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五章 战斗的理由,依偎的理由

1

一切都准备完毕。

这里是体育馆的舞台后方,穗香正在拚命地和侵袭而来的紧张感作战。

因为静不下心,她索性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成祈祷的姿势,告诉自己「冷静,保持平常心」。可是无论说了多少次,也无法赶走接二连三涌上来的紧张感。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当主角的料。

最适合担任主角的社长理沙,尽管这次是她高巾生活最后一次的公演,还是坚持要隐身幕后。

理沙的说法是「穗香来演比较合适」,可是穗香根本不这么认为。

理沙比穗香成熟美丽,身材也很棒。脑筋转得快的她擅长与人交际,遇事不会胆怯的性格也让穗香非常羡慕。在演技方面,更是整个社团里面最精湛的,嗓音也很了亮,甚至还能酝酿出支配全场的存在感,她就是拥有这么稀有才能的人。

可是,理沙却决定只演个小配角,全心投入导演与监制的工作。

她除了会对穗香做一些危险的性骚扰之外,堪称为完美少女。大家会认为女主角非她莫属也不足为奇,事实上穗香也曾当面这么告诉理沙。

尽管如此,理沙还是不愿意扛下主角的任务。不仅如此,自从穗香与真吾认识之后,理沙就将既有的剧本改成原创剧本,积极地为两人的情谊加温,也给了穗香不少意见。理沙给了她许多意想不到的关照,穗香觉得自己受了她很大的恩惠,谢也谢不完。

虽然不知道社员们心里怎么想,但理沙的行动力与存在感全社都认同,话剧社以她为中心,展现了过去未曾有过的团结,扛起校庆的公演活动。

正因如此,穗香才不允许自己失败。她担心无法将对理沙和众人的感谢表现在自己的演技上面。

为了理沙,为了社团,也为了自己,她非得让这场公演成功不可。

「呼……」

她已经叹了不下十次的气了吧。如果不是去当女仆咖啡店的侍女,她在这里叹气的次数可能会到达三位数。

不能失败。而且接下来还有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的活动在等着她。要她不紧张还真是不可能的任务。

再次在手心里写个人字,吞下去试看看吧。

就连这个动作,她也重复试了好几次了。

穗香打算以食指写下「人」字,但又突然停下动作。

「……咦?」

是自己多心了吧。可是,集中精神之后,穗香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是世界危机的波动没有错。而且还是从很近的地方传过来的。

原本以为是法鲁斯,但这次的波动她从未感受过。而且,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对方有任何动作。

穗香开始寻找波动的来源。包括放了篮球与排球的球篓、网子、铁柱、没在使用的照明设备以及电线类等等,全都翻找了一遏,最后碰到了墙壁。可是,她觉得波动是由墙壁的另一侧传来的。

在外面吗?

不对,另一侧应该不是外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穗香感到迷惑之际,她的嘴巴却自行动了起来。

『别担心。』

穗香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古兰,于是缓缓松开了手。

「古、古兰……?」

古兰迪奥索是神明为了监视真吾等人,与穗香同化的独立思考体。只要他(?)一出现,穗香的意识就会关闭,身体自由也会遭到剥夺,但现在似乎并非如此。穗香现在还可以自由活动,也能跟他进行交谈。不过,一个人的嘴巴有两个人在进行对话,还是让人感到非常诡异。

「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听到古兰的声音了。不,或许还要更久也说不定。

『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开出一条路的。』

「咦?」

『来,伸出去摸摸看。』

穗香想问为什么,也想问他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尽管还有很多的疑问,但墙壁另一端的波动让她很在意,因为感觉那阵波动彷佛正在呼唤着自己。

穗香依照古兰的指示,将手搭在墙壁上。就在这时候,原本的墙面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有点狭小的房间。

穗香踏了进去,往前走不到几步就到达尽头。有一块石头放在木制台座上。石头上绘有魔神使用的诡异花纹。

「连这里都有魔神……?」

无论石头或古兰都没有回答穗香的问题。

该怎么办才好呢?

先回去找真吾他们商量吗?

不对,追根究底,自己是怎么找到这间房间的?

古兰依然没有回答她。

「喂——穗香——!时间快到了!要试装了唷!」

理沙的声音传来。看来没时间让她想那么多了。

「我现在就过去~~!」

穗香应了一声拿起石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下定决心将石头收进怀里。

接着,她的身体突然无法自由活动。

『住吉穗香啊。』

原本以为是魔神导致的,不过看来是古兰造成的。

「……怎么了吗?」

还好能自由说话,穗香开口问道。

『你的勇气令我深感佩服。』

尽管不意外,穗香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无所遁形。只是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与其说她害羞,倒不如说是一种不信任感的展现。

「你是在替我加油吗?」

『……或许吧。』

真稀奇。

虽然如此,穗香还是无法信任对方,因为对方根本不需要刻意剥夺她的身体自由来说这些。

『你不过去吗?』

「要啊。」

身体恢复自由了。

穗香立刻转身离开那个房间。

现在要集中注意力在舞台剧上。古兰与魔神之石,等晚一点整理过后再来询问吧。

2

真吾到了体育馆之后,发现大家都在等他。

「喂,动作快点,已经开演了哦!」

光夫催促着,但真吾却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进体育馆。

莉娜与清美都不在。

清美大概还在睡吧。莉娜自己一个人说不定晃到哪儿去了。

他很在意那两个人。可是,也很在意即将要开演的舞台剧。

——希望能够两人单独见个面。

一想起穗香说的话,脸颊就跟着发热。微妙的期待让他的胸口骚动不已。

莉娜说了要自己独处;而清美也还在睡,应该没什么问题。真吾以这个借口说服自己之后,推开了体育馆的门。

灯光已经转暗了,他在昏暗中前进着寻找空位。

尽管即将开演,但还不至于到座无虚席的状态,因此他们全体才能占据位于前排正面的座位。

「我还是第一次看舞台剧耶。」

「我、我也是上、上次看了学校公演之后、第一次。」

「穗香大人会发挥怎样的演技呢?好期待。」

「好紧张。好兴奋唷!」

真吾也无法冷静下来,但原因却跟大家不一样。

开演的铃声响起。

舞台上的布幕终于往上升起。

一名少女被欺负。

许多人众在一起推她、拉她、打她,还嘲笑她。

地点在某个河堤上。

在那个地方,穗香扮演的小学女童正在受到欺负。

舞台布幕升起的同时,一阵强烈的熟悉感随即袭向真吾。

「这是……」

他记得曾在哪里看过。

不、不对。

不是只有看过而已。

这、这是……

故事内容就如同他之前听穗香说过的一样。

穗香饰演的少女在别人家当女仆,到了学校参加田径社,历经一番努力之后,终于爬到某公司社长秘书一职,是个描述功成名就的故事。

可是,戏剧内容描写的重点不是放在穗香往上爬的过程,而是内心的部分。

穗香出生在一个虽不富裕,却很幸福的家庭。

可是某天,穗香的父亲过世了,因为失去了家里的经济支柱,房屋贷款缴不出来,于是她和母亲被迫搬出去。失去栖身之所,仅靠母亲打工无法维持两人的生计,于是她们住到某个有钱人家,开始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条件是两人必须包办全部的家事,并且照顾主人家那名跟穗香同年的女儿。这就是穗香之所以会变成女仆的原因。

男主人很同情她们母女,但女主人与女儿却非常敌视两人。跟穗香读同一所学校的女儿更是彻底地讨厌穗香,还拉拢班上的同学一起欺负她。

他们把穗香的鞋子、书包藏起来。

还把她铅笔盒里的文具扔在地上,并且用脚踩坏。

营养午餐的餐后甜点,永远少了穗香那一份。他们有时也会故意让汤洒出来,泼在穗香的衣服上。

无论遭受到多么过分的对待,穗香都无法反抗。她无法向人求助,也没有任何人会帮助她。

所以,穗香只是一

味地忍耐着。

总有一天,这般屈辱的日子终将结束。

她这么相信、祈祷、许愿。可是——

只靠着相信、祈祷、许愿并不能改变现状。

穗香被叫到附近的河堤旁,在那里同样受到蛮横无理的欺凌。

不断重复的每一天。一成不变的日常光景。没有任何援助的日子。

够了。她想让这一切结束……

用最轻松的方式。用这个世上最难看的形式。

就在这个时候——

一名少年突然飞奔出来。

「住手!」少年大喊着站在穗香的前面,打算保护她。

那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少年。两人不曾见过面,穗香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欺侮的矛头毫不留情地同时指向他。

少年却勇敢地应战了。以寡敌众根本毫无胜算,但是他直到最后一刻依然保护着穗香。

最后,河堤上只剩下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少年,还有以不敢置信的眼神低头看着他的穗香。

「为什么……」

要救我呢?

素昧平生的你为何要救我?

少年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地背对着穗香走了。穗香想要出声叫他,但是看着他的背影又忍不住一阵迟疑。

穗香目送少年离去,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仿佛拥抱着什么珍贵物品似的,将手放在胸前。

好高兴。

只是单纯因为少年救了自己而感到开心。

尽管没有打赢,但少年还是保护了穗香。

在穗香眼中,少年像个帅气的英雄。

温暖的情感在胸口蔓延开来。穗香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威受了。

所以她好后悔没有问少年的名字。

如果有机会再见面,她一定要问对方名字。而且,还要好好向他道谢。

穗香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可是,之后她再也不曾见过那名少年。虽然每天都去河堤,但别说是擦肩而过了,就连远远看见对方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如此,那名少年一直都在穗香的心里。

穗香的思念一天比一天还要深,最后她决定了。

不能只有见面,不能只是问对方姓名然后道谢而已。

变强吧!

为了能够抬头挺胸与少年见面,她必须变强才行。

为了能向少年夸耀对方给自己的勇气让她变强了。

从那之后穗香就变了。

首先,她开始反抗欺负她的人。

就算不能赢,在气势上也绝对不能输给对方。一旦明白无论怎么欺负也无法让穗香屈服后,加诸在她身上的欺凌便逐渐减少了。

穗香克服霸凌,在就读国中之后,加入了田径社。

她很喜欢跑步。尽管脚程并不快,但每当跑步时,她可以全心全意地跑着什么都不必想,因此她很努力。

念高中之后她依然是田径社的一员,在求学过程中都获得不错的成绩。也因此能够获得推荐进入大学。

为了摆脱寄人篱下的生活,她搬出来一个人住。因为决心自己支付学费与生活费,所以要兼顾学业、社团与打工的日子,让她备感艰辛。但是和过去被欺负的日子相较,也算不上什么了。

虽然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不过她还是经常想起那名少年。

说不定,他就在某处看着自己。绝对不能让对方看见自己没用的样子。一想到这里,便自然产生继续努力的动力。再怎么难受的事情,也能二克服了。

大学毕业的同时,穗香也以社会组田径选手的身分加入某企业的田径社。

不过,大概是过去太逞强的缘故,第三年便受到极大的运动伤害,结束了选手生涯。

两年之后她被任命为经理。此外,公司肯定她的付出与努力,希望她能成为正式的员工。

穗香被任命的职衔是「社长秘书辅佐」。现任秘书预定一年后要离职,而她则是受命担任接班人。

尽管对田径生涯依依不舍,但这绝对是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于是穗香接受了。

担任社长秘书辅佐一年之后,穗香升任为正式秘书。这时候的她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她觉得自己终于办到了,同时也获得了别人的肯定。如果是现在,自己应该可以抬头挺胸地去见那名少年。

就任秘书当天,穗香尽可能提早到达社长室。很巧的是,今天也是社长交接的日子。

新上任的社长与穗香见面了。社长看起来很年轻,是个几乎跟她同年的青年。

「啊……」

穗香吓了一跳。

她见过这张脸。正确地说,是那轮廓。

那轮廓,跟小学时帮助过自己的那名少年的轮廓重叠了——

3

随着如雷的掌声响起,舞台剧也宣告落幕。

真吾坐在座位上用力拍着手,回想刚刚的内容。

那个故事,绝对是真吾与穗香相遇的故事没错。

小学时,真吾曾经救过遭人欺负的穗香。尽管称不上是英雄救美,但跟演出的内容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哪部分是事实,哪部分是杜撰出来的。当然没有女仆这回事,但是他仍旧非常肯定一件事——

穗香一直都把真吾当成生存下去的力量。

如果这部分不是真的,那么这出戏也不会如此成功。

穗香的演技不算出色。尤其是小学毕业之后的演技,明显地非常生硬。尽管如此,她还是不露破绽地继续演下去,一旦剧本里写到少女说出对少年的思念时,她便能展现出改变气氛的演技。

换句话说,只要是穗香亲身体验过的,或是她真实的想法,演起来就特别有说服力,并打动了真吾以及观众的心。

是自己想太多了吗?话说回来,真吾觉得这似乎是非常自恋的评价。

穗香希望在这出戏演完之后,可以单独跟他见个面。

真吾的心跳加快。他努力提醒自己不要误会、不要有所期待,更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心跳却愈来愈快。

「好了!大家一起去找穗香姐吧!」

光夫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大家一起去。也就是说,他们无法两人独处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阻止大家吧。尽管很勉强,但应该很快就有两人独处的机会吧。

所以,要冷静一点!

真吾这么告诉自己。

「穗香姐,辛苦了~~!」

「演得很棒哦,穗香大人!」

「我、我好感动!」

一行人来到后台。

美也大概看到一半就腻了,整个睡得不省人事,毫无醒来的迹象,因此众人便将她留在座位上。

真吾也想先就演出成功这点表达赞赏之意。

「穗香,你辛苦——」

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只见眼前的穗香不仅嘴巴被捣着,手脚也被绑住。站在一旁的,则是以细长的剑抵着她脖子的法鲁斯。

「法鲁斯!?」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众人察觉眼前的状况,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宫田真吾——」

法鲁斯微微一笑,将剑尖指向真吾。

「——我要杀了你!」

「啊?」

真吾无法开口问法鲁斯到底在搞什么,眼前的气氛让他没办法随便回应对方。

法鲁斯凝视真吾的眼神锐利到几乎要穿透他,在那双眼眸中没有丝毫的阴霾或犹豫,一种带着疯狂的纯粹情感正在支配着他。

杀了宫田真吾!

只有这个念头。

只有这个意志彻头彻尾地坚固顽强。

令人不安的是法鲁斯在这种情况下显露的笑容。那是一种拚命忍耐、却仍掩不住欣喜般,沉浸在愉悦中的表情。

「喂,到底是怎么同事……?」

那模样很明显跟稍早之前完全不同。布满血丝的双眼隐含着过于认真的危险。

「抱歉,我这么不择手段。别轻举妄动哦!只要你稍微有点可疑的举动,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法鲁斯瞥了穗香一眼。

意思是只要真吾采取行动,他就会伤害穗香吗?不对,若是眼前的法鲁斯,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穗香。

「很好,你慢慢走过来吧。其它人不许动,你们一动这个女孩就会没命喔。」

果然加比。

则吾按捺住咂舌的冲动,瞪着法鲁斯。不过法鲁斯毫不在意,仍旧出声催促着。在他身边的穗香拚命摇头,但真吾不得不照对方的话去做。

法鲁斯是认真的。不只是认真,还会像他所说的一样,不择手段地杀了真吾。

「你就这么恨我吗?」

「当然了。」

法鲁斯立刻回答,而且是百感交集的一句话。

「所以我才要杀了你。」

法鲁斯身上那股紧绷的杀意传了过来。

「……淳哥。」

「我、我知道……」

真吾身后传来这样的对话。看来当务之急得先脱离眼前的状况才行。

「不抵抗吗?不过反正你们也束手无策了,无妨。」

「那么这样如何?」

「什么?」

「接下来才要一决胜负。」

宣告的同时,藉由淳的瞬间移动,除了真吾与穗香,所有人都离开了后台。

「穗香!」

真吾立刻向穗香跑去。穗香好像想要说什么,但大概是被绑得太紧了吧,她身体才刚动了一下便蹙紧眉头。

「等等,我马上帮你解开……」

「喂喂,到底在吵什么啊?」

武石理沙突然出现在后台。她一看见眼前的两人,便瞪大眼睛当场愣住了。

「就、就你们两个人啊?」

「咦?嗯,是的。」

「原来你们喜欢这么特别又激烈的玩法啊……」

「啊?」

等说完之后真吾才察觉到。

他现在跟一名手脚被绑,嘴巴捣着,而且倒在地上的女孩独处。也就是那个……

「不、不是!不是那样的!」

「唔——唔——唔——!」

真吾与穗香因为眼前的误会一脸惊慌失措。

「算了,玩笑就开到这里吧……」

「原来是开玩笑啊……」

他实在很想叫理沙别开这么讨厌的玩笑。

「喂,宫田真吾,现在不是你可以悠闲待在这里的时候吧?」

「咦?说的也是……」

「所以这里就交给我,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可是……真吾还想说垫一什么,不过法鲁斯如果发现自己指名要一决胜负的人不在,说不定会马上回到这里来。

真吾将穗香交给理沙。

「穗香,我很快就会回来!」

穗香像是在为他打气般地点点头。真吾将此当成是穗香的声援,跑了出去。

莉娜独自坐在校舍后方。

从刚刚开始,胸口的骚动便无法平息。脑海中无意间浮现真吾的脸,她的脸也跟着泛红。一想到两人先前的对话便心跳加速。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呢?

只觉得胸口很疼,集中力也变得涣散。真吾的脸和他说过的话,逐一在脑海中浮现。

难道是生病了吗?还是说,真吾说的话竟然可以让自己那么高兴?

莉娜猛然摇了摇头,因为摇得太用力还有点头晕。

「……呼。」

自己到底在这做什么啊。

莉娜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去跟真吾他们会合吧。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同时——

法鲁斯一行人突然出现了。而且还是在不安稳的气氛当中,与被选上的人对峙着。

「法鲁斯!?你在干嘛!?」

「公主!?」

「莉娜大人!?」

众人似乎来不及对眼前的状况作出反应。这当中最快掌握事态的人是莉娜。

「法鲁斯,你还打算要一决胜负吗?」

「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法鲁斯似乎也恢复了冷静,只见他以从容不迫的姿态回答:

「这次我是真的打算杀了宫田真吾,然后再带您回八度音。」

真吾刚好在这时候来到现场。法鲁斯立刻将剑尖指向他。

「莉娜大人——」

法鲁斯露出从未有过的诚挚表情凝视着莉娜。

「——回去的时刻终于到了。」

「你说什么?」

「不久前,神谕再次降临了。」

在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大魔王正准备复活。可是,因为地球与八度音维持连系状态,到时候损害势必也会波及到八度音。因此,神明决定将两个世界切开来。

「切开来?」

真吾不假思索地插嘴问道。

「神明说希望能尽可能省事。」

正确而言,这是古兰说的,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差别。

法鲁斯发出了冷笑声。

「的确,要同时保护两个世界,又要将两个世界切开来,应该很困难。」

法鲁斯双肩颤抖不已,似乎在拚命压抑住内心的狂喜。

「不过,只要牺牲其中一个世界,事情就会简单多了。」

真吾等人心头一震。莉娜也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没错,只要毁灭这个地球,一切就没问题了。只要连同大魔王一起在这个宇宙消失就行了。」

真吾跟莉娜如果没有生下孩子,八度音就会灭亡。不过,这部分似乎还有其它的办法可以补救。既然如此,就不需要执着于宫田真吾了。早点回来吧。

这是神明的说法。

莉娜内心产生动摇。

取消婚约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明明应该觉得高兴的,但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与先前不同的心痛,似乎正在向她诉说着什么。

法鲁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

「我获得恬静大人的许可,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莉娜大人带回八度音。」

「所以你才打算要杀了真吾?」

「这是为了让您彻底地死心。」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认为只要真吾死了,自己就会跟着死心呢?

「可是……」

「这是恬静大人的命令哦!」

恬静大人的命令。

对于莉娜来说,神的命令至高无上,无法违抗,一向是最优先的。可是,现在的莉娜无法服从神的指示。她不想服从,而且对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震惊,只觉得愈来愈不了解自己了。

「……这样子啊。」

法鲁斯放弃似的低语冲击着莉娜的耳朵。她吓了一跳,连忙唤出魔剑。

法鲁斯消失了。她才刚这么想而已,法鲁斯的剑已经抵着真吾的喉咙。

「哼、哼哼哼……你马上就要死了。」

法鲁斯忍着笑意宣布着。

「这次我一定会刺穿你的喉咙。」

「法鲁斯,你这家伙!」

「放心吧,莉娜大人。」

他似乎快要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会保护莉娜大人,把迷惑莉娜大人的男人和他的伙伴全都杀了。请莉娜大人回到原本该走的道路上。这也是神明的旨意。」

执迷不悟。

法鲁斯沉迷在自己的行为里,他相信自己是对的,认为杀了真吾一行人不是恶意,而是出于善意。

「呵、呵呵呵……好了,一决胜负吧,宫田真吾!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呼、呼呼呼呼……啊哈哈哈哈!你好歹要表现出像个莉娜大人未婚夫的样子哦!不然的话我才不堪呢!」

笑声逐渐变调,转为崩溃般的轰然大笑。

那是因为对莉娜过于执着而产生的疯狂。

再继续下去,法鲁斯真的会将真吾他们全都杀掉。莉娜不希望这样。可是如果她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就等于是背叛了神。

不回去,是她过去不可能产生的想法。如果这是神说的话,那更是绝对的。

可是,莉娜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她不愿再受神说的话左右,决定无论什么事都自己思考,自己下判断。

这是她在跟真吾他们并肩作战时学到的事。

因此,莉娜仔细想过了。但是尽管她思考了,答案却没有出现。

她必须回去。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回去。

如果她现在开口说自己「要回去」,一切应该就能圆满落幕吧……

莉娜抗拒着不想回八度音。可是,她不明白之所以抗拒的理由,她找不到。

「来吧!」

战斗随着法鲁斯的声音展开。

如果只论力量,法鲁斯在八度音里几乎算是最底层的贫弱;可是他的速度却快得令人吃惊。他拥有活化速度的技能,单就敏捷而言,比莉娜还要高一级。

当然,真吾他们随即陷入了苦战。

与外表毫不相称的敏捷和大胆攻击,让真吾他们毫无招架之力地屈居弱势。

「防护罩————!」

光夫的防护罩将法鲁斯的剑弹开。法鲁斯知道剑对光夫无效之后,旋即转过身将目标转向哨哨靠近他身后的太郎。

太郎的分身向法鲁斯袭去。但是法鲁斯并没有因此而慌了手脚,他一一消灭那些分身。不是一口气全部消灭,而是一只接着一只地依序消灭。尽管如此,太郎的獠牙仍旧无法碰到法鲁斯。

「唔,太快了!」

太郎的本体被锁定,淳赶紧用瞬间移动打算拉开距离。然而——

在移动后的下一秒,法鲁斯已经逼近到太郎的眼前。

「呜哦!」

太郎的前脚被剑刺中。

「畜生就要像个畜生,向强者臣服吧!」

法鲁斯拔出剑朝光夫扔去。光夫以防护罩将剑弹开,不过法鲁斯却在同一时间朝淳逼近,一脚踹中淳的腹部,在淳弯下腰的时候又在他的太阳穴补上一脚。

「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只要将鼻子往地上蹭就够了!」

「好、好过分……」

法鲁斯将淳打倒之后,再度朝太郎逼近。太郎防范着对方更进一步的攻击,但前脚的伤让它无法动弹。负伤的前脚轻易地被捉住,太郎发出了哀嚎声。

法鲁斯毫不在意地捉住太郎朝光夫扔了过去。

「呜哦……」

光夫因此无法施展防护罩,只能接住太郎。就在他双手腾不出空时,法鲁斯已经趋上前来了。

「糟了!」

法鲁斯手一挥,将手上沾到的太郎鲜血往光夫的双眼洒去。

光夫反射性地闭上双眼,抱着太郎的手随即一松。法鲁斯没有错过这一瞬间的破绽,指尖已经戳向光夫的肚子。

「小孩就要像个小孩,去跟其它小孩玩耍吧!」

「……哪有、这种事啊……」

法鲁斯没理会嘴硬的光夫,缓缓转身面向真吾。

「这么一来,就没有人来碍事了。」

「…………」

「我可以慢慢把你玩死了!」

他发出不合时宜的大笑,听起来活像是从坏掉的扩音器传出来的刺耳怪声。

——糟了!

冷汗沿着真吾的背脊淌下。

再下去自己真的会被杀掉。

他完全无法掌握法鲁斯的行动。

等他察觉到时,伙伴们已经被法鲁斯打倒了。他根本无法与对方抗衡敌。

「来了!」

法鲁斯展开行动了。真吾才刚反应过来,法鲁斯已经逼近到他眼前。尽管他察觉到了,但却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备或回击。

法鲁斯逼近了,他拿着剑,剑尖不偏不倚地朝着喉咙刺来。

眼看着剑尖就要贯穿真吾的喉咙——

只差一秒!

莉娜的魔剑挡下了法鲁斯的剑。

法鲁斯一脸惊讶,不过莉娜显然更错愕。

「原来如此。」

法鲁斯以万念俱灰的声音说着。

「这就是您的回答吗?」

这是转眼间做出的举动,是莉娜下意识的反应。

莉娜完全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保护真吾。

可是,法鲁斯的话让她察觉了。虽然有点晚,但她终究还是察觉到了。

莉娜想要保护真吾。

比起回到八度音,她更想要待在真吾的身边。

尽管有太多事不明白,但她的心比身体还要来得坦率诚实。

——什么嘛,原来如此。

莉娜总算懂了。

这一刻,就像拨云见日一样,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她消化了这项事实,接受并承认一切。

莉娜看着真吾的脸。

那张惊吓过度的脸虽然有些可恨,可是胸口有某种温暖正在逐渐加温。同样地,想看着真吾,想待在他身边,想跟他说话的冲动也在逐渐增强。

或许,光是如此自己就能够幸福了吧。能够感觉到幸福。

喜爱真吾。

想要守护真吾。

想要跟真吾并肩而行。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她到今天才发现呢?

一旦有所自觉,一切就变得再简单不过了。

没错。

这就是——恋爱。

她——莉娜•弦•费丝•八度音——喜欢真吾。

「看来您已经确认自己的心意了呢!」

听见法鲁斯揶揄似的口吻,莉娜毫不犹豫地点头。

「抱歉,法鲁斯。看来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了。」

「您不需要向我道歉,因为我不会这样就打退堂鼓的。」

原本的大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愉悦的欢笑声了。

「我没想过有一天会跟您刀刃相向。不过我倒是经常在想,如果能赌上性命,跟身为八度音至宝兼女神的您一战,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尽管外表像女性,身材也很纤细,但法鲁斯仍然是战斗民族八度音的人。会被强者吸引,会憧憬、会感到嫉妒。这些情绪复杂地纠葛在一起,随着时间流逝转变为扭曲的爱情表现出来。

「真是令人兴奋。我身上战斗民族的血液中渴望着最棒的对手,一直等待着、憧憬着。而现在梦想终于要成真了。还有什么比这还要幸福呢?不,当然没有!只要想象我将亲手伤害您柔嫩的肌肤,看您流血然后因为痛苦而表情扭曲,就几乎快要高兴死了!」

「喂,莉娜……」

「我知道了。废话少说。」

她曾听父母亲说过,身为八度音的人,一生至少都会这么想过一次。因此,只要有机会,当然也有可能对莉娜刀刃相向。

「这样好吗?」

真吾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悸动与不安让她有股冲动想要转头,但现在她得忍住才行。

「那家伙也是你的未婚夫吧?问题是……」

真吾似乎也明白法鲁斯不会停手了。如果要停下来,就像他所说的,必须是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时。

「真吾你人真好。」

这句真心话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即使面对怀着明显杀意的对手,他依然温柔以待。其中或许包含同情之意,但就算如此,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能抱持这么天真的想法,真的是令人很无奈。

如果是之前的她,应该只会觉得很无奈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是察觉了自己的心意,就能将真吾的天真视为温柔,也能够接受了。眼前明明有迫切危机,自己却还跟真吾心平气和地交谈着,这应该算是头一遭吧。

「不过,那家伙是赌上性命而来。要阻止他,除了夺走他的性命之外别无他法。」

「但,但是……」

真吾很天真。但是,又隐藏着无论什么困境都能超越的顽强。

「真吾,我相信你。」

「咦?」

「我相信如果是你,可以在不伤害法鲁斯的情况下成功地阻止他。」

莉娜的行动,对神明而言是背叛。

在八度音,神明是绝对的。她想要忤逆神明的勇气。她需要的是最后的临门一脚。

因此,莉娜才会委托真吾。她希望真吾能再度做出她曾见过无数次的奇迹。

如此一来,她才能毫不迟疑地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真吾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终于点点头,说了句「我试试看」。

「如果失败的话,就抱歉了。」

「到时候,我一辈子都会跟着你一起逃到天涯海角的。」

莉娜说完后,发现自己这番话活像是在告白而羞红了脸,但真吾似乎没有注意到。

真吾等人交头接耳,开始讨论了起来。

「有没有什么办法?」

太郎舔着受伤的前脚,率先问道。

「封住那家伙的行动。」

「你说得倒简单。」

光夫露出了苦笑。

「那家伙的速度非比寻常。才刚发现他人不见,下一秒就已经来到你面前了。再说,也没办法永远封住他的行动吧?」

「关于这一点我有个想法。我希望大家能帮我制止他的行动。」

「该、该不会……!」

淳闻言倒抽了一口气。

「你打算做、做那个阵式吗?」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紧张的神色。

「莉娜——」

真吾附在莉娜耳边说道:

「——进行这个阵式的期间,你就站在我的身后吧。」

「为什么?」

「因为这是致胜的关键。」

「只要站着就好了吗?」

「嗯,没有必要攻击。」

「……知道了。我相信真吾,所以真吾说的我都听。」

「抱歉。」

「怎么了,你又没做错什么。」

真吾不置可否地中断了谈话。

「准备好了吗?」

法鲁斯很有礼貌地等待着,一脸愉快地等着看真吾他们会以什么方式应战。

真吾以眼神朝伙伴们打了个暗号之后,点点头。

「要上啰,法鲁斯!」

「哼,你有本事看穿本人的行动吗!?」

法鲁斯讪笑的同时,身影也消失了。当然,那只是看起来像是消失而已。

真吾无法看穿法鲁斯的行动,也看不见。可是,还是有其它方法可行。

「阵式α!」

太郎藉由淳的瞬间移动,来到真吾右边摆开架势进行分身术。

跟着瞬间移动的光夫随即在真吾左边展开了防护罩。莉娜则是站在真吾的身后。

左右两边与后方的路线都被封死了。只剩下正面以及……

「……上面吧!」

真吾拾起头,只见法鲁斯举着剑飞身而下。他很快藉由淳的瞬间移动离开了原地。

着地的法鲁斯与莉娜呈面对面的状态。莉娜完全依照真吾的指示,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法鲁斯看出莉娜毫无战意,目光栘到莉娜身后的真吾身上。不过,真吾

已经抢先他一步放声大喊着:

「掀起来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娜的裙子立刻被掀飞起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法鲁斯的手牢牢地压下莉娜的裙子。

「真可惜。」

法鲁斯露出志得意满的胜利笑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技能是什么吗?我看你八成是打算掀起莉娜大人的裙子,然后趁我一时大意时攻击我对吧。不过,那只是白费心机罢了。」

「啧!」

真吾紧咬着下唇。因为的确被他说中了。

「真、真吾,你这混蛋!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莉娜挥开了法鲁斯抓着裙摆的手,满脸通红地用自己的手压着裙子。

「抱歉,我还以为这招会有用。」

「别这么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歉!好歹也要有点诚意!」

「可是我没有其它办法了啊!」

「凭你的力量,应该也能够将莉娜大人的衣服脱光吧?」

法鲁斯插嘴说道。

「这么一来,就算是我也防不胜防。你是因为体贴莉娜大人,才这么做的……你还真是我的大敌呢。」

真吾又啧了一声。连这点也被他说中了。

「真吾……」

莉娜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因为真吾的体贴而高兴,还是要说这根本完全无关而厌到生气。

「这下子,你们的战略已经被我破解了。怎么办呢?」

法鲁斯游刃有余地说着。让人不甘心的是,还真的全部被他说中了。作战失败。接下来该采取什么作战方式,真吾还不知道。

不对,还剩一个方法,如果可以的话他很不想那么做。尽管风险比掀莉娜的裙子还要大,但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真吾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莉娜。」

「怎么了?」

「你看得见他的行动吗?」

「勉强可以。不过,不可能来得及告诉你。因为在我说出口的同时,你也已经被攻击了。」

「是吗……那么——」

真吾将接下来的计划告诉她。

莉娜听了之后立刻瞪大双眼,以快要喷火的眼神瞪着真吾。

「又是这种作战?」

「如果这次莉娜能好好做,情况应该不会那么糟了。」

「…………」

「我相信莉娜。」

「……受到一个会掀别人裙子的人信任,没什么好高兴的。」

的确如此。

「可是,我决定相信你。如果无法回应你的期待,有负我公主之名。」

「这样啊。」

「嗯。」

「那么,就麻烦你了。」

「交给我吧。」

决定了。

「各位,再来一次吧。」

连续用同一种作战方式当然不管用。可是,真吾似乎另有打算。

一旦决定相信他,就只能信任到底了。

所有被选上的人都相信真吾,只见他们再度摆开了阵势。

「还在做垂死挣扎啊?不过!」

法鲁斯用力跨出一步。

「没机会了!」

法鲁斯的身影再度消失。同一时间,太郎施展分身术,光夫也展开了防护罩!大概因为已经是第二次了,所以法鲁斯显得毫不在意,直接从正面攻击。

由于速度实在太惊人,真吾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他靠着淳的瞬间移动来到莉娜背后。但是这次法鲁斯连看都没有看莉娜一眼,直接通过她的胰下,朝真吾逼近。

「得手了!」

法鲁斯举起了剑,目标是真吾的心脏。

真吾看见法鲁斯的身影。可是这次还是一样,他连移动的时间都没有。

细长的剑身刺出,锐利的剑尖对准他的心脏而来。

莉娜……

我相信你!

真吾并未栘开视线,他握紧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咬紧牙关。

「去死吧——!」

法鲁斯那与性别不符的甜美嗓音冲击着真吾的耳朵。就在这时候……

与法鲁斯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莉娜转了个身,接着伸出手轻轻按住法鲁斯的肩膀。

「什么?」

算不上是攻击的莫名举动,让法鲁斯的目标有些动摇。在被按住的同时,略为偏向左边。

剑尖刺中了真吾的右臂。法鲁斯立刻想要收剑,但真吾比他快了一步,他仿佛迫不急待般,抓住了法鲁斯的肩膀。

「怎、怎么可能……!」

「这一刻我等很久了哦。」

真吾还真的是等不及了。

他等待那把剑刺中自己的手,好让他能够有时间捉住法鲁斯的肩膀。

法鲁斯打算飞身退开,他不知道下一招是光夫的防护罩,或者是莉娜的魔剑。无论哪一种,都会是决定性的一击。

可是,他也因为真吾的强硬而分了神,反应因此变慢。真吾比他还要快了一步。

真吾不假思索地举高了手大喊着:

「掀起来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吾的大吼声持续回荡着。

只有如此而已。

可是,法鲁斯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什么都没留下。

就在莉娜目瞪口呆之际,某个东西突然从她头顶上方飘落下来。那是从真吾手上掉落的照片。

「真吾……」

莉娜捡起了照片,开口对还高举着手的真吾问道:

「你的手没事吧?」

「嗯,没事啊痛痛痛痛痛!」

看来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只见他抱着右手跳了起来。

「真是的,谁教你这么乱来……」

莉娜一脸无奈,制止四处乱跳的真吾。

「很痛耶!你在干什么!」

「少啰嗦,安静一点啦。」

莉娜斥了一声,将那张照片收进口袋,顺手撕下了女仆装的围裙裙摆。

「跪下。」

「为什么啊!」

「帮你把手包扎起来啦。」

真吾一脸意外地闭上嘴巴,乖乖屈膝跪下。

伤口的情况很糟糕。如果不是剑刀比较细,他的手大概就会被砍断了。无论如何,得立刻进行妥善的治疗才行。莉娜包扎好真吾的手,舍不得放开似地握着。

「血暂时先止住了。要赶快到医院去哦。」

「嗯、谢、谢谢……」

「别再干这种事了哦。」

「我也不想这么做啊。」

只要有必要,真吾八成会再这么做,他就是这种人。不过,也可以说他就是拥有这种果敢的态度与勇气吧。身为旁人的莉娜不禁为他感到骄傲。无论对方做了什么事,一律往好的方面去解释,这也是陷入爱河的盲点吧。

「对了,我有事想要问你。法鲁斯怎么了?」

「你自己看一下刚才那张照片。看来我应该是成功了。」

莉娜闻言拿出那张照片。其它的伙伴也跟着靠过来,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每个人看到照片之后都大吃一惊。

那是在穗香班上拍的团体照。

只见法鲁斯紧挨在一群笑容满面的女孩子身旁,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

「这、这是……」

法鲁斯应该不会出现在这张照片里才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如你们所看到的啊。」

真吾先擦掉脸上的冷汗之后才开始做说明。

「之前我发现到,我可以使用自己的能力掀起照片中拍摄对象的裙子。刚才可以算是一种应用跟进阶吧。生活在三次元世界里的我,可以对二次元的世界产生影响,也就是说,我可以跨越次元的隔阂——所以我猜测自己应该也能在掀动次元的时候,将三次元世界的人送到二次元的世界去。」

尽管解释得很简单,但实际上他却做了一件非比寻常的事。再说,会有这种想法本身就很奇怪。

「要这么做的话,必须先让法鲁斯停下动作吗?」

「这种能力,如果不碰到对方,让对方变得容易想象的话,就没办法做到。」

所以才必须掀起莉娜的裙子,让他出其不意,或者是牺牲自己的手臂。

「那张照片就交给莉娜保管吧。」

莉娜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无奈还是钦佩,真吾又接着说道: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再把他放出来吧。」

「放得出来吗?」

「我想可以……大概吧。」

果然没错,刚刚是千钧一发的作战方式。向来都是如此。

「大家都还好吧?」

真吾关心起伙伴们的状况。

光夫和淳都没有明显的外伤,因此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受伤程度最严重的太郎前脚已经甩手帕包扎好,由淳抱着,看上去勉强还可以。

「那么,这就回到穗香身边吧。」

真吾爽朗地说道。莉娜顿时觉得自己彷佛被打了一巴掌。

回到穗香身边。

她的胸口莫名起了一阵骚动

4

众人再度回到体育馆,武石理沙似乎已经等侯多时。

「喂,宫田真吾,穗香在等你哦。不好意思,其它人麻烦替我收拾善后。」

「咦?」

真吾与莉娜发出疑惑的叫声。

「只、只有我?」

「为什么我们要帮你收拾善后啊?」

「嗯哼~不好意思哦,莉娜妹妹。」

理沙突然伸手搂着莉娜的肩膀。

「做、做什么?」

「我是站在穗香这边的,所以就请你稍微忍耐一下了。」

莉娜完全听不懂理沙在说什么。

「喂,还不快点进去。」

「咦?啊、嗯、那我进去了……」

真吾在众人大威意外的目光中,消失在后台前方。

莉娜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是想要追上前去。可是肩膀却被理沙牢牢抓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你、你做什么!放开我!」

理沙制住死命挣扎的莉娜,意味深长地压低嗓音说道:

「只差一点点。」

「咦?」

「只差一点点就结束了……」

莉娜不知道理沙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前往后台,可是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胸口的骚动也愈来愈强烈了。

真吾单枪匹马地进去,让莉娜厌到极度的焦虑与不安。

穗香在后台等待着。

正确来说,是被迫待在那里等待。

她还是被捣着嘴巴,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地躺在地上。

「…………穗香?」

穗香眼泛泪光,彷佛在控诉着什么。应该是希望真吾早一点帮她解开吧。

那个学姊竟然一直让她维持这种状态?

「你还好吧,穗香?」

束缚解开之后,穗香大口地吸着气,苦笑着说道:

「我被虐待了。」

「……的确。」

「可是,看来你已经顺利解决事情了。」

「嗯。」

「你的伤不要紧吧?」

她瞥了一眼真吾用布条包着的右手。

「没事。」

没事才怪。

他的受痛死了,几乎都快要举不起来了。可是,相较于自己的手,有些事必须问清楚,他必须先确认某些事才行。

「刚才的舞台剧……」

「我的演技如何?」

「很棒哦。尤其是饰演小学生那一段……」

「还有想念童年时期,是吗?」

她的笑容带着些许淘气。

「……有多少真实的成分在里面?」

「你说呢?」

穗香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闪烁其辞。

「不过……」

「不过?」

「在舞台上,我的想法是真实的。」

「…………」

「我已经道过谢了。所以,想告诉你的事就只剩一件而已——一

穗香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然后紧紧握住真吾的左手。

「——我曾经是个只会哭泣的女孩,不过现在个性已经开朗多了。如果当时真吾同学没有帮我的话,我或许无法像现在这样笑,也没办法一直努力到现在了吧。」

「……嗯。」

真吾应了一声,用力吞了口口水。他的手掌都是汗,因为怕被穗香发现而紧张不已。接着,他突然发现穗香的手心也都是汗水。

「真吾同学。」

穗香像在对待宝物似地以双手包覆真吾的手,一脸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真吾同学教会了我好多事。你告诉我不放弃、去相信、鼓起勇气这些事的重要性。所以我决定顺从你的教导,首先要鼓起我的勇气来。」

她突然松开了手,彷佛很害羞地在裙摆前交握。

满脸羞红的穗香绽放着笑靥,倾注自己的真心——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说出了这句话。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真吾同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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