连跑过去的时间都没有了。话虽如此,但只是女仆身份的丝诺,怎么可能坐马车呢!
(嗯?那是!)
她发现正在宅邸的庭院里让人清洗的马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匹马,我借走了!”
在说出口之前,丝诺已经夺过了缰绳,跨上了马背。马嘶叫着,抬起前腿。
“你、你做什么啊?丝诺!”
路克好像追着丝诺过来了。他口中不知道喊叫着什么,而且挡在丝诺的行进方向前,张开手似乎打算要制止她。
“跳过去!”
丝诺一鼓作气地和马匹一起轻巧地从路克上方跳了过去。
“丝诺?”
丝诺侧眼看着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路克,就那样奔出了宅邸。
(唔,没时间了!)
远方的时钟上,指针早已超过比赛的入场时间了。
(无论如何,都要在大小姐出场之前赶到她身边才行……)
普莉姆罗丝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小姐,换言之,那也就是说她没办法照料自己的日常起居。那位(笨手笨脚的)大小姐,怎么想都应该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换上那件背后有钩子的比赛用服装。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种日子更是……大量人群混杂的音乐比赛的日子。才更不应该不在她的身边才对!
啊啊,不管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甘心啊!
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睡过头了呢?
“大小姐啊,现在,小的丝诺马上飞奔到你身边去!”
是的,丝诺对于自己不良的睡眠习惯,从心底感到懊悔。
(路克这个没用的家伙,不如去死一死算了!)
对于没有更早一点叫自己起床的路克,丝诺也在心里咒骂得一无是处。
☆
丝诺.德罗布所服侍的格兰纳多公爵家,是代代神曲乐士辈出的名门。
特别是“红之格兰纳多”这个名称,即使不是上流阶级的人也知道,可说是广为人知。
神曲乐士,其所演奏的曲子会成为精灵的粮食,并拥有和精灵缔结契约的力量,也是这个国家最热门的职业。
原因是,只要成为神曲乐士,就会被纳入国王直属的特别部队中,同时也保有崇高的地位和相当高的薪酬。而且依照自身活跃的情况,也可能会被授与和贵族相等的地位。
虽然如此,但那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担任的职业。
除了本身需要特别学习所谓的音乐之外,演奏用的乐器也是必需品。
除此之外,也要必须能演奏出足以魅惑“精灵”的音乐才行。就是说,即使演奏乐器的技巧如何地精湛,如果演奏的音乐没办法吸引精灵们的话,也是毫无意义。
据说在王立神曲学院就读的候选人之中,也有仅差临门一脚就可以成为神曲乐士的学生。
而今天将要举行国内最盛大的音乐比赛。那是身为未来的神曲乐士、神曲乐士候补人选们所期待的最高目标。
当然身为格兰纳多家小姐的普莉姆罗丝,也是这场比赛的参赛者。
丝诺怎么可能错过她最敬爱的大小姐的光彩呢?所以她昨天通宵手工制作要给小姐加油的道具(拜此之赐,所以才很漂亮地睡过了头)。
“让开让开让开!所有的东西全都给我让开!”
丝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急驰着。
竭尽她在宅邸工作时培养出来的体力,持续策马狂奔。于是在她身上布满一层薄汗之际,终于可以看到音乐会堂的尖塔了。
仔细一看,音乐会堂的周围已经停满了一堆马车和汽车。远远地可以看见一位穿着美丽礼服的夫人正被簇拥着,往音乐会堂里面走进去。丝诺不由地感到胸口的悸动。
(大小姐要在这里演奏了!我的大小姐要在王族们驾临的音乐会堂中演奏了!)
丝诺让马自己跑回去之后,脱掉外套,调整了气息,尽可能地把裙子的紊乱抚平。越过那位夫人,准备从音乐会堂的人口穿进去。
然而——
“抱歉,那边的那位小姐。请问您有招待券吗?”
外表看起来气喘吁吁的丝诺,被音乐会堂的门房给挡了下来。
丝诺狠狠地瞪了门房一眼。
“什么招待券?我可没那种东西!”
丝诺趾高气扬地回答。
“那么,很抱歉无法让您进场。”
“你说什么
?”
丝诺怒气冲天。这家伙以他一个门房的身份竟然说这种话。等一下大小姐就要出场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啊!”
丝诺似乎刻意地将手放在怜刀上,仿佛是在表示她现在马上可以拔刀。
“您、您是哪位啊?”
“我是侍奉被称为‘鲜血之旋律士’格兰纳多公爵家长女——普莉姆罗丝的…”
“侍奉……?”
“女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场突然一片沉寂。
“什么……”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冷冷地对丝诺说:“滚回去!”
“你说啥!”
“所谓的女仆也不过就是个佣人吧!”
丝诺爽快地点头。
“没错。不过不是我在自夸,我想你的薪水应该比我们宅邸的任何一个人都低。”
“这跟那个没关系!”门房涨红了脸说着,“不行不行,你回去,回去!像你这种看起来就很可疑的人,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进去里面的。”
“说、说我可疑?”
丝诺因为急忙跑来,所以血气上冲而满脸通红,披头散发。而且手上还拿着奇怪的刀。这样一边气喘吁吁说着话,一边硬要挤进门的女仆。任锥看了都会觉得非常可疑吧!
“让我进去!否则我绝对要斩了你。”
“就算被你斩了,不行就是不行!”
结果,接下来不论怎么跟他纠缠(就算拔刀出来威胁他也是),丝诺都没办法让他放自己进去。
“唔,可恶的门房!明明那么年轻竟然是个这么有骨气的家伙啊。”
丝诺强压下心中的不甘,一边开始在音乐会堂的外面踱步。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一个坚持信念而不受动摇的门房,这样的人现今已经很少见了。
可是……
“难得有大小姐绽放光彩的舞台,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无论如何都要挤进这道墙壁的另一边!”
对了,如果没办法从正面突破的话,那就华丽地潜进去吧!
(简直就像是强迫中奖一样!)
丝诺偷偷地环顾四周,一确定没有人就抓着缠绕在墙上的藤蔓,开始在墙壁上攀爬。
潜进会堂内的话,就算成功了。接下来,只要表现出是大小姐随从的样子,请人带她到等待室就可以了。
“嘿咻!”
丝诺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被用力丢到墙壁上的青蛙一般,她就用这样的姿势开始大胆地攀爬着,此时……
“你在做什么?”
“嗯?”
在她面前有一个奇怪的男人。
这让丝诺吓了一大跳,差点就从墙上掉了下去。
“你、你又是谁啊!”
粘在墙上的丝诺的视线前方,有一个宛若肥皂泡泡般,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的男人。
男人的视线忽然瞄了头上的露台一眼,然后这么问着。
“你想去那边吗?”
他是个有着一头很少见银发的男人。在这早春里,他纤细的身躯上,却只穿着一圈如狮子鬃毛般领子的露肩纯白外套。
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像是让紫水晶冻结般、冷冷的紫罗兰色眼瞳。
(真是怪了,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丝诺感到不可思议地思考着。
可是再怎么搜寻仅有的记忆,也不记得曾见过那张面容。
男人单手环抱着像罐子一般的物品,里面看起来装满了红黑色的东西,而且从那罐子里飘过来一股强烈的酸味,那是……
(呜!这个味道,该不会是腌酸梅……?)
丝诺很惊讶地想着。
为何在王立音乐堂的里面,会有一个吃着腌酸梅的男人飘浮在空中呢?
而且今天一整天都是神曲乐士的选考会,应该没有腌酸梅的品尝会才是啊!
不过,这种事随便怎样都好。
“你记得我吗?”男人若有所指地说。
“……很不巧,我没有认识会在天空中飞的人o”
“那为什么你看到我没有很惊讶呢?”
丝诺再一次盯着男人的脸瞧。
“你希望我很惊讶吗?”
也不是不觉得惊讶(对于他吃腌酸梅这件事)。
丝诺很干脆地否认。对此,他露出一副不知道要怎么响应才好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必要跟你说吧!”
“好啦,告诉我嘛。”
“吵死了,你走开啦。我现在正忙着爬这道墙!”
于是,男人这么说:“……我来帮你。”
“咦?”
丝诺维持着贴在墙壁上的怪姿势,抬头看着男人。
什么跟什么嘛!这个男的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干扰我,是想被我砍吗?还是真的想帮我呢?
“真、真的吗?跟你说我的名字,你就会拉我上去?”
“嗯。”
“——我叫丝诺.德罗布!”。
为什么自己会把名字(而且还趴在墙上)跟这个初见面的腌酸梅男说呢?丝诺边这么想边喊着:“快点伸手来帮我啊!”
“丝诺.德罗布。原来如此,是‘雪花’{注:丝诺.德罗布(SnowDrop),”雪花莲“是花的名字,意思是雪花。}啊……”
不知在高兴什么。男人突然笑了起来。神情像在眺望着美丽的花朵一样……
(什么嘛,我的名字有那么好笑吗?)
的确,丝诺的名字和花名相同。那是在知道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后,普莉姆罗丝大小姐为她取的。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然后他这么说:“真是个好名字。很适合当我的持有人。”
“你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啊?不要光在那边笑,快点来帮我!”
男人好像一直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所以丝诺大喊着。
就算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但是她也没办法一直挂在这道墙壁上啊!这墙可比她的身高高上好几倍!
(这、这个骗子!要是两手可以动的话,一定要用砍了他!)
就在丝诺脑中浮现这个可怕的想法时。
“嗯?”
“啪!”的弹指声传来。
忽然间,正觉得肌肤感觉到空气的流动时,丝诺已经站在地板擦得亮晶晶的露台上,往下俯视着地面了。
“这……”
她不由地呆住了。
丝诺回头往后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擦到亮得足以映照出容颜的大理石阶梯,以及在那上方的奢华吊灯。
丝诺再次看向露台。在那后方,可以看到方才自己攀贴而上的高耸外墙。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她是被移动到这个露台上来?
那样的话,到底是怎么弄的……?
“感谢我吧!丝诺.德罗布。”
那男人坐在露台的栏杆上,一面津津有味地把腌酸梅送进嘴里,一面看着这边。
“你、你……究竟是……”
男人却对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丝诺,毫不在意地说:“你有带什么乐器来吗?”
“乐器?”
丝诺疑惑地歪着头。
居然问我有没有带乐器?问得还真奇怪……
“我为什么有带乐器的必要?我可是跟随格兰纳多家大小姐的女仆耶!”
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脸呆滞的表情。
“你、你是佣人啊?你没有参加这个音乐比赛吗?”
“没有。”
“有弹过乐器吗?”
“没有。”
“那,唱歌呢?”
想了一下之后,丝诺说:“嗯,如果是像克兰德姆童谣曲之类的话,我是会唱。”
“什——”
他的脸上,瞬间浮现了“三条黑线”。
顺便一提,克兰德姆童谣曲是一首调子十分缓慢的民谣曲。只要是克兰德姆王国的小孩,在会唱国歌前一定先会唱这首歌。
“不会吧……应该不会弄错才对。”
男人微微地颤抖着。
“绝对是你没错。我一直守护着的……听到你是格兰纳多家的人,我就想说你一定懂音乐……”
他“啊啊”地抱着头望向天空。
“为什么却只会唱克兰德姆童谣曲啊!”
不知为何,对于丝诺只会唱克兰德姆童谣曲这件事,好像让他受到很大的冲击。
(明明是首好曲子)
丝诺正打算开口替被不当评价的克兰德姆童谣曲辩护时.
“算了,没办法。这下子只能进行粗暴的治疗了……”
男人一脸好像在盘算着什么的表情。
(什、什么啊?)
刚好在这个时候,宣告选考会开始的铃声响彻了整个会堂。
男人朝着丝诺浮现了一个意义深远的笑容。
“那么,丝诺。晚点见啦!”
“晚点……?”
然而,她没办法目送他离去。
那男人竟然没有等丝诺回话,就在空中一个转身,仿佛像是溶入天空的颜色般,“
咻”地一声就消失了。
“消失了?”
丝诺刹时皱起了眉头。
“真是怪了!”
不过下一瞬间,那个奇妙男人的事,以及男人所使用的奇特法术,都被抛出了她的意识之外。
(没错。那个腌酸梅男的事,随便他去吧。)
现在她只想尽快抵达大小姐的身边。虽然不小心睡过头而错失先机,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进入会堂里面。这绝对是因为自己平日素行良好的关系。
而且比起腌酸梅,我更喜欢腌菜!
“要快点!”
就这样,丝诺再度背起包袱和加油道具,连忙开始寻找普莉姆罗丝的休息室。
但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还在想着: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个腌酸梅男……
☆
“哎呀,这个声音是丝诺吧。你来了啊!”
从腌酸梅男所在的露台出发后,丝诺就像匹脱缰野马般在会堂里横冲直撞。她掐住相关人员,或是装成参赛者询问,不管怎样,总算是来到普莉姆罗丝等待出场的休息室了。
“大小姐,真是非常抱歉,我来晚了!”
丝诺一见到普莉姆罗丝的脸,就突然“啪”地一声跪在她的脚下。
“请原谅我,小的丝诺竟然在大小姐重要的日子睡过头,真真真真是太不守本分了!”
对于一直道歉的丝诺,普莉姆罗丝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浮现一抹宛如溶化冬雪的春日阳光般的微笑。
“呵呵,丝诺你真是太夸张了。那是我跟路克说,拜托让你多睡一下的。而且路克也送我到会场来了啊!”
(什么!)
丝诺咬牙切齿地想着。
他不但没有按时把自己叫起来,还一个人偷偷地把大小姐送到会场,竟然做出这种占尽便宜的事……
(回去之后,一定要斩了他!)
丝诺抬起头,再度注视着普莉姆罗丝大小姐。
(果然还是好美啊!)
丝诺不由地看得出神,虽然是经常看得到的身影,但她依旧是让人找不出任何缺点的美少女。
恍若由月光所编织的柔顺金发,玫瑰色的嘴唇像是滴着露珠的花瓣。
体弱多病的纤细身躯,因过于唯美而让人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然而她那温柔的黄绿色眼眸中,总是流露着坚强的意志。
身影虽纤细。但在那之中却如同花芯般的美丽——虽是个爱哭鬼,但从未向人泣诉。
她不论何时都是丝诺引以为傲的大小姐。
“对了,大小姐。那堆像山一般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呢?”
乍看之下,在狭窄的休息室里,堆满了各种款式的舞台服装、束腹、发饰,以及化妆用具等等,应有尽有。
普莉姆罗丝雪白通透的脸颊上,染上了一抹淡淡地嫣红。
“那个,那个啊……我想一下,就是啊……嗯、嗯、嗯……”
这个“嗯、嗯、嗯……”的说法,是普莉姆罗丝拼命思考时的口头禅。
(加、加油啊,大小姐!)
她看起来像平常一样地微笑,然而她的脑中现在正全速回转着。
“那个啊……总之,就是……”
“还没有选好今天要穿的衣服是吧?”
“就、就是那样。”
“咻”地血色往上冲,连耳根子都涨红了。
“这件粉红色的洋装,还有这件复古风的连身裙,我都很喜欢……啊……”
“原来如此,所以。还没有换衣服是吧?”
“那、那是……”
她将拳头抵在嘴边,低下了头。
“其实是,束、束衣穿不上去……”
她觉得丢脸丢到好像整个头顶上都要“轰”地一声冒出烟来了。
看起来,普莉姆罗丝刚刚似乎为了穿上束衣,一个人努力地奋斗着。可是,平常没有做过的事,当然不可能马上就能做到,因而身后的扣子整个扣得乱七八糟的。
“真真是非常抱歉。要是我在这里的话,就不用让大小姐这么辛苦了。不过,就算如此,其他的随从到哪里去了呢?”
“那个啊,那个……”
她把目光转开,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遣字,那个样子,简直就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孩子一样。
丝诺开口:“该不会全都回去了吧?”
“不是啦!只是啊,我把很重要的东西忘在宅邸里了,所以我拜托他们帮我回去拿……”
“大小姐……”
丝诺一手抵着额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样根本就是没有想到后果,就让他们回去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丝诺心里所想的。普莉姆罗丝颤抖着肩膀,咯咯地笑着。
“对不起。不过,总觉得安心了。我一个人真的不行呢!刚刚只不过是丝诺不在,我就紧张得不得了。丝诺,谢谢你赶来。”
她那纯净无邪的笑容,让丝诺仿佛获得了心灵上的解放。
从初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那时候也是,对满身泥泞而全身脏污的自己,普莉姆罗丝用温柔的声音问着。就像现在一样。用那纯净无邪的笑容……
“我知道了。那么先把头发绑起来,稍微化一下妆,然后再来选洋装吧!”
虽然比赛已经开始了,不过很幸运的,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轮到普莉姆罗丝出场。
在帮她穿上束衣,套上浅桃红色连身裙后,也还有很充分的时间可以绑头发。那浅桃红色连身裙的下摆呈喇叭花状展开,颜色和春天极为相称。
可是,才刚这么想,瞬间就发生了那件事。
“你好啊!情况怎样?普莉姆罗丝.格兰纳多。”
“碰!”地一声,房门被一股强烈的气势给撞开(而且是连敲都没敲),简直像要把它弄坏般,然后,有一个阴沉的少年从那里冲了进来。
“唔,什么家伙!”
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手下的少年精灵,竟然从门那边到普莉姆罗丝她们所在的地方,一条直线地铺上了红色的丝绒地毯!
踏着爽飒的步伐从那条红地毯上走过来的,是普莉姆罗丝的同学——黛西.贝伦休泰。
(唔,她果然也来了啊!)
丝诺马上“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
“午安,普莉姆罗丝。今天为了光明正大地和你比赛,我还特地跑来跟你宣战喔!”
正如她所说的,绑在黛西额头上的“打倒普莉姆罗丝”几个字明显映入眼帘。
(还真是浅显易懂啊!)
黛西.贝伦休泰伯爵千金是典型的大小姐,从头到脚都和普莉姆罗丝完全相反。她最讨厌被拿来跟远亲普莉姆罗丝比较,因此最快的方法就是拼命地批评。
的确,跟家里那个有点迟钝的大小姐比起来,黛西精通各种运动,而且交际手腕高明,在各方面都十分卓越。
然而,如此优秀的黛西,唯一无法赢过普莉姆罗丝的,就是作为一个神曲乐士所需具备的才华。
“哎呀!你这是什么打扮?你该不会打算穿这样去参加选考会吧?皮斯,你也觉得她这身打扮不怎么样吧?”
黛西对名为皮斯的精灵这么说道。他已经和她订下契约许多年了,也就是方才为黛西铺上红地毯的那位少年精灵。
“黛西,我们还是回去吧……”
“什么嘛!你是我的精灵耶!竟然想命令我?”
黛西将那原本就很有威吓感的双眼,更加往上吊起。
“算了,也好。反正不管她穿什么衣服上台,也都连我的裙角都沾不上边。”
这般说着的她,身上一身翠绿,颜色沿着裙摆逐渐变淡。颜色渲染得浓淡有致的纱质布料,上面毫不吝啬地散落着金葱,极尽浪费地闪耀着。
光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一件耗费许多时间和工夫的作品。
(只是,这件衣服非常不适合她。)
也许是丝诺率直的想法透露在脸上了,黛西眼尖地发现她的表情,目光马上盯着她看。
“喂,那边的家伙。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意见。”丝诺连说都懒得说,所以只是很简短地回答,“我只是觉得,今天又不是比赛服装漂不漂亮,所以穿什么都没差吧!”
“什么!”
丝诺的话让黛西的脸瞬间整个涨红,然后她气势凶猛地逼近丝诺的面前。“啪”地一声,丝诺脸上顿时感到一片刺痛。
“啊……”普莉姆罗丝小小的惊叫声传来。
“这、这种事我也知道!不过是个佣人,竟然敢放肆地说这种话!”
丝诺缓缓地摸着脸颊。
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这种事常有。所以,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特意把腰上的拔出来。
就是这样。
“你就是格兰纳多家捡来的那个佣人吧!”
丝诺感觉肩膀背叛了她的意志,微微抽动了一下。
“听说你失去被捡到前的记忆,对吧?所以说,我才讨厌那种出生低贱的人。你应该是在下雪的时候被捡到
,所以就叫丝诺(snow)吧!真简单,呵!”
“黛、黛西,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
黛西的精灵不知所措地想要阻止她,她却仍视若无睹地说:“普莉姆罗丝,你只是想稍微让她知道一下这个世界的美好吧?不过,生下来就是这样的人,心灵也很贫乏!她总有一天会背叛你哟。”
“黛、黛西,说这种话不好啦!”
“至少要小心一点,不要让她偷了家里的东西喔!普莉姆罗丝,低贱的人就是会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忽然间“啪”地一声,清脆的声响再度在丝诺他们所在休息室里回响着。
丝诺以为自己又被黛西打了,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然而,并不会痛。
“黛西,我很不高兴。”
普莉姆罗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好像要保护丝诺一样地站在她身前。
丝诺不由地地瞪大了双眼。
“大小姐……”
一眼看上去,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没想到那个温和的普莉姆罗丝,竟然打了黛西一巴掌。
“黛西,侮辱丝诺跟侮辱我是一样的。”
普莉姆罗丝用强势而锐利的语调说着,平常总是轻柔温和的普莉姆罗丝,很少会用这种语调说话。
“你、你……”
黛西抚摸着被打的脸颊,眼眸湿润地说着。
“你,竟、竟然这么粗暴……”
。
“粗暴……?刚刚你也对我的丝诺做了这种事啊!”
“因为这个佣人,对我说了很没有礼貌的话啊!”
普莉姆罗丝缓慢地浮起一抹微笑。然而,她的眼中露出指责黛西的眼神。
“嗯,没错。如果丝诺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话,那是该打没错。但是,就算她真的有错。也应该由我来斥责而不是你。逾越本分的人是你,黛西。”
“唔!”
黛西低吟一声。
“请你出去。我们得做好上台的准备才行。”
一时之间,黛西露出一副好像想辩解什么的表情,然而,最后好像放弃般,转过身去。不过,在离开休息室之前,她再度往这边转过来。
“普莉姆罗丝,我们来比个高下吧!我一定会以第一名的成绩被推荐到精灵岛成为巫女姬。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黛西大声说着,接着便踏着和她不相称的粗暴脚步声,离开了休息室。
“对、对不起!我们家的黛西又……”
“皮斯,你在做什么啊?你是我的东西,怎么可以离开我身边!”
被催促的精灵急忙卷起红地毯。他虽然是黛西的契约精灵,不过,有那样的主人,看来是有得累了!
确认黛西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的另一边之后,丝诺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丝诺,你不要紧吧?脸、脸颊,会不会痛啊?”
比起被打了一巴掌的丝诺,普莉姆罗丝看起来反而更加慌张。她蹲在丝诺面前,一双眼眸泫然欲泣似的,轻轻地把手放在丝诺的脸颊上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黛西讨厌我。所以才……”
“不要紧。因为突然被打,所以有点吓一跳而已……”
她这么说,普莉姆罗丝似乎稍微安心了一点,脸上浮现了像平常一样充满慈爱的微笑。
“跟你说喔……黛西的父母亲非常严格呢!因为她有音乐方面的才能,所以她的父母亲对她有很大期待,他们觉得她或许可以成为精灵岛的巫女姬,所以才……”
那个突然跑来的黛西,她家,也就是贝伦休泰家,被赋与了“黄昏的旋律师”这个称号,和格兰纳多家同为五大名门之一。
“精灵岛的……巫女姬?”
她这么一问,普莉姆罗丝好像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忽然抽了一口气说:“……对、对不起,丝诺。那个,就是啊,我还没有跟你说。这次的选考会,不是一般的比赛……被选考会选上的前二名,会被推荐到位于‘精灵岛’中央的精灵师学院去。”
“中央精灵师学院……”
丝诺在口中反复覆诵着这个没有听过的单字。
“你说的是那个吗?就是飘浮在这座大陆正上方的那座岛屿……”
“对……”
普莉姆罗丝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精灵岛被称为世界根源之岛。据说世界上的所有精灵,都是从精灵岛上的森林中诞生!”
“诞生精灵的……”
“嗯,精灵是用神曲乐士演奏的神曲作为交换,而把力量借给我们的、美丽且不可思议的存在。他们就是从那座精灵岛诞生的。而且,那里也有特别为神曲乐士设立的学校。可以到那个地方去,对神曲乐士来说,是件非常光荣的事。”
贝伦休泰家也是世代有优秀的神曲乐士辈出的一族。黛西当然得要因循前例到精灵岛去,成为优秀的神曲乐士,并且是以没有人比得上的优秀成绩前去,当然也要比普莉姆罗丝更优秀才行。
丝诺猜,一定是那份不服输的心情,才会让她冲昏头了吧。
“可是,等等。推荐,也就是说,该不会……”
普莉姆罗丝的表情瞬间僵住。
“……不会吧!大小姐。大小姐也会到精灵岛去吗?”
丝诺小心翼翼地,将刚刚浮现在心中的不祥预感问出口。
“又、又还没有确定会去。不过……是没错,如果被选上了,我想应该会到那里去……”
“锵!”
像用平底锅去敲鸡蛋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回响着。头好晕。
没想到,我的大小姐要去精灵岛……竟然要到那么远(而且那不是浮在空中的吗?)的地方去!
“大、大小姐,你会住家里,然后通勤去上课,对吧?”
“不会,那个……就是啊,大家好像都会住在精灵岛的宿舍里……的样子……”
“住校制?”
丝诺整个脸色都变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丝诺双手抱着头。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啊!没想到,大小姐的目标是进入一所住校制的学校。
这完全出乎丝诺的意料之外。没想到这场比赛的奖赏,竟是可怕阴谋的序曲,让普莉姆罗丝到那种地方去的阴谋。
(这样下去,大小姐就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唔唔唔……)
普莉姆罗丝拥有异常优秀的技术和能力,许多人都窃窃私语说她必定会成为这次选考会的优胜者。她一定会被选上,而成为大会推荐前往精灵岛的第一人选。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希望可以成为一名杰出的神曲乐士。赢得这场比赛的奖赏,以及在精灵岛度过的菁英生活,这对她的将来应该会有非常大的影响。
她不能阻碍普莉姆罗丝的梦想。丝诺用力地握紧拳头。
自己,只能放弃了。
“对、对不起,一直瞒着你……丝诺……”
猛然抬起头来,眼前是普莉姆罗丝快哭的神情。看到她那有点落寞、就像被丢弃的孩子般的表情,丝诺觉得头上似乎被重重地敲了一记。
混账东西!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丝诺。在比赛之前,在这对大小姐来说最重要的日子里,竟然让大小姐这么难过!
“不要紧的,大小姐。我丝诺会在格兰纳多家的宅邸里,发自内心地等待大小姐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神曲乐士,我会静静等待那天的来临。”
丝诺尽力地表演着,露出一个微笑。
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然后,笑着。
这种时候,要用笑脸目送小姐去参加比赛才行!
“来吧!大小姐。让我来帮你装扮吧!丝诺会在观众席上,看着大小姐光彩夺目的演出。”
“丝诺……”
“我相信我的大小姐一定会演奏得比任何人都精湛,一定会光荣地被推荐到精灵岛去。来吧!深吸一口气,像平常那样放松心情。而且,丝诺为会你祈祷,希望大小姐的演奏可以获得所有‘有力人士’的支持。”
“丝诺……”
如洋娃娃般纤细而微冷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丝诺的手。
“谢谢!”
普莉姆罗丝脸上僵硬的神情软化,恢复到平常的笑脸。这让丝诺暗自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现在大小姐正准备要参加比赛,现在应该优先考虑她的事情。
(我的事,怎么样都可以。)
我自己的事,没关系。
我早已习惯了孤单一个人,习惯了寂寞……
虽然在普莉姆罗丝面前想办法蒙混了过去。然而,道别了大小姐前往观众席的丝诺,觉得头上好像压了什么重物一样。整个人陷入了谷底。
(没想到我竟然要和大小姐分开了,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她的心情简直就像是刚刚被放进装橘子的箱子里,被丢弃在桥边的猫一样。拜此所赐,其他演奏者的演奏,她几乎全都没有听进去。
“啊!郁闷郁闷、非常郁闷!”
丝诺喃喃自语着
。仔细一想,觉得今天从一大早开始似乎就没什么好事。
总觉得闲得发慌,所以丝诺把她准备好的便当打开,将包着腌酸梅的饭团拿起来吃。
这便当是用普莉姆罗丝大小姐最喜欢的米做成的。小小的盒子里,紧紧地排放了几个口味清爽的饭团,那是没使用什么油,将米或煮或炒,然后再调味的饭团。
(大小姐该不会已经不需要我了吧……)
“二十四号,黛西.贝伦休泰。”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名字被点到。她停下了正打算夹起煎蛋的手,抬起头来。舞台上面,排在普莉姆罗丝前面的演奏者正要开始演奏曲子。
(唔,没想到那个吵死人的女人,竟然比大小姐先站上了舞台。)
黛西开始演奏长笛,过了一会后,在观众席上的丝诺将身体往后靠,想听听看她的演奏受到何种程度的评价。
于是,从丝诺旁边的观众席上,涌现“哇”地欢呼声。丝诺抬起头来。
(什么啊?)
黛西所在的舞台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丝洛坐在稍微有点距离的观众席上,此时,压倒性的音压,以及几道锐利澄透的音色,跃进了丝诺的耳中。那音声的洪流,音量虽然极为巨大,却不会令人感到不愉快。仿佛雨季里湿润干枯大地的雨水般,整个透进身体中。
现在,观众席里所有的观众,都被黛西的演奏夺去了心神。
(唔,不错嘛。)
而且,受到吸引的不仅仅只是人类而已。在她开始演奏不久后,就有几道淡淡的光芒开始包围着舞台。
——是精灵。
那光芒在舞台上来回移动着,恍如配合着旋律舞蹈般。正觉得其中最亮的一道光芒似乎旋转到了她的身后,那光芒便慢慢地化为一道人形身影。
整个会场引发一阵骚动。
那是名蓝发少年。他的身上环绕着淡淡的磷光,背上拥有一副会随着角度改变颜色的绝美翅膀。
那是方才为黛西铺上红地毯的那个名为皮斯的精灵。
一般来说,精灵和神曲乐士的关系极为短暂,只有发生在演奏乐曲之时。据说是人类将神曲作为粮食献给他们,然后他们将力量借予人类作为报酬。
然而,其中似乎也有一些精灵会和特定的人类交换专属契约,丝诺曾经听普莉姆罗丝说过。
黛西的身边平常就有化身为人形的精灵跟随着她,这表示她所演奏的音乐就是有如此的魅力。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唔,那个吵死人的女人,不是只有嘴上的动力啊?)
这么认为的,似乎不只是丝诺而已。在黛西的演奏宣告结束的那一瞬间,会场内同时响起了盛大的掌声,音量之巨大几乎要将会场震裂。
“那个短头发的还蛮厉害的嘛!”
“啥?”
某个熟悉的男声突然传了过来。
“你、你是那时的……”
(腌酸梅组合的相关人士!)
那时从空中俯看着她的那个臭屁男,正坐在丝诺右边的座位上,一双长长的脚不知道往哪摆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原来如此,密斯特拉鲁会那么说也有道理。他说这个学年,有很多人可以成为乐士的候补人选。”
他这么说着,然后看着丝诺咧嘴一笑。
“那么,你的大小姐什么的,不知道功力如何?”
然后,悠然自若地从放在丝诺膝盖上的便当盒里,捏了一颗腌酸梅,利落地放进口中。
“喔喔,这个腌酸梅腌得相当不错嘛!果然跟你很合。”
“你、你在说什么梦话啊!我才不是卖腌酸梅的!”
“哎呀呀!安静一点。好像轮到你的大小姐出场了喔!”
经他一提醒,丝诺急忙把目光转回舞台上。
(大小姐!)
普莉姆罗丝和演奏长笛的黛西不同,她是个小提琴手。
她将小提琴架在她那小小的下颚和肩膀之间,完成开始演奏的准备。那是格兰纳多家代代流传下来的小提琴“火焰之德肯特吉”{注:德肯特吉(Decantage)就是一般所谓的换瓶。将酒注入其他容器,以过滤酒中的沉淀物,并且强调香气。这程序也可视为醒酒的动作,注入的容器我们称之为醒酒器或醒酒瓶。},一柄拥有淡黄色美丽光泽的小提琴。
“哦!那不是德肯吗?她使用的乐器真令人怀念啊。”
那男的在旁边不知道在碎碎念着什么。
(大小姐,请像平常一样演奏给丝诺听吧!)
普莉姆罗丝的演奏有多么美妙,丝诺觉得是无庸置疑的。但是,会堂里的观众们似乎没有人用心留意普莉姆罗丝,他们的心思依旧还停留在黛西身上。
(拜托请不要受到黛西演奏的影响!)
然而,普莉姆罗丝本人却若无其事,非常有架势地伸展背肌,进入演奏前的阶段。
丝诺屏息守候着那一瞬间。
然后——
(拜托!)
从小提琴的弦上,编织出乐曲一开始的第一个音色。那恍如是刚燃起火柴时,那微小、微小的火焰光芒。
是刚诞生在这世界上,仿佛只要稍稍受到一点微风的侵袭就会消逝般,微弱而梦幻的火焰。
普莉姆罗丝的琴弦流泄出充满温热的声音,丝诺想起以前普莉姆罗丝曾告诉她,有关神曲的起源。
被称之为神曲的歌曲,是来自遥远的太古——事实上,据说可以溯及奏世记。
那是远古所发生的事,连历史都尚未有记载的远古……
神祗用八只手臂演奏四种乐器,以四张嘴创造了歌唱的世界。那位神祗所奏出的旋律,在混沌中立下了秩序,回响着的音阶各自化为天空、化为大地、化为水、化为风。
并且,化为光、化为死、化为黑暗。那时所演奏的音乐——化为万“物”的源头、化为万“事”的起源,化为诞生出所有“存在”的伟大音阶——这正是被我们称为神曲的歌曲。
“演奏之,其为吾等之盟约也
为盟约
为悦乐
为威力
故,演奏之,汝将魂魄之形演之奏之”
丝诺知道世界是由音乐所创造时,不知为何,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般,胸口强烈地悸动着。
在那之前,她并不觉得自己所居住的世界有那么地美好。
这个,曾经将自己舍弃的世界。
她没有亲人,没有家庭,也没有年幼时的记忆。
因为丝诺一直这么认为——自己曾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不需要自己。
可是从那之后,看到脚边的泥土或是在风中摇曳的树木,她开始可以感觉到它们的美丽了。
她开始会这么想: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抚慰生命。被普莉姆罗丝所演奏的音乐召集而来的低等精灵们,在飘摇的蕾丝窗帘边骚动的样子,小小的一滴水,滴入她雀跃跳动的心房的声音,以及杂草摇动的声响,都可以抚慰生命。
“哇啊!”听到如此的骚动声,丝诺抬起头来。
(大、大小姐?)
普莉姆罗丝所编织出的音色,引起了非常大的变化。
如同火焰被赋与了空气、吹入了气息一样,有几道演奏出来的旋律互相靠近结合,就像在舞动般往更高处、更高处攀升,创造出巨大的音流龙卷风!
(大小姐,好厉害……)
——对于介于入神之间的“存在”来说,神曲才是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的根源。
普莉姆罗丝竟然不是用言语,而是以声音将其表现出来!
让观众有热烈反应的,还不止如此。没想到普莉姆罗丝的周围,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小小的光点,就和黛西在演奏时一样。
那光点,不久之后开始化为各式各样的型态。那是被普莉姆罗丝所演奏的音乐所吸引,而展现出身影的精灵们。
有那恍如小小的棉花糖般的精灵。也有一半是人,一半是野兽型态的。最后,终于连人形的上等精灵也出现了。
和黛西不同的是,出现的上等精灵并不只有一位。
有身上缠绕着薄纱般衣裳,以绝美的女性姿态展现的精灵,也有打扮如勇猛战士的精灵。而所有的精灵都闭着双眼,静心倾听着普莉姆罗丝的演奏。
(啊,太棒了!)
我的大小姐只要开始演奏,一定会连梅莉提亚(梦之精灵),这种传说中的精灵都会被吸引过来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普莉姆罗丝的演奏完全占据了丝诺的耳朵,她沉醉在那童话般的光景中。
“喔,那就是格兰纳多家这一代的传人啊?”
那男人的声音响起,正觉得感动的丝诺顿时觉得头上被浇了一盆冷水。
“的确是那些家伙会喜欢的音乐。她受过很好的训练,而且乐声很不吉祥。”
“你说什么!”
丝诺不假思索地握住竖立着的刀柄,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竟然敢说大小姐的演奏很不吉祥!”
“没错。表面上掩饰得非
常好,但里头却潜藏着像是浓稠的岩浆般灼热沸腾的东西。呵呵,这样的话,会变成一个很不错的战斗少女吧!”
“你、你这家伙!”
丝诺正打算不顾一切地拔刀时,后方喧嚣而上的欢呼声正告一段落,让她思绪一顿。
(大小姐!)
普莉姆罗丝的演奏,现在正进入最终收尾的地方。从小提琴上如烟花般散落的音色,将所有东西都化为跳跃的火花,化为把所有物品都燃烧殆尽的盛大火焰。
不只是将物品,在那里的所有生物,心中也都被点燃了火花。
然后,普莉姆罗丝的演奏,就像是伟大的故事要迎向最终幕时,一边令人觉得音波高扬,一边如同怒涛般涌进。最后释放出一种感觉,仿若正在下沉的太阳在最后一刻绽放的强光一样不甘心的感觉。然后结束了……
(结束……了……吗?)
“咻”地一声,丝诺觉得她好像听到小提琴的弓带离弦的声音。
不久,在一阵静寂后袭卷而来的,是人们好似要将会堂震裂般的欢呼和掌声。
“太好了!”
丝诺一脸好像在说“你这家伙,看吧!”的表情,回头望着刚刚那个失礼的男人。
“怎样?这响彻云霄的掌声。”
竟然敢在那边大放厥词地说什么大小姐的演奏不吉祥,说什么只是训练得很好之类的。这里若不是比赛会场的话;她早就把他的脑门劈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你还这么高兴啊?丝诺。”
男人笑嘻嘻地说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了。
“嗯?”
“那个女性去精灵岛的话,你就会被一个人留在这里了喔!”
(啊!)
唔~~!
已经忘记的事实再度被提醒,丝诺有一种想要把自己整个塞进座位里的心情。
(可恶!这个白头发的讨厌鬼!让我想起了不该想的事。)
现在马上把他染得跟腌酸梅一样红,然后塞进瓮里!当丝诺脑子里想着这种可怕的想法时……
“我带你去吧?”
“嗯?”
男人若无其事地说着:“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精灵岛喔!”
“你说什么?”
男人坐在会堂座位上,丝诺跨在他身上,整个人逼近他。
“你、你说的是真的?若是说笑,可不饶你!”
“没有骗你。只是,我有条件。”
“唔,啥条件?”
男人就像是抱着枕头般,轻轻地环抱着丝诺的腰,把她拉近过来。
“温柔一点。”
“啥?”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害羞地,男人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呃!”
“……当然,我不是第一次接受某个人,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所以,要对我温柔一点。”
(他在、在说什么啊?这家伙!)
丝诺整个气炸了。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她就觉得他是一个古怪的家伙。不过,没想到会古怪到这种地步,他的脑袋是浸过米糠吗……!
就在这个时候,嘹亮的喇叭声响起,大会向观众报告着,他们即将发表被推荐前往精灵岛的两名得奖人。
不知伺时,参加比赛的所有演奏者全都站上了舞台,整齐地排成一横排。
黛西的契约精灵伫立在她的身旁,像是在帮她助阵般。参赛者当中竟然也夹杂着可以和上级精灵订下契约的人。光是如此就让黛西极为醒目了。
因此光是有契约精灵在,就百分之两百足以让她加分。
但是……
(唔,真卑鄙!)
演奏技巧的地方,而不是用来炫耀精灵的地方……丝诺只能这么想。
忽然间会场的灯光落下,整个暗了下来。
终于要发表要推荐前往精灵岛的人选了。丝诺的心,很难得地失去了冷静。用力闭上双眼,她抱着祈祷般的心情,等待着普莉姆罗丝的名字被点到的瞬间。
“——黛西.贝伦休泰!”
司仪的声音大声地回响着,会场刹时涌现了如潮水般的欢呼声。
丝诺猛地睁开双眼,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黛西的微笑。黛西像在夸耀着自己的胜利似的,用力地挺起胸膛。
丝诺心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的心情。
(……不、不是大小姐?)
丝诺突然间觉得,眼前开始不停地天旋地转。
她无法相信大小姐竟然没被选上。
“在此,我们以黛西.贝伦休泰为第二推荐者,认可其进入中央精灵师学院之资格——请往前。”
黛西不知为何,脸上有瞬间的僵硬,但她马上微笑着往前走。
受到掌声鼓舞的黛西,正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注:黛西(daisy),英文字意为雏菊。},就像绽放的娇艳花朵般闪跃着光芒。正如之前她所扬言的,她已经将前往精灵岛的入场券拿到手了!并且,赢过了普莉姆罗丝。
唔唔唔,怎么会有这种事。那些评审该不会是被贝伦休泰家用金钱给收买了吧?
对于不由自主地想要拔起的丝诺,男人用眼神阻止了她。
“丝诺。安静地看着吧!”
“可是……”
“不要紧的,一切都照着我所预料的在进行。”
不知道打哪里来的自信,男人把手臂放在扶手上,用一副非常臭屁的姿态,凝视着舞台。
“你的玩笑话我才……”
没错,就在丝诺打算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的时候。
“——接下来,我们欢迎这场比赛更完美的演奏者,也就是推荐前往精灵岛的第一推荐者——普莉姆罗丝.格兰纳多小姐!”
会堂里顿时再度充满了比黛西获奖时更大的欢呼声。就像是演奏完后的欢呼声重现一样。
对丝诺来说,她根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第一推荐者……?)
这么说起来,她刚刚好像听到司仪说,那个吵死人的女人黛西.贝伦休泰,是什么第二推荐者什么的。
没错,她想起来了。黛西在离开大小姐的休息室前,不是有说“我一定会以第一名的成绩被推荐到精灵岛”吗?
(大会推荐的不是只有一个人啊?那么,我的大小姐是第一名啦!)
“哇喔喔喔喔喔喔!大小姐!”
丝诺万分高兴地站起来,将昨晚特制的拉炮拉开,那正是她为了今日此时所特别制作的。
果然,没有任何人可以跟我的大小姐匹敌!
不管这个发霉的腌酸梅说什么,也不管那个吵死人的女人说了什么讨人厌的话。只有我的大小姐,才是可以成为这世界上最顶尖的神曲乐士!
“呜喔喔,大小姐万岁!大小姐最棒了!小的丝诺,眼前尽是欢欣的泪水!”
即使周围人的都把视线朝向她,丝诺也毫不在意地从观众席上不断挥动着横布条,上面大大地书写着“大小姐最棒了”的文字。
“——以上二位将被推荐前往中央精灵师学院,为我克兰德姆王国之蓬勃发展,以及其名誉,将作为神曲乐士之……”
在吊灯照耀下的舞台上,普莉姆罗丝被授予了徽章作为推荐者的证明,她的脸上浮现开朗的笑容。
这时,发生了一件任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
“等等!”
一道声音传来,使得掌声始终难以平息的会场上化为一片寂静。
“唔?”
丝诺的脑中一边想着“不会吧!”,一边战战兢兢地往旁边一看。和方才一样神情充满自信的腌酸梅男,正抱着腌酸梅的罐子站在那边。
“这个男的在干嘛啊?”
“他是谁?大会相关人士吗?”
“他抱着的罐子,里头放的是腌酸梅!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其他人不停地询问着,问题相当尖锐。尤其是关于腌酸梅的部分,丝诺也很想知道。
“我的名字是布兰卡。”
布兰卡?观众们的口中覆诵着他的名字。
“我找到我的新演奏者了。所以,我想要从没有被选上的人里面,再带一个人去精灵岛。”
他所说的话,在会场中引起一阵骚动。
“再带一个人?”
于是,舞台上有一位五十几岁、穿着高级西装的绅士,伴随着踩在象牙色地板上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布兰卡先生。”
“你是评审吗?我说,我找到了我的演奏者。”
他就那样环抱着双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评审。
“上面的家伙吵着要我选出持有人,所以我就过来看看。结果我一看,这个、那个到处都是一些小器量的演奏者,马上就让我想回去上面去了。不过,我终于还是找到了。找到可以自由弹奏在下我——白色低音大提琴的演奏者!”
然后,他高高地望向天空,张开手臂大喊:“来吧!我的另一个灵魂。由依附着古老精灵、树龄千年
的木块所削切而出的极致乐器啊!”
在吊灯的光芒无法照射到、被微暗的薄纱般所包覆的观众席上,忽地掠过一道闪光,仿佛一道光斧砍过。
此时,会场发出轻微的骚动。
“啊!”
丝诺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眼。
出现在观众席上空的,是由银色的光粒所聚集而成的白色弦乐器。比普莉姆罗丝所拥有的那把小提琴更大上许多。
(白色低音大提琴……?)
就丝诺所知,那是管弦乐器中可以演奏出最低音阶的乐器,其大小比一个人的身高还高。
“那是‘永恒.纯白’,没想到它真的存在!”
黛西从舞台上如此大喊着。
飘飘然地,一个白色物体在空中接住了低音大提琴,那是到之前为止一直坐在丝诺旁边的那个腌酸梅男……
(他有一双翅膀?)
丝诺发现到,那个男人的背后有一双巨大的翅膀。
那是一双透明而微蓝的玻璃翅膀,和他那漂亮的白银发色比起来毫不逊色。据说翅膀的数目越多,表示该精灵的能力越强。而他的翅膀数目,竟然有六枚之多!
(精、精灵?)
“所谓的‘永恒.纯白’就是那个吧!据记载已经有二百年以上没有选过演奏者,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乐器之一……”
“没错!虽然听说古老的乐器上常会依附着精灵。但那把乐器是特别的。”
“我记得不是被收藏在精灵岛上吗?”
对于这突如其来展现身影的传说乐器,场内的人们纷纷交换着各式各样的臆测。
另一方面,对丝诺来说,她无法完全理解事情是多么重大,而最让她感到冲击的反倒是男人并不是人类这件事。
没想到,那个从丝诺的便当里抢腌酸梅的男人,那个从露台上眺望着像青蛙一样贴在墙壁上的丝诺的男人。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是传说中的低音大提琴化身!
(怎么会这样!那种存在感,那种感觉的确是人类啊!)
精灵的存在,即使是拥有多么强大力量的上等精灵,也总有地方具有浮世疏离的气氛。而且,在强烈的日光下身体看起来会呈现透明,或是看起来身体似乎很轻,所以多半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精灵了。
明明是那样没错!
名为布兰卡的男精灵,降落在愕然呆滞的丝诺面前后,拉起可疑地盯着他看的丝诺的一只手,沉稳地说着。
“听好,我要带演奏我的人到精灵岛去。她的名字是——丝诺.德罗布!”
丝诺的手,就像是成了什么冠军一样地被他往上举起。
“唔?”
丝诺整整想了十秒左右,所说出口的却只有那个奇特的发音而已。
刚刚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自己的名字有被叫到吧?
“那个人是谁?”
“是哪个学院的乐士候补人选吗?”
会场上,人们的目光一个接一个地从白色低音大提琴转向丝诺那边。
(什、什、什么跟什么啊!到底发生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丝诺的脑袋混乱到什么都没办法想,而台上理所当然地传来了争议。
“可、可是,突然间说要增加推荐者……”
布兰卡眯起他那双蓝色的眼眸,嘴角一撇。
“我有取得密斯特拉鲁的同意。他说,被我选为演奏者的人,不论是何种身份,不论是哪国的人民,他都会将其迎回精灵岛。”
“密斯特拉鲁!”
“‘万能之手’乐器师,密斯特拉鲁吗?”
“那位精灵岛学院的学院长吗?”
包围会场的骚动,因为布兰卡的发言而变得越发大声。
“怎么回事啊?腌酸梅精灵!”
丝诺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朝向飘浮在空中的布兰卡,以作势要拔出的姿态抗议着。
“先跟你说喔!我可没有学过什么音乐,只不过是服侍格兰纳多家的小小女仆而已。我和大小姐不一样,你可不要随便乱说话!”
“呵。”
“呵?呵什么?”
“那个没差啦!”
对于情绪激昂的丝诺,布兰卡神情有点抑郁地用手拨开身后的头发。
“我说啊,现在不是讲那些无聊规则的时候吧!精灵诞生不易的情况已经有好几百年了,以精灵之力来维持飘浮的精灵岛,终于也失去了力量而逐渐沉落。即使多一个人也好,现在应该要多多寻找巫女姬的候选人才对。”
(岛……正在往下掉?)
她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嗡”地一声,骚动倍增。
“支撑精灵岛的力量正在减弱。当然也不是马上就会掉下来,至少还可以撑个十几年吧!只是,只要没有找到拯救精灵岛的‘巫女姬’,总有一天……”
说着,他啧了一声。
“总之,候选人的人数是多多益善。这家伙是我选的,所以我要带她去。”
丝诺面有怒色。
“不会吧……!”
“如果你想去那里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精灵岛喔!”
这个男人的确对她这么说过。说是说过,可是……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丝诺终于整个脸色发青。
这个腌酸梅男,一定是把我跟谁搞错了。再说,我又不会弹奏乐器,也不会看乐谱。借着这个比赛而被推荐到精灵岛的,是将来有希望可以成为神曲乐士的候补人选!
“等等!”此时,丝诺终于拔出了。“你不要随便决定!这种事我绝对不会承认的。”
“到这种时侯,你还在说什么啊?你都已经和我交换过契约了。”
“什么契约?”
布兰卡做出用力紧抱自己的动作。
“没错。你可能忘了吧!不过,我和你早就已经交换过契约了。”
“我才不知道有那种事呢!”
“就算你不记得,但还是交换过了。可以吗?要温柔一点喔!我啊,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触摸过了。再怎么说,我也已经两百年没有过主人了。”
“啥?”
他裂着嘴,用饶富深意的神情笑着。
“一定要记得,不要把我弄痛了喔!”
“你这家伙啊啊啊啊——!”
丝诺就那样穿着鞋子直接踏上会堂的座位,然后把脚跨在前方座椅的椅背,挥舞着。
“你这家伙马上给我下来!我现在就帮你把那个疯掉的脑袋给搅碎!”
“呼……”
他就像是捏住小婴孩的手一样,轻易地挡住了丝诺的一击。
“唔!”
“——听好了,丝诺.德罗布。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你的东西。”
他没有丝毫疑惑地直望进她的眼底,然后就像他们相遇的时候一样,自信满满的说:“别忘了!”
☆
——最久远的记忆,是在春天的海边第一次和大小姐相遇的时候。
那是雪花好似含羞草花般飘落的冷天。
回过神来,丝诺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没有到目前为止的记忆,当然也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更没有钱。她全身湿透地穿着有点脏的衣服,并且因太冷已处于濒死状态了。
普莉姆罗丝大小姐把她从那个地方捡回来,她因此成为了格兰纳多家的女仆。
她每天勤奋地工作,工作到手都破裂。丝诺就算被打、被看不起,也绝不认输地以一个女儿身去学剑……
到了十六岁,丝诺很骄傲地认为自己度过了刺激的人生并累积了相当多的经验,一路走了过来。
可是……
(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有一把巨大的低音大提琴,往自己平稳的生活中压了上来!
(巨大的低音大提琴压上来,是什么跟什么啊?)
“你有没有在听啊?丝诺.德罗布!”
“喀!”地一声,被路克在头上敲了一记,丝诺“唔”地呻吟着。
“你不知道这很痛吗!”
“我不会痛啊。真是的,大小姐天真无邪也就算了,你实在是太没有身为佣人的自觉了,就算你是大小姐的随从,也不能随便偷牵走宅邸里的马在街上乱冲啊!真是格兰纳多家之耻啊,可耻!”
简直像是在伤口上撒盐一样,路克将丝诺今天一整天的言行举止,一一列举出来念她。但他所说的全都是事实,所以丝诺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唔,真的很抱歉。”
“唔。要是以为这样吭一声就没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总之,明天之前把会堂的吊灯给擦亮,就当是给你的处罚。当然,是你一个人做。”
“嗯……”
(清理吊灯啊……)
垂吊在大厅的吊灯,灯泡可是有数百个之多。那是比不吃晚餐、比擦地板都还辛苦的重度劳动。
“算了,总比被那个莫名其妙的腌酸梅讨厌鬼给缠上好。”
而且,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很习惯擦吊灯的灯泡了。从以前她就因为双手很灵巧,而常常被那个路克称赞是擦吊灯的
能手。
(可恶的路克!以前明明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哥,最近却变成了唠叨的中年人!)
最近,尤其是针对丝诺,令人觉得好像低气压特别强劲。
(什么嘛?是更年期到了吗?)
即使如此,一旦开始擦吊灯。不擦到最后心情反而不舒畅。所以,到她觉得满足了时,吊灯已经闪闪发光,简直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嗯!把东西擦干净的感觉果然很好。”
不可思议的是,把吊灯擦完之后,她的心中就如同吊灯一样,一片清爽。
可是和心情相反,她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回过神来,中央阶梯上面的时钟,已经走到半夜时刻了。所以说,路上应该都已经没有人了。
(来去睡吧!身体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回想起来,从今天早上骑着马狂冲,攀爬墙壁,还有砍那个腌酸梅讨厌鬼。她觉得今天所做的运动,好像比平常还要激烈好几倍。
不管怎样,等明天再来好好的想吧!
这么想着,丝诺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但是……
“……唔?”
灾难还没有结束。
“怎么那么慢啊?”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腌酸梅男就那样穿着鞋子,赖在丝诺的床上。
“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我的房间里!”
布兰卡耸耸肩。
“问我为什么啊?因为我是你的东西啊。”
“那种事,我绝对不承认。”
丝诺倏地用手握住腰间的。
高高地把刀举到头上用力往下一击,但是布兰卡轻巧地转过身避开了刀锋。因为他避开了,所以丝诺的枕头直接受到利剑的攻击,看起来下场颇为凄惨。
“喂喂!你对我的枕头做什么……”
“什么是你的枕头啊!那是我的床!”
“你的床也是我的床。”
“少说废话!”
布兰卡再度在床尾坐了下来。丝诺跑向他,打算把他拉下床。此时……
“唔……这是?”
丝诺发现床上除了布兰卡以外,好像还放着什么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丝诺的视线,布兰卡轻轻抚摸着那巨大的物体。仿佛在抚摸着最重要的人的脸颊般……
“这个是我的怆想乐器——永恒.纯白。”
“‘怆想乐器’。”
丝诺反刍着布兰卡的话语。
——所谓的怆想乐器,简单来说,指的就是上面依附着精灵的远古时代乐器。
这种类型的乐器,比一般的乐器稀少且昂贵,几乎都是性能特殊的作品。而且,比起其他的乐器,魅惑精灵的能力也很优异。
最重要的特征是,如果不受到依附在这个怆想乐器上的精灵所喜爱,是没办法操控那个乐器的。
据说往昔有名的神曲乐士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优异的怆想乐器。
而且,像布兰卡这种(连其存在看起来都和人类无异)上级精灵凭附的乐器,任谁都会十分想把它弄到手。
(嗯,这就是被喻为世上仅此一把的“极真之低音”——永恒.纯白啊?)
之前浮现在会场空中的那把白色低音大提琴,不知何故,现在竟端坐在丝诺的床上。那把因为选不到适当的持有人,已经二百年没有发出过声音的传说乐器。
“好大。”
丝诺看着那巨大的型态,淡淡地这么说。
低音大提琴只有形状和普莉姆罗丝所使用的小提琴相似,而大小可说是完全不相同。这个为什么会这么大呢?这个东西到底要怎么演奏?
大致说来。不管这乐器对神曲乐士来说是如何珍贵。在丝诺的房间里,它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碍事的垃圾而已。
“我和乐器都是很娇贵的,所以床就让我用啦!你睡觉的床,在那边。”
布兰卡这么说着,而他所指的床似乎是又比小提琴琴箱大好几倍的低音大提琴琴箱。
丝诺再度怒气上冲。
“别、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要把床让给你,然后自己睡在这么狭小的地方!”
“我想应该很够你睡了呀?”
的确,低音大提琴的琴箱比丝诺的体型还要大,可以充分地装下她。
(可是,问题不在那里!)
“听好。你要小心对待喔!因为这东西是怆想乐器啊!当然,这东西就是我自己本身。”
布兰卡这么说。
“事实上,已经有二百年没有人类弹奏它了。这么长时间被封印的乐器,可是别家没有的哦!”
“是喔!既然那样的话,就让记录再刷新吧!我才不要弹奏它呢。”
小提琴的话还说得过去,对普莉姆罗丝一点帮助都没有的低音大提琴,丝诺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总而言之,她想快点把他们从这里赶出去。
布兰卡就像是被人欺负的小狗一样,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丝诺,你真是冷淡啊!”
“我的名字本来就是那样。而且这么大的东西要怎么弹奏啊?真是荒谬!”
“弹奏法?”他觉得不成问题地耸耸肩,“啊,这个很简单,抱着我就好了。”
“唔!”
竟然说出今天见面以来,最有争议性的言词。
“什、什……”
“抱着这样的我就好了。像这样从后面抱紧,慢慢地就像在抚摸我一般让手指滑过……”
没有理会僵直了身体的丝诺,布兰卡进入她双手的包围中,然后以自己代替低音大提琴,将她的左手放在自己胸前,让她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右手,像是拿着弓一样。
没错,从旁人的眼光看来,就像是丝诺从身后穿过腋下紧抱着布兰卡一样。
与其说是从身后紧抱,不如说像是丝诺缠绕抚摸着布兰卡的身体般……
“做什、你、你、你这家伙……做什……”
“这样你知道了吧?接下来只要抱着我,用你这手指在我的身上滑行,按压或是用手指弹奏,让我可以更加、更加有感觉就行了。”
(抱、抱着……感感感、感觉!)
布兰卡莫名其妙的话,让丝诺整个耳朵开始发红。
这与其说是弹奏乐器,还不如说是从背后来回抚摸男人的身体!
“呜哇啊啊啊啊~!”
丝诺终于发怒了!
“别开玩笑了!下次你再给我讲这种奇怪又暖昧的话试试看!我一定会用这把整个戳进你的身体里面。”
“危险,危险!”
丝诺挥舞着刀子追着布兰卡,但全都让布兰卡轻巧地闪开了。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啊?我啊,一直在等待你的指尖来抚摸我这肌肤啊!”
“太、太暧昧了!用更、更平常的说法来讲!”
于是,布兰卡突然把脸凑过去。
“……你不抱我吗?”
为了让口吐暧昧话语的布兰卡住嘴,丝诺拿着刺向他的喉咙……
“呜哇!”
“咚!”
没想到脚却不小心踢到了低音大提琴的琴箱,大大地摔了一跤。
“唔……好痛……”
丝诺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坐起身来,不知为何,眼前竟然出现布兰卡看起来模糊的脸。
“嗯?”
这姿势简直就像布兰卡硬把丝诺压倒在地上一样。终于发现这件事的丝诺,就像在水面的金鱼般,嘴巴一张一合。
“咦,你啊,拿下眼镜的时候,给人的印象有点不太一样。”
布兰卡若无其事地这么说。
仔细一看,他手上抓着丝诺的眼镜。看起来是刚刚摔倒时,从丝诺的脸上摘下来的。
拜此之赐,她看所有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这个样子让她感觉非常地糟,最重要的是,丝诺不太喜欢被其他人看到没有戴眼镜的脸。
说不太喜欢,倒不如说是已经很久没有……
“还、还我!”
丝诺一手遮起不由自主发红的脸,一手努力地想从布兰卡那里抢回眼镜。
但是,布兰卡轻轻地将拿着眼镜的手举起来,完全没有要还她的样子。
“为什么要觉得害羞?我说很好看啊!”
“这、这种事,你不会懂的啦!最重要的是,还我!从我的身上滚开!”
“喔~”
丝诺的一头长发散乱在地板上。布兰卡好像觉得很有趣似地看着她。
“那你乖乖地,答应要把我当成你的东西。”
“别、别说傻话了!这种事我才不会……”
“我,想要你触碰我。”
“什、什么……”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很想要你触碰我。”
所谓的近视就是,就算看不见远方,近的东西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丝诺现在看着离她不到一根手指头的,白色精灵的容颜,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猛然跳动着。
“我、我、我……”
被人看到没戴眼镜的脸让她觉得很羞耻,而维持着这种被推倒的姿势,也让她很难得地脑中一片混乱。
啊~~啊
~~不行啦!
总觉得,实在有太多的事情了。脑袋里面跟被弄乱的拼图碎片一样,乱七八糟地看不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觉得太过羞耻而近乎失神的丝诺,听到恍如天助般的声音传来。
“丝诺,你还醒着吗……?”
(大小姐?)
忽然传来普莉姆罗丝的声音,让丝诺的体内涌出了力量,她用力地踢开布兰卡。
“呃!”
布兰卡发出像是青蛙被压扁时的声音,痛苦地翻滚出去。
可恶的家伙,竟然让我蒙受前所未有之耻辱,这是给你的惩罚!
“现、现在就开门,请稍微等一下。”
丝诺从在地上来回翻滚的布兰卡那里拿回眼镜后,急忙打开房门。
在那里的,是穿着娃娃风睡衣的大小姐。睡衣上满满地装饰着蕾丝,她弱不禁风地站立着。
“发生什么事了吗?身为格兰纳多家的大小姐,竟然到下人房来……”
“对不起。可是……那个,嗯……无论如何,人家都有话想在今天跟丝诺说。”
普莉姆罗丝很可爱地微倾着头,将微握着拳的手抵在嘴边。
“可是,你好像有事在忙……是吗?”
“啊,怎么会!”
丝诺马上把布兰卡的存在忘得一千二净。
“刚刚我在思考大型垃圾的处理方案,不知道要不要丢。对了,大小姐你说有话要说……”
“嗯,这个就是那个永恒.纯白,是吧?”
普莉姆罗丝的目光穿过丝诺的身旁,看着横放在床上的纯白低音大提琴。
“大小姐?”
“这真的、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听说这是始祖精灵安塔娜莉亚最喜爱的声音……”
“安塔娜莉亚?”
那是创造这世界的八位女神当中,其中一位的名字。
始祖精灵安塔娜莉亚,掌管洁白与遗忘,是混沌与再生之女神。
这把永恒.纯白。被那位近乎神祗的存在,昵称为她最爱的“极真之低音”。
丝诺的目光飘向沉默地靠墙站立的布兰卡,凝视着他。
(喔!也就是说,他的年纪比外表看起来还要大很多啦!)
虽然他有说过隔了二百年怎样的,可是听起来实在不太可靠。
“在会场远远地看到永恒.纯白的时候,心中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他真的选了丝诺当弹奏者了,对吧?”
“……是不是这样,我也是半信半疑的。”
凝望着那天真无邪的绝美眼眸,丝诺忍不住将她心里想的事说了出来。
“……大小姐。”
“嗯?”
“请问大小姐,对于我要到精灵岛去这件事,觉得如何呢?”
“咦?”
普莉姆罗丝似乎有点吓了一跳,睁大着她那黄绿色的眼眸。
那场选考会对普莉姆罗丝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明知道如此,她却不但随随便便跑去那里,还意外地被推荐前往精灵岛。
而她连选考会都没有参加,何况还是一个连乐谱都不会看的外行人。却突然之间就被选上得以前往精灵岛,这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一肚子气吧!
就算是普莉姆罗丝,虽然她没有表现在脸上,可是她其实是在生气也说不定。一定是这样没错。
“没有生我的气吗?”
“嗯……要是我说我在生气的话,丝诺打算怎么办?”
普莉姆罗丝简直就好像可以读取丝诺的心思地如此回答。
丝诺即刻“唰”地一声,在普莉姆罗丝的脚边跪了下来。
“如果大小姐觉得气愤的话,我会跟他们辞退,不去精灵岛。”
“那是为什么?”
“我……我并不想成为什么神曲乐士。我不会弹奏乐器,也不会看乐谱。会选上我,是这个布兰卡搞错了吧!我怎么样都难以想象,可以和大小姐一起并肩走在音乐这条道路上。”
丝诺十分满足于身为女仆的生活。除此之外,可以跟随大小姐当一个女仆,她甚至觉得非常引以为傲。
可是,音乐之路如何呢?
(完全,没办法想象。)
即使普莉姆罗丝所演奏的音乐让她觉得很愉快,她也不会想要自己去演奏。她果然还是维持和自己的身份相符的女仆工作比较好吧!丝诺这么想。
(说起来,事情会变成这样,全都是那个腌酸梅精灵的错!)
布兰卡说他是那把永恒.纯白的化身,可是丝诺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就因为这样,才更让人生气。
丝诺就这样焦躁地瞪着布兰卡,然而,却有什么轻轻柔柔的东西将她拉回到现实。
“咦!大……小姐?”
当丝诺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被普莉姆罗丝紧紧地拥抱在怀中了,拥抱的力道之强,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普莉姆罗丝身上的暖意,从互相触碰的肌肤与肌肤之间传了过来。丝诺的心脏怦怦地加速,好像就快要跳出来了。
“我才没有生什么气……呢!”
“大小姐?”
普莉姆罗丝紧拥着丝诺的手臂松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用非常认真且锐利的目光凝视着丝诺的双眼。
“丝诺,那时布兰卡所说的,有关精灵岛上已经不易诞生精灵这件事,是真的。我的父亲大人似乎也很痛心。根据学者们所说,精灵岛每年大约往下掉落等同身高左右的距离呢!再这样下去,几年后精灵岛就会因为无法保持浮力而坠落地面上了。”
谈话的内容好像突然变得很沉重。丝诺的脑中因而混乱不已。
精灵岛会坠落……?
在这块大陆上……?
——也就是说……那个巨大的岩块会整个掉在这块大陆上,那也就是——“世界会毁灭!”
“嗯。”
普莉姆罗丝像孩子般直率地点头。
“我们还不知道精灵不易诞生的原因。所以,现在并不是该举办什么比赛的时候,而是至少要像布兰卡所说的广开道路,让更多人得以从事音乐,让更多的精灵得以诞生。”
和那身形、动作相反地,普莉姆罗丝宛如老练的政治家般发表着言论。
“如果不知道原因的话,就应该什么都试试看才对。所以,我觉得丝诺你可以到精灵岛去,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最重要的是,布兰卡选中了你。也许,你是个关键人物,也许你拥有一些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东西。”
“请、请稍等一下,大小姐。”丝诺慌忙伸手制止普莉姆罗丝越渐激昂的论述。“可是关于音乐,我真的什么都……”
“嗯……没关系。那个我会教你。”
扬起嘴角,普莉姆罗丝似乎为了让不安的丝诺放心,绽放出一抹笑容。
“乐谱之类的,只要学一下马上就会看了。而且从以前我就一直觉得,丝诺说不定有音乐的才华。在我害怕雷声的时候,或是在我睡不着的晚上,你总是会唱一首不可思议的摇篮曲给我听……你唱出来的音阶旋律一次也没走调过。”
“那、那是……”
那只是自己在哼的歌而已,这种程度的歌曲竟然被普莉姆罗丝拿出来讲,丝诺脸红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种歌真的是随便唱的……”
“呵呵。而且,老实说,可以和丝诺一起去学校,是最让我觉得高兴的地方。”
“大小姐……”
普莉姆罗丝悄悄地走近丝诺的身边,然后将那因为长期使用清洁剂而变得粗糙的手指,轻轻地用自己的手包覆起来,就像是收藏起重要的东西一样。
“丝诺,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我想要永远都和丝诺在一起……”
抬头看着那晶莹剔透、像是小狗般圆润的眼瞳,丝诺爽快地改变了决心。
“大小姐,虽然是僭越了,但是请让我丝诺跟大小姐一起到精灵岛去!”
就算被说是任性自私也没关系。就算世界即将毁灭了也好,就算精灵岛会坠落到陆地上也没差。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对丝诺来说怎样都好。
但最重要的是,如果事情演变成那样,危险将会波及到普莉姆罗丝身上。
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要守护大小姐才行。因此,只要是区区丝诺可以做的事,她什么都会去做。她不是一直都在做这样的事吗?从那雪花如含羞草花般散落的日子,从普莉姆罗丝像这样握着自己的手那天开始……
(还真是单纯呢。)
丝诺如此自嘲着。
“嗯……丝诺,谢谢你。我非常地……高兴……”
普莉姆罗丝的嘴角,终于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就这样决定了,她想。就算薪水涨得再多,就算被选上成为永恒.纯白的持有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都好。没有什么比可以让大小姐开心,更让丝诺觉得高兴的了。
普莉姆罗丝忽然间说:“丝诺,学音乐的事明天再说,今天你就到我的房间睡吧,我们很久没有一起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普莉姆罗丝往布兰卡那边瞥了一眼,他始终靠着墙壁一声不吭的。
“你的床好像被低音大提琴给占据了。所以,应该没关系吧?”
(嗯嗯,这么说也没错。)
丝诺打量了一下横放着沉重的珍贵乐器的床,以及原本放着那乐器的巨大箱子之后,立刻决定到普莉姆罗丝的房间去。
(嗯,自己还是在意的啊?而且跟那家伙在一起的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说出奇怪的话了!)
“那么,布兰卡。接下来就随你高兴怎么躺了。”
在布兰卡好像要说什么之前,她就已经碰的一声关上门了。
转移阵地到普莉姆罗丝房间的丝诺,就像她以前常做的那样,钻进了普莉姆罗丝她那附有顶盖的床里。
“……嗯,这个样子,总觉得会回想起小时候呢。对吧?丝诺。”
包覆在飘出薰衣草香味的床单中,普莉姆罗丝有点兴奋地提高音量。
“啊……对了,那个,丝诺。我啊,其实想拜托你一件事。”
“唔,怎么了吗?”
“嗯……那个啊,那个……睡觉前可以唱那首摇篮曲给我听吗?”
普莉姆罗丝好像觉得很丢脸似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即使如此她却仍定定地凝视着丝诺。
丝诺皱起了眉头。
“摇、摇篮曲……”
“是的,就是以前丝诺常唱给我听的那首歌。我有找过乐谱,不过最后还是没找到。我非常喜欢那首歌。那柔和又带点落寞的旋律,跟丝诺给人的感觉一样……”
普莉姆罗丝所说的摇篮曲,是她小时候为了哄普莉姆罗丝睡着,而跟随着浮现的旋律所唱出来的歌。普莉姆罗丝睡不着的话,就会吵闹。不可思议的是,丝诺本人也不知道那是谁的歌,歌名叫什么。虽说如此,那却也不是丝诺自己随便编的歌。
(这么说起来,那是在哪里学到的曲子呢?)
“一定是丝诺的母亲唱给丝诺听的,说不定是异国的歌曲……我想,要是这样就好了。”
“是……没错啦。”
丝诺像在脑中描绘着图画般,想着是怎样的旋律,开始唱出旋律。
——睡不着的孩子啊
在庭院和牧场中
鸟和羊睡着了大家都睡着了之后
月亮从窗户将银色光芒
洒落下来的这个夜晚里
睡不着的孩子啊睡吧——
唱完歌一看,普莉姆罗丝就那样握着丝诺的手睡着了,气息安静而平稳。
(啊,白之女神安塔娜莉亚殿下,我祈求您。)
丝诺睽违已久地献上了夜晚的祈祷。
如果您真的选上了我的话,无论如何,请不要让这温柔的大小姐,遭遇到任何的灾难或不幸……请守护我的大小姐,让她得以远离黑暗邪恶的翅膀。
卑微的丝诺请求,仅止于此……
过没多久,在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内,丝诺就被非常强烈的睡意所侵袭,而闭上了眼睛。
在微微浅睡、似梦似醒的世界中,丝诺感觉到远远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低音弦乐器的声音。
(声音怎么好像有点寂寞啊!)
就像有人坐在夜晚的下弦月上,孤孤单单地独自拉着大提琴一样……那是非常非常低沉的声音,像是谁在低语般……
——就是这样的声音。
☆
隔天早晨。
“竟然敢钻进大小姐的床上,你是不是把我昨天跟你说的全忘了啊?”
到了早上,跟普莉姆罗丝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事被发现之后,丝诺又结结实实地被路克地念了一顿。
“真是的,大小姐天真无邪也就算了……而且,什么跟什么啊!像你这样的外行人竟然要去那个精灵岛,实在太异想天开了。”
“唔……”
路克的说话方式依旧还是很讨厌,她不是很喜欢。可是他说的是正确的,所以丝诺只能沉默不语。
“呵呵,不是的,丝诺。路克是得知一直都跟他在一起,像妹妹般的丝诺要跟我一起去精灵岛,觉得很舍不得而已。”
“什么?”
因为普莉姆罗丝有早晨入浴的习惯,所以丝诺在寝室旁边那间有浴缸的房间里进行准备,却意外地听到普莉姆罗丝这么说,而觉得十分不以为然。
“什么舍不得……路克舍不得的是大小姐要离开家里,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我走。”
证据就是他每天每天不厌其烦地碎碎念,又把麻烦的工作全都堆给丝诺,那不是被他讨厌了不然是什么?
(哼,路克绝对是在妒忌在下我,因为我接下来也可以一直待在大小姐身边。)
如果可以的话,到了精灵岛之后,要是每天早上也可以像这样帮大小姐准备入浴的话就好了……丝诺不由地这么期望着。
在浴缸里滴下普莉姆罗丝喜欢的玫瑰精油。那浴缸是陶瓷制的,非常昂贵。然而浸泡于其中的肌肤比其更美,宛如高级绢丝般柔顺光滑。
丝诺为了不让她感到寒冷,频频从她的肩膀浇下热水,而普莉姆罗丝忽然对她这么说:“丝诺,从现在开始,你每天早上都跟我一起学着看乐谱吧!”
“呃!”
“我想丝诺你应该不知道。学院会对他们决定推荐到精灵岛的人,进行某个测验。”
“测验……是吗?那是什么?”
“要养育宝石豆喔!”
普莉姆罗丝用明亮闪耀的声音说着。
“宝石豆?”
到底是什么啊?听起来好像是很贵的豆子。
“那是豆树的种子,那种豆树只生长在精灵岛上。”
“嗯!那、那个种子要怎么种呢?”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普莉姆罗丝一边嗤嗤地笑着说:“把那豆子埋在地底下,让它聆听神曲,用神曲来养育它。这是第一道测验。”
“让它听神曲!”
丝诺差点就把水罐子掉在地上,而普莉姆罗丝则是爽快地点点头。
“对,被推荐为未来的神曲乐士的其中一个部分,就是要成为一个浇花勺,养育那个豆子。等它长出大大的果实时,它的藤蔓就会延伸到天空中,对岛上送出信号。如此一来,精灵岛就会架起彩虹之桥,从岛上过来迎接我们。”
“架起彩虹之桥……”
那是难以想象的、妖精故事中的情景。
(宝石豆,从岛上过来迎接……)
因为这实在太过虚幻了,丝诺不由地觉得头晕。还不如对丝诺说,攀上那个豆子的藤蔓就可以到精灵岛去,这个她还比较能想象。
“所以呢,要快点学会怎么弹奏那个永恒.纯白才行。丝诺!今天开始进行特训喔!可以吗?”
“是、是是……”
丝诺觉得似乎可以从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背后,瞥见一点点凶恶的表情,因而畏怯地点头。
——接下来,就开始了丝诺地狱般的特训生活。
每天早上,比平常还要早二个小时醒来,开始进行女仆前辈们讨厌做的工作。去除炉灶的油烟、一个人把上午要用的水挑完、把特别容易弄脏的玄关大厅的门把全部上完蜡。
这些全部结束后,就是普莉姆罗丝的沐浴时间了。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可以喘一口气,但是,在这里普莉姆罗丝也没有浪费时间,她让丝诺学习不依赖乐器地唱出音阶。
下午是在洗衣室里,汗流满面地搅拌着待洗衣物的大锅,制作熏衣草的饰巾,然后才终于有自己的个人时间。
(没办法,这也是为了和大小姐在一起。)
因为一直做刷洗的工作,所以丝诺的手一下子就破裂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让下午有一半的时间可以用来上音乐课,丝诺必需要把分配的工作提早完成才行。
“听好了,丝诺。就算你不会恃宠生骄,但因为你是大小姐的随从,所以很容易会让人觉得你受到特别待遇。所以,如果你不率先去做大家不想做的工作的话,就会没办法待在这宅邸里面喔!”
对路克所说的,她一一尽力去做。
(身体劳动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每天做这些事长大的。就算每天晚上都叫我去擦吊灯,我也会去做吧!但是,这个的话……)
每天每天都要一边在破裂的手上包绷带,一边学习低音大提琴的基本演奏法。以弓法为主,加上简单的音调强弱练习。尤其是练习低音部的各种练习曲,因为那是低音大提琴特征……
她很不习惯这些神曲乐士的课程,所以对丝诺来说,那是比肉体劳动更加难以忍受的精神上的痛苦。
“……嗯,可是我觉得丝诺有音乐的才华。”有一次,普莉姆罗丝在参观她和布兰卡的课程时这么说。“总而言之,弦乐器和会发出声音的打击乐器不同,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发出声音的。但是就我所看到的,丝诺已经可以很流畅地衔接出音阶来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初学者。”
普莉姆罗丝如此称赞她,说她的学习能力奇迹似地强,但丝诺的心情还是开朗不起来。
(大小姐只是为了安慰我才那么说的。)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完全是个外行人。她拉出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