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部 废柴就是废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大家都叫我废柴,请问我有机会受欢迎吗?(17岁,高中生)

嗯,多多少少吧。

1-1不要在教室里装睡!

二〇一一年六月十二日的午休,我躲在教室角落里装睡的原因……?

自己想一想吧。

比方说上野动物园的海狸,不论何时去看,它们总是在呼呼大睡,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但如果它们在流经丰饶森林的广大河川中,它们也会忙着建造水坝,根本没有时间睡觉吧。

就是这个意思啰。

但我却和那些可悲的海狸们不一样,身边有个罗斯福总统。换句话说,像老罗斯福或小罗斯福登高一呼「我们要执行新政啦——」,然后召集全美所有无业游民说「来盖座水坝吧——」,比较符合我的情况。我有一个不断将名叫友情的政府资金,注入我身上的奇特朋友。

「太一,我们去踢足球吧。」

山背站在讲台上喊我的名字。(注1:本书主要角色都取自日本历史人物的名字。山背为山背大兄王,圣德太子之子,苏我马子的外孙。后来在皇位斗争之中,死在苏我入鹿的手上。)

虽然我们从高一开始就同班。但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将我这种人当成朋友。他本身就有许多朋友了,而且外表也算满潮的。

反观我,则是俗称的「没用的我」。其他故事中的主角「没用的我」面前,通常都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神秘美少女」,不过出现「好朋友」倒是十分罕见。

山背就是这种罕见的例子。

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罕见,或是我和他是同性恋,是因为他真的是好人。山背不论是对我这种孤零零的人,或是发型活像FF(注2:Final Fantasy,日本RPG经典作品《最终幻想》(旧译为太空战士)。玩太多的吊儿郎当男,还是浑身汗臭味的运动社团成员,都一视同仁地对待,不会有任何歧视。

我想,他一定天生就受到别人喜爱吧。纵使他并非情绪特别高亢的人,但只要有他在,气氛就变得出奇地活络。

就算他开别人玩笑,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当成傻子。当大家哄堂大笑时,被逗弄的人不会觉得自己「被嘲笑」,反而有那么一瞬间,会产生自己在班上很受欢迎的错觉。

山背真的太赞啦!我才不要什么神秘美少女咧!就算现在有神秘美少女突然大摇大摆地跑来,我也有自信对她大吼「臭女人!」将她赶回去,让她的神秘身分永远神秘下去。

我根本就没睡着,而且还非常清醒,从代替枕头的胳膊缝隙中偷瞄教室里的模样。如果我这时候突然站起来,别人一看就知道我刚才在装睡。

「嗄?」

所以我装出一副睡迷糊的声音(其实这是我今天头一次开口讲话,所以声音有些沙哑),抬起头来。

「喔,走吧。」

说着,我揉了揉眼睛。

准备一起踢足球的同学们已经聚集在走廊上,等待山背和我加入。有些是别班的同学。每个人都颇潮,感觉就像「东京飞鸟学园高一一梦幻队伍」一样。要不是有山背在,我根本没机会加入这支队伍。

如果他们邀我「这个星期天一起找地方出去玩吧」,而我还傻傻跟去。然后途中山背跑回家的话,我一定不敢开口说「那我也要回去」,陪他们玩到最后。隔天早上才发现他们对我很冷淡吧。

有人在地板上拍起足球来。我装出被他们催促的模样,从座位上站起来。

「要在哪里踢?」

听到我这么一问,山背回答,

「屋顶上。」

同时让我瞧了瞧手上的铁丝。那是为了撬开通往屋顶的门锁用的。虽然学校禁止我们上屋顶,但山背才不管这些。山背这种小坏坏的地方也是他的魅力吧,我要是也依样画葫芦,肯定会有人立刻去打小报告。这已经不是「歧视」,而是「防盗」了。

山背和我正要离开教室时,外面的同学让出了一条道路。

同时我们刚好遇见准备进入教室的曾我野笑诗。

「你们在做什么?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曾我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高兴,看着四周的男同学。

纵使是梦幻队伍,也不敢两眼直视有「东京飞鸟学园高中第一美少女」之称的曾我野,露出害羞的表情低着头。

大家老是夸奖曾我野多可爱又多可爱,但我却不这么想。动不动就看镜子或是看手机,我觉得好蠢。

应该说,我从没认真瞧过曾我野的长相。太可怕了不敢看。

这家伙之前对班上的男生说:

「存在感稀薄的人,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听到她说这句话,我浑身发抖,实在太恐怖了。

要不是我摆出还算稳定的姿势——也就是装睡——的话,一定会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由于她长得太可爱了,据说每个星期都会有同学向她告白。连走在街上的时候,每隔五公尺就会有星探向她挖角(想不到装睡可以偷听到这一类的情报)。

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事实。不过要我形容在视线范围的她的话,她的脚超漂亮。超级修长,膝盖等处仿佛婴儿般的肌肤吹弹可破,超漂亮。我要是再稍微傻正直一点,肯定会误以为「不感兴趣=没放在眼里」而对她上下其手。最后在检调室里供称「我以为她没看到我」,逗得警察伯伯哈哈大笑吧。危险危险。

「我们现在要去踢足球,你要不要一起来?」

山背望着曾我野的眼睛,很自然地说着。

很自然地邀请她?

这句话连梦幻队伍听得都僵在原地。我觉得我凝固之后体积有略为增加。

「才、不、要。」

曾我野以鼻音笑着回答,像是要分开我和山背之间一样离去。但套句行话来说,她离去的模样并不潇洒,我再一次深深佩服山背。

山背拥有而我没有的东西——也就是山背的全部。应该说至少得拉三个山背来,才能填补我这个大坑洞吧。听起来好像变相在夸我很强,但这时候我真的这么想。

在小内和长友的活跃之下,草地足球踢起来也不一样。

大家都想以丰富的运动量守住前线到后卫线。天气明明热得要死,大家还拚命地跑。

像我这种在球门前等球的进攻前锋,几乎没有人要传给我。

这可不是我被大家排挤。要怪就该怪时代,大概吧。

「有好球过来再叫我吧。」

我这样告诉对方守门员,然后离开沥青地。

被我们当作球门的天窗,外型像是便利商店卖的三明治。我靠近天窗坐了下来。日正当中的阳光烤到屋顶快烧起来。室内鞋的鞋底大概快融化了,踩在地上感觉黏黏的。在晃动的热气蒸腾之中,少了我之后正好变成五对五的球赛,看起来仿佛远在另一端。

这时候镰足同学来了。

刚才室内鞋的橡胶肯定融化了,她的脚步声听起来也啪哒啪哒的。

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我们学校有人的头发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

站在天窗旁边的她,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系着蝴蝶结,搭配百褶裙与蓝色高筒袜——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夏季制服——所以我以为她是我们学校的。

但是她的发色——该怎么形容才好呢?整体而言像是严重褪色的金棕发,但是太阳光透过的部分却浮现微微的蓝色.,修剪到额头中央的整齐浏海,仿佛用喷漆染色般呈现淡淡的绿色。半长的秀发长度大约碰到肩膀,不过发尖各处都翘翘卷卷的,让人分不清秀发真正的长度。

我猜想,这女生该不会嗑了药吧。

不然就是刚才我在学校餐厅吃的油渣蔷麦面里掺了迷幻药。不是说经常发生七味粉里掺杂了大麻种子的新闻吗?

这个看起来像嗑了药的小妮子(简称药妮子),以褐色的瞳阵直直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人,所以也直直地盯着她看。然后她嘟起略带倔强的鸭子嘴。

「你是中野太一同学吧?」

我们彼此凝视一段时间后,她开口说。

「嗯,是啊。」

听到我这样回答,她微微一笑。

「我叫做镰足.中臣芝.D.大连(注3:镰足同学的名字取自中臣镰足,后来协助天皇推翻苏我氏之后,由天皇赐姓「藤原」,开启了日本史上的贵族政治时期。此外「连」是大和皇权时期,家臣中地位最高的姓氏。)。请叫我镰足同学吧。为了见到你,而从西元一一六五五年的未来前来。」

看来她有必要接受尿液检查。

她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绪。我看她一定嗑了不少药,例如大茶匙两杓、罚酒三杯的单位之类。

然后她继续以嗑药的亢奋口吻说着。

「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日本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哟。」

「日本的危机……?」

我静观其变地露出害怕的表情,反正我从以前就感觉到了。

全日本大概

都认为下届世足预赛能轻松过关吧,不过太轻敌小心大爆冷门喔。不知道球场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才叫足球嘛。

所以才一口气相中了我吗?「加入球队的是太一,中野太一。(代念:小冈)(注4:冈田武史,日本足球教练,曾经率领日本国家队参加一九九八年和二〇一〇年世界杯。)」这样吧,听起来不错耶。我、我要上场。

但是啊……真的要召我上场的话,好歹也该有点像样的形式吧!例如证明内容的邮件之类。

结果却送来一个堕落的偶像,我哪敢跟她一起去啊。

「这个,我、我想专心待在现在这支球队,不好意思。」

我拒绝了她的提议,结果这小妮子又改变了话题。

「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叫曾我野笑诗的女生呢?」

「……有、有啊。」

「她有姊姊和妹妹,她们三姊妹将会为这个国家带来毁灭哟!」

「喔,是这样啊。」

我的情绪和亢奋的她完全相反。

「但是她们看起来不像会做出这种事情耶。」

我以面对媒体镜头的应酬语气敷衍她,同时准备回去当前锋。

但她却依然滔滔不绝。

「从现在算起三十年后,曾我野笑诗将会受到指名,成为我国第一位女性首相。」

「哈哈,真的假的。」

因为听起来太电波了,我一边虚与委蛇,同时催促她继续说。我倒想好好请教一下,她要怎么粉碎莲舫议员(注5:村田莲妨,台裔日本民主党参议员,为日本史上首位台裔国务大臣。)的野心?

「未来会成为她丈夫的人物,家族三代都担任国会议员。不久他也会成为众议院议员,但却会在任期途中猝死。代夫出征参加补选的笑诗,接收了丈夫的地盘而当选。之后政治仕途一帆风顺,最后终于催生了那个恶名昭彰的民宝公大联合政府吓。」

「那是什么政党名啊。」

「民」和「公」我似乎还听过,「宝」又是什么意思啊,神奇宝贝党?难道他们的政党宣言是「将梦幻神奇宝贝分送给全体国民」吗?乱洒钱也该有点限制吧。

「笑诗的姊姊.由真子为笑诗的政治活动提供了资金后援。她的丈夫是亚洲最大财团.UNEBI集团的大老板。」

「从来没听过这间公司呢。」

「然后妹妹入香(注6:曾我野姊妹的姓名捏他为苏我氏,曾我野入香的名字与前述的苏我入鹿同音。)——她创立了一间没有人知道实情的公司,后来并吞了东京体育以外的报社、东京电视台以外的电视台、Champion以外的周刊少年漫画杂志,成为媒体王之后捏造支持曾我野内阁的舆论哟。」

「不准说花枝娘(注7:原捏他为「侵略!花枝娘」,在周刊少年Champion连载的作品。)的坏话。」

竟然敢随便夸口自己是媒体王,真实世界的媒体王.巴达克(注8:巴达克为鸟山明的作品「七龙珠」里,悟空的父亲。太一所说的媒体王,应该}怎么可能闷不吭声呢……哎?还是叫锐跑来着?

「然后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跳这么快!」

「向日本宣战的国家,有美俄中印英法德澳——」

「日本输定了啦。」

「我们的同盟国只有义大利而已——」

是世界最大跨国媒体集团「新闻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鲁柏.梅铎。

「又是他们啊。」

「打到后来,日本列岛整个消灭啰。」

「什么?消灭?」

「在联合国军队的『无慈悲铁锤』作战之下,将全世界所有炸弹丢到日本来。最后日本真的被炸得连渣都不剩哩……」

「喂喂,真的假的……」

「然后韩国计划将太平洋改名为『东海』,但在全世界的反对下以失败告终。」

「这……也难怪。」

队友的长传踢得太远了,直接贯穿了我面前的球门线。

我将自己从妄想少女的空想战记中拉回现实。

「你看起来似乎不相信呢。」

她纵身一跃,双手接住弹过来的球。

「对呀,总之你先将刚才那篇故事上传到网路上,听听看大家的感想不是很好吗?如果受到青睐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出书呢。」

我尽可能给她现实的忠告,只见她嘟起鸭子嘴,「唔~」地嘟囔了一声。

「那就让你瞧瞧一项证据吧,这是未来的技术哟。」

她将足球放在地上,往后退了三步。

「这叫做反重力装置哟,只是不确定能不能对这么原始的运动有效。」

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类似智慧型手机的装置,操作了一番。

之所以叫「类似」,是因为可以看到它的画面在空中飞。我还没听过哪种机型,配备了连四周也可以呈现3D画面的液晶。

「准备啰。」

她缓缓助跑之后,一脚踢向足球。

一阵强风向我袭来,感觉像是在白线外侧,目送通勤快速电车呼啸而过一样。连起脚射门都不足以形容这一球。被她踢出去的球以难以想像的速度飞出去,直线越过屋顶上的铁丝网,没多久之后消失在彼端的空中。

然后她秀出一个《小子难缠》(注9:一九八四年的美国电影,叙述少年在日本师父的指导之下,学会空手道的成长故事。)里的站姿。

「能不能帮我捡一下鞋子呢?」

她那只只剩下袜子的右脚拇指扭了扭,向我示意。

「噢……好。」

我跑去捡起掉落在沥青中央的室内鞋。

不仅是世界杯,我觉得我甚至对足球这项运动失去了一切兴趣。见识到这一记超人般的脚力,连C罗和梅西(注10:分别为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度和利昂内尔.梅西,皆获公认为世界最佳球员。)都变成了端不上台面的小咖。

除了我以外,场上所有同学应该也有相同的想法。他们瞠目结舌地望着足球飞向的彼端,又以惊讶的眼神望向单脚跳着穿上鞋子的少女。

「好厉害……」

隔壁般的某某某说。由于我只透过山背和他说过话,因此不知道他的名字。

「哇塞,好强喔。」

和我同班的三轮点头说着。

「你是怎么办到的啊,镰足同学。」

「为什么球会飞那么远啊。」

「镰足同学该不会是柯南吧?」

其他不知道是谁的同学也跟着跑过来,围着不认识的少女。

「哎呀呀,有点弄错力道的轻重了呢。」

听到她这么说,大家跟着笑了起来。

我的脑袋快抓狂了。

为什么大家会知道她的名字?为什么她能这么顺利和大家打成一片?

这时铃声响了。

或许是因为在屋顶上的关系,音量大到声音听起来有点走音。

「好啦,回去吧。」

「惨了,那颗足球该怎么办?」

「要去捡回来吗?」

「没差啦,反正又不是我们的。」

「对呀。」

神秘发色的少女,跟在准备回教室的男生后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察觉情况不对劲吗?

仿佛读取了我的心思一般,少女回过头来。

「为了让来自未来的我能继续待在这个时代,所以我将你的同学之一丢到时空隙间里去了。他的相关纪录与记忆也被我的取代了哟。」

「咦?你在胡说什……啊,不见了!山背……山背不见了!」

五人队伍与六人队伍——之前我们来到屋顶时应该有十一人,现在加上自称未来人的女生,人数居然也是十一人。

我唯一的朋友、大家眼中的人气王.山背已经不见踪影。

「来,我们走吧。」

我们新任的人气王.镰足同学笑了笑,对我招招手。

「我们要结合两人的力量,攻略曾我野三姊妹。真让人技痒难耐呀。」

1-2越认为不行就越会失败

班上的同学竟然一如往常地喊着「镰足同学」、「镰足同学」,丝毫没有任何怀疑。大家都很自然地接受了午休时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

这些被洗脑的家伙真讨厌。

反正这些笨蛋连从四月开始就在这间教室里的我,全名都叫不出来。

在第五堂课的老师来之前,山背的朋友说,

「镰足同学,这个谢啦。」

同时递过一本少年快报。

「啊,不会不会。」

镰足同学说着,同时接过去。

这本少年快报,是山背早上买来,然后借给他看的……

然后她在上课中偷偷拿出来看。

「喂,镰足同学,现在正在上课。」

被老师骂了之后,镰足同学的反应是,

「啊,对不起哟。」

一点也没有悔改的神色。

不对不对,问题不是这样吧。

一个不认识的

女生坐在山背的位子上,老师你怎么丝毫不怀疑啊?

这时候应该喊「将山背还来!」才对吧,老师啊。

话说「镰足同学」是什么意思啊,老师叫学生干么加「同学」啊。难道她想当个遣词用字有礼貌的头目角色吗?

将山背丢进时空隙间里,偷天换日的镰足同学和我一起放学,就像以往的山背

一样。

我们和其他同学成群结队搭电车,转搭JR,然后再搭其他私铁回家。每换一次车就和一两个同学道别,最后只剩下我和她。就像昨天我和山背一起回家一样。

在有点拥挤的返家急行列车中,我们抓着吊环站在一起。窗户外面的天色还很亮,丝毫没有黄昏的气息。

「山背……他究竟怎么了呢?」

我一边眺望车窗,同时开口询问心中一直在意的问题。

我不知道是山背真的消失,还是我哪根筋错乱了,总之身旁的少女掌握着一切关键。自从她出现之后,身旁就开始出现怪事。

她明亮的瞳眸从周刊杂志的车厢广告转到我的身上,微微挤了个斗鸡眼,感觉像是在装傻。

「别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哟。只是暂时没办法思考、感觉、欢笑或哭泣而已。

一旦目的达成之后,我就会让他恢复原状。」

「意思就是人质吗……」

听到我这么说,她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

「这种说法不对喔。我们不会强迫要求你帮忙,只是在诉求太一同学的良心而已哟。」

「我……我才不要帮忙你咧!」

由于情绪太激动,我吼出来的音量比我想像中还要大。

「别看不起我了!如果你以为夺走朋友的自由就能让我对你言听计从,那可就大错特错啦!」

回荡在车厢内的大吼,让玩手机和打盹的乘客都抬起头来。

镰足同学像是叹气地「噢~」了一声。

「这句话说得太好了……真不愧是废柴天王呢。我们的眼光果然没有认错人。」

「废柴天王……?」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夸奖,让我不知所措。

「我、我是天王吗?」

「是的,你就像人类中的废柴模范一样。」

「人类中的废柴……」

「没错。在我居住的二十七世纪里,像你这种废柴需要接受基因治疗呢。不,因为实在太废了,可能会被当成资料而冷冻保存吧——」

「够了,别再说了。」

原来……我是人类中的废柴啊。怪不得我一直交不到朋友,也老是交不到女朋友,原来因为我是人类中的废柴。我自认长相还算中上,如果有人找我聊天,我有信心能回答得比那些杂牌艺人还要有趣。虽然或许有点蠢,但其实我也十分精通动漫画。结果我却一直不受欢迎,怪不得呢,因为我是人类中的废柴。

「原来如此。那你找我这个特等废柴有什么事?」

「噢噢,这种深不见底的挑衅抵抗力!真是货真价实的怪物级废柴!」

镰足同学像是手心冒汗般,双手用力在胸前握紧拳头。「看来你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了呢。如同我之前所说,我们的目的是攻略曾我野三姊妹。」

「攻略……?」

我在脑海里想像曾我野笑诗的模样。

记得她的个子相当高呢……个性似乎也很强势。

「我对打架没什么自信。如果偷袭她的话,或许能让她受重伤吧。只是得看使用什么武器,我只能先声明这一点。」

「这番完全废柴的意见值得一听,不过不是这种攻略啦。换句话说,我们希望你和三姊妹的其中一人展开恋爱关系。」

「恋……爱……?」

我被这两个字之间的空隙戳了一下,全身流窜着宛如心脏被剌中的痛楚。

「噗…不、不行啦……我,没办法……」

镰足同学抓着手腕挂在吊环里的我晃了晃。

「为什么呢!这种剧烈的心情起伏对一个废柴而言十分理想呀,究竟是怎么了呢!」

「谈什么恋爱……没办法的……」

「不会没办法,我会帮助你的呢。」

「可是曾我野笑诗曾经说过『对存在感稀薄的人一点都不感兴趣』之类的话耶?她怎么可能和我交往呢。」

「别担心啦。其实她不是对你不感兴趣,只是不想和你这种个性阴沉、举止可疑,而且划时代地难搞的3K生物扯上关系而已,放、心好了哩。」

「嗯,说的对。你直接一枪打死我算了。」

我打了一个冷颤,挂在吊环上的手腕前端毫无血色。

「你在这个时代可是最适合的呢。」

「呃?你胡说什么啊。要和曾我野交往的话,当然得找个不是废柴的人啊,为什么找上我啊?」

听我这么说,镰足同学啧啧地咂了咂舌,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

「只有你才能达成喔。结婚,不,即使只交往过几天,女性就会因为和你扯上关系而身价暴跌——只有你符合这项条件。为了让她们失去社会地位、名声与信用,让她们对你出手是最好的方法。」

「你当我是毒品还是什么啊。」

镰足同学将手放在下巴上,歪着脖子。

「姆,无论如何你都不肯帮忙吗?」

「废话。」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呢。就当作没这回事啰。」

由于她拒绝得太干脆,我有点吓到,挂在吊环下的身子也随之摇晃。

「咦,可以吗?」

「是的,因为我们不能强迫你呀。如果你的良心拒绝的话,我们也愿意尊重。」

说完,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男子,正准备用手机朝挂着吊环双脚张开,外型越来越像「人」汉字起源的我拍照。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抢过他的手机。

「但是有一个条件,我必须从你的脑袋中消除和我见过面的所有记忆,丢到时空隙间里。」

她掏出午休时见过的神秘机器。碰到从机器发出的绿色光线后,大学生男子的手机微微发出一道光芒,随即仿佛还原成粒子般消失。

「消除记忆的时候,其他记忆也会以一小时到十年的单位跟着消失,请见谅。」

「见什么谅啊!这误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你干脆直接将我变成动物或白痴算了。

镰足同学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你愿意协助我们了吧。」

「有什么办法!谁敢拒绝这种黑道威胁的手段啊!」

「我们可不是黑道哟,是货真价实的政府机关。不过曾我野三姊妹的父亲却是披着实业家外表的黑道呢。」

「饶了我吧!」

急行列车载着我的惨叫、冷酷的镰足同学,以及手机被丢进时空隙间而哭丧着脸的大学生男子奔驰,撇下各站停车的小站。被遗弃在时空隙间的山背永远和我同在。但我搞不懂究竟什么是时空隙间,所以或许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RIP。

急行列车第三站的三栋并排建筑,是离我家最近的车站。我下车之后,镰足同学也跟着我下车。她总不会正好和我相同方向回家吧,反正多半是这么回事。所以我刻意毫无反应地通过车站闸门。

与车站相邻的平交道总是得等很久。我以为镰足同学会等到抓狂而来个时空跳跃,所以摆出预备姿势,不过她却规规矩矩地等待平交道栅栏升起。

「镰足同学……话说你的全名是什么啊。」

我为了打发时间而问她,她的视线从交互闪燥的红色指示灯移到我身上。

「是镰足.中臣芝.D.大连。」

「真是少见的名字,未来的人都是这样吗?」

「因为我是义大利人。」

「噢,原来是这样。」

总觉得义大利这个词刚才冷不防地冒出来。「镰足算是义大利文吗?」

「唔~该说是义大利文还是日文呢……若以这个时代的普遍表现方式来说,算是很有威严的名字吧。」

「这一点都不普通,别瞧不起二十一世纪。」

警示音停下来,栅栏晃了一下之后往上升起。看到栅栏升起的镰足同学「噢~」地喊了一声。

「这种古典的平交道真是别致呢。」

「未来没有这种东西吗?」

「只有在博物馆里才看得到。」

她以飞越路面铁轨沟槽的动作跨出自己的脚步。

「等一下……你是指未来的日本吗?」

「对哟。」

「咦?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日本列岛已经被炸得连渣都不剩了吗?」

听到我的话,镰足同学像芭蕾舞者般,以脚尖转身面向我。

「后来在与现在列岛几乎相同的位置,建立了人工岛屿,只是耗费了很长的岁月呢。二十七世纪的日本,是由海上都市群所组成的企业联合国家。」

「……真的假的,这么科幻啊,好像『苹果核战』(注11:日本科幻漫画大师士郎正宗的作品,曾改编成动画和电影。后面对话

提到的「义体」则出自于另一部知名科幻作品,「攻壳机动队」里的人体改造技术。)。」

「喔,士郎正宗的『苹果核战』!我在图书馆看过哟,不过目前已经没有实体本了。」

「我很喜欢那部作品呢。电影我也去看过,不过原作我已经看了几十次喔。只是续集一直没出。最后一本单行本是一九八九年出版的——在我出生之前耶!」

「第五集,很快就要出版啰。」

镰足同学这句不经意的话,对我而言可是冲击性的消息啊。

「咦?会出吗?真的假的?不是其他人画的吗?」

「没错,是士郎正宗本人画的哟。」

「真的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会出?」

「二十二世纪初期哟。」

「是吗?二十二世纪啊。真是科幻呢,超让人期待的耶。」

我的心中充满了期待。真想早日见到迪娜与布里艾诺斯呢!第五集的剧情真的会来到海上都市波赛顿吧……

啊,二十二世纪是距今九十年后耶……士郎老师确定得义体化了呢。

「哗,科幻魂点燃了呢。我相信镰足同学是未来人。」

「终于相信了吗?」

镰足同学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很单纯,想不到却这么难搞。」

后来我虽然努力想套出二十七世纪的科学技术,但却一一被镰足同学巧妙回避。就这样,我们穿越了商店街,进入住宅街。

虽然这座城镇很安静,没什么特色,景物也很单调,但这是我成长的地方,我很喜欢。和认识的老婆婆擦身而过时,老婆婆会对我打招呼「回来啦」。见到一群跑到马路上嬉戏的小学生,我提醒他们「有车子经过,靠路边一点」;虽然他们乖乖地回答「好~」,不过等我离去之后,他们肯定会依然故我吧。

「太一同学,你在学校和自家的表情完全不一样呢。」

不断踢著书包的镰足同学开口。

「是吗?」

「没错。在学校的你,脸臭得活像被国税局追税追到快跳楼一样哟。」

「要你管。」

我咂了哂舌,镰足同学「呵呵」地笑着。

「太一同学喜欢这座城镇吧。」

「咦?」

什么喜欢这座城镇,听起来超丢脸的。

「这个……是不讨厌啦。总之这里很和平,而且人与人之间关系很好,这些还是很重要的吧。」

镰足同学点点头,微微一笑。

「太一同学的表情的确不错哟。」

「是吗?」

「我就是喜欢这一点,才会来到太一同学的身边。」

咦……?

她说「喜欢」……

欸,是这样的吗?超越时空来找我的吗?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之前还以为你嗑了药呢,是我不对。

老实说,镰足同学真的很可爱。既然她说自己是义大利人,那就是混血啰?只要她走在街上,就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呢,只是发色有点怪而已。

「我最喜欢这种,在二十一世纪的漫画与动画中见到的单调住宅街哟。哎呀,能来到这里真是幸运呀。」

镰足同学拿出神秘的非日本化机器(注12:日本商业用语之一,意指在孤立的日本市场中发展,失去了与日本以外地区的交换性。导致最后被来自外国的优秀商品淘汰。典型例子有日本的手机、电脑、导航系统等。)朝着四周的街道,看来似乎是在拍摄。原来她喜欢的不是我,而是城镇啊。

……哎,我真是傻了才会期待好事发生。

回到家之后,镰足同学依然跟在我身边。

刚才的期待又死灰复燃了。

镰足同学该不会打算寄住在我房间吧?因为来自未来的人不是大多都这样吗?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哆拉A梦。惨了,我现在的柜子里塞得满满的,有地方让她睡吗——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她走过我家门前,来到了隔壁。

「这里就是我暂住的地方。」

「那里是物部家耶?(注13:姓名由来为物部守屋,曾与苏我马子展开废佛与拥佛之争,后来在皇位争夺战中落败而被灭族。)」

「物部先生和家人已经搬走了哟。」

「咦……可是早上见到他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是突然调职的。物部先生就职的公司赌上未来而进行的一大企划案——我将它丢进时空隙间里去了。」

「时空隙间真万能。」

从镰足同学的轻盈脚步,根本看不出她有这么心狠手辣。她站在隔壁家门前,取出那台机器。只见她轻轻举起机器一挥,门就无声无息地滑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竟然以未来的技术改造房子了呢(注14:这是日本节目「全能住宅改造王」的著名台词,旁白在每一集都会说出这句话。)。该不会连房子里面也改造了吧。

「先这样,拜哩。」

我看着镰足同学眨眨眼,消失在房子里,觉得她的确有些义大利气息。

进入家里,在玄关脱鞋子时,妈妈从客厅探出头来。

「啊,太一,回来啦。」

「嗯~」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隔壁的物部先生呀,突然调职了——」

「嗯,我知道。」

我随口回答后走上二楼。就算我说出真相,也没有人会相信我吧。

当我准备进入自己的房间时,隔壁房间的门开了。

弟弟大海从门缝中露出脸来。

「啊,太一哥。」

「喔,你回来啦。」

「因为今天没有社团活动。」

「噢,是这样吗?」

弟弟目前国二,目前就读我高中附设的东京飞鸟学园附中。

不是做哥哥的要老王卖瓜,但他可是这年头罕见的率直好孩子,长得也很可爱。很有运动细胞,隶属学校的篮球社。似乎也的确受到女孩的青睐,今年情人节在学校就收了十几个巧克力。

弟弟不可能比哥哥更优秀——或许有人会这么说,但至少这句话不适用于我们兄弟。

「太一哥,你知道吗?隔壁的物部先生啊——」

「嗯,我听说了。」

我将手放在穿着相同制服的弟弟肩上。

「大海……千万别成为像我这样的废柴啊。」

「咦?什么?」

我撇下满脸莫名其妙的弟弟,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该怎么为今天一整天的神奇遭遇总结呢?我一如往常地打开电脑,让电脑无缝播放着庞克摇滚的名曲。同时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曲起一边的膝盖;另一只脚则随意地朝空中举起,表现出「无」的意象。然后右手指天,左手指着自己的下体,以完美无瑕的露鸟瑜伽姿势冥想。这时玄关的门铃响起,果然不出我所料,镰足同学来了。

「我是刚搬来隔壁的镰足。」

她向应门的妈妈打招呼,还很有礼貌地带了一盒点心来。因为她继承了被丢到时空隙间的我朋友=山背的身分,因此妈妈也很自然地让她进来。

「太一,镰足同学来啰~」

楼下传来喊我的声音。纵使在一一楼也能将玄关发生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但妈妈每次总要喊两声。

走出房间,看到弟弟也跑出来一探究竟,我连忙将他赶回去。我可不想让那个来自未来的笨蛋染指我的弟弟。

「好棒的住宅呢。」

镰足同学看着我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说着。她穿着背心与牛仔裤,和这个时代的女孩没什么差别。

「和隔壁一样吧,这一带的建筑不是全都格局相同吗?」

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将我说的话听进去,只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环顾室内一番,同时鼻子不断嗅着。

「太一同学,这间房间……你是不是在点精油的时候,错加了鱼酱进去呢?

「我的房间哪有那么腥臭啊。」

我坐在有轮子的椅子上。「话说你来做什么的啊。」

镰足同学屈膝坐在地板上,随手拿了本堆在地上的漫画来翻。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的背后,她穿的背心乍看之下很普通,不过背后却大胆地敞开。当然不会露出内衣肩带那种不识趣的东西。这么说来……她没穿内衣?

未来真是不得了。不过要是古时候的人来到现代,肯定也会有「立见妖〖穿短袖,此话当真!」的反应吧,或许是一样的。

「我带来了攻略曾我野三姊妹时很方便的道具喔。」

说完,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一根以鲜红色塑胶袋包装,看起来像是鱼肉香肠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用来制作纪录点的道具,将它插在时空隙间中使用。」

她撕破红色包装。

「万一太一同学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就能瞬间回到事先设定好的时间与场所,很好用呢。」

「真的吗!我的人生就是少了它啊!」

看到我的反应,镰足同学暗暗笑了笑。

她从包装里拉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还是很像鱼肉香

肠,一根滑溜溜有弹性的棒子。

「不论太一被三姊妹其中之一狠狠甩掉,被骂得狗血淋头,或是被警察抓走关进拘留所里。碰到这种情况,都能透过自动读取功能,不断重复挑战哟。」

「我才不想重来咧,什么鬼啊。这是无间地狱吗?」

她呵呵笑了笑,然后站起来。

「那么就来设定吧,我们一起来。」

「我也要吗?」

「只有设定的人才能回到纪录点哟。」

她将鱼肉香肠递给我。

「我该怎么做?」

「请握着一端吧。它会帮你做生体认证。」

听她这么说,我战战兢兢地握着粗粗的香肠。

「这样?」

「是的。」

她就站在我身旁,我偷偷往胸口瞄了一眼,看到一点不该看的东西。

我的小香肠也稍微变得有精神了。

「接下来将它保持水平,塞进时空隙间里。」

我和她一起将香肠(不是我身上的小香肠)用力往前推,香肠的前端仿佛塞进看不见的洞穴一样消失了。

「噢,这就是时空隙间吗!」

「没错,直接将它缓缓塞进去吧。」

「哇,感觉好恶心。是不是有点被往回推啊?」

「没关系,请继续塞吧。想像将特大号座药塞进去的感觉。」

「这怎么想像啊,到底是多宽广的肛门啊。」

撇下我那完全垂头丧气的小香肠,肉棒滑溜地消失了。

镰足同学仅以指尖微微地拍了拍手。

「两人齐心协力的第一项共同作业顺利结束了。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啰!」

「咦?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听到我这么说,镰足同学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忍住笑意,紧闭着嘴唇颤动。

「我也是很忙的呢。我受到国立国会图书馆的委托,必须尽全力购买二十一世纪的稀有御宅文献。所以我得赶快回到隔壁,去确认一下虎穴、甜瓜、ZIN和MANDARAKE(注15知道这四个是什么东西的读者,宅力指数都相当高。)等通贩网站——」

「原来你的来头这么大啊。」

仿佛将我的挖苦挡回去般,镰足同学碰了碰我的身体。

「别担心啦,在学校我会陪着你的。而且就算发生任何麻烦,回到这个纪录点的话,我也一定会来找你啰。」

虽然我还无法接受,但她似乎真的很忙,雀跃地站了起来。

「那就明天见啰,拜啦。」

然后就回去了。

啊,这次我觉得她很有日本味。

1-3没有任何事情无法重来。

…………

F○CK!这是什么鬼啊!

我明白了。我在被窝里终于明白了——厅克日疋早上听音乐。

电音系和嘻哈系比较适合晚上。其他的领域我没听过,也没兴趣。J-POP之类的话,反正便利商店老是在播,和时间没什么关系。

庞克适合早上。

真实庞克因为大家都是工人阶级,为了工作而必须早起。这才是真正的庞克。

或是因为太穷而饿到早上醒来,这也是庞克。

而我也算是真实庞克。

「太一,镰足同学来迎接你啰!」

别听她鬼扯啦,老妈!快把她赶回去!她既不是我朋友,也不是我的青梅竹马啦!

「抱歉啰,那孩子还在睡。镰足同学,可以麻烦你叫醒他吗?」

「我不要,他的房间里散发出腐败尸体的气味。」

你们在玄关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将房间门关起来啦!

真的会累积压力。

真实庞克大概有个条件是「和老妈同住一个屋檐下」,不然根本无法表达真正的愤怒或憎恨吧。记得席德.维瑟斯(注16:英国庞克乐团「性手枪(sex pistols)」的贝斯手,二十一岁时因吸食过量海洛因而死。)死时,发现他的人就是他妈妈……他妈妈很可疑喔。

更何况我讨厌有人早上来迎接我上学。会勾起心理创伤。

「太一,〇〇同学们来接你啰!」念国中的时候,这句话我听到烂了。

「今天又要请假吗?可是〇〇同学们特地来迎接你呢。」拜托老妈,他们才不是我的朋友!只是老师叫!〇〇同学们的微妙表情,看仔细一点好

不好!

哎,真的,我差点就回到人生中最敏锐的那段时光了——待在保健室,在上课讲义的背面凌乱地写下「学校战火(注17:出自二战电影「巴黎战火」(Is Paris Burning?)。)」这首自创曲的歌词,那个时候的我。

如果当时的敏锐能和现在的知性结合的话,真的超强啊。别管什么曾我野三姊妹了,将日本炸上天吧。

我并不是毫无理由地宣称「不想去学校」。

如果学校「只是」念书的地方也就算了。但是世界上有太多即使想念书也没得念的小孩,知道这个事实后,我就觉得自己非念书不可。

可是,我现在却被迫背负了与念书完全无关的使命。这样绝对大有问题。

昨天回来的时候,镰足同学说,

「哎呀,我差点忘记了。」

然后将照片塞给我。A4尺寸,画质非常好的照片。

「这是资料。要决定攻略路线时,请以资料为参考哟。」

「还攻略路线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曾我野笑诗的表情,几乎是原尺寸大小的照片。

吹弹可破的肌肤,清柔飘逸的秀发都清晰可见。

身材如此纤细,但是脸蛋却看起来好柔软……的确是很可爱呢,从照片上看起来。

「然后这是全身照片。」

镰足同学交给我的,是穿制服的曾我野笑诗从头到脚的全身照。照片中的她将手背在背后,脸上浮现的笑容仿佛在嘲笑看照片的我。

话说这张照片是何时照的啊?

「接下来是妹妹曾我野入香。首先是上半身照片。」

这张呢,以一句话形容的话,真是绝世美少女呢。

虽然有点像姊姊笑诗,不过感觉比较朴素,说不定我会比较喜欢她。

「她是国中生吗?」

「对呀。」

镰足同学点点头,将入香的全身照片递给我。

「咦?这不是我们国中的制服吗?」

虽然制服很眼熟,不过穿在入香身上感觉很可爱。

微妙的不合身感觉也好可爱~喔。(和「这是魔术~喵」(注18:日本魔术师山上兄弟的招牌台词,两人为金氏世界纪录认定全世界最年轻的魔术师。)一样的音调)

「太好了,彼此有交集呢。」

「应、应该不算吧。」

虽然国中和高中在同一片校地内,但彼此几乎没有交集。要从我们这边到国中部的校舍也不是不行,就怕被一群小混混模样的小鬼们包围说「学长,来一下吧?」

他们一定以为欺负高年级的就可以打到稀有宝物吧。又不是魔物猎人,搞屁啊……

「最后是长女曾我野由真子,大学生喔。」

她和两个妹妹不一样,长得十分端正。

三姊妹中她的头发最短,感觉最朴素,戴着黑框眼镜——长相非常清秀,不愧是女大学生。

而且从她身穿的衬衫丰满度——这张照片怎么裁在这么可惜的位置啊。拜托立刻将能让大家感到幸福的上半身照片送来吧!

「这是全身图哟,附带一提是八十八F。」

「八十八F?」

我一把抢过镰足同学手上的照片,仔细端详从由真子的清纯长相根本无法想像的极上巨乳身材。

「唔,八十八F……真的有八十八F吗……」

镰足同学一脸讶异地瞧着我的表情。

「是呀,八十八F。这张照片的资料编号是八十八F,有问题吗?」

「哪有人取这么爽的资料编号啊!」

我忍不住对她大吼。

镰足同学一脸讶异地看着我。

「什么……资料编号很爽?这句话真有意思呢。说不定是脑神经有异常喔,我们赶紧来做个实验吧。等一下会显示出一千个数字,当中如果出现觉得很爽的数字,就以手指比圈圈;如果不爽的数字,就以手指比叉叉——」

就这样,等到我不明就里地被强迫依照爽与不爽来分类大量数字,思考能力麻痹之后。

「那么,先从谁开始攻略呢?」

听到镰足同学一问,

「啊,二女笑诗感觉比较爽。」

我脑袋空空地回答。

反正只要去学校,就算不情愿也会见到她的面,所以这样选择很自然。另外两人在看到照片之前,我根本完全不认识。

不过,一旦去上学之后,可就没那么自然了。

明明搭的电车和平常一模一样,但我却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喉咙干渴——紧张的不得了。

「唔……自然地……尽可能自然地找她聊天……很平常地和她

打招呼……但是……唔……我从来没和她说过话……唔……曾我野,看到我一定会笑我……女生们,会笑我……唔……女生……唔……」

「你的情绪似乎非常亢奋呢。」

背靠着电车门,和我面对面的镰足同学满足地点了点头。

「完全进入发情的状态,这样非常好哟。」

我现在感觉非常不舒服,连抓着扶手站着都勉强。结果镰足同学看到我这模样,竟然还开心地笑出来。让我不禁觉得,早上来迎接我才不是这样子咧。

从踏出家门后就一直高亢的紧张感,在看到校门的时候达到了高峰。

我平常走的侧门,宽度仅能让一台卡车通过。但现在在我眼中,却仿佛是地狱之门。

「唔……会成功,绝对会成功。」

我低声说着,设法鼓舞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呢?只是早上打个招呼而已哟。」

镰足同学若无其事地说着。

「呃,像这种有点熟又不会太熟的最尴尬了。虽然我认识她,却从来没和她说过话。」

「是这样的吗?」

说着,镰足同学忍着打呵欠。难道未来人丝毫没有面对人的压力吗?还是因为她的个性使然?

我知道经常有人说「不要愁眉不展」,或是「正面思考会改变人生!」之类,但那基本上只是因为本人没有愁眉不展,个性积极而已吧。否则他们怎么敢恬不知耻地将这些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呢。

我只会愁眉不展和踟蹰不前,因为我天生个性如此。

「太一同学,请看这个。这是二十七世纪的新闻画面。」

她从机器中放映3D影像。看起来像是小学的教室,小鬼头们面对著书桌。

「这是什么?」

「因为二十七世纪的日本国力衰弱,因此连小学生都无法获得充分的营养午餐。」

「啊?真的假的……」

仔细一看,小鬼头们的表情都略显哀戚。

「一旦太一同学攻略曾我野三姊妹,让日本危机防患于未然,他们就有饱足的午餐可以吃了哟。」

镰足同学盯着我的脸瞧。

老实说,我对这种最没抵抗力了。我会贯彻庞克态度,也是因为「如果我们对此视而不见的话,重担就会落在后代子孙的肩头上」这种思想。

「知道了啦……现在不是皮皮挫的时候。比起这些孩子所受的苦难,我的现状根本不算什么吧。」

「喔,太一同学,真是了不起。」

镰足同学双手紧紧握着机器,贴住胸口。

「这么一来,小学生们终于可以脱离只有针对肉、鱼、素食者三种主菜中选择其一的可悲现状了哟。」

二十七世纪……人类似乎比现在还要堕落吧。

「告诉那些小鬼,重新回去尝尝脱脂奶粉(注19:战后的日本有一段时期,小学的营养午餐喝的是美国生产过剩的脱脂奶粉。)的味道吧。」

听到我这么说,镰足同学歪着头「唔」了一声。

「脱脂奶、粉……?嗯,那是什么呀。」

我穿越餐厅后方前往校门口,执行绕到从正门上学的曾我野笑诗正面的战术。镰足同学的机器传来「哔哔」声,显示出神秘3D地图。

「曾我野感应器有反应了!笑诗正从正门入侵!」

「好,我去去就来。」

我丢下她从校舍迂回,逆向跑在通往正门的上学人潮之中。

无失误穿越人潮弹幕之后,我抵达目标.曾我野笑诗的面前。她似乎没有看到我,差一点撞上我而「哇」的一声。

「嗨……(咳)」

我原本想以柔和的声音对她打招呼,但却喘不过气而咳了一声,变得有点含糊

不清。

曾我野笑诗双手紧紧抓着侧背在肩上的书包肩带,露出有点惊慌的神色。

「什、什么?」

「这、这个……(咳)……曾我野……同学:::呃(咳)……噗嘻嘻……早、早安。」

登登——

头上突然出现宛如落雷的声音,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哇,怎么啦!」

「出局——」(注:20日本综艺节目「不能笑系列」中,只要有人笑出来,就会出现这种效果音。)

镰足同学的声音响的不得了。

「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搞的啊!」

身处在看不见脚边,连自己的手也看不见的黑暗之中。一股坠落坑洞的感觉来袭,我反射性地缩起身子。

然后四周突然亮起,我被手脚突然碰触到的冰冷物体吓得跳起来。然后才发现那是自己房间的地板,但我的身体完全飞离了地面,直接撞上堆在墙边的漫画,被漫画埋住。

「完全出局啰。」

镰足同学叉着手低头看我,皱着眉头。

「刚才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会在房间……」

「这里是二〇二年六月十二日下午四点三十八分你的房间,也就是纪录点喔。」

「啊?」

「出局了哟,因为你攻略曾我野笑诗失败了。」

「等一下……是谁决定失败的啊?」

「纪录点标记内藏的电脑,会根据你的行动预测分歧的未来,并且仔细分析。最后电脑判断,你无法和曾我野笑诗展开恋爱关系。」

我将埋住自己的漫画书拨开。

「我的行动哪里有问题啦,我确实向她打招呼了耶?」

镰足同学从虚空拉出鱼肉香肠。

「老实说,实在太恶心了呢。突然用力咳嗽,你到底在搞什么呀……」

漫画的边边角角戳着我的背,我站起身来。

「那不能怪我啊,我都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才会喘成那样。」

「那么,脸上露出的诡异笑容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像一只拚命想逗主人开心,勉强用后腿站起来而抖个不停的小狗一样,眼看镰足同学杀气腾腾地逼近我。

「为什么要笑呢?难道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还是因为自己丑态百出而自嘲的笑呢?」

「呃,这个……对不起。」

我毫无反驳的余地。

镰足同学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泄气般的微笑。

「算了,这不是太一同学一个人的错哟,很多事情都超乎想像。曾我野笑诗的坚固防御超乎想像,太一同学的恶心程度也超乎想像。虽然只了解这些,但还算是成功,毕竟还在第一次接触的阶段。」

「抱歉我这只癞蛤蟆配不上她。」

听到我的道歉,镰足同学依然笑着抬头仰望,然后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

「话说啊,我想了一下——」

镰足同学抬起头,望向站着的我。

「想什么呢?」

「是不是换个攻略对象比较好?」

「喔……这么说来?」

「算不上认识的认识反而难搞耶。所以我想,从两人相遇开始试试看。放弃曾我野笑诗,改从妹妹入香下手。」

镰足同学两手一拍。

「嗯,正面思考很好哟。」

「而且国中女生啊,不是都对高年级男生没有抵抗力吗?所以这一次,我很有自信喔。」

「虽然不知道『高年级男生=太一同学』的等号怎么画上的,不过将对象通用化,是知性活动的第一步呢。」

镰足同学将「对我而言」昨天拿到的照片,再一次给了「对现在的我而言,」来自明天的我。

我拿着入香的上半身照片,特别是可爱的嘴边,凑近眼前仔细地观察。

「镰足同学,除了这张照片以外,没有任何关于入香的情报吗?」

「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呢……」

但镰足同学却看了一眼神秘的机器,我紧咬着这一点。

「喂,就在那里吧?赶快给我拿出来。」

镰足同学皱起眉头。

「这可伤脑筋呢。依照个人情报保护法,禁止将收藏在这里的资料拿给一般市民看呢。」

「什么?都胡搞他人的记忆了,还敢说什么个人情报保护法!别管那么多了,拿给我看就对了!我不会用来干坏事的啦!」

「姆,可是历史已经证明过,嘴上这么说的人都会将个资拿去做坏事呢。」

将神秘机器贴住额头,镰足同学歪着头。

「这样好了,太一同学你来询问,我回答你的问题。因为真的没办法让你直接看见那些资料。」

「好,我知道了。」

我再次看向入香的照片。

「那我问你,入香的初吻年龄究竟是几岁?」

镰足同学操作机器。

「初吻,初吻,我看看……」

我在一旁紧张地吞口水注视着。

这可是赌注呢。

虽然我问她「究竟几岁」,不过重点不在那里。

命运是二选一,成败就在一着,死亡或荣耀(注21:这是冲击合唱团(The Clash)的名曲。)……

「喔,找到啰。我看看……关于初吻的显示结果是『还

没』。」

「欧耶——!」

我举起拳头朝天一举。想不到这颗行星上,还有尚未被任何人践踏的圣地……亲吻的理由?因为那里有嘴唇啊——将来,等我因为称霸世界上无人征服的唇峰,丰功伟业受到英国皇室颁发骑士称号时,我会如此告诉女王陛下,并将勋章丢还给她。

「附带一提,根据我们的资料,太一同学的初吻经验也是『还没』。这样就有交集了呢。」

「要你管。」

总之,现在燃起了希望。这并不只是我个人的希望,而是整个国家的希望。加油吧我!

「『恋爱者,以接吻为首,始能获得』——古人这句话说的真是好极了。」

「那是什么呀?」

镰足同学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输给几百年前人类的知识,吓到了喔。她绝对想不到,那是我刚才自己瞎掰的格言!

「决定啦,我要以成熟的热吻攻陷入香!」

镰足同学一脸惊讶地摇了摇头。

「可是这样,必须先和入香进展到能接吻的亲密关系吧……」

「拜托,小孩子懂得嘴唇与嘴唇接触叫做接吻吗?入香她现在肯定还是这么认为。这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散发异样魅力的成熟男性,也就是我!女孩不是都争先恐后地想长大吗?所以让我以热烈深情的一吻,告诉她长大的滋味。当然,第一次接吻的入香肯定会吓一跳而抗拒我。不过最后,从她可爱的嘴唇缝隙中注入的成熟恋爱精华,将会让她身心——」

登登——

黑暗吞噬了我的房间。

「出局——」

光线恢复之后,我只比原本的地点稍微移动了一点位置。不过在黑暗中的飘浮感让我失去了平衡感,一个重心不稳而摔倒,漫画塔也随之崩塌。

「能不能收敛一下你那下流的妄想呢。」

镰足同学依然坐在床铺上。

「没有啦……恋爱不就是这么回事吗!追根究柢就是男人与女人,身体与身体——不就是这样吗<类就是这样将生命的接力棒传给下一代的啊!」

「唔……主张明明这么废,但是却谈起人生大道理……这就是救世主的力量吗……」

镰足同学缓缓从床上滑落,一边膝盖碰到地板。

「但我毕竟是公职人员,不能帮助别人从事违法行为。色情行为更是不容许哟。」

「是吗?那等你回到未来世界去之后,我就要彻底玩个爽!看我舔舔入香亲亲入香玩玩入香摸摸入香——」

就这样唱了一段独角戏之后,

「可以停下来了吗?」

镰足同学说。

「嗯,真是浪费时间。」

我也干脆地回答,并且停下来。

「先从做得到的事情开始着手吧。」

「嗯。古时候的人也说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于是当天我们就以「拜啦」道别。

1-4就算右脸被打也别将左脸凑过去

F○CK!

虽然我昨天也说过,但还是F○CK!

都已经抵达学校,还没开始上课就被迫时空跳跃,回到前一天的下午四点。晚上我哪睡得着啊,生理时钟完全还是白天嘛。

所以直到天亮,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的我因为睡眠不足,根本爬不起来。

这股恨意,我一定要对入香发泄。

我决定到上学途中的便利商店埋伏,等见到入香之后,轻声对她说「都是你害我无法入睡的哟,甜蜜宝贝?」

当然镰足同学也跟在旁边。

她应该也跟我一起时空移动,但她却丝毫没有疲惫的神色。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有精神。

「我有对付时差问题的营养剂哟。」

她回答。

「也让我用吧,既不会想睡觉也不会疲劳的药。」

现代人面对来自未来的科幻角色,最先该做的事情——也就是求她拿出秘密道具。

「唔……」

不过她却嘟嚷着叉着手,离开我们为了监视店外动静而据守的杂志架前方。我以为她为了避开他人耳目,偷偷将处方塞给我,结果等了一会儿,她手上却拿着竹签串着的炸鸡块跑回来。

「对过去的干涉必须压抑在最小限度。」

「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你刚才不就拚命干涉收银台旁边的保温箱了吗?」

她一边大嚼炸鸡块,同时缓缓地将杂志拿起来站着看。

「拜托,你的手上都是油耶。满手油腻不要碰店里的商品啦。受不了,都滴到地板上了……」

镰足同学叼着竹签,呵呵地笑着。

「太一好像我的妈妈哟。」

叼着竹签左右甩动实在很危险,我赶紧抢下来,丢到收银台前的垃圾箱。

我们学校的学生经常大排长龙,排到放饮料的冷藏柜前面。虽然有三名店员站柜台,但还是忙到连将钱收进收银机的时间都没有。从柜台上堆成的零钱小山中找钱交给客人之后,店员得立刻拿起条码机,刷下一个客人手中的商品。

因为讨厌这副景象,所以我不走学校推荐的上学路径。身穿相同制服的学生们,昂首阔步地塞满马路和店内的景象,让我想起「多数暴力」这个词汇。

我回到杂志区,只见镰足同学全力操作3D液晶荧幕机器,一旁站着看的客人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挤在两人之间,设法遮住那个人的视线。

「怎么了?感应器有反应了吗?」

镰足同学拉近及时MAP的镜头。

「是的,入香出没了哟。」

「你当她是美国雪人啊。」

「姆?」

镰足同学将视线集中在3D影像角落里跳出来的视窗。

「……噢,原来如此。太一同学,应该说是『大脚』才对哟。哎呀,真是好险,还好有二十七世纪的『这是什么呀』搜寻呢。」

她一挥手,视窗就随之关闭。

「很近吗?」

「很快就要经过店门前了。」

镰足同学反覆看着机器显示的地图与窗外的马路。

「她们改变了路线,要进入这间店里了……就是那三人组。」

她以下巴示意的方向,的确就是入香本人。她比照片上还要可爱许多,与左右两旁像饭团的女生,或是像烈海王(注22:日本肌肉格斗漫画「刃牙」系列作品中登场的虚构人物。)一样的麻花辫女相比,她的脸小多了。

她们一边专注地聊着天,同时推开便利商店的门,直接朝小零嘴区走过去。我和镰足同学一边假装鉴赏护发用品,同时偷听她们的谈话内容。

「——看到这一幕我差点将电视给砸了。气疯了!那个女来宾真的超没礼貌呢。」「对呀对呀。」

「真的呢。」

镰足小姐快速地按了按机器。

「第一个说话的就是入香,另外两个是宫津千寻与山野边珠实——绰号洛比可和姆皮(注23:姆皮,与手冢治虫漫画作品「火鸟」中,登场的一种会变形的外星人相同。),是同班的朋友。」

入香她们聊天的音量大到不输店里吵杂的声音。

「二宫在踢球狙击手(注24:这是日本综艺节目「岚的大运动会」中,「岚」的成员二宫和也所想出来的游戏,淑女区是对女性参赛者的优惠。樱井则同为「岚」的成员之一。)失误的时候,樱井笑的超大声,还呛说『你在干什么啊』。可是樱井自己一球都没踢中,而且还是从淑女区踢的呢。虽然二宫在笑,可是摄影机拍到樱井的表情时,看得真让人火大。」

「对呀对呀。」

「真的呢。」

镰足同学歪着头。

「她们在聊些什么呢?」

「大概是岚的节目吧。」

「A.RA.SHI……?喔,原来如此,是偶像团体吧。」

她的机器再度出现搜寻画面。

「是由樱井、坂崎、高见泽等人所组成的——」

「你那是THE.ALFEE(注25:THE.ALFEE,日本历史最长的J-Pop乐团之一。)啦。」

听到我的吐槽,她呵呵笑了一声,同时拨掉搜寻视窗。

「不过二宫的足球真的踢得超好呢,听说他国中的时候就是足球社社长,还赢过全国大赛四十连霸中的队伍呢。」

「对呀对呀,二宫十一人(注26:出自踢足球踢到圣斗士和替身使者满场跑的足球作品「闪电十一人」。)呢。」

「真的呢。」

「如果拿出真本事的话,要成为日本代表进军世界杯,似乎也不是问题喔。」

「对呀对呀,二宫非洲大赛呢。」

「真的呢。」

她们聊天的内容充满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假情报,连我都忍不住想加入她们的小圈圈。

「太一同学,旗下有松本顺、相叶正章、木修和二宫阁下的——」

「那是摇滚乐团The Spiders啦。」

听到我的吐槽,她呵呵笑了一声。

「换个话题吧,我昨天真的超火大的。总有一天我会揍死丑八怪笑诗。」

想不到可爱的入香居然会说出这么危险的话,大概是庞克运动正火热的年纪吧。话说「丑八怪笑诗」是什么啊……她们不是长得差不多吗?如果笑诗是丑八怪的话,天底下就没有美女了。

「由真子帮大家买了冰淇淋,结果丑八怪笑诗她呀,竟然抢走我的奶杏吃掉。真是气死人了。」

「哈根达斯的迷你杯,时期限定的奶油杏仁吧。」

「哇,不得了耶。」

「然后我质问她,结果她居然装傻说『嗯?我哪有吃啊。』不过她有咬哈根匙的习惯,一看垃圾桶就知道她在说谎了。」

「买哈根达斯时附赠的塑胶冰淇淋匙吧。」

「哇,不得了耶。」

「后来我骂她『你搞什么鬼啊!』结果她居然呛我』你很啰唆耶,知道了啦,还你钱就是了。』

我真的气炸了,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更何况我都已经国二了,又不是没钱买哈根达斯。」

「获选之人的冰淇淋,含税二八四圆。」

「哇,不得了耶。」

「还好,妈妈说下次再买冰淇淋给我,太好了。」

这样就好了啊!我差点瘫到地上去。结果还不是要别人买给你啊。

国中生真不得了,这么好骗。

「太一同学,以收录出道单曲『A.RA.SHI』的首张专辑『黑色安息日』一跃成名的——」

「那是重金属乐团BlackSabbath。」

听到我有如剃刀般犀利的吐槽,她呵呵笑了一声。

「姆皮,你决定要买什么了吗?」

「我吗?这个。」

「又买喉糖?你的喉咙很差耶。」

「但我喜欢这个柠檬的味道。」

「而且妈妈说过,维他命C摄取过量对身体很不好喔。」

「欸~」

「对呀对呀,就是『摄取维他命要小心伤身』吧。」

「维他命摄取过量就会,呃,叫什么……总之会得到某种病,还会死翘翘喔。」

「欸~」

「对呀对呀,就是『维他命一秒,受伤一辈子』吧。」

国中生的谈话都这么天花乱坠吗?如果是我的话会更……可是回想起来,我几乎没有和家人以外的人聊过天,这个打击害我差点吐出来。

「太一同学,以史蒂芬.泰勒与乔.裴里为中心所组成,第二首专辑『Get Your wings』在日本首发……」

「除了史密斯飞船之外没有其他答案了啊。」

我一边将涌上喉头的酸涩情感吞下去,同时吐槽镰足同学。她听了之后呵呵一笑,将飘浮在空中的视窗通通扫掉。

趁国中生三人组在结帐的时候,我和镰足同学来到店外。

「总觉得入香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隔着玻璃观察店内情况,镰足同学听到我这句话后歪着头。

「哪里不一样呢?」

「唔,我原本希望她们聊天能更加女孩子气一点。与其说想像,不如说是愿望。」

我回答她。

「例如什么样的对话呢?」她继续追问。

「例如吗?例如……花语啦、花瓣占卜啦,类似这种梦幻般的——」

「真是薄弱的女性观呢。」

镰足同学以鼻音笑了笑。

不过我真的投降,我没自信加入她们那种对话。更何况我最后一次和国中女生聊天,是我国一的时候。这隔阂也太大了。

「她们来啰。」

正如镰足同学所说,入香她们离开商店后,朝向学校走去。

我和镰足同学连忙追上去。

上学的人行道原本就已经很窄,入香她们却几乎占据了整条路。每当有脚踏车要超越她们而响铃时,走在护栏边边的姆皮或是洛比可才会绕到另外两人背后,但随即又排成一列。

「赶快过去吧。」

镰足同学不断催促我。

「咦,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呢……」

「警察网站上有张贴『勾搭事件』的消息呢。要不要参考看看?」

「这个吗?虽不中亦不远矣吧……不过还是算了。」

但是不能再犹豫下去了。要是接近学校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可恶……试试看吧。」

我加紧脚步,接近到足以对入香飘逸长发嗅来嗔去的距离。

「这个,曾我野……同学?曾我野入香同学?」

「啥?」

转过头来的入香突然瞪着眼睛。

「怎样啦?你是谁?」

声音很可爱,语气听起来却活像太妹,与其说可怕不如说好可怜。

「啊,我刚才在那间便利商店,曾我野同学你也在吧?」

「你跟踪我啊,你又是哪根葱,抓扒手的探员?」

「欸~」

「巡逻中的便衣刑警呢。」

她一开始就误以为我是干员,麻花辫女从旁边插嘴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不对吧,你这身怎么看都像制服耶。」

三个人停下脚步,将我团团围住。

曾我野「让人忍不住想摸的柔嫩肌肤」入香的雪白脸庞浮现出红晕。

「我们才不会做顺手牵羊那种蠢事呢。还有你该不会是那个什么,跟踪狂吗?」

「咦?」

「罗莉控跟踪狂紧密二十四小时呢。」

「没有没有没有——」

在我还来不及反驳「什么罗莉控,年纪有差那么多吗」的时候,入香一记左直拳飞来。比起疼痛,这一拳吓得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好啊,看我揍你一顿!」

入香将书包丢在一边,朝着我冲过来。

「入香,揍死他!」

「用足球踢击接脚踩的KO模式喔。」

入香下手的气势丝毫不留情,眼看她即将一脚往我的脸踹下去。

「呜哇——」

我连忙缩起身体。

登登——

「出局——」

我缩成一团的身体往后一滚,将堆在房间角落里的漫画全部撞倒。

「得、得救了……」

仰望着甜蜜家园的熟悉天花板,我叹了口气。

镰足同学依然专心地操作机器。3D映像反覆播放着我挨了一记入香的超人铁拳,被击倒在地上的画面。

「『A Japanese boy got GOHOUBI fromacutie』……好,标题就这样下吧……太一同学,在二十七世纪,『GOHOUBI』变成了世界共通的语言哟。」

「我哪知道。还有那段动画,你想上传到哪里去啊。」

被揍的脸颊还在隐隐作痛。

「别管那么多了,镰足同学,给我未来的药吧,我的脸开始痛了。」

「我们必须尽量避免对过去的干涉。」

「要不是你的干涉,我也不会在路上被国中生扁了。」

心里不爽的我抓起手边的漫画朝她丢过去。镰足同学轻易躲过我的攻击,一边以口哨吹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史密斯飞船歌曲,同时继续编辑动画。

1-5对自己的外表要有责任感

不行不行,不能攻略未成年少女。

曾我野笑诗和入香都不行。

还是该从长女由真子下手。大学二年级,二十岁。

为了正确判读我的十七岁地图,我需要大学等级的知识吧,肯定需要。

所以我跷掉学校的课,潜入由真子就读的大学。

「潜入」其实有语病,其实就是假装参加为了高中生所举办的体验营而混入校园内。由于可以穿着制服进去,所以好处是即使走出家门就跷课,也不容易穿帮。

我每天从JR转搭私铁的车站,该站的下一站距离目标甘梼学院大学最近。

平常搭车的车站,总会有一大群乘客下车,然后一大群乘客上车。我和镰足同学被挤到车厢的中间去。

「真想赶快见识一下,二十一世纪的大学和我们那时代的大学有什么差别呢。」

以食指微微勾住吊环的镰足同学说着。

「嗯?镰足同学念过大学吗?」

「是的,我有博士学位哟。」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

「真的假的?话说镰足同学你几岁啊?」

之前我丝毫没有想过未来的延寿技术之类,觉得自己问这种问题真是蠢到有剩。万一乍看之下像是女高中生的她,其实早就已经两百岁的话,我可就要呛她「老太婆自重点」了。

「我今年十七岁。」

听她这么回答,我才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你是跳级吗?」

「没错。成为时空跳跃员是我从小的梦想,所以我很努力用功哟。」

「喔,原来时空跳跃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啊。」

「因为需要庞大的装置与预算,所以是国家级的事业哟。我是第三个日本时空跳跃员。」

「前两个人也是来拯救日本的吗?」

「是的。第一个人前往古代日本,致力于法律的制定。而且他透过声音辨识程式,能同时辨认十个人的声音,这项特技让他轰动当时呢(注27:指圣德太子,飞鸟时代的皇族。曾制定冠位十二阶、颁布宪法十七条。传说中他具有能同时听十个人说话的能力。)。」

「原来那家伙是未来人啊!」

难怪会出现他不存在的理论。我的脑海里浮现印在教科书上,表情呆板的肖像画。

「第二个人利用二十七世纪的行销理论,开发系统用来大量销售不合季节的夏季鳗鱼喔(注28:指平贺源内,江户时代的发明家、医生及作家。这里指的夏季鳗鱼是日本人在夏天的「土用丑之日」,日本人习惯在这个时期吃鳗鱼。但其实夏季并非鳗鱼最肥美的季节,据说这个习俗是夏天生意不好的鳗鱼商人,向平贺源内请教所得到的点子。)。」

「那家伙也是吗!」

未来人真可怕,想不到他们带给我们社会这么大的影响。

然后第三人就是镰足同学吗……

我应该也会名列在未来的历史教科书吧。或许我应该趁早想一个类似「Elekiter」的流行绰号才对。

平常转乘的车站有不少延伸路线,下车乘客的年龄层也很广。不过才相隔一站,月台上看见的清一色都是大学生,让我不禁觉得「这就是校园都市吗」?

和距离我们学校最近的车站不同,有许多穿着时髦便服的大姊姊,真的非常华丽。那些连身上制服都没洗干净的小女生,洗炼程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走出闸门,没有人遵守灯号的斑马线对面,是一片如森林般蓊郁的树木。时髦的淑女们,身上一边散发着甜美的气息,同时朝着那片树木走过去。

「绿意很多真不错。」

镰足同学抬头望着树木,同时打了个喷嚏。

大学的校门像是一座大公园的入口。正妹们走在遮住阳光的凉爽林荫道路上,别有一番情趣,到了秋天肯定更有气氛吧。如果和由真子并肩走在树下,就很有什么威森林的感觉吧。虽然我没看过那部作品,不过应该是这方面的故事吧?

眼前的时髦大门,如果有杀风景的生活指导老师和学生会那群白痴站岗,就一点都不美了。走进大门的我,心脏紧张地枰枰跳。

「由真子在哪里呢?」

「记得第一堂课是在大教室——」

正在用机器调查资料的镰足同学突然抬头。

「哎呀,那是……」

「那边的同学,请你站住!」

我的体质很容易招致这种类型的言语,所以我直觉反应是叫我。我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两个警卫,露出可怕的表情朝我走过来。

「太一同学——」

镰足同学小声地说。「请赶快逃吧。」

「你在说什么啊,突然叫我逃。」

「这是紧急事态,要是被他们抓住就结束了哟。」

「结束?」

她的声音充满紧张感,一股黑色的不安在我心中蔓延开来。

——难道他们也是未来人……?

是不是邪恶组织为了阻碍镰足同学的计划,而派来的剌客呢——为了让日本走向灭亡。

「可恶,怎么能让他们得逞。我一定会保护这个国家!」

我基于「要隐藏树木就隐藏在森林中」的想法,朝校园内部跑过去。

「啊,等一下,站住!」

警卫追了上来。

我连忙尽全力逃跑。

我绝对不能在这里被他们抓到。

如果我不拯救日本的话……镰足同学就不能放心回到未来去了!

……不,应该说是我无法放心过日子。那个「登登——」的声音真的对心脏很不好。

卑鄙的警卫呼叫他们组织的伙伴,一下子就包围了我。他们拉住我的手脚,像吊床一样将我吊在半空中。其他人对我身体上下其手,还擅自打开我的书包。

「你是哪个学校的!」

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头子,在超近距离对我大吼。

我挤出最后的力气大喊:

「太一虽死,日本不灭!」(注:29这句话是出自日本自由民权运动家板垣退助,在遭人刺伤时所说的话。)

登登——

「出局——」

看到我以屁股着地的狼狈模样,镰足同学似乎在强忍笑意,嘴唇不断地抽动。

「是我的错。甘梼学院是女子大学。也难怪男性入侵者会被警卫抓住呢。」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听到这句话,她大概终于忍不住了,从鼻子「哼」地一声别过脸去。

我躺在地板上耍赖,手脚不停挥舞。

「我受够了啦,不论哪条路线都是出局嘛。」

「唔,看起来你有烦恼呢。」

镰足同学坐在我的椅子上,模仿诊疗室的医生骨碌地转了一圈。

「不然这样好了,要不要试试看改变形象呢。」

「改变形象?」

「例如剪个头发之类……」

镰足同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头。

「现在的发型根本称不上是发型呢。」

「要你管……」

我用力搔了搔自己的头发。

「我讨厌剪头发。」

「但是最好稍微修剪一下比较好哟。」

「这样就好了啦,很烦耶!」

真实庞克信徒的我,习惯将这些问题通通和席德.维瑟斯讨论。当然,真正的席德已经告别这个世界,前往庞克天国了。所以这只不过是「席德.维瑟斯应该会这么说」的一种假想。

我「席德,有人叫我剪头发耶~」

席德「F○CK!剪什么头发,沾点糖水竖起来就够了啦!」

以前曾经(在脑海里)这样讨论过,所以我尽可能不剪头发。

「那要不要换个颜色试试看呢。」

镰足同学说。

「咦?要染发吗?」

我没有这种经验,所以找席德商量一下吧。

我「席德,有人叫我染头发耶~」

席德「F○CK!有那种间钱的话,拿去买毒品比较快啦!」

就是这样,镰足同学的提案遭到否决。

「我还是觉得,剪发或染发违反我的个人原则……」

但是镰足同学完全没听我说,不断操作着机器。

「太一同学,关于你的资料里有这么一项:『碰到麻烦的时候,有和心中的席德维瑟斯讨论的习惯。』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咦?」

从没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竟然会曝光,冷汗和其他汁液从我全身毛孔中喷涌而出。

「不,那是……」

「具体而言,究竟要怎么讨论呢?请你现在就示范一下吧。当然要发出声音来哟。」

「呃,这个……」

「话说回来,这里还有一些记载:『像席德.维瑟斯(享年二十一岁)一样英年早逝,成为传说是我的梦想。』真是讽剌呀,为什么太一同学到了二十一岁不仅没有死,之后还厚颜无耻地!」

「别再说了,都是我的错。」

我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我会去剪头发,然后染头发。拜托你高抬贵手……」

为什么她连我内心的秘密领域——也就是「secret Base~席德送给我的礼物」都了若指掌呢?

未来人真的好可怕。

我「席德,抱歉,我要改变信念了。」

席德「我要走我的道路,你就走你的道路去吧!再见啦!」

席德歪着嘴丢下这番话,随即转身走上电灯一闪一闪发光的楼梯,消失在空中的彼端。

「『摇滚虽死,庞克不灭』是吗……谢谢你,席德。」

「你从刚才不断在嘀咕什么呢?」

镰足同学凑过来盯着我的脸瞧,我揪着她的脖子推开她。

「好,我要去剪头发!镰足同学,立刻帮我找间发廊吧!价位最好要合理喔!」

「自然而然地推给他人吗?」

镰足同学将3D地图显示出来。附近巷弄的空照图上,出现好几个红色标记。

「这里怎么样呢。剪发&染发,学生优惠价四千圆。」

她操作机器切换画面,显现出店家的外观。

「啊,搭车途中会经过这一家。」

「那就选这一家吧。」

「呃……这间店有在站前发传单耶。而且要是撞见店员的话,不觉得很尴尬吗?万一以后去不了那一带的商店的话,不是很糟糕吗?」

「唔……那么,这间店如何呢?」

地图上显示出另一间发廊。「从大马路拐进小巷子里,位置十分隐密的美发沙龙。」

「啊,不错耶,就在这里剪吧。」

「但是在这里剪发&染发的话,高中生以下折扣一千圆,所以要九千圆……」

「喔,平平都是剪头发,价格差这么多啊。镰足同学,能不能借我钱?」

「还没行动就要开口借钱…

…真是太勇敢了。」

镰足同学嘟起鸭子嘴,搔了搔额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因为我的活动资金是从税金里提拨的,要是借给太一同学做头发的话,不知道纳税人能不能接受呢……会不会被骂说『反正换什么发型都不会有女生喜欢你,干脆全部剃光顶个太阳能面板算了』呢。」

「你们到底要我怎样啦?」

看来没办法从她身上拗到钱,只好从其他管道另辟财源了。

当然,我怎么可能一下子掏出九千圆来。DVD出租店每个月的百圆优惠日必定上演的新作动画争夺战,我还因为抢得太凶而得到「魔导士」的别名呢。要是我有这么多钱,干么争得这么辛苦呢。

「没办法,只好使用奥义了。」

我打开房门,背后传来镰足同学的声音。

「如果等一下马上要去的话,现在就得预约了,该怎么办呢?」

她这么问我。

「那就帮我预约吧,我马上回来。」

来到走廊后,我顺手将门关上。

真是的,我本来尽可能不想用这一招的……

但是男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不能半途而废。

「妈妈~」

我跑下楼梯,冲进客厅里跪在妈妈面前,使出和三岁时一模一样的撒娇口吻向妈妈要求:「给我零用钱好不好~」

「怎、怎么了太一?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妈妈似乎想知道,我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发神经。

「我想受女生欢迎!」

我只不断回答这一句话,五分钟后我就手持万圆钞,凯旋回到房间内。

「耶……一万圆GET!小事一桩啦。」

「实在太废柴了,我无话可说呢。」

坐在椅子上的镰足同学抱着膝盖,叹了一口气。

预约时间是三十分钟后,所以我想骑脚踏车去。结果镰足同学说她也要跟着,于是我骑车载她。

「你又不剪头发,待在店里没关系吗?」

「不是每户人家都会准备茶水招待客人吗?我听说这个时代还保有这样的人情味呢。」

镰足同学说她是第一次见到以车轮行驶的脚踏车,在我的身后又蹦又跳。

我小时候去剪头发的理发店,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了,不过理完头发后有少年快报可以看,老板还会端出果汁请我喝。时髦的发廊还有没有这种服务,我就不确定了。

发廊整体显示出木造风格,还有一面能看透整个店面的落地玻璃窗,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里面充满了甘甜的气味,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我告诉柜台的女性,

「我是刚才预约的中野。」

「我是跟着他来的镰足。」

然后坐在椅子上,稍作等待。

前来叫我的,是一个载着时髦眼镜、风格新潮的大叔。

若是年轻女性的话,我可能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吧,感觉自己得救了。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造型师将毛巾系在我的脖子上,

「请问今天要怎么理呢?」

同时询问我。我依照镰足同学告诉我的,

「剪发和染发。不好意思,请让我看一下发型目录。」

回答造型师。

我将理发师拿给我的MOOK翻开来一看,染发果然是基本款。

「要剪多短呢?如果剪这一页所刊登的发型,会修剪得很短喔。」

「啊,是吗?喔,这样感觉不错呢,很有庞克风格。」

「嗯,这个也难以取舍呢。」

一只手端着咖啡杯的镰足同学站在我身旁,有如军师般看着发型目录。最后发型和颜色都由她来决定。

「那么要洗头发啰,请到这边来。」

椅子转过一百八十度,看到像是助手的女性工作人员一只手拿着毛巾在等我。

……唔……年轻女性……要让她洗头吗……我突然开始紧张了。

真羡慕一边啜饮咖啡,同时回到等待座位上的镰足同学能那么自在。

坐上店内后方的洗发用座位。在等待准备的时间内,我眺望玻璃窗对面逐渐昏暗的阳光,柔和地照射在对面住家的植物墙上。

「来,要躺下啰~」

椅背缓缓往后倾,略为越过水平线,让我的头微微呈现倒立的姿势。

洗发小姐拿了一块纱布般的薄布盖在我的脸上。虽然觉得这块布有点碍事,但要是没有这块布的话,我就会完全和洗发小姐面对面,那样反而更尴尬。

热水淋在头发上。

「会不会太烫呢?」

「嚼,不会!」

或许是全身僵硬的关系,我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仿佛被我的大声吓到般,遮住脸的布轻飘飘地从脸上飞起,掉在地板上。

「啊……」

洗发小姐俯视着我,浮现出惊讶的表情。由于实在太尴尬,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噗嘻嘻……谢谢。」

登登——

「出局——」

我维持后仰姿势自由落体,幸好掉在床上才没撞到头。但因为头发湿答答,所以害床单也跟着湿成一片。

「吹掉那块布真是致命伤呢,完全出局喔。」

镰足同学操作机器,显示出刚才那间发廊的地图。

「等等……刚才的确很丢脸,但有必要这么过分吗?」

听到我的反驳,她啧啧地咂舌。

「如果当时继续下去的话,你在那间沙龙的别名就会变成『间歇泉』或是』声优初体验!』了哟。」

发廊太可怕了,真不愧是别名「美发沙龙」的地方。在这种成人社交场所要是不遵守礼貌的话,似乎就会吃闭门羹呢。

「要再挑战一次那间沙龙吗?」

镰足同学问我。

「嗯,当然。」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的头发还湿答答的呢。

「好呀,干脆豪迈一点,选择『变强后重新开始』吧。」

「变强……?什么呀……?」

不完全了解二十一世纪文化的镰足同学,打从心底疑惑地歪着头。

第二轮因为已经习惯流程,所以向妈妈要钱后冲到发廊去,决定发型也毫不犹由于是第二次,光是选择稍微明亮的发色还不够,因此我指定像是野狼的毛皮,叫做什么灰的颜色。我的心情就像戴上假发却欲盖弥彰的大叔一样,不使坏一下弄个醒目的发型,就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这次镰足同学没有指指点点,在等待席啜饮着咖啡,同时翻阅杂志。

染发花的时间比我想像中还要久。负责的新潮大叔和女性助手两人联手用梳子在我头发抹上一些东西,然后必须等待一段时间。

由于整个下午都没吃东西,我现在饥肠辘辘,只好喝发廊招待的咖啡忍耐一下。然后染发工程结束,最后以发蜡和喷雾整出软剌蜻头,往镜子里一照。套句镰足同学的话,「这样才配叫做发型」,让我不得不评价「非常好」。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爱时髦的人都热衷于跑发廊了。

回到等待座位,镰足同学夸奖我:

「喔,真是好看呢。」

不过镰足同学心里究竟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离开发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推着脚踏车走在小巷子,镰足同学小跑步超越我,然后在路灯底下转过身来。

「是真的很好看哟。」

真不习惯听到她这样赞美我,

「还好第二次就能够顺利过关。」

我赶紧岔开话题。

镰足同学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般,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对呀,我也实在受不了再喝那种像泥巴水一样难喝的烂咖啡了呢。」

「是你叫店家端茶水出来的吧。」

听到我这么说,她呵呵一笑。似乎不打算坐在脚踏车上,转身先小跑步跑回去。

改头换面后,我的人际关系掀起了很大的涟漪。

弟弟一看见回到家的我,

「怎、怎么了啊,太一哥……」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大海,只要你也成为大人,不,成为男人后就会懂的。」

我一边避免泄漏太多人生的秘密,同时以哥哥的身分尽可能提示他。

「你打算顶着那颗头去学校吗?」

妈妈的口气听起来不太高兴,我耸了耸肩。

「看来,我唯一的容身之处只有那里了……」

自以为是孤傲的一匹狼,在妈妈开口说「钱还来」之前缩回房间去。

爸爸回来之后,

「那是什么颜色,银魂看太多了吗?」

边说还边呼出一肚子酒气。

我心想「都什么年纪了还看少年快报」,不理会爸爸。

——以上,包含我在内四人,就是我人际关系的所有人口。

这个社会狭窄到应该可以实行像是古希腊人的直接民主制度吧。

隔天我到学校去,也没有因为发型而遭到同学的霸凌。

仔细想想,我也从未因

为「剪了头发吗?」去霸凌别人。我甚至不关心班上那些人究竟剪了什么发型。

镰足同学不愧是取代班上的中心人物.山背的位置,召集同伴们聚在教室的中间,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我则是坐在座位上继续装睡。

总觉得比起山背在的时候,似乎增加了一些同伴成员。甚至昨天,以前从来没有寄过邮件给我的三轮,都寄信问我说「镰足同学有没有男朋友?」

他们这么在意镰足同学吗?我是不太清楚啦。

虽然她的确还算可爱……

举个实际的例子,如果她是便利商店的店员之类,我一定天天到那间店去报到……

如果她不是为了未来那些事情而找我聊天的话,我这个寂寞郎一定会觉得「竟然对我这种人这么温柔……」,最后坠入情网吧……

一只冰凉的手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来,镰足同学站在一旁低头看着我,嘴角还浮现一抹微笑。

刚才想歪的我心里一惊,站起身来。

曾我野笑诗站在她身旁。

「喔,很不错呀,好可爱喔。」

曾我野像是牙医的X光摄影机一样摇头晃脑,从各个角度端详我的头。

「真的,很适合你呢,镰足同学说的没错。」

「嗯……哈哈……谢谢。」

我难为情地低下头。曾我野的头发每次晃动,就散发出类似充斥在发廊内,但却没有那么剌鼻的熟悉香味。

镰足同学屁股靠在前面座位的椅背上。

「昨天之前的发型简直不能看呢。」

「就是『根本算不上是发型』吧?昨天你说过了。」

听到我这么说,

「噢,是这样的吗?」

她假装不知道,伸出手来摸我的浏海。

「这是用糖水竖起来的吗?」

「怎么可能,我有确实用发蜡啦。」

我拨开她准备揪我浏海的手。

「咦?头发上沾糖水可以竖起来吗?」

曾我野望向镰足同学。她的手被镰足同学带着,差一点碰到我的头发。

「糖水干了以后会变硬。英国的贫穷庞克青年们就是用这种方式,塑造出尖尖的庞克头哟。」

「喔,是这样子呀。」

曾我野嘟起像镰足同学一样的鸭子嘴。

「不过可能会爬蚂蚁吧。」

「太一同学的梦想就是转生为英国的庞克乐手,一边领失业保险金,同时用力批评政客与大企业呢。」

「喔~」

「我才没有这种梦想呢。那种生活一点梦想和希望都没有。」

听到我这么说,镰足同学仿佛用肩头隐藏表情般咯咯笑了笑。曾我野也跟着喉头发出咕的一声笑出来。

「原来中野喜欢庞克呀。」

「嗯,稍微啦……」

我只是有点喜欢性手枪、冲击合唱团、行刑者乐团、吵闹公鸡乐团、该死乐团、果酱乐团、The Boyz、Sham69、COCKNEY REJECTS、Discharge与初音未来。不过就算告诉她这些,她也不会产生共鸣吧。

况且我根本没有勇气在女生的面前提到「性手枪」这个名字,当然还有初音未来。

「原来中野也会听音乐呀。」

虽然曾我野一直保持笑容,但我的内心却遭受五年一度的深刻打击。

我当然会……听音乐啊……

「不过呢,中野和镰足同学的关系真好呢。」

「这算是孽缘吧。」

说着,镰足同学将刚才靠着的椅子拉过来,坐了下来。

曾我野顺着臀部按住裙子,坐在我隔壁的座位上。随意翘起的脚轻轻碰到了我的桌子。

「对了,在我们三人之中,只有我是老么呢。」

炼足同学将手肘放在我的桌子上。

「对喔,镰足同学有哥哥呢。」

曾我野说得仿佛众所周知一般,但我却是第一次听到,

「咦?噢……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只能勉强附和。话说她们怎么突然聊这个?

「中野呢?」

曾我野身体往前倾,将手伸向室内鞋的前端,同时问我。

「我有个弟弟,国二。」

「啊,我妹妹也是国二。」

然后她挺起上半身,吁了长长一口气。脸上柔和地透出与化妆不一样的红晕。

「妹妹很辛苦的哟,必须忍受哥哥的蛮横呢。」

镰足同学以夸张的动作耸了耸肩。「之前他也随便吃掉了我去拿的食物,我还和他大吵一架呢。」

「……喔。」

出声回应的曾我野,声音带有一丝阴影。

「真是不可原谅哟。如果那是我的也就算了,但其实那是宠物奇罗的份。奇罗也生气得一直拍打水面呢。」

「奇罗是谁啊!话说你哥哥根本就是受害者吧!」

我的吐槽盖过了镰足同学呵呵的笑声,曾我野听得哈哈大笑。

「中野你好厉害喔,对镰足同学丝毫不留情。刚才一瞬间就吐了两次槽吧。」

「真是连屁也不值的特技呢。」

镰足同学乱七八糟的比喻姑且不论,近在我身边的曾我野,她的笑声却让我耳朵发痒。

「我昨天也在不知情中,吃掉了妹妹的冰淇淋呢。」

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脸颊的曾我野笑着说。「结果妹妹气的发飙,还踢家里的墙壁之类。她现在正处于反抗期吧。」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些。

镰足同学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改变坐姿,面对曾我野。

「为了一个小小的冰淇淋爆气的确很奇怪呢。笑诗有确实向她道歉吗?」

「嗯,有呀。我说我会赔她。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情反而变得更坏。到底是怎么了呢。」

曾我野托着脸颊的手,用力挤了挤自己的脸。

偶然,整间教室瞬间鸦雀无声,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会不会是你道歉的方式不对?……呃,只是大概啦。」

我说的这句话很明显含糊其词又缺乏自信,似曾我野却抬起视线,一脸「这样也不行吗?」的表情盯着我。

「不对是什么意思?」

「这个,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因为冰淇淋被吃掉而生气。问题不在这边,以对方的立场而言,感觉像是『至少该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口味吧?』这么一来钱当然无法解决问题,反而还会让对方产生『你根本不知道嘛』之类的想法。话说弟弟妹妹啊,总是以为我们哥哥姊姊对他们了若指掌。总之,试着问问看妹妹』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淇淋』吧?说不定出乎意料,对方并不是有意要反抗,只是希望『姊姊能多多了解我』这样吧。」

曾我野露出严肃的表情听我说。

连我都觉得自己「话太多了」。这样简直像在说教。平常我从没和人聊过天,所以不懂得拿捏。

「太一同学,刚才这番话说的真好呢。」

想不到镰足同学脸上浮现平稳的笑容,毫无防备中招的我有点心跳加速。

「我当哥哥也很久了,小时候大致上还知道弟弟喜欢什么东西。但老实说,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啦。」

例如弟弟小时候很喜欢玩具车,每次我硬将他带去外面玩,他就老是摔跤,哭得稀哩哗啦的。但他现在却是篮球社社员,而且似乎打的还不错。反倒是我长大后,转而喜欢玩黏土人模型。前几天得知弟弟向妈妈告状「拜托妈妈对太一哥玩的那些娃娃想想办法吧」之后,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哭。

我和我弟,从什么时候产生差别的呢。

上课钟响起,从其他班级跑来玩的学生都慌忙离开教室。

曾我野宛如装了弹簧般猛然站起来。

「那么回去之后我再和她聊聊看。中野,谢谢你喔。」

说完,她面对我露出笑容。就像我装睡时,一瞬间反射在我的手背上转弱的阳光般,既鲜明又温暖。

教室里不断传来拉动椅子、搬动桌子的杂音,但只有我一个人沉浸在这股不起眼的温暖之中。

「『谢谢你喔』,是吗?」

我试着复诵曾我野刚才说的那句话。

这是第一次和她相处,但却觉得这句话好窝心。

「『谢谢你喔』——感谢的话语……」

登登——

「出局——」

「为什么啊!」

坐着空气椅子Backto the Yesterday的我一屁股跌了下去,往后一摔。不过我早就习惯这一招,身体很自然地做出受身动作,依照基础动作双手用力往地板上一拍。这股冲击波,让我那堆像杜拜建筑一样不稳定的漫画塔化为瓦砾山。

「刚才究竟哪里出局了啊!」

我仰面朝上,躺在地上大吼。

椅子的滚轮叽嘎一声,镰足同学坐在我的椅子上,翘起脚来。

「太一同学,你刚才对曾我野笑诗产生了『啊,她说不定喜欢我』的想法吧。这种想太多的错觉十之八九都是自作多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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