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蕗同学。这是你第几次来保健室了啊」
保健老师姬林檎老师娴熟地在我头上打好绷带,正在伤口的正上方贴上胶布。
「疼疼疼、请不要故意在那里贴胶布啊」
「闭嘴。只会受伤的孩子就该受罚!」
对因疼痛而面部扭曲的我,老师展现出盛怒的表情。
姬林檎铃,二十四岁,单身。
娇小的身体以及极端童颜,再加上孩子气的性格,这位护理教师被学生们叫做小苹果,像妹妹一样爱着。不过,本人却对自己被高中生当做小孩子对待颇有不满,想要演绎出「这么看我,我生气可是很可怕的哦」的自己——话是这么说不过。【注:日语中林檎即苹果】
真可爱啊,这个人……。
从马尾辫下面露出的脖颈,圆溜溜又善动的眼睛,圆圆的脸,小小的肩膀,完全看不见出成年女性的元素。
「石蕗同学,你在听么!这两周已经是第三次了哦!翘课过来倒还好说,可你每次都是很守规矩的受伤过来。又是拿头去撞百叶箱,又是冲破窗户玻璃,最后还单簧管去捅脑袋!你到底来学校干什么的啊!」
「不、是收纳盒。不是单簧管,是单簧管的收纳盒。拿单簧管捅脑袋可是会死人的。还有我不是用头去撞百叶箱,是被百叶箱打了——」
「少强词夺理!反正给我小心点!」
「怎么这样,我明明是受害者」
小苹果怒不可遏地小手乱挥。
「反正危险的事,不许做、不许涉足、不许靠近。不可以讨厌自己的身体!」
咕,讨厌身体么。说的我好像拉奥一样……。【注:拉奥出自北斗神拳】
——————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
是口袋里手机受到的邮件的震动。打开一看,原来只是毒空木发来的一则简单的简讯。
『放学后,在铃声响完之前来藤棚集合』
……这是不可能的吧。
只要还得配合那个猛毒女,我的身体就无法幸免遇难。
我发出深深的叹息后,抵抗着双肩近乎脱力的疲劳感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午休也快结束了,谢谢给我打绷带……小苹果」
「喂、是姬林檎老师吧!」
诚如所期地的举止令我暗自一笑。
只是稍微欺负一下,立马就熟透了。只要还有反应,小苹果依然是小苹果。没有一个学生会叫她姬林檎老师吧。
「姬林檎老师,文件整理完了」
突然听到这个叫法,差点没吓得我心跳骤停。
不对,并不是姬林檎老师这个称呼吓人。而是这个屋里除我之外还有别人把我吓到了。
一眼看去,只见保健室的一角的办公桌上,一名正在有条有理地整理着文件的戴眼镜女生…………诶、你在么?你真的一开始就在么?
「哇、谢谢你,小爱结(音)帮大忙了。放这里吧」
「是、老师」
并不是刻意藏起来,而是能够自然状态下消除存在感。叫做爱结的少女将整理好的文件整齐摆放在办公桌的中央,然后
「老师,那我也回教室了——呀!」
刚一转身,便在空无一物的花砖地板上突然绊倒了。
紧接着
「——呀!——痛!——噗!——呀啊啊啊啊啊!」
脑袋磕到了黑板,反弹之后正好撞到了背后的书架,顺势一头扎进资料柜,失去平衡扑哧倒地的瞬间扯碎了抓住的窗帘,还是摔倒了,
————咚隆咚隆咚隆咚隆咚隆咚隆咚隆。
最终被小苹果资料柜里的增高产品之山所引发的雪崩掩埋了。
「咦咦咦咦咦!不、不、不、不要紧吧、喂!」
「小爱结!振作!」
我和小苹果连忙冲上前去。还没几秒钟就能引发这等惨案啊!
「痛痛痛痛痛。对、对不起、老师。我绊到花砖地板了」
女生总算从增高产品之山中仅仅露出一个头来回答道。
你是怎么绊到的啊。神马微米级的…………啊咧?
「那、那个、你难道是……」
「什么?那个……」
女生重新扶好滑到鼻子的眼镜。
「啊、这不是石蕗同学么。哇、这是怎么了!」
她指着我头上的绷带,大叫起来。
……石蕗同学。
对啊。
这不是有么。这不是有好好用名字叫我的女孩么。
「不要紧么?伤口裂开了哦」
这不是有完全不顾自己的伤,挂念着我我女孩么。
「脸也好红啊。不会是发烧了吧……别动」
这不是有毫不犹豫摸我额头的女孩么
「好烫啊,果然!是因为这伤么,真可怜」
不、热源就是你的手。
被像你这样的女孩做这种事,没有不会发热的男生吧。
这只手是那么柔软,那么小巧,那么温暖。头盖骨仿佛就要溶出一个巴掌型的洞出来了。
啊、至今为止的我都在做什么啊。
被女孩子的外表所勾引。什么超级第一天命啊。什么绝佳第一天命啊。
除了对我温柔的女孩子,还有别的么。
我用灵魂理解了。这个人正是我奇迹的第一真爱。
「等我一下哦,石蕗同学。我去拿止热的东西来——呀!」
「小爱结、别用跑的啊!」
目送着少女再次走向绊到花砖接缝的悲惨末路,我的心脏仿佛要让体内的血液从伤口喷出似的,强烈的脉动着。
〇
「你有想要表白的人了???????????????」
今天的藤棚同样响彻了毒空木的怒号。
「就是这样啦。嘟嘿嘿嘿~」
「开神马玩笑!你才刚被甩三个小时啊,有没有搞错!」
「哎呀~,恋爱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呢~」
「真差劲!你这货差劲透顶了!难以置信。你当女人是什么啊!」
毒空木一拳砸在桌子上。
——嘶、啊咧?哪来的桌子?
只见藤棚下面昨天还没有的,今天就多了一组豪华柚木的庭院桌椅。
「那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啊」
「嗯?今天才搬的」
毒空木若无其事的放出话来。
「我说,你太独占中庭了吧。会被骂的哦」
「吵死了。有什么不好啊,反正管理中庭的只有一个部员只有一位的弱小园艺社。谁会找我抱怨啊」
的确。我觉得园艺社没有强硬的人。
「你还不是无视园艺社擅自到处摆弄花坛。说得那么了不起」
被她戳中这一点,我真的无言以对。
「再说,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吧!还能看到有别的东西吧!」
毒空木愤怒的铁拳精准地砸在了同一地方。
对,桌子上能够容她落拳的空间只剩下小小的一个桌角了。要问为什么——
「的、的确,真壮观呢」
饺子、炸肉饼、玉子烧、培根鸡蛋炒意粉、渍肉卷饭、提拉米苏、苦瓜烩豆腐、炸鸡、咖喱饭、蜜柑、起司蛋糕、色拉土豆泥、法式黄油烤鲑鱼、樱饼……。
因为量与种类多到无节操的料理占据了整张桌子。
「莫非,这些都是……亲手做的么?毒空木做的?」
望着狭小的空间里琳琅满目的菜肴。午饭粒米未进的胃袋就像回忆起来似的开始控诉空腹感。
「除了我还有谁做啊」
「嗬。真厉害啊。很好吃的样子啊」
「怎么会不好吃啊!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么,宰了你哟」
「别乱发火啊!好不容易夸你一回」
「姆库库库」
毒空木不甘心地紧咬牙齿
「就算表你夸奖也毫无意义啊!别给我擅自振作起来,笨————蛋!」
抽起书包朝我脸丢了过来。
「好疼啊!干什么啊。我已经搞不懂你了,你……啊咧?」
在我患处一击命中的毒空木的书包,因为冲击扣子脱开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古文的资料集、世界史的便览、口语课本、然后还有一本没见过的吼书……《治愈男性的手制料——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毒空木像火箭一样冲了上来。以滑垒的要领夺向散乱的书本上方。
「不许目不转睛地盯着女生的东西看!」
怒气爆发的下段回旋踢少有的偏离了目标,脚踢在了庭院桌的桌角上。
「阿库!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话说,刚才那书。《治愈男性的手制料……》?
是『理』么?果然是。
「攻陷失恋的人比捏爆小婴儿的手还简单不是么?」
毒空木昨日的发言窜过大脑。也就表示,是这么回事么?
「我说、毒空木啊」
「什、什么啊」
揉搓着脚背的毒空木泪眼婆娑地转过身来。
「莫非…
…你打算安慰我?」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说什么啊,才才才才才才才才才不是的」
正中把心么。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
想来也怪。毒空木兴高采烈的帮我去做那种完全没戏的表白,也就表示
『我去表白→被甩→消沉→毒空木来安慰→毒空木的好感度UP→循环419次→旗子竖起』
这就是娇羞园完全表白计划由表及里的规律么。
那么,她是重在安慰,根本不关心我能不能振作起来。话说回来…………。
「干、干什么啊。死瞪着我」
我将凝视支支吾吾地躺在草坪上的毒空木的视线,转向了桌子。获悉事情始末之后,看似没有任何规则的菜单上浮出了一个共同点。
我记得,她很擅长收集情报。不过,可是看穿我会被甩,然后用一整晚来制作料理么。光是带来学校就得大费周章啊。
「真拼命啊,毒空木」
「什么啊!」
红到耳根子的毒空木嚷了起来。
「哎,真拿你没辙……」
我混杂着叹息,坐在椅子上后
「我开动了」
向便当盒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炸鸡伸出手去。
「不许碰!」
……什、叉子刺进了我的手背。
「疼啊!干什么啊你!难得我想吃了啊!」
「抱歉。这是只能给伤心中人吃的料理。是伤心料理。已经振作起来阿春一口也别想吃。飞刺!飞刺!」
怎么办,毒空木显得特别顽固,像是击剑中随时准备飞刺似的架起叉子发出威吓。这货真是太麻烦了。
总之,我看不过去这么多的食材浪费掉…………另外,我也不忍心让毒空木的劳动付之东流……。
真是的、拿你没辙。
「哇、毒空木。有个妹子表情超气愤地看过来了啊。该不会是园艺社的吧?」
「哈?怎么可——」
「嘿!」
趁毒空木目光挪开,我抢走了一块渍肉卷饭。
「啊、喂!竟敢擅自偷吃!」
「哇、真好吃!」
——令人意外。
还以为只是看上去很好吃,其实味道很惨的发展……怎么搞的啊。
真—好—吃—。猪肉的柔软以及酱油的香味在口中爆开。扣除空腹的作用依然很好吃。
「这个、真的是毒空木做的?不是买来的?」
说着,我又嚼了两三口。
「那、那还用说。这种事,很简单哦……。有、有那里奇怪么?」
「我是说太好吃了!好感动。你料理真棒啊,大厨空木」
「什、什么啊。大厨空木啥的。一点也不好笑」
恶态尽露的毒空木脸上显出再满意不过的神情。
「嗯、真的太好吃了。我吃饱了」
一边享受着残留在舌尖的味道,一边双手合十。
「诶?等、等、等一下,你说什么啊!」
话音刚落,毒空木露骨地显露惶遽。
「咦?这突然是怎么了?」
「你、你问我怎么了……还、还不是这个……那个……也就是……还不是你只吃一道料理就一口一句好吃好吃什么的,随便应付我啊!就好像是,凑巧只有那个好吃一样!」
这发的哪门子的火啊。你就不能虚心的接受么?
在脸颊染得通红,胡乱地扯着裙子的毒空木进一步发火之前,
「所、所以,那个……我是说,擅不擅长料理什么的,不全部吃下去怎么会知道啦!」
就像再也忍不下去似的如此说道。
「………………啊、嗯。是这样啊。不好意思」
『方便的话,也吃吃其他的吧』
在脑中顺着毒空木的话转换成真实意思,我伸向了苦瓜烩豆腐的便当盒。
〇
「阿春,还有这个、吃吃看!绝对绝对好吃!」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全部吃光的,让我按自己的节奏来吧」
以意想不到的形式,我被迟来的午餐和毒空木团团围住。毒空木便当的味道无可挑剔,然而量却是杀人级别的。
在对面监视我进食情况的毒空木,对下饭菜一点也不动,只用樱饼还有提拉米苏之类的甜点类塞满嘴巴。
「呐、呐。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吃饭。我们就像情侣一样呢(心)」
「咕咳」
心情超好的毒空木,用我拼命不要去想的台词将我的食欲轻而易举的夺走了。
「嘻嘻嘻。啊、好开心。呦、不好不好。幸福过头了把表白计划的事给忘了。于是,那人是谁?仅用三个小时就把阿春迷得神魂颠倒的臭婊子是谁?」
「竟然说臭婊子……好歹也算是你同班同学吧」
「哈?????同班同学?????」
啊咧啊咧?您刚不还很开行的么,毒空木小姐?
「不可能,什么啊这是。算什么意思?我在和我的阿春偷情的臭婊子呼吸同样的空气?」
不、并没有偷情。
「难以置信。我竟然对这种事情浑然不知还暗自高兴地等到放学……咕丝、咕丝、好过分、好过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哼啊……啊呜啊呜」
麻烦你不要边哭边吃啊。
「见鬼!见鬼!是谁、告诉我是谁,告诉我那个该死的贱婊子是谁!」
「告诉你也行,不过你可要好好协助我哦。像鲶川同学那样的,当然还有吹子同学那样的情况还是饶了我吧」
「我知道了!我肯定帮你,快说,笨——————————蛋————————!」
食物的残渣暴虐地飞到我脸上。
「唔、嗯。其、其实……」
我一边擦着脸,一边在脑海中描绘着奇迹真爱的名字。
这个名字,突然某一天在我心中悄悄埋下心动的种子。
即将萌芽的秘密种子,蕴藏着————
「有完没完啊,你这一段!要来几回啊,你银行么!第一真爱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得了吧你、快说!!!!!!!!」
食物残渣犹如暴风雪般吹到我脸上。
「好、好的,是时宗爱结」
「哈?????????????时宗爱结???????????!?」
喷到我嘴里了。
话说,这个名字有那么让你意外么。
毒空木差点打穿桌子,双手向下一拍,爆发性的站起身来
「她、她、她……」
平就已经很大的眼睛睁得快要掉出来似的,就像把梗在喉咙的话语硬抠出来一样
「谁啊……?」
〇
描绘出西边山峦起伏的太阳上半部,将校舍染成橙黄色。
放学后的五点半,校舍几乎是人去楼空。
在新校舍的四楼的最里头。已然不见平时喧嚣的一年G班的教室里。
她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独自一人,正对着桌子埋头于热衷的某种作业。
「嗯」
在微微打拉开的门缝中,毒空木像只壁虎一样贴在上面,小声念叨起来
「那个人谁啊?」
「都说是你同班同学啦」
我就像压住微微弯下腰的毒空木一般,向内窥视。
没错。直达腰际的光艳黑长发。一线切的其刘海,椭圆形的黑框眼镜。就算罩着制服外衣也能清洗判别,挂在纤细身体某处的宝物绽放奇光异彩,那对远超高中水准的莫大的巨乳——
「喂」
「咕噢!」
毒空木的脑袋朝我下巴用力一顶。
「你在看哪里啊!」
「没看到。疼得我什么也没看到」
我在走廊上满地打滚。
「真受不了,男生就知道胸部胸部什么的。除了胸部没有别的了么!足啦屁屁啦什么的……我还不是……」
「嗯?你说啥?」
「吵死了!」
只见一脚直冲我眉心。也太可怜了吧,我也。
「啊、受不了了,气死我了!压力山大啊!」
像你这样乱使性子又乱发脾气,竟然还会积累压力。
毒空木一脸焦躁地快速翻阅笔记本。结果翻到封底手指也没能停下。
「姆。奇怪啊。大部分的事情都应该实现记在本子上了才对,可时宗这个名字哪儿都没有记载。那个人,真的存在么?」
「存在吧,就在那里。话说,至少你也该记住同班同学的脸啊」
「又不认识。再说那个人土得掉渣,哪里好了?」
「去去去。你根本不懂啊。男生呢,对那种土气的女孩子很没抵抗力的啊,那就是传说中贤良淑德的大和抚子啊。嘛、像你这种神经大条的家伙是永远不会注意到的。她的魅力,就像是盛开在柏油路面的报春花」
「虽然报春花那种高山植物撑破柏油路变开花的的话,我有自信一瞬间注意到就是了」
向意乱情迷的我,毒空木泼了一盆冷水。
「再说,都这么晚了,那个人还在
一个人做什么?好恶心。就算是小兔子也该剁烂了哦」
「你是这个意思么!」
你的思维才是真恶心啊。
于是,这个时候
「啊啊——————!搞错啦——————!」
时宗同学的悲鸣响彻了整个教室。
看上去应该是保健宣传画。只见她双手拿起类似通知的东西,慌慌张张地乱叫起来。
「呜呜呜呜~~~~。明明应该是『保健通知』,但是搞错了~~~~~~~」
看她一蹦一跳的样子,多半是真在狼狈。
不好,惊慌失措的时宗同学超可爱!惊慌失措好萌~~~~。
「原来她是保健委员啊。这么晚了还一个人留下来写保健通知。真了不起」
「了不起的人不会连『保健通知』都写错吧。那种犯傻的家伙,劝你收手吧」
「不要说这种话!那种有点小笨拙的地方正好是加料吧!」
「笨拙的人不能当保健委员吧。不可以把健康大事交给她吧。再说,连『保健通知』都能写错算什么保健委员啊」
「谁都会写错字的吧!而且『保健』和『保险』很容易弄混,偶尔写错写在情理之中啊!」【注:读音相同】
好像很可怜我拼命维护她一般,毒空木督了我一眼,无言地指向宣传画。
保健通呹
本月14日要进行疫苗接种。
请向当日有社团活动的同学注意调剂。
保健委员
『保健』……『通呹』……?
那————————个。那个怎么读来着,好深奥啊……。
时宗同学,那个字都能写错啊。
果然好可怕。这个人……已经不是一个级别的了。
「呐、收手吧?」
毒空木浅浅一笑。
「收、收手是……」
「现在、马上收手吧?」
「不对、收手是……」
不幸。句尾含糊了。「不行的」三个字终究没能说出来。
「啊————————!搞砸了————————!」
然而,屋里再次回荡起时宗同学的叫声。这次又怎么了,时宗同学。
「墨水渗到桌子里面去了~~~~~!」
哇……。你忘记垫东西了吧。时宗同学慌慌张张地用指头擦着桌子。
「啊啊。因为是油性笔,这个擦不掉啊~~~~」
油性……。真的。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真是纯天然的笨蛋呢」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不愧是毒空木同学,一刀两断。
怎么说呢。『贤良淑德的大和抚子』的印象本应坚不可摧,然而脑中的指针却慢慢的转向『令人遗憾的呆瓜孩子』。
「啊哈哈哈哈哈。你看你看,那个人开始用橡皮擦了!不会吧,她真以为能擦掉?不好、我不行了。咕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正被隔着一面墙的某人捧腹大笑,时宗同学拼命的用橡皮擦桌子。
「呜呼~~~~。怎么办啊~~~~。擦不掉啊~~~~」
「擦得掉才有鬼啊。这也太笨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桌子,明明是毒空木同学的~~~~」
「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一声恫吓,毒空木踢破大门冲进教室。
「咦、咦!毒空木同学,你在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受害者本人登场,这令时宗同学蹦了起来。
「是我要说的话!你到底在对人家的课桌做什么!」
「对、对不起。对不起!!!!!」
「喂、冷静点。不、喵子。来,Smile Please?」
差点冲上去咬人的毒空木,现在也恨不得将时宗同学大卸八块似的,亮出格斗技来招呼审判。
「这还笑得出来!哇、好过分!这么大的字渗进去了——嗯?」
之前还骂声涛涛的毒空木,突然失语了。
视线落到自己的课桌上后,毒空木的全开猛烈颤抖。
「唔、喂,怎么了,毒空木……诶!」
桌上的确有极大的一片墨迹,正确来说,只有通知最后半行的八个字渗了进去。
『しんでください。(去死吧)』
『宰了你!一定要宰了你!!!!!!!!!!!!』
「呀!!!!!!!!!!对不起!!!!!!!!」
「住手、毒空木!杀人就完了、克制!」
「不幸。宰了她。残杀她」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住手啊。她太可怜了吧!」
「怎么看可怜的都是我吧!女孩子桌子被人写上『去死吧。』,我到底有多可怜啊!」
这个……嘛……你说的没错。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啊、怎么办才好啊。真的非常抱歉」
暴露在毒空木犹如杀人凶器般的视线下,时宗同学不停地猛力低头。眼镜都要飞出去似的。
「好——————不——————爽——————!!!!!」
即便如此也难消心头之很么,毒空木伸出因愤怒而颤抖的手
「痛痛痛痛痛!」
把我的耳朵用力一拉。
「搞什么啊、为什么冲我来啊!」
「安慰她」
「哈?」
毒空木突然将口凑近我拉伸到极限的耳朵,悄悄说道。
「女孩子要哭了吧。快去安慰她……好感度会上升的」
我要注意到毒空木说的「女孩子」指的不是自己而是时宗同学这件事,花了好几秒钟。
……莫非,她在给我建议?
「快!」
她朝我背上推了一把。当然是用脚。
「哇!那个、打、打起精神来啊,时宗同学。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在意的,没问题的!因为、你瞧,那个……这字不是挺好看的么!」
「烂死了!」
我被踩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时宗同学忍不住又开始重复起来。
「哎、别哭啊,时宗同学。没关系的,那个、其实,毒空木其实也很开心的」
「哈?」
求你了!求你了,喵子大人!我向惊愕的睁大双眼的毒空木拜倒。
「对、对、对、对啊。被这样乱写的话,也许会让大家担心呢。兴许大家会找我说话呢,啊哈哈」
倾注了绝大的努力,毒空木将要吃人的暴龙形象,转变成了妖精的微笑。
「真、真的么?真的不生气么?」
时宗同学战战兢兢地抬起泪水打湿的脸庞。配合这个时机,一张手帕从看不见的角度塞进了我的右手。
「给、用这个擦擦眼泪吧,时宗同学」
「啊、对、对不起」
我伴着微笑递出后,时宗同学虽然畏缩地红着脸,但双手接了下手帕。神助攻、毒空木!
「对不起,对我这么亲切。手绢我洗完后还给你,那个、石蕗同学?」
「啊、嗯。我们又见面了呢」
总算认识到我了么。时宗同学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惊讶。
「啊啦啦?什么什么、你们认识么?」
平静地问出问题的毒空木,眼睛在说「你没告诉我啊,呆子」。
「诶、啊,嗯。哎呀、原来我没说过啊。其实,我在大约一星期左右前被路过的暴汉用百叶箱给打了。正是偶然路过的时宗同学替我包扎的。正是所谓的救命恩人啊」
「才、才没有那么了不起。我只是做了保健委员应该做的事」
时宗同学连忙摆手。没个举止都这么可爱真令人不好办啊。
「……什么啊。还不是占我的光」
毒空木混着咂舌,喃喃私语。
「嗯?你说啥?」
「完全什么都没说。话说回来,竟然在那么重大的场面下偶然相遇,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将你俩联系起来了呢。不觉得么?」
「是、是这样么」
我和时宗同学正联系着?『特别』的『什么东西』联系着?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受不了。
「说起来,知道南丁格尔综合征么?受伤的人与看护的人之间会萌生爱」
「啊、好像听说过」
竟、竟然会蒙萌生爱!真的么!
「是哦。有的哦。哈哈哈哈哈」
「是、有的有的。呵呵呵呵」
没有我的份啊。
「这样啊……哈哈哈………………」
「呵呵呵…………………………呼」
时宗同学与毒空木微笑着。我只是注视着两位美少女。
「咕哇哈!」
——库、侧腹被打了。
「倒·是·说·点·什·么·啊!」
毒空木的眼神便是令人恐怖的威吓。
会被杀的!不说点什么,一定会被杀的!
「时、时宗同学!
」
「我、我在」
「你是对遭受土葬没有抵抗力人么?」
「什么!?」
「呆子!」
毒空木的肘子陷进了我的胸口。顺势把我的头夹在腋下。
「冷不防地说什么啊,杀人预告么!」
「好痛痛痛!不是不是。因为我们家是土葬的家系,我想确认将来合葬时同土葬好不好」
「就连结婚甚至交往都没有,想你妹的合葬方式啊!顺序乱套了好不好!」
「那、那个」
向窃窃私语的我们,时宗同学很客气的说道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宣传画!」
对话刚一打断,毒空木喊了起来。
「宣传画怎么办?必须得重新写吧。一个人不会很辛苦么?」
「啊、是的。后面还得稍微花点时间。所以还是明天——」
「做到一半的工作不可以半途而废对吧。就算死也要今天搞定对吧。不过,一个人肯定很辛苦吧。对吧????」
毒空木好像要涨爆眼球似的飞来一个强烈的颜色。
收到,毒空木。这一击定胜负。
「时宗同学!」
「是、是!」
「你希望在墓前献什么花?」
「什么?」
「死吧!」
毒空木的手肘再度一闪。我被夹在腋下拖到了教室的墙角。
「给我差不多一点!你到底想把我的神助攻浪费几次!」
「诶?不对么?我这不是好好遵守顺序了么?」
「把你脑袋从殡仪馆改换一下吧!既然是女孩子要干活,肯定是果断说『看上去很辛苦,我来帮忙吧』,然后牙齿锵地一闪啊!你可以去死了!你就自个儿钻土里来个自我土葬吧」
「要死了、要死了!在那之前就要被你勒死了!!!」
「那、那个。对、对、对不……不对——起!」
对着贴在墙上(主要是我)殊死展开攻防的我们,时宗同学用双手做成喇叭
「我赶时间!差不多要回去了!」
「「诶?」」
刚一说完,时宗同学连忙将包跨在肩上。
「喂、不会吧。刚才不还说了,工作还没做完吧。我们会帮忙啦!」
「不必了,真的。没关系的。真的非常抱歉,没关系的,我回去了。非常抱歉,真的」
语无伦次的时宗同学不知怎的,桌子、椅子、讲桌、黑板、垃圾箱,能撞的东西撞了个遍之后冲到了教室门前
「那个……今天各种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我回去了,请慢慢享受,啊、不过……咳,打情骂俏还请注意分寸哦……那么再见!」
留下迷之话语,逃也似的走出教室。
…………在门还没开的情况下。
「呀!」
哇……。颜面正击。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
「好疼疼疼疼。哼完很还很(请玩得开心)」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多半是在打招呼。时宗同学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打开门,终于离开了教室。
「哈~~~~~~~~~~。还可爱啊~~~~~~~~~~时宗同学」
从毒空木的腋下夹脑袋解放出来,我无力地瘫在地板上。
「可爱么,那种家伙?」
对我的这种话,毒空木显示出一如既往的露骨的厌恶。
「嘛、就脸来看,还算一般的可爱。但是那个傻劲算什么啊。作为生物来说,已经需要请个专门医师了」
这家伙怎么会啊,就像突出二氧化碳般自然地放出毒舌。
「嘛、不过约定就是约定,我会好好帮你的」
毒空木哼了一下,开始在笔记本上记下什么。
「……呐、毒空木」
「嗯?」
搭话后,得到了头也不抬的回应。
——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约定』呢?
本打算说出这句话,但又咽了下去。不知怎的,总觉得很害怕这样问她。
说实话,我不曾认为这家伙会真心帮我表白。
我曾觉得她会随便给点建议,随便让我去表白,随便将事情推向让我被甩的情况。不过,也会为了诱导对话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向我递出手帕,毒空似乎也在以毒空木式的全力以赴偿还债务。
真的是为什们,这家伙——。
我注视着毒空木的侧脸。
真是可爱到荒唐的地步啊。只要静下来,称得上完美无缺。
小嘴崛起,热心于令笔尖游走的毒空木,刚一注意到我的视线
「干什么,找打!!」
我内脏被挖掉似得被打飞。
这货到底是、真是搞不懂……。
「好嘞,脸和名字都清楚了。果断从今天开始收集情报吧。要在后天重新确立作战。可以么?」
当然不可能有异议。毒空木的笔尖不停在笔记本上沙沙写着
「嗯!?」
突然,表情一变。
「呐、阿春。我注意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怎、怎么了,毒空木?」
「爱结的座位…………就在我前面」
哎呀、太可怜了吧,时宗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