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月八日和九日(第二、第三曜日)

自由、融洽、博爱

集体罢课一事并没有付诸实施。

在第一节课开始前的二十分钟,学校突然广播公告今天临时停课一天。

同时也召集了委员会集合。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餐厅。

在外头走动的人影寥寥无几。只有肩上担着枪枝的防卫队员们正往东边走去。他们的目的是镇守教室塔的入口。如果王国子民仍执意进教室上课,他们大概会动用武力阻止吧。

情况一点都没有好转。

不但娜娜伊没有回来,明天之后的课堂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大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淤滞的气氛。半数以上的人都筋疲力竭地软瘫在椅子上,甚至那些占据特别席的高层也还没全员到齐。

我在低头半眯着眼的卡蜜蕾身旁坐下。她内心的焦躁连我都感受得到。

「现在是什么状况?」

就算我这么问,卡蜜蕾还是连头都没抬,反而丢了个问题给我。

「喂,你觉得针对干部们的弹劾书会被受理吗?」

「你要送到哪个机关去?」

「高层啊。像是联邦中央委员会、联邦教育委员会,或是联邦调解委员会都可以。」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因为搞不定了,所以要通报上层?」

「你还真是一针见血,明明可以用『解救被囚禁的同学』这种正大光明的说法不是吗?」

「正大光明的说法是吗……其实你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吧?」

「你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死气沉沉的双眼系盯着我。

「你只是想往上爬而已,爬到那群干部们的『上头』。娜娜伊的事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吧?」

委员长在这时入座,宣告开始进行会议。

「我的确是想往上爬,但也真的打从心底希望娜娜伊可以被释放。喂,快点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往干部们的席位瞥去。

「你打算向中央的相关委员会申诉,如果申诉通过的话,八高自治委员会的干部就会遭到罢免。但那些人会乖乖让你当白痴耍着玩吗?这还有待斟酌。与王国子民组织起冲突这件事,日后一定会受到各界的评论。相对的,你或许真的能爬到八高的上位,但这种踩着他人的尸体往上爬的手段,对你的经历也会造成伤害吧?毕竟这些事可是会全部记录下来的。」

「确实是有一定的风险。但这么做的话,娜娜伊被释放的可能性也大的多。」

「也许吧。只要有外力介入,这场纷争大概就能结束了。」

或许是接受了我的说法,卡蜜蕾调整一下坐姿,重新绑起头发。

被委员会长指名发言的委员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倡「不干涉论」,也就是主张放任王国子民之间的争执冲突。正因为防卫队不肯收手,搞得大家都筋疲力尽了。我也跟其他委员一样,对一直关在会议室里感到无比厌烦,对他们的发言还算感同身受。除了将娜娜伊移交给防卫队这一点之外。

卡蜜蕾或许是在等待时机,正一动也不动地专注听着其他人的讨论。

她只需向委员长表达想提出弹劾书的意愿就行了。之后的手续会由委员会内部的负责人帮忙搞定。这些人都没有权利阻止。

「怎么啦?快点举手啊。你再继续浪费时间,娜娜伊可就……」

「这是我要说的话。」

卡蜜蕾闪动着不怀好意的视线盯着我。

「咦?你是什么意思?」

「我可没说要自己去陈情喔。」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要我去说吧?」

「如果你真心希望娜娜伊被释放的话罗。反正你也没把委员会当一回事吧?因为被选上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这里,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想做。那些朝着目标积极前进的人在你眼中只是傻子,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妨碍大家不是吗?」

别这样!外表就算了,别把我的行为模式或是人生观这种东西拿出来分析啊!

「你的个性真的很恶劣耶!」

我只得愤愤地举起手。

「至少比没用的笨蛋强吧。」

被指名后我站起身,卡蜜蕾却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委员长,我雷治·雷基伊兹依循政治委员会的基本会规,在此要求弹劾本校的自治委员会干部。诉请对象为联邦中央政治委员会、联邦教育委员会以及联邦调解委员会。」

会议室刹那间鸦雀无声,下一秒又被更大的喧哗淹没。

「接受你的申请。」会长用平稳的语气回应,「依照政治委员会的基本会规,请提出弹劾的理由。」

「基于自由、融合、博爱三大主义受到侵害之故!」

我依样画葫芦地举出在报章杂志经常可见的重点台词。接下来只要随便穿凿附会就行了,「自由,指的就是娜娜伊的人身自由;融合,是与防卫队之间的融合关系;博爱,就是对娜娜伊与防卫队员的博爱精神。因为违反以上三点,我认为自治委员会的干部必须接受弹劾。」

「我确实记录下来了。依照政治委员会的基本会规,你的申诉将在这场会议结束后再由我们上呈高层机关。」

再会了,真是漫长的奋斗啊!敬请期待下次的作品《雷★治拉》!

「真是遗憾啊,雷治。」委员长从他身边的干部手中接过资料并开口。

搞什么?这家伙怎么可以没经过我这个主角允许就直接向我搭话?难道他不只是个无名的小角色吗?如果无论如何都想在这篇故事中参一脚我也不会介意,反正还有被娜娜伊毫不留情干掉的这个选项嘛。

「真的非常遗憾。身为你的审查面试官,我真的觉得十分遗憾。我都没脸见你的父亲了。」

真是奇怪。原本的设定应该是我的父母在国外工作,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才对吧?

「你在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你的父亲并不是反自治活动的傻子,也从来不希望你成为傻子。因为傻子是不可能被选中进入中央政治委员会的。」

审查委员会当天的情景逐渐从记忆底层浮现。我想起来了,审查委员手中的确都有一份关于我们的资料。

「这跟我父亲没有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你能待在这里,是多亏了你父亲对你的期望,还有推甄入学跟联邦政治委员子女教育补助金。关于这些,卡蜜蕾应该都知情吧?请起立。」

「是……」

卡蜜蕾满脸诧异地站了趄来。委员长!你竟然在大家面前让我们这对孤男寡女排排站!这可是交换誓约之吻的距离耶!但如果各位期待接下来的发展,我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卡蜜蕾得到的——首先是政体联邦模范学生的特别奖学金。这份奖学金只会拨给对自治活动有特别贡献的少年少女,全联邦一年只提供五个名额。不仅学费全免,每个月还会补助一千五百大币的生活费。除此之外,你还是艾利巴同胞会教育基金援助A指定对象。你的父母都是艾利巴岛民,没有本地的公民权吧。身为五个兄弟姊妹中的么女,其他四人都以优秀的成绩从大学毕业或仍在求学中。足以列为模范的本地归化居民。」

卡蜜蕾低着头倾听庭上的陈违。

「你背负着许多人的期待。家庭、地区、民族、本地归化居民所有的期待,而你也相当努力希望能回应他们。」

「……是的。」

「我们也是一样的。在这所学校,透过学业或是活动累积实绩,选择有希望的前途,最终将会成为政治组织的核心一员。为了将来,我们都积极将现在做得到的事努力做到最好。」

「是的。」

「相对的,王国子民们做了什么吗?他们会来到这里,不过是义务罢了。昂贵的学费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母国早就替他们铺好路也提供了优渥的职位,他们当然不可能认真学习。误以为这所学校是自己的地盘,不但不努力,还只会大言不惭地说些任性的话。屈就在他们的压力之下,对我们而言并不是好事,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是的。」

这家伙难道就只会回答「是」吗?好啊,那现在我就来对你的身体问一些色色的问题,有种全部都给我回答「是」啊!

「委员长!」我努力挤出所有思春期男孩对健康教育的好奇心态扬声道,「你说的这席话,基本上并不适用在我的同学身上。身为班级代表,我再次质疑你究竟能负起多少责任。我背负着全班同学的期待,大家都希望学校能恢复正常。」

「雷治·雷基伊兹,麻烦用更广阔的视野看待事情吧。同班同学又怎样?学校的班级只是微不足道的共同体而已,与王国子民的对立却会一辈子跟着你!」

「要这么说的话,自治委员也只是一边煽动与王国子民的对立,一边跟我纠缠不休而已吧!」

「卡蜜蕾·卡米基达!」会长拔尖了嗓音大喊。站在我旁边的卡蜜蕾瞬间绷紧了身体。

「是的,委员长!」

「身为自治委员的雷治·雷基伊兹现在处于异常状态。关于他所提出的申请与相关权利,暂时交由你来处理。你希望将弹劾诉请上呈高层机关吗?」

「委员长……我……」

卡蜜蕾吞吞吐吐却挤不出半句话。所~以~说~你只要回答「是」就好了嘛!

「卡蜜蕾,你别说话。」我睨视着委员长开口,「不正常的是这个委员会。我要辞去委员的职务,找别的管道告发你们!」

话一说完,我立刻想动手将衣领上的委员徽章拆下。

「笨蛋,快住手!」

卡蜜蕾用手勒住我的脖子使出犯规擒抱。我们两个就这么滚成一团,还把邻座的其他人都卷进来了。

「没有经过同意,委员是不能任意辞职的。」

委员长冷淡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吵死了!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那我就退学!」

我一边示威,一边扯下别在身上的两个徽章。话说回来,后脑这股柔软的触感是什么来着?啊,旁边座位坐的好像是个女孩子……被卡蜜蕾压在身下的我现在简直是被女孩们包夹的三明治状态。

真想就这样泡两、三个月变成「雷治ㄉㄨㄞㄉㄨㄞ腌渍小菜」,但我还是抛开了自身的欲望;为了表明决心,我把卡蜜蕾及被卷入混乱中的女孩当作踏板,一股脑地起身站到桌上,「自由!融合!博爱!」我大声地宣示理念。都搞到这地步了,再不受欢迎就太没道理了!

委员长起身走到「特等席」前,由上往下俯视着我。

「雷治,没有那个徽章,根本没人会把你放在眼里。你不再是学校或委员会的一分子,只是单独的个体而已。」

「没有后台就没有说话的资格吗?这里是在较劲谁的后台比较硬的会场是吧?」

「太可惜了,雷治。在审查会时,你面对王国子民所彰显的威严,就是让我们眼睛为之一亮、让你成为自治委员的原因啊。」

「对同班同学彰显威严?你是白痴吗?以为自己是谁啊?这是什么鬼游戏吗?」

唇枪舌战完全是我占上风。原本应该就这样带领支持者们引发暴动,一口气将干部们打得落花流水才对,但四周的委员们竟然毫无反应。我这才有了年轻人逐渐趋于保守化的真实感。

(希望这些家伙组织幸福美满的家庭时,是个被恐怖及暴力支配的黑暗时代……)

我在心里偷偷向恶魔祈祷,从桌上跳下来后便头也不回地冲出大会议室。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一脚踩进平时上午只能从教室窗口眺望的暖暖日光里。

心想着卡蜜蕾说不定会从委员塔追出来,我还特地让自己的背影充分显现出男子气概。结果卡蜜蕾当然没有追来。会议大概也仍持续进行吧。

围绕尖塔的道路,刚吐露嫩芽的青草地,体现自治活动精神的塔群。我沿着围绕塔群的道路来回走动。真美。应该很美吧……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其他人又是怎么想的?难道只有我觉得莫名失望吗?

委员长口中的「期待」,又或是我所捏造的班上同学们的「期待」,让我想起了某件事。

那是当我要离开故乡时——在亲戚、国中同学们的目送下,搭上巴士的画面。今年村子里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升上高中,我只得苦笑着告诉他们就算如此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躲在众所期盼的阴影下,其实我也偷偷怀抱着期望。期待那间陌生的高中以及将在那里有所成长的自己。我可以平心静气地背叛他人的期许,却害怕自己的冀望落空,果真是个傻子。

我以进入这所学校为荣。憧憬着那些在故乡的小村落里无法实现的愿望。

那间虽然狭小但能拥有独处空间的宿舍房间。

在比村里的集会所还宽敞的礼堂举行的委员会。

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在农艺队度过的惬意日子。

能融会贯通是理所当然,一知半解就会被当成笨蛋的旧共和制语淘汰生存战。

还有那群既顽固又迟钝、自以为是,无论什么都做得比我好,虽然如此还是愿意跟我瞎混的同班同学们。

但此时此刻,我已经失去了这些荣耀。接踵而至的会议、学生间互扯彼此后腿、争夺毫无意义的主导权……我所憧憬的学校,难道就是这样的地方吗?

不过反过来仔细想想,那些又算是真正的荣耀吗?

「跟我想像的不一样,所以把我的荣耀还给我吧!」讲这种话简直跟个奥客没两样。说到底,我不过是因为只有自己成功离开村子而产生了优越感而已。真是太丢脸了,丢脸到我真想一辈子隐居山林,再也不跟外界接触了。

我必须把这条让我感到骄傲的旅程重新审视一遍才行。

「雷治,你在这里干么?」

柜台另一头的宿舍塔委员斯裘巴对我开口,「委员会不是还在进行吗?」

我用右肩抵住正要关上的宿舍大门。

「是啊,是还在进行。只是我突然有些话想跟大家说。」

他一脸狐疑地翻开手边的记事本。

「你们班的刚出去喔。」

向他道谢后,我转身往原路走去。

我的骄傲。现在的我所能拥有的骄傲。

我以宿舍塔为荣。

我以委员会为荣。

我以农艺队为荣。

我以旧共和制语的课程为荣。

以那群与我互较高下的同学们为荣。

独自一人拥有的荣耀容易堕落为优越感。所以,我想和大家分享这份荣耀。

幸运的是,我拥有能一起分享这份荣耀的伙伴们。我的想法一定能传递给他们。就算哪天我离开了,只要他们还在,我的荣耀将会永生不息地存在下去。

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明明才来没几次,双脚却已经记得通往这里的路线了。

敲了门之后,我走进团体阅览室。

「唷,书念得还顺利吗?」

一如既往的成员们停下对话抬头看着我。

「搞什么,原来是雷治啊。」

坐在靠近门口的瓦吉轻碰了碰我的手臂。

「不好意思喔,就是我啦。不是你们期待的人是吧?」

「我们刚刚在抱怨尤格斯老师,还以为是老师跑来了咧。还好是你,真是松了一口气。」

奈露莉挪动了下缠满毛线的双手。

「雷治,委员会怎么了?」我在发问的萨嘉大人身旁观到空位,立刻一屁股坐了下去。

「自以为是的家伙们还在讨论中,小弟我就先休息了。对了,你们刚才说老师怎么了?」

「我们去向老师报眚了读书会的事。」▽开口,「因为不想被老师以为我们因为停课而开心,所以大家一起去了趟教职员塔。」

「然后呢?老师说了什么?」

「老师就说:『干么特地跑来跟我说那种事?』简直像在说我们当学生的用功念书本来就是应尽的本分,有空跑来报告还不如多看几本书之类的。」

○模仿起尤格斯老师的语气,其他人也跟着嘟嚷发泄了好几句心中的不满。

「我果然还是讨厌那个老师。」

瓦吉将上半身摊在桌子上喃喃开口。

「老师,说了,我,做不到。但是,我可以。我比,老师,更,了解,自己。」

「要是敢在老师面前说出这句话的话就更了不起了。」

秀娜不由分说地打断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姑。

「我忘了带课本,谁的借我看一下吧。」

听我这么说,「你到底是来干么的啊!」瓦吉边抱怨边把课本丢了过来。我之前也借过你课本啊,瓦吉这家伙居然敢忘记我的大恩大德……

「雷治,你的徽章怎么了?」

伊=舞看着我的衣领说。

「怎么连委员章都没戴呢?」

亥金忍不住提高音量。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那枚徽章的重要性。

「还给委员会那些家伙了。他们完全不把我的发言当一回事,我实在是气到了。」我把视线移向课本,「在那种情况下,我甚至直接扬言说要退学了,反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等我出去之后,就要到处散播这里发生的事,这么一来应该会有高层什么的介入,让学校恢复原本的状态吧。不仅娜娜伊能够回来,对奈露莉有所不满的那些家伙也会……」

「那啦——」奈露莉用力踢开椅子站起身,「走吧,雷治!」

「走?去哪里啊?」

「委员会啊。跟他们道歉,把徽章要回来。」

「不要。」我随手将课本卷成圆筒状,「我已经决定不干了。更何况,我绝对不可能对那些家伙低头。」

「无论如何都不肯吗?」

奈露莉看起来有些哀伤。

「无论如何都不能。」

「就算我求你?」

「为什么要求我?」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奈露莉突然跪倒在地。

「有件事我必须向大家道歉。」

突来的一句话,让十一班的同学们疑

惑的面面相觑。

「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举办了读书会,但这是我跟瓦吉最后一次出席了。今天晚上,我们会把娜娜伊抢回来,直接回去祖国。事出突然,我真的感到万分抱歉。」

奈露莉边说边把额头磕到地板上,本就娇小的身躯看起来更小了。

「这……喂……等一……」

我从椅子上摔下来,不敢置信地爬到奈露莉身边。我都打算挥挥手不留一片云彩帅气地离开了,这下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雷治,」奈露莉转向我,再次深深磕头,「除了感谢你为了娜娜伊到处奔波,我也祈祷你能恢复之前的校园生活。」

「别这样,你不要这样……」我用力摇着正摆出海龟姿势的奈露莉肩膀,「瓦吉,你也说点话阻止她啊!还有大家也……」

瓦吉没有多看旁边已经呆若木鸡的同学们一眼,只是扬起淡淡的笑容。

「我只要能待在殿下身边侍奉就已足矣。不过,要跟你分开确实是有点遗憾哪,毕竟你是我到这里之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是啊,你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奈露莉突然站起来,我的眼睛差点被她的发髻戳到。

「雷治是我来本地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大家则是——」奈露莉伸出手,「大家则是我面对的第一批竞争对手。而这所学校,是我的第一所学校。」

「那你为什么还说要回国?」

▽的声音都沙哑了。

「只要我跟娜娜伊继续待在这里就不会复课,大家的课业也会因此被耽误。竞争对手的停滞就等于是我的停滞。」

「喂,奈露莉……」跟已经有些激动的同窗比起来,伊=舞相对地冷静许多。

「你之前不是说过吗?说想要赢过我们。那是随便说说的吗?对你而言,这只是个可以说丢就丢,一笑置之的竞赛?」

奈露莉的眼神有短短几秒钟放空了,一会儿过后才浮现出温柔的浅浅笑意。

「我一直都想赢过你们啊。可以的话,你们能不能也把我当作竞争对手看待呢?只要偶尔就好了,希望你们能记得在遥远的东方有个厉害的家伙差点打败了你们。」

「那娜娜伊接下来要怎么办?」

○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

「对啊,娜娜伊她——」我不知何时已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娜娜伊该怎么办?该不会要把她丢在这里吧?」

奈露莉像是要看穿我的心思般,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双眼。

「关于这件事,不管是以怎样的形式,她都得留下来接受本地的教育。就算回到王国,也无法期待她成为一名好军人。因为她的正义感太强了,没办法迎合他人与官僚制度融为一体。」

「你们真的有办法救出娜娜伊吗?救出来之后要怎么离开学校?」

萨嘉大人也跟着提出疑问,奈露莉立刻跳了起来。

「这个问题问得好!瓦吉,把那张地图拿出来。」

得令的瓦吉将一小段绢绸摊开摆在桌面上。

「行动路线跟时间我们都已经决定好了。我已经先用暗号向大使馆发了电报,要他们派车过来。就靠驻地武官突入校园,替我们打开校门。我和瓦吉会在这段时间突袭委员会塔,把娜娜伊抢回来。委员会塔的内部构造我们也已经调查完毕,就连入口处的柜台底下我都亲眼确认过了。」

奈露莉伸出手指在绘着校区平面图的绢绸上移动。

秀娜指出委员会塔前的某个不明记号。

「原来如此,你们打算偷一辆脚踏车逃跑啊。」

「才不是!这是我要教训委员会塔委员的地方。你是怎么看才会看成脚踏车的呀?」

要是没有绘画才能,再好的计划也像是一场空谈。

「奈露莉,不要去。」米卡哭得整张脸红通通的,「奈露莉的国家,好远。我,去不了。」

「别哭,米卡。用泪水送别未来的王可不吉利喔。」奈露莉边说边将绢绸对折收起,顺手交给瓦吉,「还是先来解决雷治的事吧。我要去委员会一趟,请他们把你的徽章还回来。」

「先等一下!」

我像是什么症状突然发作般倏地起身,整个人挡在门口。

「还要等什么?」

奈露莉瞠大眼睛瞪着我。

要等什么呢?

什么都好,只要能让我多争取一点时间。

毕竟动用到驻地武官可不是件小事,恐怕会演变成国际问题。

「等那个啦,就是……下定决心。我要下定决心才行,所以等我一下。」

「决心?」

「你的决心感觉不怎么可靠啊。」

瓦吉从鼻间发出一声哼笑。

「你这个蠢蛋!」被看穿的我觉得好像连骨头都要一并被那了然的目光给盯碎了,「一旦我认真起来,管他什么委员会、防卫队还是设定或世界观,对付起来就跟风中的沙粒没两样啊!」

「喔喔,这话听起来稳如泰山,真是可靠啊!」

奈露莉再次感叹。

「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伊=舞接着开口。

「嗯,反企我应该是什么妖魔的末裔,先帮我想想要怎么唤醒体内的神秘力量吧。我的未来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我猛地伸手指向奈露莉。

「唔,这根本是踢皮球嘛!」

这次是不满的感叹。

「踢皮球?是麦尔曼基王国自古传承的索门,三卸巴警世相扑的奥义皮球吗?」

「就是那个!」另一只手狠狠指向秀娜。我现在的姿势简直像个双枪侠啊!

「我只要下定决心一定会有办法的。因为那可是我的决心啊。虽然是第一次拿出决心面对事情,但绝对没问题的!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要下定决心的人可是我啊。」

「呃……雷治,拿决心,下定决心,雷治……」

被我的胡言乱语迷惑,米卡困惑地瞠大了双眼。

为了让眼睛适应黑暗,我关上电灯环视整个房间。

首先看到的是从家乡带来的背包,接着是办理入学时发放的帆布袋。把这两个包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后,狭小的房间被塞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这些全是我之前咬着牙一步一脚印搬上十二楼的东西,但要离开这里时,需要带走的却只有其中几样而已。

几张大币钞票跟几枚硬币。只要不买一等车厢的车票,这些钱绝对够我回家了。把钱塞进裤子口袋,我穿上制服外套,让自己在户外不至于受冻,还有一笔钱够我到任何地方去,还能多奢求什么呢?对一个笨蛋来说,这已经是十分奢侈的财产了。

站在房门口,我最后一次环顾这个房间。没什么问题,就连桌上堆积的课本种类都能清楚分辨。从窗口洒落的月光彷佛深深渗入了地板。

突然有个并不很显眼的黑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原来是放在窗边的沉香盆栽,在我分心于其他事情的时候长出新芽。这下不带走也不行了。

打开没有锁的房门,我一脚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走廊。让自己溶入这片充斥着宿舍塔的寂静之中。

一手捧着盆栽,我试探性地举足前进。为了不被恐惧打败,我决定把这里想像成「深夜的女子宿舍」。哇啊!感觉超爽的!不知道为什么,真想全身脱光光、只戴张能把丑脸遮住的面具到处乱晃!一走出宿舍塔,立刻又把假设条件从「女子宿舍」换成「寄宿学校」。高年级生每天都为了争夺喜欢的新生而引发大骚动。

「委员长……人家是男生,穿这种衣服……会不好意思啦……」

不对不对,这种角色瓦吉比我适合多了,因为那家伙似乎真的很讨厌这样。被迫穿上女装的瓦吉脸红红地瞪着我……简……简直是天堂(哈啾)!外头果然很冷,幸好我有穿外套。冷风飒飒,无法像高塔般挺直身体伫立的我,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吹走了。只得将盆栽紧紧抱在怀里。

温室里虽然还残留着白天的温度,但我并没有脱下外套。把盆栽放在沙黑姆的花坛前,他或队长应该一看就知道这是沉香吧。

接着走向为了之前那场清扫活动用来摆放扫除用具的地方,寻找派得上用场的必需品。

我拿了本是锄头握柄的木棒,以及一把陈旧的斧头,再加上一捆绳子一起放进麻袋中,将袋口束紧背在肩上。深吸了一口气,窜入鼻间的是花草与土壤散发出的熟烂气味。

离开温室后,我与环绕着宿舍塔的道路保持一定的距离往南边走。穿过树林便抵达体育馆的后门。这里正好被挡住,形成一处从宿舍塔也看不见的视觉死角。我从摆在地上的行囊中拿出斧头,试着挥动几下。我从小就会帮忙砍柴,所以很快就上手了。

耳边传来踩在草皮上的脚步声。置身于黑暗中凝神细看,一高一矮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逐渐浮现。

「久等了。」

奈露莉开口。

「这就是我的武器吗?」

瓦吉拿起地上的木棒。

「你们干麻把脸遮起来啊?」

听我这么问,他们两个一副无比遗憾的样

子朝我摆了摆手。

「遮住脸当然是为了变装啊。你瞧瞧,这么一来别人就认不出他是瓦吉了吧?」

「殿下才真的是装扮得唯妙唯肖呢,究竟殿下是何方神圣?」

跟这些家伙合作真的没问题吗?我再次打从心底感到不安。

○前来告知附近没有巡逻队的踪影,我们跟着她走到体育馆的正面,悄悄从操场外围绕过,抵达第七宿舍塔的外墙。○用她独特的方式发出类似咋舌的信号声后,米卡就冒出来了。

「宿舍塔委员那里怎么样了?有乖乖『睡着』吗?」

「那个人,收了,该收的东西。有照命令,正在做梦。他看不到,奈露莉你们的。」

跟○告别后,我们立刻潜进宿舍塔。米卡帮忙把风,我们直接上楼。一抵达三楼,打前锋的奈露莉便迅速贴近目标的房门。

「你看,这扇门有上锁,情报完全正确。」

「把没有半点隐秘可言的房间分配给我们,自己却住可以上锁的房间,真是有够狡猾的啦。」

我对于瓦吉竟然懂得隐私的概念这一点感到惊讶,比了个手势后,他随即绕到我的身后。奈露莉也从门前退开几步。

「要上罗。」

我高举斧头,使出全力朝门把挥下,双手立刻感觉到劈中实物的震动。斧头砍进门板,使力拔出后,接着再破坏铰链。塔内响起金属碰撞的声响。

瓦吉接着将门踢开,奈露莉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你已经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了!」

床铺发出嘎叽嘎叽一阵激烈的碰撞后,传入耳中的是一声闷哼。但我不以为意,仍挺直身躯挡在门口。

有个学生从隔壁房间探头查看。一开始还睡眼惺忪地望着我们这边,突然倾身靠了过来。

「你……不是一年级的雷治吗?!」

虽然他叫出我的名字,但我完全不记得这个人。大概也是委员会的其中一人吧。我将斧头的刀口指向他。

「你想当委员会的证人吗?还是现在也正默默『熟睡』着?」

他似乎听懂了我话里的含意,用手护着身体乖乖往后退回自己的房间。聪明人就该知道不要多管其他委员的闲事,更何况是这种在深夜里执行的「工作」。对委员会而言,全然无知的才是真正的证人,而目击了现场的「证人」就等于「共犯」。

「雷治·雷基伊兹!」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喊自己的名字,我走进房内,伟大的自治委员长正被我们这群篡权者五花大绑。

「雷治!你这个背叛者!大蠢材!」

会长就算被麻布袋盖着头,还是很有精神地谴责反自治活动分子。我缓步走近他身边,轻声嗫嚅道:

「委员长大人,现在我们要带您到被选中的男子秘塔,也就是俗称的『狮子巢穴』。您用不着害怕,一切马上都会『好转』的,呵呵……」

「给我乖乖听话,等事情办完后,我们自然会放了你。」

不知道瓦吉一丝不苟地仔细搜身是不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委员长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好像是因为太害怕而昏了过去。

奈露莉把会长的手脚绑在瓦吉手持的木棒上。被剥夺了自由与尊严的委员长显得如此神圣且令人崇散。如果只限定女性观众欣赏的话,我都想代替他被绑了。要是可以,希望观看的女生之间最好有一点年龄差距。像是对着年长的姊姊询问:「那个人为什么没穿衣服啊?」的小女孩,或是战战兢兢伸出手的,其中也包括被吓到哭出来的孩子——希望她们都能体验一下这种关于生命的课程。

「可以了。雷治,你从后面扶住他的头。」

奈露莉从我手中抢走斧头挥了一挥。

「前面后面有差吗?」

「要是走楼梯时撞到头就糟了。」

原来如此。这种知识如果没有亲身体验过是不会知道的吧。我再次深刻地感受到生命课程的重要性。

由奈露莉带头,我们担着委员长这名为欲望的轿子走到一楼。米卡对我们招了招手表示可以通过。我们立刻冲出塔外,横越外环路,直直朝着内环路奔去。肩膀被木棒压得好痛。为了减轻疼痛,我只得妄想现在是在豪雨中举办的女子泳装骑马打仗会场,肩上扛的不是委员长,而是散落的泳衣之类的东西。可恶,这样反而有种想哭的冲动。并不是因为泳衣在女生们激烈的打斗中吸收了过多水分而变得沉甸甸的关系,而是对自己每每在这种重要时刻竟然还可以如此出戏感到悲哀,不过现在可不能停下脚步。也许在我三心二意磨磨蹭蹭的时候,就轮到男生队上场了。

▽站在树丛暗处,向我们示意可以通过。前方没有异状。要是出现胆敢挡路的家伙,就让他们尝尝奈露莉斧头的厉害。由「夏立克之乱」的幕后团队精心呈现,绝无冷场的动作惊悚片。你能躲过这场恐怖的盛宴吗?

跟奈露莉并肩齐奔的▽发出类似鸽子威吓时的呜叫声,同样的声响如回音般从教室塔那头传递回来。伊=舞出现在入口处,她也比出可以通过的手势。我们二话不说冲进塔内,不同的是这次得上楼,依照奈露莉的指示,改由我走在前面。

一走进十一班的教室,我和瓦吉立刻把委员长放在地上。

「帮他把手脚上的绳子松开。」

奈露莉下达命令后,转身坐在与最后一堂课相同的位子上。

「哇,他动了!」

瓦吉发出一声惊叫。委员长似乎醒过来了,立刻像只虾子般激烈的蠕动。

委员长专用的倒吊杆与地板、桌脚相互碰撞,发出喀啦喀啦的刺耳响声。

「雷治·雷基伊兹!」

他大吼。

「是的。我就在这里,委员长大人。」

我边在奈露莉身边坐下,边出声回应。

「快点帮我把绳子解开!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不对喔,委员长大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正义可言的。」

总觉得真要谈论起来就会没完没了,所以我直接下了结论,把这个话题告一段落,

「你旁边还有谁?」会长翻了个身,「对了,有个女生……我知道了,是柰露莉吧?还有她的手下!」

「才不是!」奈露莉发出愤怒的抗议声,「我是……那个……啊!是替天行道的荒野一匹狼,在下是『睡了就知原来如此奈露奈露!奈露奈露莉』啦。」

「啊!臣也有听那个广播节目呢。」

听都没听过的剧名。大概是限定地区播出的冒险动作片吧。

「以及我的伙伴『人面怪咖现代人』!」

被如此介绍的瓦吉发出「嘎嘎哞~」的吠声。我说,那个荒野一匹狼的设定跑哪儿去了?这就是人气角色商业化的悲哀末路啊。

「奈露莉,你在肃清兄弟姊妹时也是这么做的吗?要是不使用暴力,你就什么也办不到吗?」

会长将被麻布袋套住的头高高扬起。

「挑衅对暴力情有独钟的对手只会造成反效果喔。」

奈露莉比了个手势,瓦吉便毫不留情地朝委员长接近下巴的脖颈部位踩了一脚。委员长痛得扭动身体发出惨叫。看着委员长的反应,奈露莉只是打鼻间冷笑一声。

「索夫隆·塞福罗布,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因为我心安理得。在你受到无情的暴力鞭笞时,我却能高枕无忧地唆使他人施暴。真的是非常愉悦。只有心安理得的人才能打从心底笑出来啊。」

简、简直是魔王……

隔壁那女孩是个恶魔。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现在担任的就是魔王的伙伴,已经是地狱旅行的内定名单了嘛我。就利用和魔王之间的深厚关系转到管理部门吧。在没有鲜血与火焰的整洁办公室里,希望能以满足顾客需求为第一考量。也许我会在某天邂逅命中注定的女鬼。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似曾相识(顺带一提,因为死亡时彻底重整了记忆与个性,现在设定为对异性十分积极)。希望她改正的部分?这个嘛……应该是马上就妒火中烧这点吧。哈哈,用地狱的业火燃烧一切什么的。桑原啊桑原。(注15)

「殿下……」瓦吉抬眼看向天花板,「我好像听到了声音。」

装设在黑板上方的扩音器传出沙沙声响。

「……这是召开临时会议的通知。临时会议通知。所有自治委员请立刻到大会议室集合……」

注15日本民间传说。被流放到大宰府的菅原道真郁愤而终后成为雷神,誓言复仇。当时只有道原的故乡「桑原」没有受到落雷之灾。之后为了防止落雷念的咒语就是「桑原、桑原」。

「你们这次真的惹到委员会了,已经没戏唱了。」

躺在地板上的委员长扭动着身躯呵呵笑道。

在知道委员会己经有所行动后,委员长的气焰也随之高昂,他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对我们破口大骂,而且全是些不堪入耳的字句。瓦吉气得骑到他身上,用手覆住委员长的嘴。

「瓦吉,别理他了,既然已经走到这地步……」

「安静!」瓦吉压低声音制止我说话。耳饰上的羽毛彷佛正轻抚着黑

暗般微微颤动了下。

「有人来了。」

奈露莉沉着地站起身,走到瓦吉身边。

「几个人?」

「一个。虽然刻意放轻脚步,但还是非常匆忙地朝我们这里来了。」

「是吗?」

她将斧头递给瓦吉,要他站到门边随时准备采取行动。从瓦吉的压迫中得到解放的委员长立刻仰起身子大喊:「救命……」

奈露莉像是要踩死害虫般,往他脸上狠狠踢了两脚。

「闭嘴,否则杀了你。」

她拾起用来悬吊委员长的木杆,对我招招手,「为了以防万一,换个位置吧。」

我跟奈露莉合力把委员长移到老师的办公桌底下。委员长的啜泣声隔着麻布袋传了出来。虽然很残忍,但我还是继续观察着。

距离与这所学校告别的时间已所剩无几,所以我要利用这一点点的时间认真面对每一件事。就算是可以视若无睹的问题也要好好解决。不仅仅面对,更要主动提出来。我要说出所有我想要的,也就是要啵一个的意思啦。眼前王女殿下所背负的——名为权力的诅咒也用亲亲来破除吧喵(一听到亲亲就无法保持沉默的猫又麻亚传来的讯息),极乐净土那边也传来许多「干么啊,还害羞咧~」的声援。我那被嫉妒引力狠狠撕裂的灵魂究竟何时才能抵达安息之地呢?

彷佛是即将揭开围绕着我的明与暗英雄史诗序幕,▽推开教室的大门冲了进来。

「来了,防卫队的侦察兵来了。有二个人,刚才已经确认他们进入塔内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着。

「他们的动作怎么这么快?难道萨嘉大人失败了吗……」

「不,这点还无法妄下定论,不过我们也该有所行动了。」奈露莉站起身,「现在立刻实行『奈露莉的渠道大作战』!」

「殿下,关于这件事,我有个提议。」

瓦吉屈膝向奈露莉低下头。在这个做任何决策都讲求快狠准的现代社会体制下,这家伙未免太缺乏紧张感了。

「你说说看。」

得到奈露莉的首肯后,瓦吉才抬起头。

「原本这个任务的关键诱饵是由我跟索可小姐一同担任,不知是否能交由臣一个人负责呢?这样的任务对女孩子来说毕竟太危险了。」

「但光靠你一个人要怎么拖延防卫队?你又不像素可那么能言善道。」

瓦吉提起手中的斧头,「我会赌上夏立克的名誉与对方战斗!」

大笨蛋!我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无血革命计划,现在是要坏我好事的意思吗?原本应该能藉此得到某些人的狂热支持,但这么一来,反而给保守派人士一种难以亲近的印象了。

我一把抢过瓦吉手里的斧头。

「瓦吉,不必靠武器也能阻止他们。例如像是、像是……把女生的体育服铺在地板上游蛙式之类的怎么样?不但可以延续跟他们之间的对话,以夜晚的教室来说,这样的情景也十分自然呀。」

「这是相当自然又变态的两难考验,不过这么做一定能让你更上一层楼的。」

索可这么说。我立刻用力地和她握了手。

「夏立克才不会做这种事!」

奈露莉举起双手抗议。

「我想到一个好方法了。」索可眼里闪着精光,「就让瓦吉跟雷治担任诱饵,设定他们半夜时跑来教室幽会。至于为什么选在教室,那是因为萨嘉在宿舍塔里的关系。他的身体太过淫乱,根本来者不拒。萨嘉的寝室内总是日以继夜举办着肉欲飨宴,却只有瓦吉从来不曾参加,这是因为他心中偷偷地对雷治……」

「夏立克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因为担心一不小心就把防卫队引来,奈露莉只能意思意思做出气愤跺脚的模样,对索可的说词表达激烈的抗议。

话说回来,这个戴着▽头冠名叫索可的女孩所拥有的妄想本能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是以其他形式相遇的话,我跟她一定能成为好朋友吧。

最后,因为状况不允许加上奈露莉的强力反对,还是决定维持原计划让瓦吉和索可留在十一班教室里,我跟奈露莉则往上一层移动。

我们一前一后担着委员长爬上阶梯。奈露莉走在前头,木杆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光看都让我厌到疼痛。

「奈露莉,你还好吗?」

听我这么问,奈露莉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手。

「我没事,笨蛋才会让到手的猎物掉到地上。」

「我不是在说那个,是问你肩膀痛不痛?」

「原来是这种小事啊。」奈露莉抬头看向天花板,「雷治真爱操心,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已吧。」

真是不可爱的家伙!如果我拥有操纵风的能力,现在早就让你的裙子飞得高高,怎么挡都挡不住了啦!

到达上一层楼,我们让委员长安全着陆后,奈露莉指了指楼下。接着比出两根手指模仿人在行走的动作。

下层传来军靴踏着地面的沉重响声。

「不可以啦,瓦吉……怎么可以舔那里……好脏的……」

楼下教室里的索可正卖力演出着。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靠声音演出,还是加了其他一些有的没的。但确实发挥到诱饵的效果了!奈露莉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虽然很脏但又不脏的东西是什~~么~~呢?」看来她似乎没办法解开这个谜团。只要谈场恋爱自然就会懂罗。别急别急!

军靴踏地的响声不再那么急促。大概是发现异状所以变谨慎了吧。好了,话题回到十一班的教室,现在才正要进入高潮呢。

「好厉害,原来这就是男生的……」

连楼上都听得见索可吞咽口水的声音。奈露莉忍不住皱眉想立刻冲出去。这样会被他们发现的——这么想的同时,我已经握住她的手。

(好柔软,这就是女生的……)

「你们在做什么?」

粗鲁的叫声和大门被撞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你们才是咧,干什么啊?」

瓦吉颤抖着声音反问。不知道是真的紧张还是单纯的演技。

「我们是学生防卫队的侦察兵。你们两个是十一班的学生吗?这种时间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那个,就是……」

「我跟他玩得正开心啦。」

索可理直气壮地回答。

「玩得正开心?」

「没错,我们玩得正开心。」

这是什么大剌剌体育派的露骨回答啊。我强忍着爆笑准备移动。

「玩得正开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也想加入吗?四个人也没问题的,反正他已经开发完毕了。」

她的妄想枝桎已经朝气蓬勃地延伸出去形成独立的自然生态,但我可没漏听之前说好的关键字,「四个人」以及「加入」——这是「那两个防卫队队员已经进入教室」的意思。我和奈露莉立刻把委员长扛起来,安静且迅速地跑下楼梯。

正要离开教室塔时,身后傅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伊=舞就站在那里。

「防卫队正在巡视教室塔。你们往南边走,从外环路出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

为了让伊=舞安心,我努力扬起笑容。但她仍伫立原地迟迟不肯离开。

「要小心一点喔。」

「包在我身上。」

奈露莉突然插嘴。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帅气地说出「如果我平安回来的话,到时候……」这种台词了耶!

「好了好了,快点走了!让她瞧瞧我们的志气吧!」

因为没办法对女战神奈露莉多说什么,我只得用力踢了委员长屁股一脚当作泄愤。

外环路上没看到半点人影,但为了小心起见,我们还是绕了远路从体育馆后头回到温室。

奈露莉嘴上说得很有气势,但一抵达温室就立刻把会长丢着,筋疲力尽地累瘫在离她最近的一把椅子上。

「不是说不会把到手的猎物丢在地上吗?」

我忍不住开口。

「那是骗人的。」

奈露莉喘着大气,呓语似地喃喃回应着。

「这里好热啊,脱掉好了。」

她把斗篷跟面罩一一褪去。如果是夏天,就算再多脱一件衣服也很正常。温室真是厉害。就让我以此命名为温室效应吧。虽然不太可能发生,但要是有温室效应瓦斯这种东西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既然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冰河时期,那现代在常夏海滩来个乐悠悠期也一点都不奇怪啊(我该不会有写奇幻小说的才能吧)。

我也将外套脱掉披在肩上,举步走向学长培植的花。跟奈露莉两个人独处,光是坐着也觉得无比尴尬。

「干么走来走去的,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吧。」

奈露莉擅自将农艺队的炉子拿出来烧开水。不想被认为比外来的非社员还坐立难安,我只好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定。奈露莉脱了皮靴盘腿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小型瓦斯炉的蓝色火焰。

「我们做了该做的事,只要抬头挺胸就行

了。」

我从柜子里拿出茶叶跟砂糖。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就是了。」

奈露莉递了只茶杯给我,「『了不起的事』之后再做就行了,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有机会的。」

「未来?」

「没错,我们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啊。」

她伸长脚踢了踢委员长,「你要喝茶吗?要喝的话,我就帮你把头上的那个拿下来。」

委员长没有任何反应。

「委员长,怎么了吗?」

我走到他身旁蹲下询问。

呜咽声从盖住委员长头部的麻布袋里传了出来。

「我觉得你们好可怕。」

这个声音彷佛不是来自眼前这个横躺的人,而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为什么你们还能平静地坐着喝茶?在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之后,为什么还能这么开朗的聊天?」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只能以「现代年轻人特有的残酷」做为回答啊,毕竟现在可是只要一旋开收音机的旋钮,就能接收到世界上各种悲惨讯息的时代罗。

「我想喝茶所以就喝了,开朗是我的天性。至于做了过分的事情这点,我向你道歉。」

奈露莉边说边靠目测直接把茶叶放进茶壶里,并没有使用滤网。这丫头又做了一次过分的事。

「你接下来该不会要说『我想割掉兄弟姊妹的耳朵,所以就割了』这种话吧?」

委员长又恢复成昨天之前的委员长气势。一遇上这种消极的状况,他似乎就会特别有精神呢。

「并不是这样的。」

奈露莉关了炉火,朝我招了招手,将煮沸的热水倒入杯中,甚至连砂糖也问都不问就帮我加了,还一次加了半个茶杯左右。根本就是急性子加上多管闲事的麻烦组合。话说回来,我还是喜欢我行我素又无拘无束的女生。完全不被当作一回事的我从好管闲事的她那边得到诸多建议,也逐渐被她的温柔所吸引,最后就连好管闲事都可以用一句「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做为说明,于是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或者是,与世无争的她对我抱有有好感,我在偶然间察觉了她的心意。于是世界各地的英雄好汉逐一袭来……掌管永不结束的故事的那位神明快快入座来,我先暂时离开一下下。

「这些都是我国在旧共和体制之前就不断重复上演的状况。」

奈露莉喝了口茶,然后用手遮住嘴巴,「呸」的一声将茶叶吐掉,「国王将兵马分给子女,要求他们攻占周遭的国家。大多数人都死了。而拥有运气及才能的人,为了不与母国自相残杀,都会选择远征建立新的国家。」

前一刻还沉溺在脑海中永不结束的故事剧情,转眼我马上就被奈露莉的王国兴衰史给吸引了。

「而赢了这场赌注的就是割耳奈露莉吧。虽说东征的距离十分遥远,但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远行嘛。」

「没错。在大奈露莉抵达现在的王国时,母国早已经灭亡了。」

「与共和国全体为敌就会是这种下场,被灭国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啦。」

委员长突然插嘴。搞什么,男生不要随便加入我们的话题啦——

「大奈露莉之所以伟大,正是因为她从这件事中学到了教训。在那之后的两百年里,没有再举行过那样的『赌博』。直到我父亲对侵略性的民族主义产生兴趣为止……」

爸爸也亢奋了呀……上了年纪之后,要发动这种事一定不容易吧,但感到痛苦的却是家人哪。

「也许是受到第二维新那时的刺激吧,父亲命令我们出征。我的兄弟姊妹们因为尊重父亲,都照着他的意思行动,但我渴望和平。战争只会使国家衰弱,让人民更加劳苦。为了让父亲回心转意,我将自己的手足葬送在黑暗中,掌握全部的兵权,这么做都是为了我深爱的夏立克。」

喔喔,奈露莉的大爱拯救了整个国家!

「太感人了!」我端起自己的茶杯与奈露莉的轻碰一下,「为了和平与忠义,勇于断绝至亲之情。人生有时候就是得做出这种决定……这就是命运啊!英雄总是背负着悲剧嘛。」

「说什么英雄……」

奈露莉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整了整别在领口的蝴蝶结,重新端正了坐姿(虽然是盘坐)。难道我刚才的那番说词搔动了她的自尊心?各位——我们家的英雄是个害羞的少女唷!!等我高中休学之后,一定要从事能把奈露莉的事迹刻成地面巨画,挑战未来人类史观的工作!

「我不过是遵循我国的传统罢了。我们国家的利益来源,是以控制周遭国家的贸易为主。为此我们会破坏他国的输送根基、支持反政府组织让政情变得混乱,更会不时引发争执。对于本地的同化政策,也故意设置在反自治活动分子活跃的地方强调存在感,这同样是为了得到更多来自本地的支援。」

嘿!原来流氓国家是这样的状况啊……那我就来稍微干涉一下内政吧。

「奈露莉,你也想在夏立克王国的历史上,刻下小奈露莉之名吧?」

「嗯,我是有这样的打算。」奈露莉挺起胸膛,「毕竟我继承了大奈露莉的名字,当然得努力成为配得上这个名号的王……」

「关于这一点,你真是太天真了!」

奈露莉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连带把杯子里的茶水也洒了出来,「天真?」

「没错,你过于尊重大奈露莉,以致局限了自己的可能性。事实上,你才是必须当上大奈露莉的那个人。大奈露莉之所以是大奈露莉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是成功的大迁徙吗?应该不是吧?而是她勇于挑战大迁徙才对。虽然大奈露莉有过去的事迹,但你也拥有挑战的权利。只有你拥有挑战的权力。如果有什么是你才办得到的事,那就必须得由你去完成才行!」

我平常就会以短短九十秒的时间即兴演出像这款不知从何而来的励志诗歌,这种特殊的晕眩感只要试过一次就会上瘾。大家也来尝试看看吧。

都说成这样了,奈露莉小姐也该彻底完成自我启发了吧……我本来是这么想的,想不到结果却只是让自己更加郁闷。喂喂喂,可别说你忘了我们The Take It Easy's的座右铭喔?(←「根本就是比心酸的:」这发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像那个,真是不可思议!)

「雷治,我并没有那么厉害。我怎么也没办法成为大奈露莉。那些称呼我为奈露莉的人们不过是在看着一场美梦罢了。那个离开小小的祖国、侵略国境、打下大片江山的美梦啊。」

她边说边将皮靴穿上,站了起来。留下被她洒出来的热茶给烫得痛苦不堪的委员长。

我和奈露莉把彼此的自尊心舔得湿答答的。体内深处正不断涌出炙烫的热度。

「奈露莉!」我叫住摇摇晃晃往温室里走去的她,「能成为你的伙伴,我觉得很开心。而且我们还谗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怕到哭出来了。超棒的,光是回想就让人忍不住笑出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

「由你来担任我的伙伴,我也觉得很开心。」

奈露莉转过头来扬起一抹微笑,虽然脸上笑着,但我看得出她心里有多担忧。也许是因为莫名被加诸的责任吧?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奈露莉微微摩蹭双脚,「想上个厕所……」

哎呀呀,对想要推广脑内色色市场,又称色色小铺的我说这种话,她还真是缺乏自觉呢。

「就在那附近解决吧,拜托可别尿在学长的花坛上喔。」

奈露莉撩起裙摆,推开温室的后门走出去,然后找个隐密处……本来以为她会这么做的,结果竟然就近蹲了下来。这可是观察第二温室的穿透效果最佳的机会!(观察的结论,温室的隔音效果几乎等于零。就以此命名为「嘘嘘王女」好了……唉,坚强活下去吧。)

束起耳朵仔细听的话,可以隐约听见远方的塔之森传来一些模糊不清的朦胧声响。

「……委员会报告,现在召开全校临时集会……」

「奈露莉!」我大声呼喊伙伴的名字。

正在温室外头排尿的奈露莉闻声转过头。越过玻璃与我四目交会的那一瞬间,她似乎也明白了这间温室的隔音功能有多差劲,立刻像只青蛙般一蹦一跳打算逃跑。

「总之先stop (the小便)!Don't move!」

我如此宣告试图将伤害降到最低,同时准备解开委员长身上的绳子,

「辛苦了,看来应该已经结束了。」

「什么东西结束了?刚才的广播是怎么回事?」

委员长发问时还不停乱动,害我解不开绳结。基本上我也搞不清楚这个结到底是怎么打的。

(麻烦死了……)

我把绳结谜题丢到一旁站起身。改由紧缚王女奈露莉冲过来接手解开,但一解开绳结,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又立刻往温室外头跑去。我只得紧迫在后。

「奈露莉,你等一下。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听到不该听的东西啦!」

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但她一点

反应也不给。刚才的喊话该不会造成反效果了吧。

我们相互竞争般地在林间小径快速穿梭,一路跑向塔之森。虽然有几个学生正从宿舍塔走出来,但多半都是刚从睡梦中被挖起来,正处于半死不活的礓尸状态。精神奕奕使出全力奔驰的只有我跟奈露莉两个人而已。一般来说,应该要谨慎一点别做出太引人注目的行动才对,但我体内沉睡的僵尸猎人灵魂难以自制地骚动着,「加油啊!」还不断鼓励我,我努力与从女子宿舍中涌出的女僵尸们战得如火如茶,陷入喵喵大混乱!得高分啦!才刚这么想,就被站在委员会塔前的娜娜伊跟瓦吉抓住,被迫与他们一同狂欢,无奈之下我只能遗憾地结束这场游戏。

「殿下!」

娜娜伊将奈露莉一把抱起转了好几圈。被又抱又转的奈露莉忍不住大吼:「你以为是谢肉祭吗!」嚷嚷完后又紧紧搂住娜娜伊的颈项,两个人笑得好不开怀。这大概是某种宗教笑话吧。

「瓦吉也一起,瓦吉一起来吧。」

奈露莉朝他伸出手后,瓦吉反倒有些怯步。

「如果能让我的好友雷治一同分享这份荣耀,我也会高兴地加入殿下的庆贺啊。」

「唔唔唔~」奈露莉发出一阵闷哼,表示她心中的不快。

「殿下,臣也希望能与雷治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听娜娜伊这么说,被她抱在怀里的奈露莉只得无奈地摊开双手。

「为了回报你们的忠义与真诚,如果这是你们所期望的,那就照这样去做吧。」

虽然说了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奈露莉最终还是朝我招了招手。于是我也怀抱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加入了他们的小圈圈——

「权威的本质就在于其不透明性啊。」

奈露莉针对我说了一句教人费解的警告。总而言之,她大概对小便被我看到一事还耿耿于怀吧。

我们四个抱在一块儿转起了圈圈。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宿舍塔跟教学塔都以我们为中心旋转着。

奈露莉的脸红通通的。娜娜伊将手绕到我的脖子上,紧紧拥住我。

「殿下万岁!雷治万万岁!」

瓦吉像个笨蛋一样大声嚷嚷。

身高最矮的奈露莉双脚受离心力影响半浮在空中。直到身体与地面呈现水平状后,她忍不住又大声喝斥:「你们以为现在是谢肉祭吗!」

「来了来了!大笨蛋来了!」

才刚来到礼堂前就听见亥金这么大声嚷嚷着,我正打算把会走路的笨蛋轴心——奈露莉的优点(好比说新陈代谢啦)一一列举出来帮她说几句好话,才发现亥金口中的「大笨蛋」是在说我。这可不是没人缘只能躲在厕所吃便当之类的小事,我感觉自己正尝到什么更恐怖骇人的滋味啊。

「换言之,就是最勇猛无畏的意思。对那些会把自己的规则硬加诸在别人身上的家伙来说更是如此。」

伊=舞随即补充。话说女生对这种叛逆的坏家伙似乎都特别没辙,得小心点才行!尤其接下来的季节更要特别注意。要是耽溺在我这条「会走动的闹街」的魅力之下,责任可得自负。

娜娜伊跟奈露莉还有其他女生互相拥抱转着圈圈。我们就跟在那巨大的除雪车「肉体恶魔」后头,一路将人潮挤开,顺利入座。

「我们成功了呢,雷治!」

坐在我旁边的萨嘉大人搭上我的肩膀,害我有点心神不宁(在各种方面)。在我们带着委员长跑来跑去的这段期间,萨嘉大人则是直接和防卫队干部当面谈判。

「我不过是说了委员长会在今晚引咎辞职,他们就超慌乱的。还问我『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啦。毕竟根本就没有辞职这回事儿嘛。」

「殿下的虚张声势是天下无敌的呀。」

夫妇俩共同参与会谈后,这是秀娜夫人所做的评论。

「虽说我们已经暗地里先动了点手脚就是了。」

这边是出面与委员会交涉协商的卡蜜蕾。

「召开临时会议之前,我对几名干部说:『只要拉下委员长,你们的校内排名就会上升一个名次唷』。」

言语间,卡蜜蕾也微微扬起了嘴角。这个女人果然都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会议本身就很过分耶。委员长根本没有出席就裁决。前一刻还高高在上的人,居然被他们批评得一文不值,不过……」

亥金露出厌烦的表情。他原本应该是以「娜娜伊的朋友代麦」负责控诉委员长的蛮横,结果好像没有给他出场的机会。

卡蜜蕾翘起修长的二郎腿,吁了长长一口气。

「话说回来,还真没想到防卫队会愿意退让到这种地步。原本以为我们这边至少会有几个干部受到牵累。萨嘉根本就是交涉高手嘛。」

因为受到夸奖,以及眼前长人一截的美腿,萨嘉大人爽到连背影都在笑。各位可不能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这家伙其实是个败类啊!身为同类的我所说的证言绝不会有错!要看就看我咩!

「早知道一开始囚禁所有的干部不就好了。」

负责搬运干部的奈露莉开口。明明才担一个人就累到不行,她还真敢说呢。

「我也想说说萨嘉。不顾与大多数王国子民为敌的风险,为了娜娜伊执意战斗的那股勇气真是太帅了,简直就是白马王子。」

排在我身后的○跟着发表感言。说老实话,我也有同感。在与防卫队的交涉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的前提下,仍将萨嘉大人送进战场的我相比,两人的男子气概指数真是天差地远啊。

「我一直都相信只要萨嘉一出马,一定会带来好消息的。」

「我对萨嘉及殿下只有无尽的感谢。」

「都可以颁奖给你了。」

「我的,哥哥。是我的,骄傲。」

「全校都被你弄湿了。」

「把防卫队调离的那场雄辩真的是太慑人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陛下也正在发表出色的演说唷。如果当时我拒绝了陛下的求婚……哎呀,我想都不敢想呢。」

「不是十一班的萨嘉,而是萨嘉所率领的十一班哪!」

「这是我们大家首次意见一致耶。」

「萨嘉大人好帅,萨嘉大人帅死人了!」

在大家起哄声下,萨嘉大人大人不由得转过头,维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上半身前倾。

「我、我才不是因为想被你们称赞才干这些事的!我只是……只是想让奈露莉注意到我的优点而已啦!」

难得一见的气恼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咦,好像要哭哭了?话说你根本就选错时机装酷啦(而且奈露莉正在打呵欠完全没发现唷)。现在对我们耍狠是哪一招?想不到这个人一旦到了紧要关头,是会把矛头指向友情的那种类型啊。这种温柔虽然能成为保护国家的武器,但同时也会是成为枷锁的一把双面刃。(得到第二把双面刃!这么一来,我终于也能双手装配武器了。我要把阻碍我受欢迎的家伙砍得一个也不剩!接下来只要找到我的受欢迎之道在哪儿就好了!)

全校集会上,自治委员会跟学生防卫队发表了以下的联合声明。

一、释放娜娜伊,恢复其名誉。娜娜伊这七天的不明行踪完全遵从防卫队的规则,不予处分。

二、关于那些躲在隧道里的学生们所该受的处分,将委托自治委员会判决。

三、弹劾造成混乱局面的自治会长索夫隆·塞福罗布,同时弹劾学生防卫队队长克里查布卡·贝尔加,并且降级。

四、对于印刷中伤传单的设备管理员兼学生防卫队分队长普裘·普强努伊,予以谴责处分。

五、为了使两方组织的联系能更紧密,并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将在自治委员会中加入王国子民,而学生防卫队中也会加入本地居民的成员。

在被告缺席的情况下做出判决真是太过分了(语气平板)。自治活动精神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用屁屁写出答案吧)?

站在演讲台上发表演说的,是审查委员会时也在场的榭咪·圣妙卡。如今的她已是新任的委员长,说不定也是这次骚动中获益最多的人。把责任全推给前委员长,让自己扮白脸,她也真够缺德了(虽然让她能轻易推卸责任的前置作业就是我们一手包办的)。

「停课照旧只维持一天。也就是说,今天必须正常上课。我们认同抗议的自由权,不过在成绩单上将记录为无故旷课。」

她的这席话,让礼堂登时响起一片嘘声。这也是应该的,天末亮的黎明时分突然被挖起来集合,又面临到「麻烦今天还是要按时起床唷」的冲击,谁咽得下这口气啊。

「并不是换一个领导者,眼前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啊。」

这句话说的还真不错,正想夸对方说得好,这才发现声音的主人竟是前任委员长索夫隆大人,他就坐在我们的正后方。睡衣上都是泥土,发型也乱得可以,手腕上还有被绑缚的痕迹。看来昨晚玩得挺开心的呢。

「人民都是缺乏责任感却又刚强的生物。为了维护自己的平凡生活,就算得砍下国王

的头颅,他们也不会当一回事的。」

从现任的独裁女子口中说出人就跟垃圾没两样的宣言,听得前任委员长只能眼眶含泪!

我跟奈露莉痛快地握了手。好耶!成功掀起革命让政权转移后,就算得在我家永久流亡也没问题嗅!

娜娜伊得到了一个类似「努力奖」的东西,被叫到台上去。掌声七零八落的。其中有一小部分是怨恨,而大多数同学根本不在意,娜娜伊迈开步伐走向前去。

听着军靴踏地传来的脚少声,我忍不住开始打起瞌睡。

那个臭老头的声音透过头顶的喇叭钻进耳朵时,让人不禁有种快被那四处飞溅的口沫给喷到的临场感。

「雷治·雷基伊兹!奈露莉·多别卓尼嘉!现在立刻到一年十一班教室报到!」

米卡耸起身子,「老师,在生气,好可怕。」

我跟奈露莉对看一眼。

「要说教吗?只找我们?」

「大概因为我们是现行犯的关系吧。」

奈露莉揉了揉眼睛似乎还很想睡。

(到底是谁告的密啊?)

我看向嫌疑最大的索夫隆,他也正看着我们,还露出一脸怜悯的表情。

「话说你们的导师是尤格斯老师吧?那个老师可是个老顽固,你们就咬紧牙关准备受死吧。」

还「话说」咧,太刻意了吧。祈祷他有天会收到一封写着「话说  家里  失火了」的电报。

瓦吉也对我们表示同情,试探性的问他要不要一起来,却得到「我对那个老师没辙……」的回答,连站都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顺便说一下,我对活着这件事也很没辙。等转世投胎后,我想从事被称为「老师」的职业,然后一辈子任意使唤瓦吉这种家伙。

「好啦,最后就去被狠狠刮一顿吧。」

我深信总有一天雷治·雷基伊兹这个名字将会成为坚毅的代名词,于是奋力从位子上站起来。

「嗯,走吧。」

奈露莉精神不济地半眯着眼走出礼堂。这家伙是想自己装困以博取老师的同情吗?才不会让你得逞呢!我就跟你一起边走边睡!人家也要睡觉觉!跟奈露莉一起睡觉觉!奈露莉的觉觉!……奈露莉的觉觉?

这就是奈露莉的觉觉?我第一次看到女生的觉觉。嘿!原来觉觉是这么回事啊。奇怪?我的觉觉好像有点……说要觉觉怎么会搅不出个所以然呢!觉觉、觉觉、睡觉觉、觉觉呢…………你累了吗?

门一开,强劲的冷风迎面扑来。迷蒙的微亮天色也让这片光景看起来更加萧瑟。忽而想起我把外套忘在温室里,但跟教室塔恰巧是反方向,也没时间回去拿了。

把我的身体当做防风板使用的奈露莉突然「那啦——」叫了一声。

「你看,天要亮了。」

东方的天空底层透着诡异的混浊色彩。原来高山跟平地所见的日出景色不尽相同,一时之间倒教我有点无法反应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日出。来到这所学校之后,第一次的日出。」

奈露莉在我周围转啊转的,踏着悄然无声的舞步边歌唱。虽然不憧歌词的意思,但听这雄壮威武的旋律,我猜应该是什么人间祝颂吧。

与开心嬉闹的她成对比,我感觉胸口有点闷。围绕在初升朝阳周围那无法命名的色彩,不知为何就是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奈露莉,你待会要回温室吧?斗篷还丢在那里呢?」

听我这么说,奈露莉也停下舞步。

「差点就忘了,得去把斗篷拿回来才行啊。」

「顺道有件事想拜托你。」

「顺便拿你的外套吗?」

「不是,是我的植木钵,我放在『五色』那种花旁边了,可以麻烦你帮我照顾那盆花吗?」

「五色花……啊,是我感冒时,你带来探病的花吧?」

哎唷?真是稀奇。居然会从她的口中听到花的品种名。

「我有告诉你那种花的名字吗?」

我忍不住发问,她则伸手拍拍裙摆。

「那种事情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了,不过我不会照顾花,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就想拜托你。当作是你人生第一次接触农艺,试试看好吗?」

她停下歌唱与舞步,在我的面前迈开脚步,「你自己照顾,只要留在学校就能继续照顾花了呀。」

「不,我不读了。」

「为什么?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只要乖乖去道个歉就行了。你只是平民,低头认错应该很简单吧?」

「我也是有尊严的,哪能这么轻易低头。」

娜娜伊将双手举往天际。

「那啦——你这个顽固的家伙。」

她胡乱摆动举向半空的手,做了一阵子像在织毛线的动作后,忽然又将手收回发出「啪」的一声双手合十。

「我想到一个好方法,你就暂时休学到我的国家来玩吧。」

露出一副想到绝计妙策似的嘴脸,奈露莉冲着我扬起闪闪动人的灿笑,那怪里怪气的模样让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去你的国家玩?」

「没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离开这里让脑子冷静一下,想法就会有所改变吧,我会下令将你当作国宾一样招待的。」

「我可不想那么引人注目……」

真被当成国宾招待的话,很可能会被反奈露莉派绑架做为交换利益的工具,再说了,我到底该在什么时候叫出「岳父大人」也很让人困扰耶?

「不然就以留学生的名义入境吧。我们有称为『王之子』的高等师范学校,是我国的最高学府。现在去的话,还能让你学费全免喔。」

我~才~不~要~咧~

奈露莉凝视着东方的天空,彷佛正在眺望座落于远方的母国,「在我的国家也有值得一看的花吧,虽然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但如果是你的话……」陷入自省回圈的奈露莉脚步益发沉重了;相对的,我则是莫名燃起胜利组的雄心,打算教训一下尤格斯老师那所谓「学生就是不打不成材!」的老派想法,气势汹汹地踏入教室塔。(这些内容预定将会收录在雷治·雷基伊兹的首发单行本《想看小裤裤不掀裙子怎可以》一书中。现在立刻前往书店!究竟最后被说教的会是谁呢!)

尤格斯老师散发出的骇人杀意充斥整间教室。他十指交握,将手肘撑在办公桌上,一见到我们走进教室便大声地道了早安。当我因胆怯而裹足不前时,在我身后的奈露莉出声回了一句:「老师早。」

在老师的敦促下,我们坐到教室靠中间的座位。

「我不会探究事情的对错,但我想知道这件事是谁提出来的。」

老师向我们问话的语气出乎意料还满平静的。但说不定他是想先使出怀柔政策,途中再突然搬出张牙舞爪吓死人不偿命的糖果与鞭子战术吧。

「全都是出自我的想法。」我一边观察老师的脸色,一边怯怯地出声回应,「委员会跟防卫队部错过了他们的退场时机,所以我才帮他们制造一个机会。会囚禁委员长也是出自这个原因。这么一来,委员会就有将委员长踢除的时间跟理由;而防卫队那边,打一开始就莫名其妙采取了守备状态,只要委员会表现出妥协的态度,他们也就束手无策了。班上同学也是因为理解我的想法才会一起帮忙的。」

「我有异议。」奈露莉举手发言,「绑架委员长是我的主意,雷治原本只是想把他锁在房里限制委员长的行动而已。」

这家伙是怎样?打算包庇我吗?我明明计划好要独自一人担起全部的责任,再潇洒地离开学校为整个计划画下完美句点的耶。

「她只是刚好先说出这项提议而已,我的脑海中原本就有这个打算。」

「谁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奈露莉竟然真的发怒。这么一来,我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

「你这是什么口气?我可是为了帮你救回手下才绞尽脑汁的耶?」

「不要扯开话题。我现在说的是发表意见的先后顺序。」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啦。」

「不能无所谓。我可是接受了适次行动所带来的荣耀,也有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心理准备。」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当初开放王国子民加入委员会一案,你可是反对喔。这一点跟我的意见也是不谋而合,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那个妥协是多余的,根本是因为你太懦弱。对于存心反抗的乌合之众就该将他们击溃,我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而阻挠我的必是奸邪之辈。」

「所——以——说,我是在替你身边干傻事的笨蛋擦屁股好吗!笨蛋就该汪汪叫两声,乖乖把屁股抬起来等人家擦啦!」

「那啦——我要诅咒你的耳朵!那我也把话摊开来说了,要是没有我这将领,这次的作战根本不会成功。你向我献计,然后我勉强采用,就只是这样而已。」

无法停火的奈露莉跟我互相瞪视,一触即发的紧绷氛围在我俩之间流窜。这样下去真的会没完没了。谁快来给我们一个和好的机会啊!既然都能坦率地

交换彼此的意见,接下来所要做的就只剩互倾爱意了……

「真惊人,实在太惊人了。」老师低着头,肩膀微微晃动着。现在就吓到还太早罗!千万别错过我们这对笨蛋情侣傻里傻气的逃避现实之旅唷!

「奈露莉,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融入八高……不对,这个评价不太正确。应该说你影响了八高全体上下,不是靠夏立克王国的武力或经济能力,而是运用你自身的力星。」

喂喂喂,老师你是不是忘了谁啦?居然让我变成负责搞笑的小配角,处在这个位置的家伙存活率可是很高的咧。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反多别卓王派的装饰品,看来得另眼相看了。你确实具有成为王的器量,也拥有立于众人之上、鼓舞人们的才能,或许这就是你的命运吧。拥戴你为王的夏立克王国终有一天一定能雄霸一方。甚至成为左右联邦的关键要角也不再只是痴人说梦。」

喂喂喂——哈罗哈——罗!我咧?那——我——咧——?当老师的不是该倾听学生内心的声音吗?是不是想要我告你啊?是不是要我告死你这个浑蛋跟这所学校啊?

「就算您是老师,说什么成为王的器量也太过头了,请您收回这句话。」

奈露莉不解风情地抗议。

咿呀——奈露莉你也要当原告啊啊!

「你可别误会了,我现在是从历史的角度在评价。换句话说,我在谈的是已经死——不对,应该是即将死亡的王之事迹。」

说话的同时,老师也站起身。

朝我伸来的手里握着一把枪。换句话说,他的枪口正对着我们,这根本违反了学生安全考量的义务啊!胜诉!不对,输了!这是我的惨败!我的小命就快保不住了!

「唔喔,等等……」

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的那瞬间,奈露莉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从椅子上拽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奈露莉大吼。被压在下面的我,难得与她意见相同。

「奈露莉,你并没有错。错的是中央政治委员会里那些可憎的骗子们。」

老师的声音还是很从容,「那些人以防范恐怖行动为由,对各王国进行军事压制,另一方面,又是站在恐怖分子后头支援流氓国家的双面人。他们根本没有思想可言,只想着要操控联邦内部的权力关系,只是为了贪图利益。再这样下去,联邦大概会衰退到第二维新之前的样子吧。那才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共和国,只是徒具『自治』与『国境』美名的假象罢了。」

「那又怎样!为什么要攻击雷治?」

「攻击雷治的是你,奈露莉。是你杀了雷治才对。」

「你说什么?」

直接在我面前讨论我是死是活,这到底算什么啊?本来想傲然地说句:「哼,你以为凭那几颗子弹就能制服我吗……」可惜我并没有配备使敌方射来的武器无效化的属性,最后还是只得作罢。神哪!快救救雷治吧。

「剧本是这样的。你跟雷治在争论谁该为这次的骚动负责时,被怒气冲昏头的你就用这把防身用的手枪击杀雷治。回神之后,因为无法原谅自己犯下滔天大错,就从那扇窗户跳楼自杀了。我就是证人。」

「你敢这样做的话,我的国家可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诛你九族让你绝后。」

牺牲者怎么越来越多了?在你们上演复仇混战之前,先想办法救救我啦!

「不会坐视不管的是本地居民才对。发生王太女射杀无罪本地少年这种冲击事件之后,反夏立克王国的声浪将会越来越大,而你所倡导的同化政策也自然不会有下文了。」

枪膛发出金属摩擦声,老师已经做好开枪的准备。

「绝对、不可以、开枪!杀人、太难看了!」

从我嘴里吐出的是希望能永远传颂下去——对于和平的祈祷。

「雷治,站起来。」

但冥顽不灵的老师似乎没接收到任何反战讯息。

前面是打算一枪毙了我的家伙,我到底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才好?未免也太尴尬了,这已经超出老师与学生之间的那条界线了呀。

我推开奈露莉的膝盖缓缓站起来。我没有看她的脸,是因为怕只消一眼就会哭出来。

「老师,你到底是什么人?以一个杀手的身分来说,在奈露莉出现前,难道你一直沉睡着吗?」

这应该只是拂晓时分所做的梦吧?我怀着小小的期待抬起头,眼前那个死老头还是把枪口对准我。真是烂到极点了。

「我还没从梦中醒来呢,雷治·雷基伊兹。尤格斯·泰格并不是我的本名,这是我在第二维新的混乱中得到的户籍与名字。那时候的委员会老是敷衍了事,根本也没有仔细管理记录。」

「所以你就从笨蛋摇身一变,成为分离独立主义的支持者是吧?」

「马上就替别人贴上标签……这是你的坏习惯。你只会用现有的词汇看待眼前的人事物,没有自己的想法,只能随波逐流。你必须死的理由恰巧与奈露莉完全相反,因为你太弱了。无法靠自己的脑袋进行思考的家伙,一点都没有被拯救的价值啊。」

老师——应该说这个爱说教的强盗看了手表一眼,「好了,已经聊够了吧,该开始上课了。」

「先等一下!」

奈露莉突然挡在我身前。两手大张呈现死命防守的姿态。

这、这难道是……她打算为我挺身而出吗?实在太优秀了!

不过,牺牲奈露莉之后,我的第二人生又会有怎样的发展?会站在悲剧角色的立场,靠写作、演讲维生吗?用那种形象养家糊口未免太无聊了,比缥缈的霞雾还没劲啊。

「奈露莉,你等一下!」

我从后面抱住她,双手手臂穿过她的腋下,在后脑杓处紧扣。原本打算就这样使力将她拉开,但她的下盘却展现了不动如山的惊人毅力。

「等一下是我的台词!少在那边碍手碍脚的!」

下颚挨了一记奈露莉的头槌,在我因惊吓而怔愣的同时,她又接着使出闪光套索踢击(leg lariat)!我的屁股被狠狠踢了一记,就这么被她一脚踢飞到教室后头。

「你不是想让大家以为是我杀了雷治吗?既然如此,直接杀了他实在太不自然了。」

奈露莉主动向老师提出完全犯罪的策略。啊,所以我确定得死就是了。这样的话,做为一具尸体,我要「逝死」实行保持沉默的权利。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师将枪口指向奈露莉,一边用眼神牵制我的行动。不用这样我也不会逃跑好吗!是没看到我正在当一堆桌子的垫背吗?

「因为我国的王族会割下欲杀之人的耳朵。如果没做到这一点,到了天堂就无法再度奴役支配他们。」

「天堂啊……还真是令人意外的老派生死观呢。」

「我的臣民看到雷治的尸体耳朵还是完好如初,马上就会看穿那不是我下的手。到时你打算怎么向他们解释?」

「原来如此。」老师第一次在我们面前露出被摆了一道的表情,「那晚点我再亲自动手割下他的耳朵。」

「你这个压根不了解王族仪式的家伙想要割掉别人的耳朵?要割也是有一定的仪式跟做法的。」

想、想不到竟然能亲眼见识到传说中的奈露莉割耳仪式……不过,还是别看比较好!谁快来救救我啊!

老师提着枪的手轻轻挥了挥,像是在对奈露莉下达「快点动手」的指示。你这样也配当老师吗!

而奈露莉则是乖乖地照办。你这样也配……也是啦,除了奈露莉之外,还有谁干得出这么冷酷无情的事呢。

没错。

她的确是很冷酷。

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这就是平时的她啊。在这个老师不是老师,而我的人权遭到剥夺成为人肉奴隶的情况下,可以说只有她一人仍维持自己的本色。

太好了,我总算明白了。奈露莉不是个轻言认输的人。她对「胜利=生存」可是很执着的。接下来她所采取的每个举动都隐藏着其目的性,我只要这么想就好了。既然如此,我也得提升自己的敏感度来接收她传来的信号,也就是以全身小鸡鸡化的状态来待机才行!美丽与脆弱兼容的完全体终于在这一刻诞生了!

来吧,我已经想好了。

奈露莉并不只是为了救我。应该说,不能以她要救我为前提来思考。将我视为道具使用的话,奈露莉的存活机率也会确实提升。例如说,将我的身体当成防弹盾牌使用;或是切开我的动脉,以喷溅出的鲜血当做掩护……奇怪?怎么越想越诡异……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抱歉雷治,居然把你卷进这种麻烦之中……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啊。」

奈露莉朝我伸来的手带有救赎的意味。我抓着她的手站起身,看到这一幕的老师却笑了。

「关于你的耳朵要被割掉这一点,我由衷表示同情。」

听起来好像在可怜我一样。巴布,气死人了啦!管它是耳朵还是其他的,想割就去割到爽啦!但在死之前,我也要把想做的事全都做完才行!毕竟在我的世

界里,直到最后一刻我都还是着作权管理者(故事男主角)啊!

「哪,奈露小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干、干么突然提到这个……?」

奈露莉对我倏忽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一时反应不来。这个没有防备的表情,我就收下了!你知道吗?恋爱中的男子可是野兽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奈露莉,我爱你。请成为专属于我的王女吧!」

耶耶耶,说出口了。我终于对现场唯一的雌性说出口了。万——岁,人生首次告白结束!答案就等我挂了之后再说吧!在这么紧张的状态下,我竟莫名兴奋了起来。

奈露莉愣在当场,但没有松开我的手,只是两只耳朵都红透了。不可思议的是,连她嘴巴开开的模样都让我觉得好可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过去那个执着于偷看小裤裤的我已经死了。而现在,也马上就要向这个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完全期间限定错过可惜的我诀别了。

呼……总算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接下来就是清清爽爽的贤者时间。不如来为今后的发展订定一下计划吧。在这之后,我马上会跟奈露莉上两人一起上天堂,可惜吃了个闭门羹,于是改往地狱,并和大奈露莉——也就是初代割耳奈露莉会合。麻烦设定成外表看来虽然很年轻,事实上却是个身经百战的萝莉婆婆,然后再加上鬼女,我们四人一起过着紧张刺激的后宫生活!除了围在腰上的虎皮之外,什么都不准穿喔!

在我陷入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心灵迷惘时,奈露莉却粗暴地将我拉回现实,让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我的右耳被奈露莉小小的手折了起来。

「好好压着,别多说话。」

我的耳后应该完全暴露在她的视线底下了。但具体来说,她究竟会从哪里下于呢?

「需要拆信刀的话,我可以借你喔。」

老师嘲讽似的观摩着这出野蛮仪式。好一句狼心狗肺的话,还真的让我有些受伤。

「不必,我会用毛线来割。」站在我身旁的奈露莉答道。

毛线?哇塞,感觉好真实啊。她应该会使用平常在织的那种毛线吧。

「我会从这边割开。要是不好好压着,会连其他地方都切下来喔。」

奈露莉的指甲陷进我的耳朵。

好痛喔。

在解说仪式的基本作法时,奈露莉的手心也使劲地拗压我的耳朵,用力到几乎都快折出痕迹了。手掌的形状最后变得像在模仿夏立克王国的耳饰一样。

耳饰?

我记得瓦吉应该是戴在左耳上。娜娜伊也是。只有我是右边吗?

奈露莉解开上衣的钮扣掏出项链。我原本想睁大眼睛看清楚一点(主要是胸口),却被她硬是抓着头顶把我扳回正面。

「我现在要祝祷月亮,你安分一点。」

她开始吟咏祷词,「明月啊,我的先祖狄特利与哈特利之母的明月啊,我在此祈愿,我应割之耳、应贡献耳,愿您接纳本地居民雷治·雷基伊兹之耳。我在此祈愿,我将与此佣仆诀别,将他贡献于您。我乃月胡继承人——王多别卓之女,奈露莉在此祈愿。」

月胡?好像有点印象。是那个听到声音就会让人飘浮在空中的笛子吧?

先等一下。身为母亲的月亮却有胡子?是谁,谁说我妈长胡子的?有种就出来跟我单挑啊!

「雷治,不要乱动!」

虽然老师对我大声斥喝,但自己的老母被说是人妖,谁还忍得下去啊!我无视老师的怒吼转向奈露莉,这才发现她已经把身体弯成<字,吹起手中的笛子。

传来的不是笛音,而是另一种东西。

那是一股巨大的冲击,我感觉耳朵内部像是遭到毫不留情的痛殴。

地板从我的头顶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明明是地板为什么会跑到头顶上呢?脚下一阵摇晃,我赶紧低头缩下颚,以仰躺的姿势用背部着地。

我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板变得更加倾斜,我觉得自己就快滑落了,赶紧伸手抓住附近的桌子。直到刚才都被塞住的右耳像是渗水般,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不断涌出。比晕车还强烈五十倍的冲击直接袭向胃部,搞得我都快吐出来了。

「呜哇哇哇哇哇这是怎么搞的奈露莉你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老师捂住耳朵在地上痛苦的扭动。手枪掉在他的身侧。

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总之机会来了!我那暗藏的神秘力量啊,在的话就赶快回答找吧!

「噢噢噢噢噢上啊!」

嘶吼出彷佛继承到无名力量的自制音效,同时利用滑垒的无敌时间成功把手枪踢飞。努力对抗头晕目眩与耳朵的不适感,我撑着桌椅站起身来。

奈露莉那白痴说什么「听到这支笛子的声音就会飘起来」,这根本只是个会发出诡异音波的装置而已嘛,可恶的小贱货。

「奈露莉!」

她维持含住笛子的姿势伫立在原地,但是脸色相当苍白,双眼也瞠大到异常的程度。

「呼……」

奈露莉逸出一声轻笑。笛子从唇边滚落到地板上。

「这就是月胡的威力啊……」她的上半身突然大幅倾斜,「在房间里吹笛的话,月须的威力也会危害到自己啊呜嗯嗯嗯嗯嗯!」

奈露莉吐得一蹋糊涂,像是折了腰般几乎没办法撑住自己,但颤抖的膝盖关节还是没让她直接颓倒在地,而是像咯咯叫不停的青蛙般,以双腿大开的模样仰面往后倒下,M字开腿的世界也因此被带入崭新的领域。

「奈露莉!」

我不作多想立刻朝她奔去,奈露莉靠在我的肩膀上,勉强想要站起。

「虽然运用了在耳内加压的呼吸方式……看来似乎不怎么有效啊。」苦笑浮现在奈露莉蜡黄的脸上,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门口,「你塞住了一边的耳朵,伤害应该是最轻微的,快去……」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把那支可怕的笛子丢进海里!」

「不对……是要你去求救……」

我试着迈开脚步,但摇晃的视野让我没办法好好走路。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走到教师办公桌旁,就算能从这里走出教室,我也没有能成功下楼的自信。

就在我倚着办公桌等身体状况恢复时,就听到外头传来冲上楼的脚步声。我立刻扯开喉咙大声求援。

「殿下!你没事吧……呜哇哇!」

瓦吉用身体撞开门冲了进来,环视教室一圈后随即呆愣在原地,甚至用手把两只耳朵都遮了起来,「挫赛,果然是那支笛子搞的鬼,我快被震聋了。」

「殿下!」

接着娜娜伊推开瓦吉冲了进来。她也跟瓦吉一样,被我听不见的那股声音震得晕头转向,整张脸纠结得皱成一团,视线停留在站在她正对面的我身上。

「雷治,殿下呢?」

我指着困在桌椅之间瘫软得像是海藻屑的奈露莉,娜娜伊立刻以饿虎扑羊的骇人姿态冲上前去,抱住她小小的君主。

「殿下,您受苦了。到底是谁做出这么可恶的事……」

娜娜伊会感到困惑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直到方才都还像个冲锋陷阵的小兵努力奋战的王女殿下,此时却虚弱得犹如一碰即碎的幻梦残迹。

「是他,是那家伙想杀了我们……」

奈露莉的指尖摇摇晃晃没个准头,最后竟停留在我身上。那一瞬间,娜娜伊像发了疯的恶鬼一脸狠戾地朝我逼近,为了避开这颗人肉飞弹,我再次发动无敌滑垒,经历了第二次的九死一生。

娜娜伊在助跑后,一提脚就对老师的头颅来了记飞踢。因为太过激动,脚还稍微滑了一下,狼狈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但马上又站起身,对虚软无力横躺在地的老师拳打脚踢。

「娜娜伊,别杀了他。」

「是的,殿下!」

娜娜伊嘴上这么回答,打算置人于死的双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叫瓦吉先去把那支不晓得掉到哪儿去的枪找回来,接着走到奈露莉身边。她仰躺在地板上,吐出紊乱的呼息。

「奈露莉,你没事吧?」

奈露莉轻轻碰了碰我朝她伸出的手。

「嗯,我还好。倒是你,没事吧?」

「我不要紧的。」

我握住她的手,使力将她拉了起来。奈露莉抬起另一只空着手搭上我的脊背,紧紧扯住我的衬衫。我们就这样坐着,以互拥的姿态。

「我的头还有些发晕,是月亮带来的影响。」

她的声音从我的胸口传来。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的手肘就抵在她的腰际,如果再伸长一点就能紧紧搂住她了,但这样实在太害羞。在我对整体状况不知所措的时候,视线却注意到那支掉在地上的笛子,于是我把它捡起来,悄悄放进奈露莉外套的口袋里。

「殿下,防卫队来了。」

瓦吉边说,边往门外探看。我跟奈露莉搭着彼此的肩背,靠着互相扶持勉强站了起来。

娜娜伊莫名

熟练地翻找那个曾经是老师的东西身上的口袋。那个曾经是老师,但现在跟尸体没两样的东西,虽然可以从胸口的起伏判断还活着,但他的口鼻不断冒出大量鲜血。

「不管是老师还是什么东西,我绝不会放过打扰我念书的人!」奈露莉在我耳边发出怒吼,实在有够吵的。

会对他人说出「打扰我读书」这种话的家伙,多半都是忙着干一些见不得人的辜吧,但此刻的奈露莉看起来既凶猛又美丽,简直像个魔王!魔王到都让人想四处炫耀了。魔王降临这个城市罗!小鬼头们,快过来。只要魔王奈露莉·奈露索密那吹响喇叭,怪力男雷治·雷基伊兹就会挣脱锁链!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双人马戏团啦。将由名导演费德里柯·费里尼(注16)负责监制改编成电影跃上大萤幕(片名叫《夜之道》)!

一走出教室,我们就被防卫队员团团包围。来的也太慢了吧,一群笨蛋。

「里面那个快被娜娜伊杀掉的家伙,不久前还想把我们杀掉。行凶的那把手枪现在在瓦吉手上,你们可别对他开枪!千万不可以开枪喔!」

我简单说明状况以防重要的同班同学遭到误杀,便又拉着奈露莉一起走下教室塔的阶梯。途中偶尔会感觉她的身体变得沉重了些,观察后才发现原来她正在边走边打瞌睡。

注插Federico Fellini(1920-1993),义大利著名艺术电影导演、演员及作家。

「再忍耐一下,回到宿舍塔之后,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听我这么说,奈露莉也挤出最后的力气耍起任性。

「我要吃饭!我要洗澡!我要睡觉!」

第一个要求,不管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光是想像,我都觉得快吐了。

踏出塔外,朝阳日光将塔之森映照得如斯鲜明。

奈露莉抬头望向天空,吐出一口叹息。

「凭那种程度的谋略就想让我抱慽黄泉,真是愚蠢到家。被枪指着的时候,我脑海里就已经想到三种对抗策略了。」

「是喔,那还真是了不起耶。奈露莉万岁。」

我把手从她身上收回来,二话不说翻身仰躺在土地上。高塔们一如往常认真地不断向天空那头延伸,这所学校完全不让我的视野感受到半分自由。

奈露莉不晓得是不是转了性,竟也小心翼翼地跟着躺在土壤上。她朝天空伸出手指。左手一根,右手两根。

「第一种策略是,吹响月须后飘在空中,往对方的胸膛冲撞过去;第二种策略是,用你的身体当作挡箭牌,往对方的胸膛冲撞过去;第三种策略是,砍下你的头,让喷出来的鲜血模糊对方的视线后,再往对方的胸膛冲撞过去。怎么样,直截了当地说说你对我的计策有什么看法吧?」

「啊啊,夏立克王国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然后我要对夏立克政府要求道歉及赔偿。夏立克王国万岁。」

我脑海中的青梅竹马们——正式名称为「不管雷治跟谁亲热都不可以心怀怨恨同盟的女生会议」正激动地向对奈露莉的祖国赞不绝口的我表达强烈的抗议。甚至还开始了「不是说好要休学回来的吗?」的弹劾大会。这下可糟了,只好靠我强韧又淫荡的下半身速速脱逃!才这么想,身体猛地一震,我也清醒过来。

搞什么,原来是梦啊……唔,也是啦,不是梦还会是什么呢。

身旁的奈露莉躺在土壤上发出规律的鼻息。

她睡着的样子真可爱……会这么想的通常是进展到「糟糕,我果然喜欢这家伙」时期才会出现的现象,但是奈露莉睡着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她的眉头紧蹙出现好几条皱纹,嘴唇翘得老高,虽然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的下唇整片湿漉漉的。

「喂,在这里睡着的话,你又要感冒罗。」

就算我这么说,得到的回应也只有呼噜呼噜响不停的打呼声。

无可奈何之下,我本想用新娘抱的方式把她送回宿舍塔,但那么做恐怕会让其他人以为我抱着一具尸体,想想还是算了,最后我选择一把将她扛在肩膀上。

在感受到奈露莉的体重时,我忽然觉得饿了。大概是把她扛起来的时候,手臂不小心沾到食欲兽奈露莉唾液的关系吧。

我的后脑勺正好顶着她的腹部,听着她的肚子咕噜咕噜乱叫,我也迈开步伐往洒落一地朝阳的塔之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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