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暗黑寂静 第二章 死亡锁链

因为是三班制,所以共计九个人。

这里之所以经常驻守三名訾卫,并非这里的设施重要到需要那么多警卫。只因为范围太广而已。

诺札姆卡斯鲁大学附设医院不仅在鲁谢赛理斯市,在将都托尔巴斯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医院。

精灵科的设置当然要视医院的规模而定,不过用来让精灵的医院连住院设施都完善的,就算找遍包括帝都美那朵在内的梅尼斯也都寥寥无几。

只不过这么大的一间医院只有三名警卫驻守,应该说这是彻底执行机械化,削减人员所得来的成果吧。

连同病房在内的所有房间、每条走廊,甚至是地下停车场及后院都设有监视录像器,附有红外线扫瞄器的监视系统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视整间医院。

那些情报会集中在警卫室,会显示在三十七台切换式的监视器。因此三名警卫也不需要步出位于一楼后面的警卫室。

他们会出来顶多是到停车场的自动贩卖机贸果汁或点心,然后用巡逻的名义在医院里到处散步。

实际上在这里值勤两年的哈鲁沙?达西兰特,也是除了在值勤的时间买东西或散步以外都不曾走出警卫室。一样在这里值勤第五年的达卡奇?托盖尔跟已经待八年的尼特可曼?多鲁曼斯塔也都一样。

他们不是利用带进警卫室的小型电视看深夜节目,就是看杂志跟报纸,有时候三个人一起聊八卦来度过夜晚。每天过的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生活。

所以,忽然响个不停的警钤着赏把三个人吓得跳起来。哈鲁沙差点把正要喝的咖啡给洒了,达卡奇则是从椅子上摔下来。直接反应站起来的,是三人之中的老前辈尼特可曼。

「怎……怎么了?」

哈鲁沙问道。

「是警报。」

尼特可曼答道。

应该是值勤的看护吧,走廊马上开始听到有人喊叫的声音。达卡奇打开门大叫:

「怎么了?」

回答的是一名女性的声音.

「不知道,你那边也不晓得原因吗?」

一点也不错。当哈鲁沙回头,尼特可曼早已经而向监视器,开始操作面板上的开关。

「是火灾!」

他说道。

而且正聚精会神凝视正中央的监视器。每五秒会叨换一次的画面之所以固定不动,应该是尼符可曼操作的关系吧。

「奇怪。」

「怎么了?」

「竟然毫无异状。」

「会不会是在监视录像机的死角呢?」

「或许吧……是院长秘书室呢。」

在尼特可曼的带头下,三个人全冲出警卫室。

诺札姆卡斯鲁大学附设医院大致分成五个部分,包含空调及电源的后院是在地下二楼,包含太平间跟手术室的是地下一楼,一楼跟二楼是门诊设施,三楼是事务设施,四楼以上全都是住院设陁。

而现在正往楼上冲的三个人,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三楼的事务设施。院长室就在整层楼的尽头。

警铃持续在响。来到三楼的走廊有几条人影在走动,是在值夜室休息的医师眼护士。

「请各位进去房里!」

三个人一面大声指示,一面从充满不安的脸孔前面跑过去。

尽头的门是开着的,而院长室的前端是秘书室。但是办公桌却没有人在。根据警卫室之前收到的报告,照理说里面只剩下院长留在里面处理事务啊。

但是,又没异状.

「火苗呢?」

「没看到,这是怎么同事啊?」

办公桌整理得很整齐,里面拢放文件的书架也没有凌乱。

在警铃大作的院长室里,三个人的视线慢慢往里面的门移动。

紧闭的门上贴着标示「院长室」的名牌。

把手伸向门把的,是达卡奇,再用另一只手把譬棍拔出来。另外两个人也跟着他拔出警棍。

那只是单纯的反应。可是仔细想想,这种情况下居然没看到留下来加班的院长,那才是真正的异状啊!

举起警棍摆奸架势的尼特可曼跟哈鲁沙分别站在门的两侧。

使个眼色之后。

再点头回应。

接着便把门撞开,三个人一起冲进院长室里。尼特可曼被什么绊倒而滑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达卡奇因为街太猛而往前滑,不过在半途站住了。哈鲁沙倒是幸好没跌倒。

「吱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好可怕的声音。那声音,很像是小型生物的喉咙所发出的叫声。

不……是人声。

院长室里面的大型办公桌上面,那家伙,就在那里。还慢慢地往这边回头。

「这是,啥东东啊……」

哈鲁沙最后听到的。

「呀啊啊!」

是奇怪又尖锐的咆哮声。

2

连个踏脚的地方都没有。

夏德亚尼?伊兹?艾罗力从心底发出叹息环顾着房间。因为除此之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看着手表确认时间,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没办法!

「算了,开始收拾吧!」

对鉴识人员下完指示之后,夏德亚尼便走出房间。

这里是鲁谢赛理斯市北部的综合医院,里面的院长被人杀死在院长室里。

是什么触动警铃?是谁杀害院长?这些至今都还不知道.因为三名警卫全都死在院长室前面。

而且警卫室也是一片凌乱。用来纪录的封像盘全部被拉出录像机,破碎地散落在地上。

时间是晚上十点。要说是深夜逦赚太早的时间呢。

问题是没有人目击到凶手,也没有人目击到疑似凶嫌的人物。而且可能目击到凶手的警卫惨遭杀害,连可能捕捉到嫌犯影像的纪录也全遭到破坏。

至于院长室前面的秘书办公桌也变成某种意味的服务台。跟鉴识官擦身而过来到走廊的夏德亚尼,拿出西装暗袋里的墨镜遮住双眼。为了不让同业以外的人被他的眼睛,吓到。

夏绰亚尼的眼睛没有瞳孔,白色眼珠的正中央反而像是刻了绿色的十字架。

当然,他不是人类。是精灵警宫。

因此他看越来大约三十岁的容貌也只是单纯的外表。以精灵来说算年轻的夏德亚尼,用人类的年龄来计算的话,早就过了一百岁呢。

老实说,创立负责侦办精灵事件的精灵课以前,精灵警官并不算什么稀奇的存在。在人类社会被保证跟人类享有同等基本权利的精灵们,也被保证享有选择职业的自由。

因此不光是像夏德亚尼或马纳伽那样,外表跟人类分辨不出来的精灵,像兽人那样的异形精灵以精灵警官的身分站在街头,也绝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夏德亚尼?伊兹?艾罗也是其中之一的精灵警官,他隶属于精灵课。

「真是惨不忍睹呢……」

当他喃喃如此说道的时候,听到从院长室前面的秘书室传来一阵音乐。

是其中一名警官开始演奏神曲。他背着很像是金属制登山背包的道具。那个平常不过是普通箱子的道具,如今在乐士警官的背后展开,开关跟金属锁头纷纷打开,并伸出好几支金属杆。

所有金属杆绕到乐上警官的正前方,那个样子其至看起来像背后紧贴着一只巨型蜘蛛。但是每一支金属杆的前端并没有捕捉猎物的铁爪。而是排列均压器开关的控制面板、显示演奏数据的空间投影装置、操纵装置在本体内部的封音盘的挂制杆……等等之类。

它的名称就叫做「单人乐团」,是一个人就能演奏跟交响乐团并驾齐驱的神曲之机械装置,所以正如它宇面上的意思是「乐团」。

这个的主控制乐器是键盘。乐士警官一敲键盘,事先组合好存在封音盘的复数音节就开始播放,增强演奏的震撼力。

这时候有光球轻飘飘地从夏德亚尼眼前飞过,而且不只一个。

两个、三个地出现在这个空间,并慢慢聚集在演奏中的乐士警官周围。仔细一看,足以用两手抱住的光球上面,有两个圆滚滚的「眼睛」跟波浪形的「嘴巴」。

那是称之为「勃来(芒雷)」的精灵。他们算是智能较低的下级精灵,内在力量也不怎么样。但即使是下级精灵,他们全部都有共通的「光之翅膀」。虽然他们只有一对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翅膀。

一一飞来的勃来数日大约有二十只。然后配合乐士警官的演奏以波动的方式慢慢聚集,再窜进院长室里。

他们是在响应神曲,那并不是普通的乐曲。是人类用来跟精灵交谈,时而操纵,时而赋予力量,以及互相沟通的特殊音乐。

也有专家解释说那是「共振」。也就是说,音乐跟纯粹能量体的精灵所拥有的固定振动数产生了共振。当然那个振动数会因精灵而异,因此就算演奏同样的神曲,所得到的效果也会因精灵而异。

然后某种程度以上的上级精灵遇到最适合自己的神曲时,就会跟演奏这音乐的乐士订契约。

那就是所谓的精灵契约。马纳伽跟玛提亚的关系就属这样。

要让这份契约能够成立,当然神曲乐士也会被要求需具备相当的技巧。因此有缔结契约之专属精灵乐士绝对不会很多。梅尼斯帝国号称全国有三万名或五万名的神曲乐士,但拥有契约精灵的却只有一小撮人。

但很遗憾的是,正在演奏神曲的警官似乎还没资格列入那一小摄人之中。

其实对中级精灵的夏德亚尼来说,那个演奏算「薄弱」。不过,用来控制下级精灵勃来似乎是绰绰有余。

五只勃来在半空中提着黑色的大袋子,那是厚塑料制的尸体袋。剩下的又马上进房间里。

他在指挥勃来将尸体搬出去。通常是不做这种事的,不过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

因为案发现场非常惨不忍睹。要是不靠勃来在半空中回收尸体跟「残骸」,现场很可能一直处于凌乱不堪的状况。

也就是说,那里是一片血海。

「喂~~~」

听到有个像闷在肚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夏德亚尼回头一看,是穿黑色大衣的壮汉。

「马纳伽先生。」

「啊啊,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他边说边快步从走廊过来。他身后的护士跟住院患者都用不安的表情往这边看。虽然有派两名制服警官不让其它人通行,不过就算没那么做也不会有人来这边吧。

「然后呢?」

把抱起来像坐在臂膀上的玛提亚放下来的马纳伽则气喘吁呈的,看样子他是从停车场跑过来的。

「我们正在把东西搬运出去,不过你还是看一下吧。」

马纳伽听他的话走进秘书室。

「那就抱歉打扰一下了。」

他越过持续演奏的乐士警官头顶往里面的院长室看。

「哇啊!」

那就是他的感想。他立刻回到走廊,粗眉则皱得像快要黏在一起。

「怎么样?」

「一模一样呢。」

也就是,后藤?瓦里耶的案子。唯一不同的,是这宗命案遗附带了三具尸体。

「一模一样吗?」

「没错,完全一样喔。」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会有什么看法?」

「这是第六件呢。」

夏德亚尼不经意地喃喃说道。

但是那句话却让马纳伽讶异地瞪大眼睛说:

「什么?」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平稳,低沉。可是壮汉的表情却叮怕到咬住什么不放似的。「你刚刚说什么?」

「啊,没什么。对不起,我刚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是啦,你不是说这是第六件了?」

「对,没错。」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

这表示昨晚的案子并不是第一宗用这种手法杀人的凶杀案。

「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第六件以相同手法杀人的案子,昨天后藤博士被杀是第五件。」

「喂!喂喂喂,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我都没收到啊?」

「因为都不是发生在我们的辖区啊。」

两个月前刚从霍坎德视察回来的外交官,在位于尼洛克的住处遭到杀害,这就是第一起案件。

第二起案件是在二个星期后,死者是位于乌利安塔市某制药公司的社长。大白天的时候,惨死在没有人出入的社长室里。

接着又过了一个星期,地点是霍洛黔的别墅区。遭到杀害的设计技师在早上外出钓鱼之后就没有回来。虽然家属有报警搜寻,但是三天后在湖胖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分尸成好几段。

然后时间跳到三个星期前,一名老人的尸体在卡鲁姆兹的后巷被发现,这是第四起案件。那具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后来才查出是知名的作曲家。

「那些全都发生在非辖区内。」

换句话说,是发生在鲁谢赛理斯市其周边外的地方。

「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也没有很早就知道这件事,是刚刚才发现到的。」

将都托尔巴斯所有警局建立了透过将都警察,把发生在辖区内的案件搜查内容档案化的共同系统。但那些终究只是档案,不可能有人把它汇集在一块并确认内容,或者提示个人的推断等等。

也就是说,除非承办该案件的警察,推测过去曾发生过同样的案件并搜寻相关档案,否则要发现到这些档案是很困难的事情。

夏德亚尼会察觉到这些案子有相似之处,也是纯属巧合。他正好为其它案子到停尸间的时候,看到依蝶?堤古蕾雅法医刚完成的验尸解剖报告。

「而且我有旧识在乌利安塔警局。我发现那家伙提到的命案尸体状况,跟堤古的报告内容很相似。」

心想「该不会吧……」,就查了一下档案,结果又发现其它三具状况相似的尸体。

因此加上马纳伽承办的案件,跟夏德亚尼从友人那里听来的案件,一共有五起案件。然后因为紧急出动赶来医院,那里又出现疑似是第六起的案件。

「所以,你才把我叫来?」

「是的。因为光看记载在档案库的文件,我没那个确信呢。不好意思,你已经下班了吗?」

「没有,我在总部看一些文件。谢谢你通知我过来。」

「这么说的话,你还没找到线索啰?」

「是啊。我逼在想说案情似乎陷入胶着,得不断去翻文件搜查呢。不过,托你的福帮了我好大的忙呢。」

这时候五只勃来垂着黑色塑胶袋,出现在正在谈话的两人面的。里面装的是尸体。

但是,装在里面的物体怎么看都没有人类的形状。

「我想再问你一件事。」

马纳伽视线一面追着被提到走廊后方的尸体袋,一面说道。

「请说。」

「其它四件的死者都只有一个人吗?」

「是的,跟马纳伽先生负责的案子是一样的。」

「这么说,这是头一次……是吗?」

第二个尸体袋又从面前经过。

「还有,几袋?」

他指的是送出去的尸体袋.

「两袋。」

「是四个人啊……」

马纳伽粗壮的手摸着下巴,然后念念有词地说:

「这就奇怪了。」

并且看着玛提亚。

少女也轻轻点头响应。

「什么东西奇怪?」

「为什么有四个人被杀呢?」

「这个嘛……」

理由很简单。

「该不会院长遭到杀害之后。嫌犯在逃走以前被警卫发现了呢?」

夏德亚尼针对诺札姆卡斯鲁大学附设医院的保全系统做说明。也就是有关最先进的监视系统跟经常驻守的三名警卫。

「啊啊,我也那么认为哟。」

马纳伽嘴巴边那么说,但是又一副想不透的样子。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乌利安塔的话,不是社长在社长室被杀吗?」

「没错。」

「为什么死的只有社长呢?」

「这个嘛……没有调查过是不知道的,会不会是那里的保全系统不像这里这么精密呢?」

「不对不对。你听清楚,这跟有没有警卫无关,而是目击者的问题喔。」

听到他这么说,夏德亚尼也终于理解了。

「原来如此……警卫也算是目击者呢。」

「没错。如此一来,乌利安塔制药公司的可能目击者照理说会更多吧?」

毕竟那是在大白天,许多职员都在场的情况下犯的案。

「为什么都没有人发现到呢……」

马纳伽对喃喃自语的夏德亚尼露出苦笑。

「我的意思不是那个。你还不明白吗?这次要逆向思考,为什么嫌犯这次要让人目击到?这才是重点哦。」

「……啊!」

封喔。

一点也没错。

连同马纳伽负责的后藤?瓦里耶事件在内,假如这六件案子都是同一个人干的,为什么唯独这一次出现了目击者呢!

「懂了吗?唯独这次有什么不同喔!」

「既然这样。」

这次马纳伽点头问应。

「一点也没错。」

这表示案子已经露出曙光了。

在满是血腥味的空气中,勃来搬出剩余的两个尸体袋。

从窗户溜进屋里之后,琪雅拉马上往浴室走去。因为她必须让自己冷却才行。

撕裂丈夫的那一天,自己显得有些焦虑。虽然没有立刻报警,事后一定会遭到警方的怀疑。问题是她必须冷却的「身体」一直无法镇静下来。

于是她冲出丈夫尸体所在的寝室,立刻在浴缸放水并从冰箱拿冰块往里面丢,再让身体浸泡在里面。然后等待警察的到来。寄住在琴南夫妇家的时候就没有用盆浴的方式,而是用冷水持续冲一个小时。才好不容易镇静下来。

但是今晚,可以慢慢花时间冷却了。

琪雅拉让自己美丽的裸体慢慢浸泡在放满水的浴缸里,她感到很满意。

在看到

警卫的时候原以为「一切到此为止了」,但是问题在下一秒钟就全部解决了。

如此一来,有六个人了。

还剩两个人,马上就结束了。

仰躺在浴缸里的她,慢慢把头沉到水里。

只留鼻子、眼睛,以及额头露在水面的琪雅拉闭上眼睛。

在漆黑的空间里有脸孔浮现在其中。

有八张脸孔。

是八个男人的脸孔。

是依序被逼到走投无路,被撕裂,慢慢沾满自己鲜血的……脸孔。

这剩两个人。只剩下,两个人而已。

3

霍鲁姆德大道一零二四,那里是马纳伽的住处。

他那里距离市中心很近,开车能在三十分钟内抵达警署。徒步的范围内有两家便利超商,还有对像盘出租店。而地下铁车站,距离虽然称不上近,但徒步走到那里也不会多辛苦。

不过马纳伽之所以决定住这栋公寓,因为管理员是精灵的关系。

卡莉娜?韦恩?奇特克泰勒莎,是个谜样的人物,甚至属于哪个枝族都不晓得,但应访跟马纳伽一样是弗马奴比克。

说到她的外表,应该算是有点肥胖的中年女性吧。老是爱碎碎念这点是她美中不足的地方,不过当管理员算是最棒不过了。因为她连出入公寓的老鼠数目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呢。

当然这一晚,马纳伽抱着熟睡的玛提亚回家的时候,她也注意到了。

他尽量轻轻打开正对通道的大门,毕竟夜也深了。

「今天辛苦了。」

忽然间,从玄关旁边的管理员室传来沙哑的声音,是卡莉娜。

她胖嘟嘟的脸颊隔着玻璃窗门露出来。从圆框眼镜上面看过来的眼睛,是灰褐色的。

「嗨,晚安,卡莉娜。」

回话的马纳伽为了不吵醒睡在怀里的玛提亚,还刻意压低声音。

「玛提亚是人类,最好别拉着她到处跑到三更半夜喔!」

「不好意思,这都是为了工作……」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头四处奔波,难不成又是精灵?」

她指的是犯人。

「是的,应该啦。」

「这社会变得真讨人厌呢。」说着,卡莉娜咬着香烟并点燃。「就我的想法啊,还是觉得精灵跟人类扯上关系是个错误喔。」

随着她说的话吐出来的烟,在管理员的玻璃窗口杵四方散开。

「人类也有许多精灵没有的优点哟。」

「不过,精灵没有的缺点,也很多呢。」

「妳是指欲望吗?」

卡莉娜点点头,然后再补一句。

「欲望、憎恶、妒忌、羡慕、怨恨……」

她补充的还真多呢。

「人类会因为欲求过度而产生欲望,因为过度愤怒而憎恶。妒忌称赞,羡慕梦想,并且怨天尤人。」

「玛捉亚也一样吗?」

卡莉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快把鱼尾纹给拉平呢。

「那孩子不一样喔。否则我不会让人类进我的公寓的.即便是拉古之柱的你的同伴。」

马纳伽的反应是苦笑。

「非常感谢妳哟。」

说完这句话,马纳伽看看共同信箱之后,就爬上昏暗的木板楼梯。他的房间在三楼的右侧,这里没有电梯。

他把银色琴箱摆在地上,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还没找到房间钥匙,门锁就「卡嚓」地打开,是卡莉娜从楼下帮他开的。

能够从这么远的距离,而且没有伤到看不见的门锁就用精灵雷打开,有这样能力的精灵,除了卡莉娜应该是别无他人了。

马纳伽往楼下回以笑容「给她看」之后就进入屋内。

除了浴室,里面只有三个房间。分别是玄关与厨房兼用的起居室、置物间,还有马纳伽正走过去的第三个房间。

漆黑的空间里只有大小两张铺着白色被单的床。他让玛提亚躺在那张小床上,并帮她脱下斗蓬跟连身洋装。即使全身只剩下内衣.少女也都没有醒来。

马纳伽帮她盖上毛毯之后,自己也把大衣跟夹克脱下来。然后躺在隔壁的床上,嘴巴碎碎念着「伤脑筋」。

他们是离开医院后回到署里,然后看了夏德亚尼说的数据。不过,两人之所以回家,并不只是玛捉亚后来趴在办公桌睡着的关系。

而是理不出任何烦绪。

马纳伽从衬衫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张折成四折的便条纸。床头边的窗户虽然有拉上窗帘,不过光线还是从缝隙透进来。是邻栋小酒吧的霓虹灯。

在断断续续变化颜色的光线中,他把纸条举到睑的前方。上面的文字是他自己写的。

●芝?尼仙达……外交官。

在尼洛克的自己家中遇害。

●久继?巴达姆塔……久继制药社长。

在乌利安塔市自己公司的社长室遇害。

●杮尾?伊基戴斯……设计技师。

在霍洛黔的别墅区失踪,后来尸体被人发现。

●纪田?欧索瓦鲁……作曲家。

尸体在卡鲁姆兹的后巷被人发现,后来才查明身分。

●后藤?瓦里耶……生体工学博士。

在自己家中遇害。

●牟田?库特瓦尔卡……诺扎姆卡斯鲁大学附设医院院长。

在院长室遇害。补充/同时逦有三名警卫也遇害。

这些是在离开警局以前从问题的资料抄下来的。

分别是夏德亚尼确认的四起案子,马纳伽承办的案子,遣有昨晚发生在医院的案子里,所有被害人、职业及遇害地点的摘要。

有阐尸体的具体状况就省略掉,反正每一具的状况都一样。唯一例外的是那三名警卫,虽然尸体一样也桩撕裂,但是三个人都只受到致命的一击而已。

他觉得这些数据七零八落的。现场、被害人的职业,还有让人笑不出来的被害人尸体……都是。除了杀害的方法以外,没有任何共通点。

至少,表面上所看到的是那样。不过,事实显然并非如此。所有案子都被肉眼看不见的某种东西连系在一块,只有那点是能够确定的。

但是,会是什么呢……?

「嗯……嗯。」

是玛提亚的呻吟。仔细一看,睡不安稳的她正在翻身。

她肩膀从毛毯露出,看得见她的背.

马纳伽皱了一下眉头,他看着残留在少女她白皙背部的某样东西——是伤疤。

是一道古老的侮疤。从右肩胛骨附近开始斜切过她的背脊骨,马纳伽知道那道伤疤还延续到她被毛毯盖住的左侧腹。

那是一道又粗,还呈瘤状的可怕伤疤。马纳伽伸手帮她把毛毯盖好。伤疤也跟着看不见。再把纸条折奸放回原来的胸前口袋。

然后就寝。

4

在门上写着「遗体安置室」的房间里,等待琪雅拉是一名身穿白袍的女性。

「妳是后滕?琪雅拉小姐吧?」

「是的。」

这是两人之间唯一称得上是对话的对话。

躺在担架上的尸体虽然用白布盖着,但是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是谁。

白袍女性掀开白布一端,出现的足一张熟悉的脸孔,是后藤?瓦里耶。

白袍女性似乎是刻意这么做,尸体头部以下都没让她看。话说回来,她倒觉得隐藏在被单下的大肚皮,线条好像有点歪七扭八。

恐怕被单下净是隆不忍睹的缝补模样吧。

可爱的瓦里。

聪明的瓦里。

温柔的瓦里。

可怜的瓦里耶。

如果你没有发现不该看的东西.还可以再多活一阵子的。

琪雅拉点头表示确认无误之后就被带到另一个房间。是很像狭长的医院会客室又朴素的房间。

看过对方沥过来的文件之后便在上面签名,如此而已。

后来便对她说,接下来的事情警方会处理。也就是他们会把尸体送到琪雅拉指定的葬仪社。也会帮她办好整个移交手续。

老实说,她觉得很失望。来鲁谢市警总部的时候,可是有事先做好准备呢。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那应该不算是失望,而是自己太大意。

「琪雅拉小姐。」

看到那张笑脸的时候,她已经心里有数了。

「我询问相关人员之后,他们说我在这里等会比较好。」

这里是警察署后面的停车场。除了挡风玻璃,其它车窗全都用雾面遮护板覆盖的轻型客货两用车,是一辆灵车,旁边正站着一名熟悉的壮汉。

是马纳伽警部补。站在旁边的娇小警部,当然还是隔着浏海缝隙往这边盯着看。

「妳好,一太早就辛苦妳了。」

琪雅拉笑咪咪地回握对方毫不客气就伸出来的巨掌,她的手被马纳伽的手整个包住。

「妳是来领回尸体的吗?」

「是的,如此一来终于能让他下葬了。」

不过这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是自己的真心话。

「如果妳不觉得困扰的话,当天我也……」

「知道

了。等日期决定之后我再通知你,然后呢?」

「什么?」

「你应该有事找我吧?」

壮汉「啊啊」地槌手。

「对,没错。我要拿东西还妳,就是前天跟妳借的东西。」

马纳伽把那只大琴箱放在脚边。而看起来一直站在他后面躲起来玛提亚,则把两本红色的资料夹递给她。

是名册。在收下的时候,少女隔着浏海跟琪雅拉四目交接。

那眼神看起来像深不见底又冷冰冰的。

「太好了,少了这个要准备葬礼可就麻烦大了呢。」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才连忙拿过来还妳。」

「对你们搜查有什么帮助吗?」

马纳伽的巨肩用力往上提,应该说他耸了肩。

「这个嘛,亏妳符地借给我参考,只可惜毫无线索。我还花了两天的时间仔细看过呢。」

琪雅拉心想,「当然没有线索啊」。

这里面没有任何一个跟「计划」有直接关联的名字。

假如他们察觉到琪雅拉犯的差错,很可能从名册查到什么有效的情报。但是,那已经不可能了。琪雅拉犯下的唯一过错,就是让清扫业者处理现场。

「不过呢,我们只需要『原则上有看过一遍』的事实。不那么做的话,可是会被念到臭头呢。」

「你的上司吗/」

「没错.只要搜查出一点纰漏.就得听他说教整整一个小时呢。」

「你有另外影印一份吗?」

「啊?为什么?」

「没有啦,谢谢你特地拿来遗我。我想说你如果有影印一份在手边,或许以后还会用上……」

「这个嘛,没那个必要啦。连一些没事做的同事都帮我联络那些人,他们所有人,很可能跟任何一宗命案都没有关系。」

这句话触动了她的情绪,有什么令琪雅拉不悦的东西留在她心里。

但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总之,谢谢妳的帮忙哟。」

「别这么说.我也很开心能帮上忙。」然后,「希望你能早日逮捕到凶手。」

「我会努力的。」

马纳伽边回答边伸出粗壮的手拉开灵车的车门。琪雅扯以笑容回礼并坐进副驾驶座。

接下来要把瓦里耶的尸体送往葬仪社,必须开始筹备葬礼的事宜,话说回来大学那边也有联络过来。看来丈夫他工作的事情也有必要跟律师商量商量呢。

该做的事情堆得像山那么高。

载着琪雅拉的灵车,在黑色丧服打扮的司机驾驶下慢慢离开停车场。

她透过后照镜看着后面的两名刑警。

两人目送逐渐离去的灵车车尾。

「那么,」马纳伽说道。「看来笃定了呢。」

「嗯。」回答的是玛提亚。「就是那个人了。」

她指的是嫌犯。

而且,不只是后藤?瓦里耶博士被杀这个案子,还有夏德亚尼说的所有「相同案件」。

「想不到是那个人呢。」

「人类跟精灵都对美女无法抗拒的吗?」

「会是神曲乐士吗?」

「嗯。应该不是精灵吧?」

「对,没错。」

那一点也没错。

所谓的精灵,是一种能量体。他们物质化的模样就某种意义来说。不过是拟态。然后这种时候要采用哪种模样,则是依照每个精灵的性格与等级来决定的。

经过分类之后的结果,精灵学者们就称之为「枝族」。也就是利用形状来倒推精灵的性质,算是权宜的总称。

譬如说拉马欧的枝族长得像老虎,塞洛长得像狼。然后每个枝族里,特别选择酷似人类形状的一群,就被统称为弗马奴比克。

只要不张开翅膀,他们的模样就跟人类一模一样。

不过那终究是「以人类的肉眼来看」。如果同样是精灵,无论是什么模样都绝对看得出来。

后藤?琪雅拉不是精灵,不过……

「她有精灵的『味道』呢……」

那不是指利用嗅觉所得到的感觉。而是指精灵之间互相感应,也就是能量共振的感觉。

「但她并不是精灵对吧?」

「没错,如果是精灵也太弱了。」

玛提亚随即说「既然这样」。

「应该就是神曲乐士啰。」

精灵与人类的差异,在于是否具有肉体。因此,长时间或频紧接触精灵的人类,其肉体有时候会残留从精灵那里接收到的共振能量。

也就是残留的能量。

如果琪雅拉有精灵的「味道」但不是精灵的话,那么假设她是神曲乐士会比较妥当。

那也是质疑她怎么不使用精灵雷的答案。而且深信如果是有明确意图的凶杀案,那就是中级以上的精灵干的。

但真正的凶嫌是神曲乐士,精灵只是被当成「凶器」使用的话,那情况又不一样了,假如是勃来或吉姆提尔那种下级精灵,是不可能释放出能够破坏人体的精灵雷。但是数量够多的话,要把人体撕裂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是中级以上的精灵而且是契约精灵,那么神曲乐士下令「不使用精灵雷把对方撕裂」的话,应该会服从才对.

不管怎么样,琪雅拉是神曲乐士的推测应该是没错吧。

「要搜索她家吗?」

「法官是不会签搜索票哟。」

两人站在一块边望着灵车消失离去的马路边交谈。

彷佛在搜寻残留在那里但肉眼看不到的痕迹。

「唯独她『做了』的事实,是无庸置疑的。」

「不过却无法起诉她呢。」

「因为不知道动机。」

「还有方法呢。」

「是啊。」

别说是逮捕,连想要搜索住处的要件都不够呢。

通常要把特定人物当做嫌疑犯的话,必须满足三个要件。

第一,要有犯罪的动机。

第二,要有可能犯案的技术或能力。

然后第三,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

即使有动机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果这个人物没有能力犯案就不会变成嫌疑犯。即使有动机有可能犯案,但是不在场证明成立的话也会被排除嫌疑,如果可能犯案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没有杀害被害人的理由,那也不会被视为嫌疑犯。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然后现在,后藤?琪雅拉首先是没有动机。她先生的保险金经过调查之后发现,连用来当短短几年的生活费都不够。如此一来,让老公活着努力工作赚钱还比较划得来呢。

虽然也考虑过外遇这个动机,但是并没有发现其它男人的踪迹。然后眼前的问题是,暂时先撇开动机不谈,如果不知道犯案手法的话,连她是否有杀人的动机都不知道呢。

而唯一满足的呈第三个条件……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此而已。

当命案发生的时候,她本人承认自己也在同一间屋内。也就是说,她离案发现场最近。

「怎么办?」壮汉马纳伽迚叹气都强而有力。「妳觉得有必要调查其它五宗案子的不在场证明吗?」

「我觉得没有意义。」

「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做或许会挖出案发当天她曾经在现场附近。但那种程度的发现,也只是加强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个事实。

而且……

「地点都不是我们的辖区呢。」

「医院那边要不要再调查看看?」

玛提亚指的是,前天发生三名警卫及院长遭到残酷杀害的,诺札姆卡斯鲁大学附设医院。

全部共六宗的……应该说在连续杀人案之中,唯一这一起命案出现了两名以上的牺牲者。而且,杀人手法只有一具尸体跟其它案子的相同,其它三个人的状况算是手法有省略。

为什么唯独前天的案子与众不同呢?其中只有一个符合的条件。

唯独前天发生在医院的案子,具有其它五宗案子所没有的条件。

刚开始那五宗刑案,后藤?琪雅拉的存在对警方来说并不在搜查范围内。

「马纳伽……」

少女回头看马纳伽。几乎是从正下方往上看的姿势。

「只是没有证据。」

说了这句开场白之后,玛提亚把视线别开一下。再移回来的黑色眼睛,略带着害旧的神色。

「我觉得,这还没结束呢。」

什么还没结束?

那还用说。

当然是,连续杀人案件。

院长室被打扫得很干净。其中也有些物品像后藤家的大楼那样桩搬出来,不过一大半像办公桌、椅子、书架等等物品,则已经把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留在原处。

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地响着。

因为木质地板整个露了出来,不管再高级的绒毯也只有处理掉。

「搬出来的物品都已经处理掉了吗?」

回答马纳伽「还没有」的,是身穿奶油色套装的女性。

「业者明天才会来回收。」

她是院长秘书。前天晚

上院长允许她先下班,所以逃过了一劫。

「是否需要我带你去看呢?」

「啊,现在不用。有需要的话再麻烦妳。」

玛提亚从刚才就在院长室里从那边走到这边地走来走去。至于她之所以拿手帕捂住嘴巴,可能是现场还残留血腥混杂清洁剂味道相当的刺鼻味吧。

她窥视办公桌下面,眺望书架,沿着墙壁走并望着天花板看。不久她的视线停在挂在墙壁的相框。

有七个左右的相框在靠近天花板的位贾横排成一列。

左边那一张是老人的照片,接下来是排了五张奖状,右边那一张也是照片。一面慢慢走一面依序眺望的玛提亚,脚步突然「啪哒」地停住。

她抬头看的是右边那张合照。里面有女性也有男,全体都穿着白袍,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

玛提亚一直抬头看那张照片。

「那是?」

院长秘书探头确认玛提亚的质问之后说「啊啊」。

「那是院长学生时代的照片。」

「学生时代……」

「是的,是诺札姆卡斯鲁大学的医学院。」

「这样……」

经她这么一说,仔细看拍照背景还真的很像是校舍呢。也就是十几名年轻的准医生们以校舍为背景,排排站拍了这张照片。

马纳伽也站在玛提亚后面抬头看照片。而院长秘书也紧眼在后。

「那位就是院长先生。」

是牟田?库特瓦尔卡。

他就站在正中央略左的位置。有着长型脸的他,给人精悍的印象。但是……

「不好意思,这样子并不算年轻呢。」

「没错,听说这时候的他大约是三十五、六岁。」

根据夏德非尼传来的资料,逝世的牟田?库特瓦尔卡院长享年六十岁。

「这么说……呃——是大约一十年前的照片啰?」

「正确说应该是一十四年。」

「跟这群年轻人混在一块……铁定很辛苦呢。」

「谁晓得呢,他是个不太爱提往事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玛提亚举起她纤细的手臂。从斗蓬的袖口伸出来的手臂前方,只见她的食指直指着照片。

「那个人……」玛提亚轻轻地说道。「……是谁?」

「什么?」

「院长的右边。」

是一名看起来很和蔼可亲的青年。

年龄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出头。戴着一副银框眼镜,身材称不上是苗条,但线条算纤细。眼尾下垂的他笑得很开心呢。

仔细看,站在他隔壁的人还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是牟田院长的手。

「会不会是他朋友?」

「不知道耶,至少我没见过他……」

「不知道喔。」

玛提亚把手放下,不过眼睛遗是直盯着那张照片看。

「怎么啦?」

她轻轻摇头。

然后回头看马纳伽,喃喃地说:

「够了。」

「是吗?」

接着在院长秘书的带领下移动到警卫室,就在一楼的后面,急诊中心的旁边。

三名警卫只听说过案子的传闻。而且正如夏德亚尼所说的,当晚的封像盘全遭到破坏,因此无法确实重现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对了,不过呢。」

如此说道的中年警卫扯下一张似乎打印些什么的纸张。

「倒是有掌握到这些东西哦。你看,就在这里。」

「我看看。」

马纳伽仔细看那张纸。上面排满了许多数字,看样子似乎是什么的纪录。

「这是什么?」

「是案发当晚的感应装置的纪录。」

马纳伽试着理解上面的纪录,但迢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吗?」

「可以。」

那是监视整间医院的保全系统报告。

整理在同一行的纪锯,左边是日期,旁边是星期几,接下来的四位数字是时间。右边则是一大片空白。

「右边什么都没有纪录的话,是代表没有任何异状。」

警卫补了一句「不过」,然后手指头移到报告的下方。

「你看这里,上面标示『温感?+250/?03?08/警报』对吧?」

「对,有。」

只有那一行的日期时间右边也有纪录。

「这里指的是温感,是在已上锁且没有人在的房间里,感应到体温以上的热度,它注明+250,就表示威应到大约二五零度的热源。」

「那就不是体温了。」

「没错,然后03指的是三楼,08指的是院长秘书室。」

这么说的话。

「在应该没有人的秘书室里突然产生热度罗?」

既然是二五零度,可是连干燥的纸张都会自然冒火的温度呢。

「没错。警卫室的仪器好像判断是火灾,所以警报才启动了。」

原来如此,那一行字右边的「警报」是这个意思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然后,值夜班的三名警卫就冲到院长室……」

「照规定是应该那么做的。」

然后他们就遭到杀害。

「没有留下影像纪录吗?」

「是的。现场周边有一架监视镊影器,不过三枚有纪录那些影像的封像盘全都粉碎了……」

夏德亚尼的确曾那么说。

「其它的都没有留下影像吗?」

三名警卫一起耸肩,也就是说「没有」。

马纳伽回头看自己的搭档。站在门口的玛提亚只是轻轻点一下头。

「谢谢你们,这些线索很值得参考哟。」

换句话说,这明显透露出「这里也是毫无线索」。

5

在坡度和缓的丘陵斜坡,排着许多低矮的墓碑。

冬天即将来临,树木枯黄并开始失去绿意的草坪正刮起一堆枯叶。

「……即使肉体之生命音律终结,灵魂之音律也不会灭绝。即使尘归尘,土归土,母神之音律也不会中断……」

全身裹着黑袍的主礼朗诵的是,诗篇第七章……「致提萨玛鲁人的信」其中一节。

后藤?琪雅拉是个无神论者。但最起码也要避开名声不好的表现。

不过亡夫的葬礼之所以采取卡列斯塔式,是因为瓦里耶生前是卡列斯塔教徒。

参加葬礼的有一百人以上。身穿黑色丧服的人们,肩并肩地围在厚实橡木材质的灵柩四周。

以瓦里耶工作的大学研究室每位成员为首,还有他在学会认识的同业及旧识等等。至于还出现引人注目的年轻人,应该是选修他的课的学生们吧。

每个人都露出沉痛的表情,也不少人不断在啜泣。

琪雅拉因想,「他人缘不错呢」。

没错。我也不讨厌他,即使在床上也是。

这是瓦里耶死在那张床上以来的第五个黄昏。

不久主礼的朗读也结束了。接着灵柩就被降到长方形的洞穴,盖上泥土,然后在上面立起今天早上才刚完成的墓碑。

如此一来,结束了。总之,这件到此告个段落。

永别了瓦里。如果神话是真的,那我们后会有期了。

「……愿世上所有的音律,永生永世与你问在,阿们。」

主礼说道。

「阿们。」

参加丧礼的亲友跟着覆诵。

然后手摇式起重机把灵柩降下去,用铲子盖上第一杯土的是身为遗孀的琪雅拉要做的最后一件工作。

穿着丧股的人潮开始散去往停车场移动。

「请妳节哀顺变。」

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的,好像是瓦里耶的弟弟没错。

「如果需要什么帮忙尽管眼我说哦。」

这个好像是瓦里他弟妹吧。

「等妳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再跟我联络。」

这是瓦里他研究室的主任。

每个人都用他们各自的方式关心琪雅拉,说完安慰的话就离去。瓦里耶的年迈双亲跟她互相拥抱,她公公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这也表示他没多余的力气关心自己的媳妇吧。

看着人群逐渐从墓地离开,琪雅拉突然发现到一件事。

话说回来,那两个刑警没有来——马纳伽警部补跟玛提亚警部。

她有事先书面通知他们。虽然也不认为他们真的会参加,可是没来又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算了,反正事情也到此告一个段落.

那两个人没来的话,或许表示琪雅拉被排除涉嫌杀人的可能性。既然这样,剩下那两个人应该能像过去那样,经过慢慢的准备之后就能完成吧。

要是越焦急就越会出差错,就像第六个人那样。那样的失败说什么都不能再次出现。

「琪雅拉。」一名女性逆着人群走过来。虽然在场的人都穿着黑色服装,唯独她一眼就看得出是谁。「琪雅拉,琪雅拉。」

对方冲过来并紧紧抱住琪雅扯。足以跟粗腰围相比的巨大上团,用

力往她身上撞。剎那间往上冲的热气,是她的体温。

「千万不要太消沉哦,真是太可怜了妳。」

边说话边把妆哭花的,是那名紧抱住琪雅拉的女性。

她是琴南?诺吉贝儿。是瓦里的朋友——琴南?佩西亚鲁的妻子。

「我一直好担心妳哦,要不要紧哪?」

她这才想起来,那天留下纸条离开她家之后,就没跟他们夫妇俩联络呢。

「谢谢妳的关心,我没事哟,诺吉贝儿。」

从诺吉贝儿背后的斜坡走过来的,是佩西亚鲁。跟身材肥胖的诺吉贝儿比起来,身型较瘦又戴眼镜的佩西亚鲁看起来倒像个学者。

他轻轻微笑并点头打招呼,光是那样的小动作就看得出他的知性。

「谢谢你来参加葬礼,佩西亚鲁。」

「这没什么。」回应的佩西亚鲁露出难过的苦笑。「我只会说一些老掉牙的话,不过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说哦。」

「谢谢你。」

琪雅拉也回以笑容.

但是,当琴南夫妇说「我们开车送妳回去」,她却拒绝了。她说葬仪社的车在等她,而且也有大堆要思考的事情。

还有两个人。

没错……还有两个人。

葬仪社的车缓缓从弯路离去。目送车子离开的琴南?诺吉贝儿等到黑色车子消失在山的另一头之后,便深深叹了口气。

佩西亚鲁在这时候抱了抱她的肩膀。

「那我们也走吧。」

点点头之后,诺言贝儿抽了抽鼻子说。

「琪雅拉也真可怜呢……」

就在她那么说的时候……

「请问……」

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他们。声音低沉,听起来像是闷在肚子里发出来的。

回头一看,两人吓了一跳。因为站了一个需要抬头仰望的壮汉,而且就在他们的正后面。

「两位是琴南夫妇吧?」

是一名穿黑大衣的男人。右手还提了几乎可装一个小孩的银色行李箱。

他不是参加葬礼的宝客。如果有这号人物参与的话,铁定比任何人还要醒目呢。

「请问你是哪位?」

佩西亚鲁回答的声音,因为过于紧张而僵硬。而男子像是早预料他们会这么问,于是熟练地拿出手册给他们看。

手册「啪」地一打开,里面是闪闪发亮的金色大微章。

「我是鲁谢市警的马纳伽警部补。」

他一说完那句话,像是躲在男子背后的少女便「咻」地走到前面。也一样打开警察手册。

「我是马奇雅警部。」

刑警?这两个都是?

但是诺吉贝儿被眼前这两个人吓到还没回过神来,佩西亚鲁倒是没有因此而不知所措,还正确掌握他们的来意。

「是关于瓦里的事情对吧?」

马纳伽刑警回答「对」的声音,简直做是从天而降呢。

「为什么找我们,我们是非常愿意协助警方啦,但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喔。」

「可是,去世的后藤博士是你们的朋友吧?」

「是的,没错……」

「琪雅拉小姐也是吧,?

这次诺吉贝儿对那句话敏感反应。

「那孩子没有关系喔!」

她不知不觉那么说。但是感到困惑的,反而是壮漠。

「啊,不是啦,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欲言又止地抓头。露出不知所措的笑容,五官端正显得小巧玲珑的眼睛,不断地眨呀眨的。

「这只是例行搜查啦,可是呢~~~我们又不好意思去逼问先生刚过世不久的琪雅拉小组。」

佩西亚鲁帮忙解围地说「那么……」。

「这表示琪雅拉并非嫌疑犯是吗?」

「这个嘛,遇到这种案情复杂的状况.每个人都很可能足嫌疑犯呢。不过,最起码琪雅拉小姐还称不上是嫌疑犯。」

虽然那个「还」字让人有些在意,但诺吉贝儿终于明白马纳伽刑警想说的话。佩西亚鲁似乎也一样。

「知道了。那么刑警先生,你找我们有引么事?」

「是的,我们必须查证琪雅拉小姐在案子发生前后的行动。不是啦,这不是在怀疑她什么的,终究只是例行公事啦。」然后马纳伽耸了耸他巨人的肩膀。「我的上司是个很爱碎碎念的人。即使用无法查证的证言把书面报告填满,他也不会认同的喔。」

「每个地方的上司都一样呢。」佩两亚鲁露出苦笑说道。「然后呢,你们想知道琪雅拉的行动是吗?」

「是的。」

「事情发生前我们大约两个星期没见过面,至于当天的事情……」

佩西亚鲁滔滔不绝说出来的内容,跟诺古贝儿的记忆都一致。

凌晨的时候,他们依旧被单方通话的电话吵醒,并准备迎接她的到来。女警陪同过来的琪雅拉看起来很憔悴,稍微喝过他们夫妇准备的酒之后就去洗澡,后来她几乎没谈什么话就去睡了。

「她立刻就上床休息?」

马纳伽的询问让佩西亚鲁把头转到他这边。所以诺吉贝儿用力点头说:

「是的。我们送她上床睡觉,然后关灯把门带上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她呼呼睡觉的声音呢。想必她一定是累坏了。」

然后隔天早上夫妇俩在没有吵醒琪雅拉的情况下出门,回到家之后只看到她留的纸条。

「两位有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没有耶。」不过诺吉贝儿又补了一句。「只是觉得她洗澡洗好久。」

他丈夫也发出声音「啊~~」地表示认同。

「她洗了有一个多钟头吗?」

「平常洗比较快吗?」

「那我们就不清楚了。」

「啊——原来如此。」大个子刑警苦笑地说道。「后来到今天为止,她就没有跟你们联络?」

佩西亚鲁回答「是的」。

「连电话也没有?」

「是的,她并没有打来。」

「你们没有从家里打过去吗?」

「为什么?」

「不是啦,你们不是很担心她吗?」

「瓦里不在了,她是不可能接电话的。」

听到丈夫这么说,诺吉贝儿突然想到一件事。

「老公,该不会刑警先生并不知道呢。」

「咦?对喔!」

「我不知道什么?」

诺言贝儿对歪苫粗脖子的壮汉说。

「琪雅拉的耳朵听不见哟。」

「啊?」

「她听不见声音,听说从小就这样了。」

马纳伽刑警一副打从心里讶异的样子。他跟娇小的少女对望一会之后,又转回诺吉贝儿这边的两只眼睛可是瞪得大大的。「她的耳朵听不见吗?」

「是的。」

「我完全没听说……」

「我猜也是。除非是有人问她,否则我猜她是不会主动说的。」

「可是,她明明能正常对话啊?」

「她是读唇语喔。可是讲电话就看不到对方的嘴唇,所以她打电话来都只是在说话而已。」

「怎么会这样……」

「她只会回答YES跟NO而已。你们有看过她家的电话吗?上面有装一盏灯对吧?」

「啊,呃……」

巨大的睑再次回头看娇小的伙伴,玛提亚轻轻点头。

「好像有的样子。」

「是真的有。只要我这边的电话在通话中按明暗钮,琪雅拉那边电话的灯就会发亮。按一次是YES,两次是NO。这样就能做简单的对话。」

「那么,那一天也是……」

「是的。我接了电话之后,她就说『喂喂,我是琪雅拉』。于是我就按一次按钮。琪雅拉说『我先生被杀了,现在过去妳那里方便吗?』,当时我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又按了一次钮。她又说『详情等我到了再跟你们说』,我再按一次钮.她说『那么待会儿见』,我再按一次钮。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原来,是这样子啊……」

浮现在马纳伽那像是岩石粗略刻出来的脸的,是沮丧。

虽然马上又恢复笑容,但很明显是硬装出来的。

「谢谢两位,这些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呢。」

说完,壮汉就往后退。娇小的少女也向他们低头敬礼。这次从背后叫住他们的,是诺吉贝儿。

「那个……」

玛提亚并没有回头,只有马纳伽慢慢转头看她。

「警方还是怀疑琪雅拉是吗?」

壮汉在背对他们继续走以前,只轻轻耸耸肩响应。

马纳伽的声音即使是轻声呢喃。

「这是怎么回事?」

也像是闷在肚子里发出来的。

「可能有耳朵听不见的神曲乐士吗?」

「不可能……」

两人踩着草坪的脚步声,很像臼齿咬沙子的声音。

沙沙。

沙沙。

沙沙。

「这表示……不是她,是吗?」

这指的是,凶手

不是琪雅拉的判断。

「不知道。」

玛提亚答道。

「真的不知道耶。」

「是不知道哟。」

这时候突然刮起一阵风,把两人而前的枯叶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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