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翔「ConnectionAgain」重拾回忆
1
缪维尔在大气中拍动飞羽,让自己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加速。
当姿势受乱流干扰时,缪维尔则靠着膝部的摆动来得到稳定。
耸立于两侧的断崖绝壁,在转眼间就被抛在后方。
「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堤欧边说边朝自己身后瞥了一眼。刚才还飞在自己前方的两只巨鸟,现在已经落到缪维尔后头,其中一只是斑鸢,另一只是白颊雀鹰,两者都是由国定竞鸟骑手驾驭的中型猛禽。
他们即使被超过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焦虑,巨鸟锐利的鸟喙仍笔直地对准行进方向,对手那仿佛在告诉别人自己随时都能重新超前的态度,让堤欧感到有些生气。
「哼!我们就保持现在的速度转过下一个弯道,这样不但可以让他们大吃一惊,也能让我们在预赛稳坐中游的位置。」
缪维尔不知是否听懂了堤欧所说的话,只见牠「啾噜~~」地回应了一声。牠和堤欧一样充满干劲,在左翼上有十字纹样的翅膀,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拍动。
「嘿嘿,就是要这样!」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不减速的情况下转过下一个弯道,这是一场得仰赖运气的赌注。
眼前是被称为『龙头』的一百八十度弯道,在垂直耸立于两侧的岩壁之间,是一道宽度约可容三只巨鸟通过的溪谷。这里棘手的地方在于越是深入,弯道也会越陡。
按常理来说,这里应该是个非得减速才能通过的路段,但是这么做又会让人陷入另一个瓶颈,因为在这个弯道后面等着堤欧的是『擂钵谷』。
『擂钵谷』正如其名,是一座擂钵状的圆形山谷,必须要靠垂直上升才能通过。相较于翅膀面积较小、较不易利用上升气流的姬笠鶫,这里对拥有宽广羽翼的猛禽来说定比较有利的路段,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甩掉后方的两只巨鸟,唯一的选择就是以现在的速度冲入山谷。
风向是顺风,震耳欲聋的激烈气流加快了速度,堤欧在冲入左转弯道的同时,也让缪维丽均身体全力倾抖。
他们几乎和地面呈垂直状态,视野的左右分别是谷底与天空。
为了能维持高速弯过『龙头』,堤欧打算将弯道分成两部分来决定路线。首先是入口处的缓弯道,在这里要维持速度,以接近直线的路线转弯,让自己暂时先处于外道。
这样的路线虽然会比一般紧贴内道的路线距离还要长,但是也能确保相当的过弯速度,让自己以更接近直线的方式飞过后续弯道。不过,这些都必须在弯道之间能进行锐角的方向转换才得以成立。
只见缪维尔毫不减速地通过了第一部分的弯道,一直到紧邻外侧断崖前都让缪维尔加速的堤欧,在这时扯动缰绳。
有胜算。在『龙头』内吹起的风,正好会在这一带形成逆风,只要利用风势,就算要实行锐角飞行也没问题
「转过去!」
但事实和堤欧说出的话正好相反,缪维尔的身体无法转向,牠的身躯在空中画出巨大的弧线,一路朝绝壁冲去。
他们的速度明显过快,原本想要仰赖的逆风,也几乎没能发挥任何作用。
「惨了」
正当堤欧全身僵硬的时候
「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头上的冠羽朝天竖起,牠紧接着将双脚向前方伸出,利用原本应该会撞上的岩壁,以难以置信的腿力奋力跃回半空中。
一阵强烈的冲击侵袭堤欧,虽然这让堤欧整个人差点被甩离骑座,不过似乎已经免去了撞上绝壁的下场。
「你、你真是太乱来了不过我也因此被你救了一命。缪维尔,你的腿还好吧?」
「啾、啾!」
一定麻痹了吧。只见缪维尔一边飞行,一边不停地甩动双腿,牠还是一样健壮。堤欧在松了一口气之后,随即重新握紧缰绳。
因为这次的停顿,使先前超越的那两只猛禽趁隙从堤欧的视线中掠过、飞向弯道的出口,现在堤欧并没有能追上他们的手段,既然这样,就只能等到垂直上升后的垂直下降路段再重新超前了。
「好,冲吧!缪维尔。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呢。」
「啾!」
缪维尔在脱离『龙头』的同时,身体也被来自下方的气流朝上空撑起,于是缪维尔利用这股上升气流,在这个被擂钵状绝壁环绕的空间中螺旋上升。
这个时候,两只超前的巨鸟已经飞到遥远的上空,缪维尔则是拼命地拍动翅膀,让自己紧追在后。
一旦飞越断崖顶部,眼前的景色便豁然开朗,先前的上升气流像是错觉般地不见踪影,四下笼罩着一片寂静。
眼前是万里无云的蓝天,一座窜入天际的巨大圆柱耸立在堤欧的面前。
莱比奴的首都被誉为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城市,这座『天之高地』别名天都,此时正出现在堤欧眼前。
它就是八个月前,自己和玲搏命前往的目的地。
然而,堤欧现在无暇沉浸在怀念的气氛之中,他们只是任凭这个在自然巧手下诞生的壮阔建筑越过视线,一心只顾着不断振翅、加速。
「看你的了!缪维尔。垂直俯冲!」
垂直俯冲是野生的大隼在狩猎时垂直下降的高难度技巧,是完全不抵抗重力、全力下降的飞行动作,一旦完成加速,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追上。
「啾!」
缪维尔将鸟喙对准谷底,眼前的是深不见底的山谷。缪维尔看见了那些正逐渐降低高度的巨鸟们,并且紧盯着牠们的尾羽,接着开始加速,但是
「慢着!堤欧,你在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鲜红色巨鸟,从正后方朝他们撞去。
这下就连缪维尔也失去平衡,在空中翻转两圈之后,又撞上一个莫名的玩意儿。所谓的:「莫名的远葸儿」,是一只有着纯白羽翼的猛禽白隼。
出现的人是拉拉与伊斯卡。两人和堤欧从小一起长大,和他一样是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他们分别骑着爱鸟佩加索与帕乌,将缪维尔的身体夹在半空。
「妳、妳这臭丫头在搞什么鬼啊!」
「这才是我要说的。堤欧,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危险的飞法呢?你在龙头的表现我都看见啰,而且你刚才正打算要做垂直俯冲,对吧?。」
「那又怎样?。垂直俯冲有什么不可以?」
「你已经忘了吗?你前一阵子就是在比赛中用了垂直俯冲,才会撞到其它两名国定竞鸟骑手,虽然没闹出什么大问题,但不久前你才被人禁止使用垂直俯冲,不是吗?」
「我是被禁止在正规比赛中用,如果是预赛的话就没关」
「没关系才怪!」
拉拉拿下护目镜,一头红发在空中飘散,然后她将手中的护目镜朝堤欧丢去。
其它飞出擂钵谷的巨鸟,纷纷以险些发生碰撞的距离,穿过放弃竞速的堤欧等人身边,堤欧见状虽然很焦急,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超前。
「啊~~被一堆人超过去了啦」
堤欧投出求救般的视线,却只看见伊斯卡无奈的微笑。
*
「都怪拉拉那丫头,竟然跑来碍事」
堤欧蹲在鸟舍前,满脸不悦地抱怨着。结果预赛的成绩垫底,连带明天的正式比赛也得从最末端的起跑点开始,这下想拿到前几名的成绩恐怕很难了,若想要把国定竞鸟骑手头衔后的『见习生』去掉,更不知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边那个人,别一直发牢骚,我们都是被你牵连,做出在预赛进行中、于赛道间滞空的危险行为,才会和你一起受罚的耶。」
拉拉用地板刷指着堤欧说道。拉拉那双和她的稚嫩脸庞不甚相称的好强双眼,此刻也瞪着堤欧的脸。
「那是你们妨碍我垂直俯冲所受到的天谴,是你们自己不对。」
「你那是什么话!」
堤欧连忙闪开朝自己飞来的水桶。
堤欧虽然气愤,却也不是不能了解拉拉为何生气,因为在预赛中做出危险行为的处罚,是要他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打扫所有国定竞鸟骑手用的鸟舍。
这个工作光靠他们三人是不可能做完的,况且今天是正式比赛的前一天,光罢曼将饲料分配给四十七只巨鸟,至少就得花上一个小时,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我干不下去了」
堤欧将原本拿在手上的树枝插在地上,双手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拉拉看见堤欧这种态度更是暴跳如雷,为了让拉拉消气,伊斯卡来到堤欧身旁。
「堤欧,你在画什么呢?」
伊斯卡的嘴角挂苦一如往常的微笑,并用手指将前额的长浏海往后拨,低头看着堤欧的脚边。
「这是明天要飞的路线。」
正如伊斯卡所说,堤欧在地面上所画的图样,是明天在天都举办的国定竞鸟路线之粗略俯瞰图。堤欧接着在蜿蜒的两条线中,又画了一条变化更加复杂的弧线。
「这是我所追求的理想路线。」
听堤欧这么一说,伊斯卡「嗯」地应了一
声,接着就弯下腰,端详堤欧画的路线。
「怎样啦?你『嗯』是什么意思啊?」
「我认为这的确是理想路线。看了这个之后,我总算明白你所追求的飞行是多么高层次的境界。」
「喔!真不愧是伊斯卡,果然还是要天才才能了解天才。」
堤欧得意地哼了一声,并看了拉拉一眼,但是野丫头拉拉并不把堤欧放在眼里,而是用恐怖的眼神瞪着地面上的飞行路线。
「不过呢,堤欧。我认为这个路线的层次太高,肯定无法实现。」
「妳凭什么这么说?难道妳想说我的理论有错吗?」堤欧瞪着拉拉说道。
只见伊斯卡随手拿起一旁的树枝,开始在泥上上画出另一条路线。
「这是其它国定竞鸟骑手们所选择的路线,虽然会因为巨鸟的种类而有些许差异,不过一般来说应该都是这样。」
伊斯卡所画的路线,和堤欧先前所画的路线相比,呈现出明显和缓许多的弧线,而且每个转角之间的连接十分洗练,甚至会让人感受到几许艺术气息,这跟堤欧那每个弯道之间以锐角方式相连、并且试图以接近直线方式过弯的路线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
「也就是说,堤欧,你是想尽量用直线来争取时间,维持一贯的速度冲入弯道,并在不减速的情况下继续加速吧?」
「没错。在直线超越对手、在弯道也要超越对手,这就是我的竞鸟哲学。只要再加上垂直俯冲的垂直下降技巧,就没有人能飞在本大爷前面啦。」
拉拉听堤欧说得那么堡葸,立刻接着说「你是白痴啊?」,泼了堤欧一桶冷水。
「妳竟然把天才当白痴!」
「谁是天才?堤欧,你自己想想看,要是那种飞法有可能办到,肯定所有人都会那样飞吧?在弯道尽可能选择和缓的弧线来重拾入弯时减慢的速度可是竞鸟的铁则,要是以不减速的直线过弯,肯定无法顺利加速的,下是吗?」
「那是凡人的情况,我是天才。」
「这不是转不过弯还差点撞上山壁的人有资格说的话吧!一般来说,那都有可能演变成重大事故,你应该要好好感谢强壮的缪维尔才是。」
拉拉毫下留情的指责,让堤欧无话可说。
「唔!拉拉,妳给我记住,明天的比赛我一定会让妳后悔说了刚才那些话。」
「咦?你还想那样飞啊!」
拉拉说完,立刻用地板刷刷掉堤欧所画的飞行图。
「啊!妳竟敢把我的作战给」
堤欧正要发火时,从他身后传来的中性嗓音制止了他。
「这件事你就放心吧,因为明天的国定竞鸟要中止了。」
*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已经有两名男子站在堤欧身后,两个人都是他们认识的面孔。其中一人是天帝艾巴隆,他是在这四年来,一直紧守国定竞鸟年度冠军宝座的天才竞鸟骑手,他端是的容貌与气质出众的举止看起来就像一名骑士,没有任何皱折的骑鸟服穿在他身上,就宛如贵族的礼服一般潇洒,难怪他会拥有许多女性支持者,令人嫉妒的是,他在人气方面,也是年度冠军级的男人。
另一人则是暴君奥塔维欧,他是连续三年年度排行第二的竞鸟骑手,虽然以竞鸟骑手来说,他的身材属于比较高大的,但是他无论是在样貌或语调,都给人几分中性的感觉,『粗犷』与『美』的分界线,在他身上保持着绝妙的平衡。
他那身以三原色构成的鲜艳骑鸟服,搭配着用鸟羽毛做成的耳环,就算在堤欧眼中也显得十分时髦,不过不知他是否有另外化妆,总觉得格外红润的嘴唇让人感觉有些恶心。
但是无论如何,这两个人都是在莱比奴善于驾驭巨鸟竞速的骑鸟士中,分占一、二名的高手,对堤欧来说,也是他最为尊敬的对象。
「艾巴隆先生跟奥塔维欧」
堤欧的嘴不由自主地说道,结果却在下一秒被奥塔维欧的大手连同下颚一把抓住。身材矮小的堤欧一旦被这个彷佛是肌肉集合体的男人抓住,甚至连笼中鸟都不如。
「好痛、好痛、好痛!放手啦!」
「小子,为什么你会在艾巴隆的名字后面加上『先生』,在我的名字后面就没加?你该不会是瞧不起我吧?」
「谁、谁教你那么喜欢欺负人」
堤欧会这么说,是因为奥塔维欧就是提议要堤欧他们打扫鸟舍的罪魁祸首。虽然他仅是一介竞鸟骑手,但是因为和舒尔王的交情不错,所以就算是堤欧也无法和他作对,对堤欧而言,他是个一点都不会给人情面的家伙。
「谁欺负你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老是喜欢危险的飞法。要是你不愿意打扫鸟舍,那么改成剥夺你的临时参赛权也成,你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吧。」
奥塔维欧把脸紧贴着堤欧,丢出这些恐怖的威胁后,才将堤欧放开。
「要是下巴脱臼怎么办?你这个凶暴的骑鸟士!」堤欧才刚发出这样的叫骂,又再次被对方粗壮的手臂抓住。
「请问」
伊斯卡平静地对着艾巴隆问道,只儿艾巴隆用将气质与优雅具象化的反应转过头,说了声:「你想问什么?伊斯卡。」
「是有关你刚才说的事。你刚刚说明天的竞鸟要中止吧,为什么呢?。」
堤欧也很关心这件事,他从奥塔维欧手中得到解放,一边搓揉自己疼痛的下颚,一边竖起耳朵等待艾巴隆的说明。
「你们知道三叉羽幽灵事件吗?」
伊斯卡跟拉拉二皆点了点头。
「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是什么?」
见堤欧不解地歪着脑袋,拉拉立刻「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吗?」地出言嘲讽。
「这是在最近一个月以来,贵族们连续被绑架的事件。到昨天为止的被害者已经增加到五人,而且他们全都是向莱比奴王家宣誓效忠的名门贵族。」
所以说,犯人很可能是依附里欧鲁克斯前圣教皇的贵族们。
里欧鲁克斯圣教皇是谋害前莱比奴王、长年态意摆布国政的人。他把年幼的舒尔王当成傀儡,企图从大国卡严杰尔巴手中夺回里比特教的圣地『索尔』,他为了建立出兵的踏板计划先对邻国亚克发动侵略,是个企图杀死身为亚克国第二公主的玲之卑鄙小人。
听说在地方贵族当中,现在仍有效忠于前圣教皇的贵族存在,现在传闻里欧鲁克斯之所以行踪不明,是得到那些贵族们协助藏匿,这个说法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也就是说,权力虽然回到王家手中,但是国家仍尚未脱离混乱的局势。
「等等,为什么要叫做三叉羽幽灵?」
「因为犯人会在犯案现场留下奇妙的三叉鸟羽。对方总是挑深夜犯案,趁暗对贵族的宅邸下手,奇妙的是负责警备的天都警察,竟然没有任何人看见犯人的身影。听说昨天被绑架的弗拉德公爵身边甚至还有六十名警卫,你说犯人是不是很像幽灵。」
拉拉说完露出一脸「怎么样?」的表情。
不过就算拉拉这么说,堤欧也不打算跟她一般见识。
「嗯没差,那种事不重要啦。我想知道的是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家伙,和明天的竞鸟怎么会扯上关系?」
回答堤欧疑问的人是艾巴隆。
「其实昨天我和奥塔维欧接受国王的命令,在弗拉德公爵的宅邸附近戒备。也就是说,国王是希望三叉羽幽灵一出现,我们就能将他抓住。」
如果犯人是靠着巨鸟逃跑,那么想要甩开天帝及暴君逃走几乎定不可能的。
「可是,对方还是逃走了吧。」伊斯卡说道。
「对方岂止是逃走,还彻底修理了我们一顿,结果不只是公爵被抓,我和奥塔维欧的爱鸟也受了伤,而且还牵连了一名少女。舒尔陛下认为事情的严重性已经无法忽视,所以决走在这起事件解决之前中止国定竞鸟。」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两位今天没有参加预赛的原因啰?」
看见伊斯卡径自表现出掌握状况的模样,堤欧忍不住插嘴说道:
「等、等一下,你刚才说葛扯夏跟艾斯帕达都受伤了?也就足说,对方也有骑巨鸟啰?对方一共行几只巨鸟?」
「一只。」
「一只?。你是说对方只靠一只巨鸟,就同时解决了天帝和暴君两个人吗?」
「是啊,说来惭愧,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艾巴隆平静地说道。就他的说法,艾斯帕达有五片飞羽被扯断,葛拉夏则是胸部受到创伤,虽然都不算是重伤,但两只巨鸟都有一段时间不能飞了,
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堤欧在过去的竞鸟中,别说超过这两个人,就连要紧跟在他们后头部办不到,虽然说是在深夜飞行,但是竟然有人能胜过他们
「那么,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家伙是什么样的人?」
「老实说,我们也没有看清楚,毕竟事情发生在深夜,我们所看到的,最多也只是剎那间的巨鸟身影而已,不过」
艾巴隆瞇起了眼睛,俯视若比自己矮小的堤欧。
「那家伙所施妓的飞行技术,看起来简直就像垂直俯冲。
」
「什么!?」
堤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奥塔维欧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该不会就是你吧?」
「我、我怎么可能会」
「堤欧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堤欧话说到一半,拉拉就扬起眉毛插嘴。
「堤欧有什么理由要绑架贵族?况且堤欧他根本不可能会攻击你们两个,不是吗!」
伊斯卡也站到激动的拉拉前方说道:
「你们也不是真的在怀疑堤欧吧?」
「这就得看这个矮冬瓜的态度再说了。」
堤欧并没有把奥塔维欧的话听进耳里,无论是三叉羽幽灵,还是自己遭到怀疑的事实,他都不在乎,让他在意的问题只有一个。
「只要没抓到那个三叉羽幽灵,国定竞鸟就无法举行吗?」
「嗯。」艾巴隆面色严肃地应答。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们就先安分一阵子吧。对啦,别说一个星期,就让你们一直负责打扫鸟舍吧,直到幽灵被抓到为止。」
听见奥塔维欧落井下石般的提议,让堤欧不禁感到晕眩。
「真是的,怎么会这样」
2
这里是天都王宫内的东宫殿。
玲隔着庄严的石造建筑窗户眺望着天空,天都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湛蓝,不知是否因为更加接近天空的关系,这里天空的蓝色,总让玲觉得比自己生长的亚克国天空更深沉。
到处都是深谷及岩石的莱比奴;境内充满湿地的水之国亚克。
不过,玲之所以会怀念起故乡,并非是因为自然环境的差异。
玲看了一眼堆栈在典雅书桌上的厚重书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玲在这八个月以来,已经阅读了许多记载莱比奴历史的书籍,然而将已读与未读的两座书山相比,其高度仍然是一比三,看来距离登顶还需要不少时间。
「看这么多书,又有什么用?」
玲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后,不禁对于自己最近就算不特别去意识,也可以自然说出里比特语的变化感到有些高兴。
虽然里比特语教师说自己还不成气候,但是和必须先用亚克语思考之后再翻译成里比特语的以前相比,这或许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也可说是从雏鸟成长到离巢的阶段吧。
「莉朵妮公主,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一名气质端庄的中年妇人,从桌子对面对玲投射出锐利的视线。这名负责教摄历史的女教师总是以这种态度在监视自己,甚至让玲感到喘不过气。
「刚才、我只是出声念了内容。这个、很有趣。」
女教师露出狐疑的表情,随即询问玲现在阅读到哪个部分,玲在无可奈何下说明之后,女教师那像线一般的细眉便一跳一跳地抽搐起来。
每当她这么做,就代表这名女教师正在克制自己歇斯底里的反应,想必不久后,她那会绕上好一大圈的尖锐嘲讽,就会像在空中画出拋物线的箭矢般朝自己射来吧。
玲咬着嘴唇,做好忍受刺痛的准备。
「公主。」
「怎样?」
「不可以说『怎样』,要说『是的』。」
「是的」
「据我所知,公主您所出身的亚克国一旦有国王驾崩,就会选择一处湿地进行水葬,并用千年的时间祭祖其灵魂。」
「是的。老师,妳好清楚。去世的国王会在千年间成为那片湿地的守护神,所以在不久之后,亚克会变得到处都是守护神。」
女教师在玲说到这里时故意干咳了几声,玲思考了对方这么做的理由,才惊觉不妙地闭上嘴巴。
这里和亚克不同,莱比奴的里比特教属于一神教,在坐拥大圣堂的王宫内,被认为有复数神明存在的多神教教义是被严格禁止的。
「公主。换成我会这么说,亚克拥有在国王去世时,会花千年替国王哀悼的优良习俗。您觉得如何?」
「没错。」
「不是『没错』,要说『您说的对』。」
「您、说的对。」
玲完全看不出对方到底想说什么,只好偷偷往上瞄着女教师。
「关于公主您先前说有趣的部分,其章节所叙述的是纳普尔之乱,内容正好在说纳普尔之地过去的单比特神殿骑鸟团,用卑鄙的手段杀害第五代莱比奴王的悲惨史实,那一点都不有趣。公主,您其实并没有在看吧?」
原来这次是来这招。女教师带剌的语句刺穿了玲的胸口,原本在云上消失的箭矢,这回岂止是从头上落下,感觉就像是如回旋镖般画出弧线,并深深地插入自己背后。
既然知道我没在看,一开始就明说嘛。
「呃老师,正确答案,我、其实没看。知道这件事,我认为很厉害。超能力发师。」
「您不需要做那种奇怪的赞美。为什么公主您总是不能专心念书呢?您要是以骚在这副模样成为舒尔陛下的王妃,结果也会给您自己带来困扰的。」
女教师的指责如同针扎般,让玲的胸口一阵刺痛并感到如坐针毡,在玲的眼中,眼前的书山看起来就像是拷问用的刑具。
玲判断现在只能选择撤退,所以决定使出绝招。
「我不能专心,是有理由的。我、从刚刚就一直想去补妆,为了专心念书,我可以去吗?」
「哎呀」
真是太丢人了。连玲都看得出女教师正努力克制这句接下来的话。
于是玲趁着女教师说出更多讽刺的话之前就站起来,并快步离开房间。
*
日复一日,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历史、语言、地理、宗教学、民族学,再加上王家特有的习俗与礼节,玲可说是从早到晚部在上课。
虽然说这些全部是为了成为王把所做的修行,但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八个月之久。玲心想,我是来当舒尔王的新娘,可不是留学生。
自从那唯一一次遭作废的婚礼仪式之后,舒尔就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过结婚一事,玲也不知对方到底在盘算什么。
等莉朵妮公主想和我结婚时再说就行了,在那之前就先把婚礼延期吧。
自己确实同意了舒尔这个建议,但是仔细一想,这简直就是要女方主动要求男方结婚,不管再怎么说,自己都不可能这么做。
况且自己也不过是以亚克国第二公主的身分,为了亚克与莱比奴的国民着想,才迫于无奈同意这桩政略婚姻的。
没错就只是这样
玲现在置身于几乎从本宫殿独立出来的东宫殿,她穿过长廊,沿着向下的螺旋阶梯朝楼下走去。在心情不愉快时,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庭院中散步。当玲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到阶梯的一半时,从阶梯平台的窗外传来了细微的谈话声。
玲好奇地将头探向窗外。她发现有两名少女正背靠着宫殿外墙站在窗户下方,她们穿着紫色连身洋装,搭配纯白的围裙与头饰。这两名玲认得的王家侍女们手中拿着报纸,正开心地聊着八卦。
那种用木板印刷的非定期情报刊物,对与俗事隔绝的玲来说,是令她很感兴趣的宝物。玲不自觉地睁大眼睛,位于报导一角『十字鶫干扰预赛进行』的标题跃入她的眼中平
这让玲的心激烈跳动。十字鶫,那是缪维尔在天都的昵称,看样子堤欧和缪维尔似乎在竞鸟中制造了麻烦。
玲待在宫殿的八个门中,只跟堤欧与缪维尔见过一次面,但是玲原本想藉由和舒尔的婚约,而勉强自己将这个怀念的记忆赶到记忆角落,结果却在此时想起对方,让她坐立难安。
于是玲将碍事的礼服裙襬拉高到大腿位置,并扯了两条头饰上的缎带、将裙子固走在大腿上,这种只是为了不让多余的布料敞开的绑法虽然不太好看,不过倒也可以当作临时的短裤使用。
只见玲脱下鞋子,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窗外,窗户距离地面的高度约有她身高的三倍,但是这种高度对玲来说是轻而易举。
对拥有亚丸王家血统的女性而言,宫廷武术是必修技能之一,以便当亚克公主出嫁的国家对亚克显露出敌意时,可以暗杀相当于上谋的对象、藉此封阻对方的行动,亚克王家宫廷武术就是这种秘策中的秘策。
侍女们看见有人影自头上落下,都看得目口呆,然而玲只是一边将裙子恢复原状,一边向她们说道:
「那份报纸,让我看一下。」
「莉、莉朵妮公主!」
只见两各侍女大吃一惊,连忙将手中的报纸藏到身后,不过现在才这么做已经太迟了:
「那个、让我看。」
「不可以,这只不过是普通的报纸,不值得让公主您玷污尊眼。」
身为长辈的侍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她叫做莫蕾娜,玲记得她是个比自己年长四岁的精明侍女,她似乎误以为玲要指责他们工作偷懒,于是就像是要袒护那名叫做莉慈、将一头黑发绑在脑后的后辈侍女,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半步,这种作风让玲颇有好感。
但是想要和国王的未婚妻抗衡,她还需要更多人生经验才行。
「不让我看、我很可能生气。和将来的王妃
作对,肯定没有好下场。」
玲稍微恶作剧了一下,以显示出自己的地位与权力,不过由于两名侍女仍是犹豫不决,让玲决定展开追击。
「有事隐瞒、不好。那是重罪,在亚克是死刑。」
一听到这句话,莫蕾娜立刻全身僵硬,而从她手中夺过报纸将其交给玲的人,是个子虽高,但却让人感觉相当懦弱的后辈莉慈。
「公、公主!请您不要判我们死刑!」
只见莉慈泪眼汪汪且面有惧色地恳求若。
「嗯,妳们亲切。那是好事。」
玲露出微笑,接苦将视线落在报纸上。报上除了说明缪维尔在预赛飞行中试图尝试垂直俯冲的危险飞行,结果导致骑师被罚打扫鸟舍外,其中还记载着『十字鶫是贵族绑架犯?』的文字。
堤欧和缪维尔是贵族绑架犯!?
玲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就在这时候,莫蕾娜连忙从玲手中将报纸夺走。
「这这个只是大家常说的八卦小报!」
莫蕾娜带着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连忙向玲解释。
堤欧。
他是冒着生命危险带自己来到天都的恩人。
对生于王家的命运感到痛苦的自己来说,他同时也是让自己找到生命价值的少年,他让在权力与矫饰中成长的自己,得以一窥脚下的壮阔世界。
玲回想起堤欧眼神凶恶、个头矮小的外貌,而这也让玲过去一直封闭在内心深处的思念,像是溃堤般地瞬间爆发、难以压抑。
玲住此时才深刻地了解到,虽然堤欧和自己不过是在短短一个星期当中共度一段旅程的关系,但是堤欧对自己而言,却已经成为了无可取代的存在。
这样的堤欧怎么可能是绑架犯
玲的手隔着胸口礼服的布料,紧紧握着那连接两人的羁绊。
玲手中那个堤欧送给她的鸟笛,至今仍挂在她的脖子上。
「谢谢妳们,死刑中止。还有这个,是给妳们的谢礼。」
玲将做为头饰的缎带交给两名茫然的侍女,接着便快步迈向宫殿的后院。
3
少女缓缓地睁开眼睛。
在透过窗帘的柔和阳光照射下,一对碧蓝的双眼映照出美丽的光泽。
看着这一切的护士露出微笑,接着在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身旁弯下腰。
「太好了,妳终于醒了。」
从外表来看,这名女孩大约十岁左心,中等身材,有着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肌肤,还有与其形成对比、长度及地的黑发。
只见那各少女的视线急忙地左右移动,接着她突然想要起身,却只是让自己那稚气未脱的脸上多了几分扭曲。少女双手抱着缠行绷带的头部,就这样愣在床上。
「现在妳还不能急若动,因为妳的头受伤了。虽然伤势不算很严重,但我想妳还是再躺一小阵子会比较好。」
不知这名少女是如何诠释护士小姐的话,只见她难掩心中的动摇。直到她察觉自己只穿着一件睡袍,才慌忙拉着被单盖到嘴巴,她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穿着这件衣服。
「妳不用担心,原本的衣服有人帮妳送洗了。妳前天晚上在在路上的时候,有只巨鸟掉下来撞到妳,当时妳差点就被压成肉饼了呢。妳还记得吗?」
「」
少女不发一语,但是她还是思考了一下,然后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
「这也难怪,一只巨鸟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任谁都会搞不清状况吧。」
少女始终保持沉默,她就像是把寂静常衣服穿在身上一样,极为自然地闭着嘴。面对这样的寂静,护士涌现出一个想法。
「呃、如果猜错的话,我先跟妳道歉。妳该不会无法出声吧?」
少女注视着天花板一阵子,然后将头藏在床单后微微点头。
「一直都是这样吗?」
少女想了一会儿,虽然她的态度有点含糊,但还是做出了肯定的反应。
「这样啊」
真可怜护士好不容易将这句话在说出扣之前咽了回去,因为那不过是身体健康者的傲慢表现,尽管身体拥有障碍的人生活会有点不便,但绝不是可怜的存在。
「总而言之,我晚点再告诉妳事情的详细经过。我先去叫医生来,这段时间妳就躺在床上休息吧,布莉莎小姐。」
少女露出了摸不着头绪的眼神,仿佛是在问护士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妳叫布莉莎对吧?妳的名字有写在妳的首饰上喔。」
少女伸手拿起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首饰,接着仔细端详首饰上的银色名牌,在这么做的同时,少女皱起了眉头。
「妳怎么」
不等护士把话说完,少女便抱着头、将脸埋入自己的膝内。她的神情既痛苦又难过,简直就像是完全无法回想起首饰上的名字。
「妳、妳的记忆该不会」
护士说完后,立刻奔向走廊呼叫医生。
4
天都宫殿是山东宫殿及西宫殿所组成的本宫殿、还行比栉而建的里比特教大圣堂、取代被解散的圣法厅圣堂骑鸟兵团而新设的天都近卫兵团所使用的宿舍、国定竞鸟骑手宿舍与鸟舍、过上让国王侧室居住的南北两塔、天都宫廷医院以及其它合计共达二十一座的建筑物所组成。
堤欧此刻就置身于那些建筑物之一的国定竞鸟骑手专用鸟舍当中。他穿着清扫用的连身裤及长靴,头上还绑了毛中,一边将水桶的水泼在地上,一边使用刷子用力地刷着地。
污垢已经渗入长年使用的石造地板,形成斑驳的图样,因此无论堤欧怎么刷,所刷之处都看不见地板原来的颜色,就连现在地面究竟干不干净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从早上做到现在的工作有可能只是白忙一场,就让堤欧感到很空虚,从打扫鸟个的第二天起,堤欧就强烈了解到自己并不适合这种工作。
「可恶,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
堤欧将手中的地板刷甩到地上,岔开双腿站在原地。「这种蠢麦谁还干得下去啊?」堤欧的反应仿佛如此说道,更何况原本应该要和自己一起打扫的伊斯卡跟拉拉都没现身,现在的堤欧根本提不起丝毫干劲。
「可恶!这全是三叉羽幽灵害的!」
堤欧抱怨的不是指打扫鸟舍,而是指三叉羽幽灵导致今天预计要举行的国定竞鸟遭到中止,一想到这个事实,便让堤欧心里燃起一把无名火。
更不用说自己还因此背上绑架贵族的嫌疑了,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堤欧总觉得自己在打扫鸟舍的时候,梦想似乎正逐渐离自己远去,而这种焦躁更令他感到煎熬。
磨练技巧成为正式的国定竞鸟骑手。
这是他从懂事以来就怀抱的梦想。堤欧一直都追求着比任何人都快的巨鸟飞行速度,并心无旁骛地朝这个目标努力,这个梦想是正确的选择,堤欧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八个月前,与玲的邂逅让自己产生了变化。不,也许该说是和玲分开之后才开始的。
玲为了和舒尔王举行自己并不期盼的婚礼,只身来到莱比奴,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少女为了国家与人民,决定舍弃自己的未来并接受命运
现在的自己已经能明白这个选择有多么困难。自己在和玲度过的那段旅程中,体会到了为他人而活的意义,因为在那段抵达天都为止的旅程里,自己也是为了玲而在空中飞翔。
最后,自己达到了目的。堤欧实现承诺,将玲送到了王宫。
而自己所得到的,是短暂的充足感,以及无限的空虚。
「玲」
堤欧透过隔着铁栏杆的窗户仰望宫殿,口中说出了那个怀念的名字。
来自异国的少女现在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在宫殿里的莉朵妮并非堤欧所认识的玲,而是一个居住在自己遥不可及的世界中的异国公主。
当堤欧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内心深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水分从裂痕中流失,让堤欧的心逐渐干涸,现在堤欧心中所剩下的,唯有仅存的一滴水滴。
成为正式的国定竞鸟骑手,赢得年度冠军的宝座。
在自己专心一意想抓住这个梦想时,国定竞鸟却宣告中止,让堤欧不禁觉得自己的内心顿时失去依靠。
「啾噜!」
就在这个时候,在鸟舍内休息的缪维尔,用自己的嘴叼起了地上的刷子。
「你是想帮我的忙吗?真不好意思」
缪维尔真不傀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搭档,堤欧想到缪维尔察觉自己沮丧不已,并想鼓励自己的举动,心中产生一股暖意,没想到
「啾噜噜~~」
缪维尔将地板刷交给堤欧之后,用自己的鸟喙指了指其中一块地板,牠看堤欧露出不解的表情,于是发出「啾噜噜噜」的声音,并再指了几下。
仔细一看,那里的脏污特别显眼。
「你该不会是在叫我打扫那里吧?」
「啾!」
正是!缪维尔就像这么响应一般,扬起了头上的白色冠羽。
「这、这家伙我还以为你想要安慰我呢!」
堤欧发火了,他使
劲将地板刷甩到地上。「这是你睡觉的地方,所以自己去扫!」堤欧话刚说完,缪维尔又再次叼起地板刷的木柄。
这次缪维尔改瞪着堤欧。缪维尔的眼神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凶恶,那丝毫不像姬笠鶫会有的眼神让堤欧按捺不住情绪,一把将木制的地板刷折成两段。
「唔」
当堤欧惊觉不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只见缪维尔举起自己的左翼,接着用有着十字图样的翅膀挥向堤欧的脑袋。
砰!
从头顶落下的翅膀压力,让堤欧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
快点把鸟舍扫完,我们一起去飞吧。
缪维尔似乎正这么说道。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走开啦!你这只笨鸟!我又不是你的仆人!」
于是双方开始激动地互相叫骂,而某个熟悉的嗓音,正巧在这个时候响起。
*
「还是老样子,你们两个。」
是怪腔怪调的里比特语。这个令人怀念的声音,让堤欧停止了动作。
不知何时,鸟舍的栅栏中已经站着一名高挑纤细的少女,她拥有翠绿色的双眼与淡红色的嘴唇,正对着自己露出柔和的笑容。
堤欧绝对不会认错的,她的名字从堤欧的口中脱口而出。
「玲」
玲从神殿骑鸟团手中逃脱时自行弄断的黑色长发,似乎已稍微长回了一点。
玲身上所穿的衣服,和他们在毕纳溪谷初次相遇时一样,是一身黑色皮革制的飞行外衣跟长裤,这身令人怀念的打扮让堤欧心中涌出一股怀念感,内心也澎湃不已。
堤欧真不敢相信,玲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
插图006
这八个月来,两人虽然同样住在王宫之内,但是却仅在去年的国定竞鸟之前见过一次面。堤欧有多得像山一样高的话想对她说,心里也有无数话语蜂拥而上,然而喉咙却像是被东西哽住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对同样不发一语的玲,鸟舍中出现了漫长的沉默。必须说点什么。没想到在这样的想法不说出口的内容,竟然粗鲁到连堤欧自己都感到厌恶。
「妳跑来这里干什么?。女巨人。」
「女」玲在停顿一下之后,扬起眉毛说道:「我、不是女巨人,是堤欧太矮了。」
看见玲跟八个月前没有两样,堤欧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恼火起来。
「我才不矮!而且妳干嘛跑到这种地方?喔!一定是舒尔王发现妳是个暴力女,所以把妳从宫殿里赶出来啦。还是说,是妳长得太高被人家嫌弃了吗?」
「舒尔、不是那种人。堤欧你也别说别人,你又在竞鸟时发生失误了,我是担心你才过来,你那种说法有点失礼。」
「失礼的是谁呀?我才没发生失误!」
「有。报纸上写得很清楚,还说你绑架贵族。」
「唔、妳这个公主怎么会知道那种东西」
一下子被对方刺中要害,堤欧顿时无法反驳,结果他只能在进退不得的情况下,与玲互瞪彼此。
而打破这个窘境的,是露出翅膀上十字图样的巨鸟缪维尔:
「啾噜噜!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展开翅膀,将堤欧挤到一旁,然后走到玲的身边,玲也很高兴地用双手抱住缪维尔的头。
「缪维尔,你还记得我。这样、我好高兴。」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低下身子、竖起尾羽,仿佛是要玲坐到自己背上。
「你这个叛徒」
虽然被挤到墙边的堤欧嘴上抱怨,但只要想到能看见玲的笑容,感觉实在不坏。一思及此,堤欧的嘴角也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堤欧,你有绑架贵族吗?」
「我哪会做那种事!我当然是被冤枉的。」
「是吗?那就好。」
玲一边摸着缪维尔的背,一边平静地说道,这教堤欧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件事不重要,妳自己在王宫过得还好吗?」
「嗯。大家都很亲切,所以我过得很好。」
虽然堤欧从玲的声音当中隐约感受到些许阴影,不过他多少也能想到原因。虽然说玲是为了自己出生的故乡亚克而来到此地,但她毕竟是在这个年龄、就只身一人进入文化及语言都不同的异国王室,不难想见她一定遇到了不少辛苦的事。说起来,玲今天会跑到这里,会不会也是因为难以忍受待在王室的苦闷呢?
如果妳对王室感到厌烦,随时都可以离开堤欧心里虽然想这么说,但说出口的却是完伞不同的话。
「是吗。嗯,那再好不过了。」
「嗯」
两人在彼此对望的状态了,又出现了一阵尴尬的窖白。
相隔八个月的重逢,让堤欧了解到一个事实。
我果然喜欢上玲了。
堤欧的心中有股冲动,想将这份心意传达给对方,但这同时也是绝对不能对身为公主的她说的话,可是,若只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很想见她一面
「其、其实」
正当堤欧下定决心要开口的时候,一阵让人联想到暴风的声音打断了他。
「玲!真的是妳!」
是拉拉!她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拉拉完全不把堤欧放在眼里,她晃动着那头略显凌乱的红发搭着玲的手臂。
「啊现在已经不能叫玲,该叫莉朵妮公主了吗」
看见野丫头拉拉有些顾虑地这么说,玲缓缓摇了摇头。
「叫玲就好了,我也比较喜欢这样。拉拉和伊斯卡,你们感情还是一样好,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循着玲的视线望去,是举起一只手代替招呼的伊斯卡。堤欧想起他们之前不知道跑上哪里,再加上对拉拉不会挑时机出现的不满,让他不禁露出不悦的眼神瞪着伊斯卡,伊斯卡承受堤欧的视线,却仍不以为意地露出微笑的态度,更让堤欧感到不快。
「玲,妳今天是怎么了呀?一国的公主跑出宫殿没有关系吗?」
这也是堤欧想问的。然而玲只是和先前一样,重复说着「在报纸上看到堤欧的报导,因为担心他才过来」的理由。
「真的假的?」听见堤欧如此质疑,玲回瞪他一眼说道:「我没说谎。」
「既然这样,那玲来得正是时候。」
伊斯卡一边用手指整理浏海一边说道。
「既然看过那篇报导,那么玲应该也知道三叉羽幽灵的事吧?我们正是为了这件事而从今天早上开始到处调查呢。」
这个事件堤欧也是现在才知道。玲则像是没有仔细看过报导内容似地小声说道:
「三叉羽幽灵?」
拉拉看见玲的反应,又再次得意地开始说明。她向玲说明了这一个月以来,贵族们陆续遭到绑架的事,目前被害者一共有九人,所有人都是表明效忠莱比奴王家的名门贵族,加上犯人都会在现场留下三叉状银色羽毛,因此被称为三叉羽幽灵。
听完拉拉的说明,玲莫名地皱起了眉头。
「玲,妳怎么了吗?」
听见拉拉这么问,玲只是摇摇头,说了句「仅什么」。这家伙真怪。
「对了,伊斯卡。你们到底是去调查什么?」
「你知道前天晚上,艾巴隆先生他们追赶三叉羽幽灵受伤的时候,不小心让路上一名少女受伤的事情吧?」
「经你这么一说,他们好像是有提过。」
「所以说,那名少女有可能看见三叉羽幽灵的样貌,我们到街上打听之后,得知三叉羽幽灵和艾巴隆先生他们在展开空战之前,有人看见一只巨鸟降落在镇上,听说当时一片昏暗,因此巨鸟的种类和骑鸟上的相貌都无法辨认,不过,我猜想多半是三叉羽幽灵企图待在镇上以躲过两名追兵。但是,当时那名少女却出现在那里,结果在犯人连忙升空的时候,才遇上了艾巴隆先生他们。」
「原来如此。」
堤欧应声后,随即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不过那又怎样?那种事交给天都警察不就好了?」
「天都警察到日前为止连一点线索都掌握不到,你觉得可以交给他们处理吗?堤欧。」
「这话怎么说?」
堤欧不明白伊斯卡的意思,他一闭上嘴,拉拉就说了一句「你真笨」,然后接着说道:
「堤欧,你忘了吗?。在三叉羽幽灵被捕之前,都不会举办下一次的国定竞鸟。而且在下次国定竞鸟决定举办之前,我们都得一直打扫鸟舍喔。」
堤欧不禁啊了一声。「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亲手抓到犯人,竞鸟就能重新举办,打扫鸟舍的处罚也能一笔勾消啰?」
「就是这么回事。」
我懂了,伊斯卡真不愧是天才,他打的盘算真是天衣无缝。剩下的问题就是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抓到犯人?」
「必须先找出刚才提到的那名受伤的少女。我们已经查到她被送进了天都宫廷医院,我们刚才就是要去见她。」
「哦?那么,少女记得三叉羽幽灵的长相吗?」
「很遗憾,我们没能和她见面,因为天都宫廷医院原本就是为了王室及特定贵族而成立,凭我们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的身分是不可能进入的。」
「什么嘛,让我空欢喜了一下」
堤欧的肩膀垂了下去,伊斯卡却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转头看着玲说:
「所以我才会说『来得正是时候』啊。」
「我完全听不懂。」
「我这样说吧,既然那里是王室的医院,那么和王室有关系的人自然就能进去了。玲,妳可以帮我们说话,让我们面会那名少女吗?」
5
在洞穴深处,有一只巨鸟在让翅膀休息。
巨鸟身上的羽毛定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深蓝色,在柴火火光的映照下,巨鸟的双眼散发着明亮约架江光晖。
这只巨鸟有着纤细的流线型身躯。由于翅膀过大,因此叠起的翅膀末端就像尾巴般朝后方突出,加上细长开岔的尾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可能会误以为那只巨鸟的后方长了四条尾巴。
这是在莱比奴相当罕见的巨鸟,其扁平的嘴上装备着金属制盔甲,左右脚上都各有一根脚趾武装了被称为『爪刃』的巨鸟用武器。
乔邦走近那只以战斗为目的而培养的巨鸟,伸手抚摸分岔成两条的其中一条尾羽。
两天前,被国定竞鸟骑子折断的羽轴,已经透过紧急处理进行补强。
但是要完全固定,还需要花几天的时间。
「抱歉,艾洛。为了吾等族人的悲愿,我得再借用这对翅膀一阵子。」
这只被称为艾洛的巨鸟张开了披着金属盔甲的鸟喙,发出简短的「唧」声。
乔邦轻柔地摸了摸重要爱鸟的背部之后,为火堆添了一些柴薪,接着他藏在灰色头中下的双眼,露出了如刀刃般的眼神。
乔邦拥有异于常人的修长体态,在包覆身体的斗蓬之下,缠绕于扎手腕上那条看似念珠的饰口发发出红色的光泽。
话说回来
虽然事前早已有所听闻,但是国定竞鸟骑手还真是不容小觑,自己明明在视线不佳的黑暗中抱着一名贵族,对手竟然能紧紧追着在族人之间被誉为风神的艾洛,甚至还能预测到自己的动作,以利落的缰绳手法企图反击,真是神乎其技。
对方是舒尔王的匕首国定竞鸟骑手。若乔邦想亲手取回族人的未来,他们想必是无可避免的对手吧。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还有些非做不可的事。
其中一件事,就是两天前被送进天都宫廷医院的少女。虽然透过目前所能看到的报导,他还不能确定对方的名字或长相,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对该名少女置之不理。
天都宫廷医院就如其名称所显示,是栋设立在卫宫内的医院,虽然负责警备的天都警察和天都近卫兵团相当棘手,不过还是得设法侵入不可。
还有另一件事就是自己还有一项必须弄到手的情报。
乔邦抓了一根燃烧着火焰的柴薪,迈步走向洞穴深处。这座洞穴可能是由大啄岩鸟之类的鸟类所挖掘,在深处有个垂直的深洼。
深度超过巨鸟身长的深洼底部,有五名男人的身影。
「关于『瑞鸟的气脉』,你们有人想说了吗?」
一齐仰望乔邦的五对眼睛之中,都带着混合愤怒与畏惧的色彩。
「我们不知道什么瑞鸟的气脉。比起这个,你最好快把我们放出去。我们是效忠莱比奴王家的尊贵贵族,你现在所做的,可是罪该万死的行为。」
这名出口毫不示弱的人,是两天前才刚被抓到这里的弗拉德公爵。他之所以会被人誉为贵族中的贵族,可从他高傲的态度中窥知,但是在化身为野兽的乔邦眼中,他只不过是个不错的猎物。
「身为自古便支持莱比奴王家的贵族末裔,我可不认为你会对瑞鸟的气脉一无所知,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过纳米普初法典中的记述。」
提到瑞鸟的气脉,在里比特教纳米普初法典的传说记述中,仅简洁地描述其是建设天都之要。
至于那到底什么样的东西则无从得知。有说法认为那是一千一百年前,遭卡严杰尔巴之民赶离安住之地的初代莱比奴王,抵达别名『天都』的天之高地时,行经的两条路段之一。
其中一个路段,是相当于断崖裂壁所形成的峡谷『王冠之道』。
而另一条路,则是从溪谷底部通往天之高地顶端的『瑞鸟的气脉』。
在纳米普初法典中,描述如果没有瑞鸟的气脉,就不可能建成天都,并且还叙述瑞鸟的气脉就是天都的心脏,是上天赐与的宝物。
没有人知道以上叙述是否为事实,但只要能够解开『瑞鸟的气脉』之谜,也许就能
「瑞鸟的气脉不过是个传说,说到底,大概也只是某种宗教象征。我们贵族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那种东西?。」
弗拉德公爵用不屑的门吻说道,他的态度既像演技,也像是在述说事实。
「那就等你们想到时再说吧,在那之前,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乔邦简短丢下这些话便转身离去。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长达一百八十年都被埋葬在黑暗中的族人未来,都扛在自己的双肩上。
就算自己堕落为禽兽,也全是为了达成这个使命。
经过千锤百炼的利刃直到断折之前,唯有和艾洛继续飞行一途。
6
天都宫廷医院位在王宫的范围内,座落于北方的郊区。
这栋一般人连靠近都不被允许的医院,主要是为了王室成员、贵族、司教以上的圣职者、著名学者,还有国定竞鸟骑手等身分的人所设立。
因此就算住王宫之内,也仅有特定人士得以在此出入,而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在天都近卫兵的敬礼下通过医院大门,自然是因为玲表明身分的缘故。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玲带着堤欧、拉拉、伊斯卡来到了一间病房。在两大前的夜里,因为追捕三叉羽幽灵的艾巴隆之爱鸟而负伤的少女,任天帝的请求及舒尔王的认可下,被允许住进这间医院。
根据他们从护士那里得知的消息,少女的头部受到强烈的冲击,因而失去记忆。再加上她无法出声讲话,因此对话似乎也仅限于笔谈。
「初次见面,我叫玲。妳还好吗?」
少女对陌生的来访者们露出了充满戒心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负伤的小鸟,披在她身后的黑色长发,让人联想到受伤的翅膀。
少女的年纪大约是十岁前后。对玲而言,她自己也有一个留在亚克的妹妹,年纪是九岁不,应该已经十岁了,所以这名少女应该和自己妹妹同年吧。
玲先依序向少女介绍堤欧等人,即使这样,她还是在床上抱着膝盖,投射出充满戒心的视线。由于少女不只是无法讲话,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印象,因此她似乎并没有想自报姓名的意思。
「嗯~~布莉莎,名字带有『微风』的意义。好名字。」
少女仍旧不发一语,但是过了一会儿,她便动手在素描簿上写下文字。
『妳是什么人?』
是带有少女气息的可爱字迹。
「呃、我是」
玲才刚开口,就为了不知该如何说明感到困扰,虽然玲有想过要隐藏身分,令对方放松戒心,但是却没有准备替代用的头衔。或许是察觉到玲心中的困惑,聪明的伊斯卡决定出手相助。
「我们是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玲则是从关国来学习竞鸟的留学生。」
布莉莎狐疑地皱起眉头,仿佛在问所谓的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到底来找自己做什么。
「因为在王宫内出入的人当中,我们和妳的年龄比较相近,要是只有医生和护上的话,妳可能会感到不自在,因此我们想说来当妳的聊天对象也好,所以就取得允许来看妳了。换句话说,我们是妳的朋友,不管妳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尽管对我们说喔。」
这是个高明的谎言,戒心似乎已经从布莉莎的双眼中退去。
「布莉莎,妳最近有回想起什么吗?」
听玲这么一问,布莉莎摇了摇脑袋,然后低着头。
「什么嘛,原本想说她可能是知道幽灵身分的唯一证人」
堤欧在后面小声咕哝,玲几乎在同时瞪向堤欧,拉拉也踢中堤欧的小腿。
「你说的是什么话呀!这个没神经的家伙!」
「很痛耶!一般人哪会用骑岛靴踢人!」
玲为了弥补堤欧的失言,亲切地对布莉莎露出微笑说道:
「布莉莎,不用担心。记忆迟早会回来。在那之前,我们都会帮助妳。」
布莉莎是否有看见三叉羽幽灵的长相,老实说他们并不知道,但在没有其它线索可循的现任,也只能依靠布莉莎了。
三叉羽幽灵。
当玲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心中产生一阵悸动,这是遗留在自己记忆角落的负面遗产。
玲不愿意相信,但如果真的和自己所想的一样,那犯人的目的就是
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确定他的身分。
而且要抢在天都警察之前,可能的话,也
要抢在堤欧他们之前。
那是留有亚克国王家之血的人所背负的使命。
而在玲身后的堤欧,则正在回敬拉拉一记踢腿,结果却遭到猛烈的逆袭,甚至连打圆场的伊斯卡也遭到池鱼之殃。对玲来说,这是会令她感到怀念、流露出会心一笑的光景,可能的话,自己也不希望将他们卷入这场纷争。
玲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在不知不觉之间,从布莉莎的嘴角间隐约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是与她年龄相符的天直让夭存。
拉拉似乎察觉到布莉莎的反应,突然出声说道:
「对了,我们来为布莉莎做饭吧。就算这里是宫廷医院,应该也只能吃到疗养餐吧?对一个正在发育的女孩来说未免太委屈了。玲,我们一起来帮布莉莎做一些好吃的吧。」
拉拉并没有留给玲拒绝这个提议的机会。
7
当拉拉看见玲的身影出现在鸟舍时;心里其实同时混杂着喜悦与不安。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拉拉看见堤欧和玲不发一语地对望着彼此。
这让拉拉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要是放着不管他们会非常危险。拉拉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立刻冲出去拉住玲的手臂。
那是刚过中午时发生的事。尽管拉拉仍然对玲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堤欧面前存有疑问,但她觉得现在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为了让可怜的布莉莎打起精神,拉拉和玲两人打算为她做一顿餐点。当然,双方要分别做不同的料理,然后让布莉莎品尝过成品后,再由她判定哪边做的比较好吃。
虽然拉拉对布莉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是女性之间的料理对决,换句话说,是展现自己女性本领的好时候,也是在堤欧面前证明女性不光只是性别不同的大好机会。
拉拉抱着这样的想法,强硬地将玲带往厨房。
「喔,真不隗是宫廷医院的厨房,无论是食材或器具都很讲究,简直就是豪华旅馆嘛~~」
拉拉边说边仔细端详厨房,其实却在内心暗自感到惊讶。这里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调理场,光是石灶的数量就高达三十组,石造烤炉也将近有二十组,两者和拉拉在翠纳镇打上的面包店相比,都大约多了五倍。
而且这里使用的燃料并非柴薪或木炭,而是先进的天然气。
锅子、平底锅、菜刀等器具的种类跟数量也非比寻常,常数量多到这种程度时,就连要使用哪种工具都会让人犹豫,毕竟所有的规模都和自己认知中的差太多了。
这里约有五十名左右的厨师,他们一发现有陌生而孔出现,个个都保持距离,每个人都用奇妙的眼神看着她们,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人知会他们其中一人是莉朵妮公主,所以并没有任何厨师出声抱怨,可是拉拉开始感到后悔。
不对,料理靠的不是设备,而是手艺与材料。拉拉虽然平常给人野丫头的印象,不过在料理方面,倒是拥有不输给一般职业级厨师的自信。
拉拉调整自己的心态之后,立刻开始确认储藏库的内容。从平日常见的食材到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高级品都可以在这里看见,无论是蔬菜、鱼、肉、调味料,全都齐全得让人不敢置信。应该不会定有人想在这里开市场吧?
来到储藏库深处,拉拉看见天花板上吊挂着大鸭的腿肉,而且并非是部分、而是整整一只大鸭的份量,无数类似的食材也被排放在标示有『盐釜』的小房间内,并且是被埋在盐山当中。
虽然到这里为止,拉拉还能猜出这些大概是用来制作火腿的材料,但是隔壁房间那像是在酸掉的豆料内加入鸟类内脏的玩意儿,拉拉就完全摸不着头绪。由于那接近腐臭的气味让拉拉感到目眩,因此她在心里强烈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去碰这些东西。
「这座医院里到底有几百名病人呀?奢侈也该有个限度吧?」
听拉拉随着叹息说完后,玲面不改色地回应道:
「本宫殿的厨房,规模大概是这里的十倍。」
「啊是喔。」
所谓的王室,还真是浪费税金的天才。
「总而言之,我们开始做菜吧。内容就由我们两人各做一道主菜跟一道汤。没问题吧?」
「为什么主菜跟汤要两份?。我想布莉莎吃不了那么多,分工合作比较有效率。」
那样不就没办法对决了吗!?拉拉硬生生地将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然后接着说道:
「毕竟还有堤欧和伊斯卡嘛,多做几道菜让大家分着吃也比较愉快吧?。」
「嗯」
见玲歪着头露出不解的表情,拉拉说着「好啦、好啦,再不快点动手,布莉莎就要饿死啰」来催促玲,丝毫不留给她思考的余地。
「那么,我要做『百雅饭』跟『毕纳汤』。妳呢?」
「嗯~~唔~~」
在玲犹豫不决的时候,拉拉已经开始从储藏库中收集需要的材料。先前拉拉和玲在大致熟悉环境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自己所需的食材,拉拉刻意不选择高级食材,主菜也选择了自己所擅长的米饭料理,毕竟要是因为太贪心而胡乱料理,结果让味道无法融合的话,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拉拉选用的材料有米、大蒜、野西红柿,还有被称为『路卡』的绿色蔬菜,另外还有洋葱、四季豆、辣椒、番红花、鸡腿肉跟鸡胸肉。由于鸡骨汤现在已经来不及处理,因此拉拉决定去确认之前看到的大锅子,不出所料,在沸腾的清澈液体底部,沉有大量的鸟类肋骨。
到目前为上都是『百雅饭』的材料。拉拉接下来还找到了在杂烩蔬菜汤、即『毕纳汤』当中要用到的山芋、葱、胡萝卜、西红柿、蒜苗,这样材料就全部凑齐了。
要利落完成料理的诀窍,就是要在一开始就准备好材料。「那么,我们就开始吧。」拉拉说完随即朝玲看了一眼,但是那个应该是自己竞争对手的少女,却还是用食指抵着嘴角,不断「唔~~嗯~~」地摇头晃脑。
「妳在做什么?玲,妳还没决定好要做什么吗?」
「嗯~~就快想起来了,再等我一下。」
想起来?虽然拉拉不明白玲究竟是在回想什么,但是在拉拉的心中,还留有一段鲜明的记忆。
那是在八个月前,拉拉和玲初次见面时发中的事。当时在『快递帕哈罗』的事务所兼餐厅内,堤欧正吃着玲所做的早餐,听说那个如同石头般的黑色块状物,还有像是将鲜血淋在生菜上的食物,似乎是烤面包跟蔬菜汤。虽然堤欧不发一语地将那些食物吃下肚,但事后据堤欧的说法,那些东西的味道简直可以杀人。
「胜负几乎已经注定了嘛。」
拉拉一边奸笑,一边进行料理的前置工作。她首先帮蔬果类去皮、切成需要的大小,然后。边思考接下来的步骤,一边将各种材料分别放入竹篓内。
住这段过程中,拉拉也不忘开始在用来煮毕纳汤的锅内烧起热水。
接着将浅底的平底锅放在行灶的火上,淋上油后加入切碎的大蒜,接着加入路卡、洋葱、四季豆,让火充分烹炒,蔬菜演奏的和弦刺激着拉拉的嗅觉,让她仿佛置身于日光浴的幸福感当中,这是一段令人想忘情享受香气的短暂时光,不过,拉拉很快就想起自己无暇沉浸在幸福之中。
她趁着蔬菜还没被炒焦前迅速让鸡肉下锅,带有油脂的肉块立刻散发出浓浓的香气,宛如鸟群在翠绿森林中发出的暸亮鸣啭。
拉拉利落地将那些群鸟翻面,直到其表面变色。等肉块变成适度的黄色后,拉拉又加入事前切碎的野西红柿来为菜色添加一抹朱红,肉与蔬菜混合而成的红色,令人联想到染上暮色的高原。
但那也只有短短的瞬间。因为西红柿很快就会发出焦臭,为了避免那种情况,拉拉适时淋下先前准备好的鸡骨汤,让汤汁布满菜肴。
夜色造访了高原,先前的鸣啭如幻影般消失。
拉拉一边倾耳确认这份寂静,一边转头寻找玲的身影。玲不知跑哪儿去了,而刚才应该都还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知何时也已经不见踪影,拉拉因为专注于料理,竟然不小心忘了竞争对手的存在。
「有了、有了。」
拉拉看见玲从储藏库中走了出来,看来她似乎是跑去寻找食材了。玲的手中有番薯、洋葱、黄瓜、大蒜,还有一种叫做『帕兹』、带有苦味的绿色蔬菜,另外玲的手中还捧着两颗拳头大小的大鹌鹑蛋。
「妳决定要做什么了吗?。」
「嗯,是我平常在宫殿吃的蛋料理跟汤。那个、非常好吃。」
见玲神态自若地说道,让拉拉心中不禁产生焦虑。
「宫廷料理」
意思是说,她学会怎么做宫廷料理了吗?这么一提,玲是个和舒尔王有婚约的人,而且拉拉不久前才听说玲在带他们来医院之前,每天都得不断上课,辛苦地学习许多课程。
如果玲为了新娘修行而跟随专业级厨师学习过料理的话,事情可能就棘手了。
此时玲一手拿着菜刀开始深呼吸,她那端正的姿势让人联想到高举脖子的天鹅,深深吸引住拉拉的日光。
四周的气氛立刻紧
张起来,下一瞬间,先前的停滞仿佛幻觉一般消逝,玲开始切起蔬菜,菜刀在砧板上舞动,厨房内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简直就像是森林内用嘴敲打树干的啄木鸟,连续的打击乐音色形成阵阵回音传入众人耳内。
那些变成观众的天都宫廷医院厨师们纷纷发出惊叹声,当中明显蕴含着赞叹。
这让拉拉回想起在毕纳的恋爱舞会上,玲所展现的那段舞蹈。
当时,拉拉原本是打算用自己擅长的舞蹈来让玲在众人面前出丑,然而玲却出乎她的预料之外,展现出宛如各空中飞翔的美丽舞步。
输了当时的自己其实是这么想的,虽然观众纷纷为两人献上了毫不保留的掌声,但是拉拉在自己心中已经清楚地分出胜负,因为就连拉拉在踏出舞步的同时,也为玲的舞步着迷,被玲带入了忘我的飨宴之中。
而玲现在又透过料理开始起舞了。她到底要做什么?拉拉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她的心中明白一件事。
一旦在这里败北,会让自己在「女人」方面,和玲产生决定性的差距。
「这次我绝对不会输的!」
在鸡骨汤煮沸之前,拉拉先在料理内加入盐巴调味,旅将辣椒与番红花放入浅底平底锅内,紧接着又将生米放入汤中。
白米沉入了西红柿色的湖水之中,染上了红色的波光,但是并不单单只是就此变成鲜红,属于菖浦科花朵的番红花,将为红色的湖面添加黄色的花朵,如果无法呈现出这样的色彩,百雅饭就不算完成。除了口味与香气之外,外观上的美感也是料理不可或缺的要素。拉拉是如此认为的。
在不知不觉之间,玲那如舞蹈般的菜刀动作也已经停止,玲的手边堆起一座切得细碎的食材小山,原本的蔬菜已经不见踪影。
「怎么会食材的份量明明那么多,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处理完了吗?」
这难以置信的速度让厨师们献上了赞赏的掌声,但玲并不理会看热闹的观众,开始动手将食材放入两个擂钵当中,接着拿起擂槌,开始以同样惊人的利落身手将蔬菜捣碎。
蔬菜发出了清脆的乐章,玲的动作在旁人眼中看起来似乎毫不费力,可是那形如流水般的动作,却让先前零散的蔬菜在转眼间合而为一,仿佛现在的状态才是那些食物原本应有的面貌。
拉拉涌现出焦躁。她曾听说在技巧纯熟的厨师手中,食材会以自己的意志成为料理,玲也许是个料理天才。
自己真的能够胜过这名美丽的少女吗?我会不会再次尝到败北的滋味?拉拉甩了甩头,努力抛开这些示弱的想法。
「还早得很呢!」
在铺满米粒的浅底平底锅中,拉拉确认湖水开始呈现自己想要的色泽后,便将火力转成大火。
烹煮一段时间之后,拉拉再接着用烤炉以小火加热。浅底平底锅最忌使用锅盖,让其中的配菜发挥锅盖的作用,正是制作美味百雅饭的诀窍。
拉拉再为白米稍稍加热,刻意让平底锅底部产生锅巴,那些散发香气的焦黄米饭,正是百雅饭最重要的最后调味。
在中间加斩的等待间隔中,拉拉则利用时间将山芋、葱、胡萝卜、碎西红柿、蒜苗等材料加入大锅的热水中。
『毕纳汤』正如其名称所示,是毕纳镇的地方汤点。这道使用大量蔬菜的乡土料理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工夫,而是一道仅靠食材本身的味道,就能呈现充分美味的料理,之后只需要细心地控制蔬菜的苦味,再加入做为基本调味的鸡骨汤跟调味料就大功告成了。
结束大半工程之后,接着就只需要等待料理成熟。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己应该会比玲先完成料理吧,姑且不论味道上的较量,利落的身子也是决定料理人技术的条件之一;此时拉拉被料理的热气与香味笼罩,同时也沉浸在一时的满足感中。
而将那样的拉拉拖回现实的,是厨师们的惊呼。
「喔~~」
他们部将目光集中在玲身上。仔细一看,原本应该在玲手边的食材,在不知不觉间已不见踪影,从石灶上摆着一个尺寸颇大的平底锅来看,先前所有的材料现在应该都在里面。
拉拉好奇地朝中底锅内瞄了一眼,一道早现鲜艳黄色的料理,正冒着腾腾热气。
这时拉拉才总算明白,玲所做的料理,是被称为『莱比奴蛋饼』的莱比奴地方蛋饼,这道料理是用碎蔬菜来做内馅,也就是所谓不加肉的蛋饼。
而现在,那像座有弹性的小山一般,在平底锅内晃动的东西,则是食材中的大鹌鹑蛋。
那道已经淋上西红柿酱的菜肴,转瞬间就被玲移到手边的大餐盘上,其手法之利落,简直就像是魔术表演。端放在纯白餐盘上的蛋料理除了鲜艳的黄色外,还点缀着吸引观者目光的鲜红酱汁,诱人的色泽在柔和的热气中摇曳。
「完成了!」
玲表露自己的喜悦,双手「啪!」地在胸前拍响。
怎么可能!拉拉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到日前为止,玲也仅有将平底锅放上石灶而已,也就是说,玲应该还没有煮汤才对。
「等一下!还没完吧?玲,妳不是还没煮汤吗?」
听到拉拉的指责,玲露出洁白的牙齿,一派轻松地伸手指向身旁。
「已经好了。妳石,在这个锅子里。」
仔细一看,在玲身旁的锅子里,确实有一座散发美丽色泽的红色汤泉。
这到底是
想到谜底的拉拉忍不住脱口说道:
「莱比奴冷汤」
莱比奴冷汤是使用捣碎的熟西红柿及蔬菜调味,不需用火即可完成的汤点。原来如此,这样不但能和『莱比奴蛋饼』共享同样的材料,而且还无须烹煮,这样的选择巧妙地省下了料理的工夫与时间。
「被将了一军。」
拉拉一手扶着调理台,沮丧地垂下肩膀。
*
看样子,玲肯定接受过宫廷厨师的指导吧,否则她不可能调理得如此熟练。
但是还没结束,料理这种东西味道才是一切,现在胜负还没揭晓。
「来吧,布莉莎。我们做了很多,妳可以尽管吃喔。」
回到病房的拉拉抱着一丝希望,凝视着面前摆放着料理的布莉莎。
在拉拉、玲、堤欧及伊斯卡的围绕下,布莉莎带着狐疑的眼神注视着盘中的餐点,接着行些不情愿地吃了一日拉拉做的百雅饭。
下一刻,布莉莎扬起了眉毛。
「怎么样?」
这名无法说话的少女当然无法做出响应,但是她接下来不断将百雅饭送入口中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太好了,她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对了,这边的毕纳汤妳也可以喝喝看喔。」
布莉莎点点头,将汤匙放入碗中,接着一样陆续将还冒着热气的毕纳汤送入口中。
「很好!」
拉拉做了一个简洁的胜利动作。
「妳在『很好』什么啊?」
见堤欧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拉拉只回了句「没什么」,接着将脸别向一旁。
不过在堤欧身旁的伊斯卡,脸上露出的苦笑倒是让拉拉有些在意。
「那么,也吃吃看这些吧。这个、是我做的。」
玲说完便将餐盘递给布莉莎,那柔嫩带有弹性、且点缀着红色酱汁的黄色蛋饼,模样看来十分可口。
拉拉咽下口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场比赛的发展。此时布莉莎已经放下戒心,见她毫不犹豫地将蛋饼送入口中接着夸张地扬起眉毛。
「好吃吗?」
面对玲的问题,布莉莎的反应十分沉默,她只是眼中泛着泪光,凝视着玲的脸。
「」
病房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正当所有人都摸不着头绪的时候,布莉莎突然伸手拿起一旁装行冷汤的容器,神色慌张地将其中的液体倒入口中。
下一瞬间,布莉莎夸张地瞪大了双眼,接着她双手捂住嘴巴,双脚痛苦地胡乱踢着床铺,这种反应莫非是!?
「有毒吗!?」堤欧代替拉拉道出心中的感想
「我才没下毒!」玲激动地反驳。
「那她怎么会难过成这样?如果没有毒的话,妳自己吃吃看啊!」
「好吧。」
玲一脸不悦地吃了自己做的蛋饼,然后她就这样僵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
「妳那是什么反应?不是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吗?」
堤欧说完一把从玲手中夺过餐盘,接着将盘中的蛋饼放入口中。
「唔」
堤欧连忙伸手拿起冷汤往嘴里灌,但是鲜红的汤汁又立刻喷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啊!?这个蛋饼跟汤都是腥味!玲,妳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怎么会弄成这种味道?」
「腥味?」
拉拉把鼻子凑近玲的料理嗅了一下,确实闻到了奇怪的腥味。
伊斯卡也闻了一了那个味道,随即皱起眉头。
「这个不是西红柿酱呢。」
「不是西红柿酱?」
拉拉反问,伊斯卡接着用手指沾了一点酱汁,用舌头稍
微尝丁一下。
「果然。这个蛋饼的酱汁跟冷汤用的红色调味料,我想应该都是用来做『血肠』的鸭血吧。」
察觉数双要求说明的视线射向自己,玲一脸困惑地反问:
「血肠、是什么?我只是用了储藏库里的西红柿汁。宫殿里端出的料理中,也用了一样红红的东西。」
「我说妳啊一样的只有颜色吧!女巨人!」
「不能怪我。我身边没人肯教我料理,他们说我不需要下厨,我是看着桌上的料理,记住颜色与形状。」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在开始做料理前,玲要特别花时间回想的理由。
在途中厨师们的惊呼,大概也不是因为玲利落的身手,而是因为她错把做血肠用的鸭血淋在料理上的关系吧。这么说起来,在玲所准备的食材当中,确实没有看到西红柿,毕竟要制造出这么多的「红色」,应该得用到大量的西红柿才对。
「玲,妳不要再下厨了。妳也不想闹出入命吧?」
「堤欧,你那样很失礼。失败谁都会。」
「这种话是至少有成功过一次的人才有资格说吧!」
于是两人激动地吵了起来,一旁的拉拉不禁傻眼,伊斯卡此时在拉拉耳旁悄声说道:
「恭喜啊,这场较量是妳赢了。」
「唔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跟她较量。」
伊斯卡没有回答,脸上只是挂着微笑,看到伊斯卡那仿佛看穿一切的态度,拉拉不禁气得将染血的蛋饼一把塞进伊斯卡嘴里。
「赢是赢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点赢的感觉都没有。
拉拉瞪了一眼还在吵嘴的堤欧跟玲,难以释怀地抱起胳臂。
而在这时候,拉拉才发现抬头看着两人的布莉莎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布莉莎的脸上,扬起了与她尚带有稚气的脸庞十分相称的可爱笑容。
「算了,也好。」
一胜一败,就当布莉莎的微笑是这场较量的战利品吧。
8
在本宫殿内的办公室里,舒尔置身于巨大的办公桌前,埋首在公事之中。
由于前圣教皇里欧鲁克斯的恶政,让莱比奴国内饱受摧残。
为了夺回遭邻国卡严杰尔巴夺取的里比特教圣地『索尔』,里欧鲁克斯向国民征收重税,并投注大量心力用来强化直属于里比特教的军事组织。
而在这当中,藉由亲近里欧鲁克斯来从中获利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典型的前圣教皇派代表,便是艾马利洛溪谷的多雷斯枢机主教。
多雷斯枢机主教正在招兵买马的消息已经传入舒尔耳中,当中也有传言指出八个月前失去踪影的里欧鲁克斯,正藏匿在枢机主教的势力范围内。
此外,在传出这些消息的同时,又爆发了三叉羽幽灵事件。代代宣示效忠莱比奴王家的名门贵族陆续遭到绑架的这起事件,很可能是枢机主教企图打击王家派贵族所做的行动。
因为这个缘故,舒尔在艾马利洛溪谷周边配置了为数可观的国军骑鸟兵团,之所以要国定竞鸟中止,也是为了动用国定竞鸟骑手来探查多雷斯枢机主教身边的动静。
「真是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
舒尔将原本就穿得十分邋遢的礼服外衣丢到一旁,并让衬衫的胸口敞开。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在一阵敲门声之后开启
「舒尔陛下,您贵为一国之君,那样的穿著是否得体呢?」
和其指责般的内容相反,这如同潺潺溪水般、让听者心灵得到慰藉的声音,是来自于舒尔熟识的王家侍女。她拥有如珍珠般的双眼、带有波浪的长发,举止就与她的面貌一样轻柔,让人联想到在田野中悄悄绽放的花朵。
卡洛塔她是王家侍女当中,唯一一名专属于国王的侍女。
卡洛塔接替身为王家侍女的母亲所留下的职责,从小就一直负责照顾舒尔,她的年纪小舒尔两岁。虽然两人之间是主从关系,但是对舒尔来说,她也是唯一可以让自己敞开心胸交谈、可称为儿时玩伴的存在。
「我这个大名鼎鼎的愚王,现在还需要装模作样吗?」
「那只是民众不了解真实的舒尔陛下罢了。」
从卡洛塔放在桌上的茶杯当中,飘出了诱人的花草香气。
舒尔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花草茶,接着发出一声粗鄙的哼笑。
「那么,妳这次是来做什么?」
「我想您应该累了,所以端茶来给您喝。」
「那只是借口。应该还有其它原因吧?」
卡洛塔露出了如同林荫间阳光的微笑,说了声「真不愧是舒尔陛下」,接着低下了头。
「客套话就免了。到底有什么事?」
「是关于莉朵妮公主的事。最近这四天,公主似乎都跷掉了下午的课程,跑到本宫殿外面。您不知道这件事吗?」
「天都近卫兵团是有跟我提过。我记得她最近常跑去宫廷医院是吧?」
听舒尔这么说,卡洛塔轻叹了一口气。舒尔无视于卡洛塔的视线,事不关己般地将脚跷到桌上,他知道这时候的卡洛塔非常棘手,田野间的花朵乍看之下虽然柔弱,但却不会轻易折断。舒尔开始暗自绷紧神经。
「陛下果然知情吗?那么,您也知道公主她在做此。什么吗?」
「一定是去调查三叉羽幽灵的真实身分吧?而且是跟堤欧他们在一起。听说幽灵展现过类似垂直俯冲的飞行技术,所以为了让堤欧摆脱嫌疑,莉朵妮公主会采取行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既然这些事陛下部清楚,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我有什么理由非得那么做?」
「因为她是陛下的未婚妻。要是公主发生什么意外,可能会演变成亚克与莱比奴之间的国际问题。」
被卡洛塔如此斩钉截铁地指出核心,让舒尔感觉相当不是滋味,自己缺失和莉朵妮公主有婚约在身,而且对方无论是身为亚克国第一公主的头街或是容貌,做为自己的王妃都是无可挑剔。
但是这种怎么看都像政略婚姻的安排,对舒尔来说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绝对不是浪漫主义者,但是这样将自己国家与小国亚克之间的友谊摆在眼前,总让人觉得莉朵妮公主就像是一个被交到自己手中的人质,让人提不起兴致。
况且,自己也已经有
想到这里,舒尔硬是中断了自己的思绪。
「反正既然是在宫廷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人家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况且若是公主他们真的能抓到三叉羽幽灵,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现在无论是军队或国定竞鸟骑手,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可是很缺人手的呢。」
默默注视着舒尔的卡洛塔在此刻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房内。最近这一阵子因为埋首于政务的关系,舒尔这才发现季节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产生变化,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
「笼中鸟一旦尝过飞行的滋味,可是不会轻易回笼的,因为靠自己的翅膀在空中邀翔的喜悦,更胜过安稳的居所及享用不尽的食物。」卡洛塔接着转过身。「要是到那时才发现那只鸟的美丽,可就太迟了喔。」她说教般地如此说道。
虽然舒尔也自觉一国之王被侍女说教实在难堪,但是自己在卡洛塔面前抬不起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舒尔沉重地将身体靠上椅背,对眼前的儿时玩伴露出苦笑。
「我有注意到那只鸟的美丽,也注意到了她的珍贵与器量。」
舒尔看见卡洛塔脸上出现意外的表情,于是露出坏心眼的笑容继续说道:
「她的样貌、翅膀、羽毛的色泽、声音,全都是天下逸品,如此珍贵的鸟不但是我前所未见的,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到第二只吧。我的心已经被紧紧虏获,可能的话,我真想立刻亲于抱住她。」
舒尔夸张地层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动作,就在这个时候,热水突然朝舒尔跷在桌上的双脚淋下,让舒尔连忙将脚收了回去。
「好烫!」
站在桌子对面的卡洛塔满不在乎地说道:
「啊、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陛下想多喝一些花草茶呢。」
卡洛塔的态度跟她说的话完全相反,根本没有丝毫歉意,更何况茶杯里的花草茶舒尔也只喝了一口,明明还剩很多。
「」
「邀有什么吩咐吗?」
「不我只是觉得很烫。」
「喔,说得也是,我立刻就去拿替换的裤子过来。」
卡洛塔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是嫉妒吗?
舒尔皱着眉头,对卡洛塔的背影问了一个问题。
「对了,卡洛塔,妳知道那只鸟是怎么从笼中逃出去的吗?就算有翅膀,应该也无法在不被近卫兵团发现的情况下出入本宫殿吧。」
「如果空中不行,那就一定是从地下吧。」
「地下?妳是指王室专用的地下通道吗?」
卡洛塔微微颔首,但是有关地下通道的事,那位公主应该还不知道才对。
「莉朵妮公主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公主是个聪明人。
」
卡洛塔神态自若地说道。毕竟她是躲过卫欧鲁克斯前圣教皇的魔掌,一路来到莱比奴宫殿的公主,这点事情或许真的没什么好奇怪。
然而问题是,为什么连负责宫殿警备的近卫兵团都不知道的情报,身为侍女的卡洛塔却一清二楚。
有时候,卡洛塔会像这样展现出锐利的观察本领,有时甚至会让舒尔认为在宫殿内发生的大小事,不会有人比卡洛塔更清楚了。
「所以,妳是想要我在莉朵妮公主的脖子上拴上绳子吗?」
「您或许也可以选择将这件事交由我全权处理。」
「喔」
看样子,卡洛塔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盘算的吧。仔细一想,在最近这八个月以来,卡洛塔似乎行事没事就会提到莉朵妮公主,仿佛比起舒尔,莉朵妮公主更加吸引卡洛塔的注意。
「也好,这件事就交给妳去办吧。」
「感激不尽。那么,我现在立刻去拿替换用的裤子。
「比起这个卡洛塔啊。」
「运行什么吩咐吗?」
「我有时候会觉得妳突然变得很可怕。如果方便的话,妳能用妳的千里眼帮我一窥莱比奴的未来吗?」
卡洛塔带着些许讽刺的态度挑了一下眉毛,这朵在田野间悄悄绽放的花朵,露出了柔机的微笑。
「只要舒尔陛下跟莉朵妮公主健在的一天,莱比奴的未来部将一帆风顺。」
卡洛塔说完深深低下头,并转身离开房间。
9
这是一条会让人联想到钟乳洞的通道,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仅有玲手中的油灯光芒,照亮着在高处布满苔藓、带有阴森气息的洞顶。
「这条路真的能通到鸟舍吧?」
堤欧对走在前面的玲说道。
「收心,包在我身上。」
「这句话妳已经说过十遍啦。对吧?布莉莎。」
布莉莎抓着玲身后的衣角、战战兢兢地紧跟在玲的后头,用手指分别比出「十」跟「一」的数字,她应该是想说这是第十一次吧,这个女孩的记忆力真好。布莉莎看到堤欧身后的拉拉及伊斯卡异口同声地说「正确答案」并拍起手来,也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自从四天前吃过玲与拉拉制作的料理之后,布莉莎逐渐对他们敞开心房,而她之所以会和玲特别亲近,大概也是因为玲比其它人都疼爱布莉莎。对把妹妹留在亚克的玲而言,或许她也把布莉莎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了。
此时的布莉莎已经拆掉头上的绷带,也已经能够自由行走,加果她接下来还能回想起一些有关三叉羽幽灵的线索,那就皆大欢喜了。
布莉莎突然提到想要外出,那是时间刚过中午时发生的事。身为一般人的布莉莎无法获准从属于宫廷区域内的医院外出,就在这个时候,玲提议使用位于医院地下的秘密通道,带布莉莎去逛国定竞鸟骑手的鸟舍。
这座挖掘凝灰岩建成的地下通道,似乎可以通往宫廷内的所有建筑,这大概是为了在受到外敌侵略时,能让王室成员逃出宫殿而准备的避难通道吧。这座通道拥有足以让五人并排行走的宽度,从途中设有数处岔道的设计来看,简直宛如一座迷宫。
玲先前曾在布莉莎听不到的状态下,悄声告诉堤欧等人自己是在本宫殿中闲晃时,无意中发现这条秘密地下通道。
原来如此。虽然玲没有明着说,仉她肯定就是利用这条地下通道,才得以每次都顺利溜出宫殿吧。既然是这样,若是他们被近卫兵逮到,恐怕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大概是这里。」
玲站在一处十字路口前,手指指着左边说道。
「『大概』址什么意思?妳该不会迷路了吧?」
「我没迷路。只是第一次从医院通往鸟舍,不知道方向。」
「这不就是迷路吗!」
「还没迷路。我现在正在找。堤欧,你稍微安静点。」
「这、这家伙」
她根本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相信玲的自己实在太蠢了,经过这八个月的时间,让堤欧完全忘了玲原本就是个欠缺常识的骄傲公主。
「放心吧,堤欧。我一直都有在我们走过的路上留下记号。」
「是啊、是啊,我们早就料到一定会变成这样了。」
堤欧看见伊斯卡和拉拉用小石头在墙壁上刻下痕迹,初次打从心底认为身边有这两个人在真是值得庆幸。
但玲无视于堤欧的心情,打算带着大伙儿转向左边的通道,却在这时被布莉莎莫名地拉住手臂。布莉莎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激动地用手指指着右侧通道。
「怎么啦?布莉莎。那边有什么吗?」
走在前面的玲突然停下脚步,堤欧因此一头撞上玲的背。
「妳干嘛突然停下来啊!女巨」
堤欧没将已经出口的抱怨讲完,因为在转过通道后的彼方,没有看见原本应该要有的地下通道。
油灯的光亮被吸入一片黑暗当中,左右的墙壁和洞顶都是一片漆黑,仅有脚下反射灯光的地板仍旧主张着自己的存在。前方似乎是一处和先前的通道无法相提并论的宽阔空间小仅仅只靠一盏油灯的亮度,似乎无法让光线照到墙壁或洞顶。
「这到底是」
他们感到一阵微风拂过,油灯的火焰随风摇晃,接着周围就陷入一片黑暗。
「油灯灭了喂、玲,快点再把灯点亮啦。」
「这件事、不太可能。因为没燃料了。」
「什么!?」
「拜托!玲,怎么会这样?这下不是连我们留下的记号都看不见了吗?这要我们怎么出去啊?」
「嗯~~」
「现在不是『嗯~~』的时候了!」
这下惨了,而且还不只是惨而已。他们已经别想要抓到三叉羽幽灵了,因为所有人可能都得变成地下通道的幽灵,这也太不妙了吧。
要不是拉拉听到伊斯卡冷静的声音,或许会当场发摄。
「前面有光,我们过去看看吧。」
仔细一看,在一片漆黑的尽头确实从地面下隐约散发出淡绿色的亮光。
*
那道光芒是从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深处散发出来的,阶梯的尽头是一扇不小的门屝,他们别无选择地推开那扇门后,全都为眼前的景象而呆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
堤欧的话被玲与拉拉的感叹声重叠。
「好漂亮」
在他们脚下是一座深度令人感到目眩的巨大坑洞,它不但是个垂直挖出的钟乳洞,也像是一条巨大的隧道。
坑洞的面积甚至足以容纳整座莱比奴宫廷不、说不定更大。从那座坑洞底部不时吹出强风,并响起如龙吟般震耳欲聋的风声。
最令他们惊讶的是,围绕坑洞的壁面本身竟然散发着淡绿色的磷光,那些光亮并不刺眼,其亮度甚至微弱得让人怀疑是否该称为光亮。即使如此,层层的磷光仍布满这座宽广的洞穴,直到深不见底的洞底都还持续相连,令人感受到强烈的庄严气氛,构成一幅如梦似幻的景色。
「为什么在天都内部会有这种坑洞?」
没有人能回答拉拉的疑问,就连天才伊斯卡都沉默不语。
「你们看!这里有一道阶梯,大家快过来。」
玲完全不在乎这个谜题,她拉着布莉莎的手大胆前进,他们前进的方向确实有一道沿着墙壁的螺旋状阶梯一路延伸至洞底。
「这道楼梯,会一直通到天都底下吗?」
「连妳都不知道了,我哪会知道啊。」
「嗯也是喔。」
玲用手抵着下巴,而在她身边的布莉莎则难掩兴奋地睁大眼睛,不断张望这座巨大坑洞的洞底。
「喂!小丫头,妳把身子探得太出去了,小心别掉下去啰。」
布莉莎虽然对堤欧的警告点了点头,身体却也同时不稳地摇晃起来,要不是堤欧实时抓住她的衣领,她可能就会摔下去了。
「妳看吧!笨手笨脚的。」
布莉莎被堤欧瞪了一下,气得用指甲朝堤欧的手上一抓,然后躲到玲的身后,接着又对堤欧扮了一个鬼脸、吐了一下舌头。
「这、这个臭小鬼我总有一天要妳好看。」
见堤欧将拳头高举到脸旁,拉拉立刻责备地说:「不要吓小孩!」
「对了,这个墙壁,为什么会发光?这个、真不可思议。」
玲略显兴奋地问道,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伊斯卡。
「那是光苔。在带有湿气的溪谷洞穴中偶尔会生长同样的东西,不过规模如此壮观的光苔,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玲「哦」地发出了感叹。或许是因为她鲜少有机会离开宫殿,所以在这方面的反应跟小孩没两样,她的精神年龄肯定跟布莉莎差不多。
玲站上那道勉强可容纳一人通行的阶梯,仔细确认立足点的状况。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从这里摔下去肯定没救,由于阶梯表面也布满了光苔,因此脚步容易打滑,就在堤欧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时
「我们沿着楼梯下去看看。既然这里特地建造了阶梯,一定
有路可以出去。」
「呃、果然是这样」
没想到先前在地下通道走得筋疲力尽的双脚,现在还得再受折腾,而且这次要走的还是不知会通到哪里的螺旋阶梯。
「我们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堤欧脱口而出的牢骚,似乎没有传进玲的耳中。
「你们看、你们看!那个、是什么?」
玲完全不受脚下光滑的阶梯所困扰,她缓缓地步下阶梯,前方有座足以将人关人其中的巨大鸟笼被吊挂在墙壁上。那是一个奇持的鸟笼,底鄗还行个人头大小的吊钟,既不会随风晃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仔细确认笼中后,会发现里面关若约二十只左右、在溪谷内随处可见的鹦哥,牠们各自停在栖木上歇息。
「为什么会有人把鸟养在这种地方?」
「天晓得。不过饲料盒内确实装了食物,而且还有水。也就是说,有人在负责照顾这些家伙。」
「看来鸟笼的底网设有机关,应该是只要有鸟掉在底网上,笼底的吊钟就会响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被拉拉这么一问,伊斯卡也只是简洁地回了句「不知道」。
「那么,只要让这个吊钟响起,自然就会知道了。」
「啊、傻瓜!」
根本没人来得及制止,玲一把抓住吊钟之后,就胡乱地将它摇响。
喀啷、喀啷。意外的巨大声响,在坑洞的壁面间回荡。
「天啊」
这里是王家的秘密通道,要是他们擅自闯入这里的事被人发现,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就在堤欧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气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从坑洞底部浮现的影子。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是堤欧所熟悉的巨鸟叫声,就在他暗自感到不妙时,巨鸟的身影已经掠过堤欧等人的身旁,接着踩住螺旋阶梯的台阶,紧靠在带有光苔的壁画上。
是闇夜鹰。这是一种能在黑暗中靠自己的呜叫来进行回声定位,并藉此住黑暗中飞行的罕见巨鸟,而且也是天都警察或近卫兵团用来执行夜间警备的巨鸟。
「惨了,快跑呀!玲!」
「等一下,堤欧。那是」
玲制止了打算折返的堤欧,堤欧顺着玲的视线确认眼前的景象,随即明白了玲的意思。那只闇夜鹰的骑鸟士看起来是一名老人,在他肥胖的身躯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飞行夹克,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警官或近卫兵。
老人让闇夜鹰停住阶梯上之后,解开骑座的安全带,在爱鸟的协助下悠哉地踩上螺旋阶梯。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乱晃到这里的?」
那名老人眨了眨眼,像是还没睡醒般地揉揉眼睛。他应该已经年近七十了吧,在他那带有工艺家气息的粗糙面孔中,隐约可看出一些淘气之心。
「我们、从上面来的。老伯,你是什么人?」
玲好奇地问道。
「我吗?我叫胡格,是负责看守这座巨坑的洞穴警卫。」
「洞穴警卫?」
「没错。大概有五十年以上,我都独自在这里警备着洞穴。」
「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胡格这么回应后,随即又说道:「啊,不是闲聊的时候了,你们让一让。」
胡格将玲和布莉莎推到一旁,开始熟练地检视鸟笼。只见他细心地用手指数着笼中的小鸟,然后夸张地像松了一口气般,用手轻抚自己的胸口。
「既然小鸟们都平安无事,那么应该就是你们把吊钟摇响的吧。真是的,让我穷紧张了一下。」
「为什么你要紧张?」
「当然是因为」
胡格说到一半便含糊其词,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堤欧看到他的模样,反而变得更加在意。
「比起这个,小妹妹。妳刚才说你们是从上面来的吧?说谎可不是好事喔。能从上面到这里来的只有王室的人,一般人是不可能进到这里的一一难道你们是从下面走来的吗?不对。那应该也仃问题」
见胡格开始支支吾吾地自言山语,伊斯卡在一旁插话。
「我们是国定竞鸟骑手的见习生。我们在打扫鸟舍的时候发现通往地下的通道,想说进来探险才会跑来这里。」
这是个巧妙的谎言,这样玲是莉朵妮公主的事也不会被布莉莎知道。虽然原先只是为了放松布莉莎的戒心才决定隐瞒,但是可能的话,他们也希望这件事能一直对布莉莎保密。
「国定竞鸟骑手的见习生?」
胡格看着躲在玲身后的布莉莎,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那女孩叫布莉莎,是她的妹妹。」
双方出现了一阵沉默,接着胡格带着像是青蛙吃到腐臭猎物时的表情、沉思了一阵子之后
「大约在二十年前迷路到这里的粗心鬼,现在可还关在牢里」
胡格在说出这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实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部是像你们这样的小孩,我也不好向国王报告吧。」
「老伯,你人真好。」
玲拉起对方的手,和胡格握了个手。
这个把大家带到这种危险场所来的始作俑者,似乎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对了,这道阶梯会通到哪里?我们想出去,该怎么做?」
「这还不简单,只要走到底部的『尾巴』」
话才说到一半,胡格连忙闭门。
「您刚才是说『尾巴』吗?」
胡格装作没听到伊斯卡说的话,用手摸了摸自己早已秃光的后脑。
「那种事情不重要啦。比起这个,你们还是快点回鸟舍吧。还有,你们到过这里的事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们会倒大霉的。」
「可是我们、油灯的油用完了,所以回不去了。你看。」
玲从自己的门袋里掏出火柴试着点火,但走在油料已经耗尽的油灯中,只有一小团火苗微弱地晃动着。
「笨蛋!」
胡格突然展现出让人难以相信他是老人的反应,一把抓起油灯将其摔在阶梯上。这让堤欧等人完全摸不着头绪,胡格接着用力拉扯玲的手臂,并用激动的语气对被吓傻的玲大吼:
「只有蠢蛋才会在这里用火!好了,你们快点离开!快点沿着你们来这里的路回去!」
胡格蛮横地推着玲的背部,催促所有人沿着接替往上走。
「你别那么急嘛!老们。」
「少啰唆!矮冬瓜给我安静点!」
「唔」
他现在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就算是伊斯卡,此刻也只能摊开双手,想个出任何办法。但是话说回来,因为没有灯光,所以他们还是无法回去。
正当堤欧考虑在逼不得已时,干脆把老伯的闇夜鹰抢过来的时候,却见到胡格正开始收集墙壁上的光苔,并将全部装入自己手中的网子里。
「只要有这此一份量,就够撑上一整天了。如果只是要照照路应该不成问题吧。等你们上去之后,就直直走到墙壁,沿着那里的阶梯往上走就是大圣堂,不走那里的楼梯往右转再直走的话,就能从鸟舍出去了。」
「他说大圣堂?这条路哪里是通往鸟舍啊?」
堤欧瞪着玲说道,但是他的脚却被玲用脚跟狠狠地踩了一下。
「这、这个家伙」
不管怎么说,看来不需要死在这种地方了。
「老伯,谢谢你。」
听见玲用天真的语气道谢,胡格并没有转过头,只是背对着他们挥了挥粗糙的手。
「可别再跑来这里喔。」
当一行人沿着伊斯卡所留下的记号返回医院时,太阳早已下山了。
10
数道冲天烈焰染红了天都的街道,同时有五个地点发生了火灾。由于发生处皆在贵族的住所附近,因此虽然时间已是深夜,仍让整座都市陷入一片混乱。
「不会吧?」
位在天都宫廷医院中庭的堤欧目瞪口呆地低喃着,就连堤欧现在所处的位置,仍不时可看见天都警察与天都近卫兵团们骑着闇夜鹰、穿过深蓝色夜空朝火灾现场赶去,即使是在没有门光的阴天夜晚,也不难看出动员数量至少超过百人。
「这应该是三叉羽幽灵干的吧,他肯定是想闯进来。」
「伊斯卡,你怎么知道?」
「因为会做出这么引人注意的行动,除了声东击西外,我也想不到其它可能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堤欧心里虽然这么想,嘴角却自然地浮现笑意。
在最近这一个星期中,堤欧都过着上午打扫鸟舍、中午陪布莉莎、晚上睡仆人都市廷嘴院中随的十在天都宫廷医院中庭的生活,这都是为了等待三叉羽幽灵自投罗网,因为玲认为那家伙不可能放过可能看见自己长相的布莉莎。
虽然堤欧对玲的看法半信半疑,然而如果这是事实,对堤欧来说反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主。因为只要能逮到三叉羽幽灵,除了能让国定竞鸟重新进行、让自己从打扫鸟舍的生活中得到解脱,还能洗刷自己所受到的嫌疑。
况且对方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