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所以。
就跟前一回说的一样。
突然出现在河岸边的捕手中村,看穿我是远山高中一年级的学生,并且强制突入上课中的教室硬是要我加入棒球社担任投手。
……嗯,真是让人头痛啊。
想要逃跑的念头堆得跟山一样高了……但是对手是中村,再怎么逃跑都是逃不掉的。
只能把被害程度压抑在最小范围。
「……是这里吧。」
放学后——棒球社社团教室前。
很多意义上我是已经放弃了,才前来这里。
「这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啊。」
运动社团的教室通常是在靠近操场的体育社团教室栋里头……但是只有棒球社是位于与操场有些距离的文化社团教室栋的地下室。
灯管不是一闪一闪就是已经全灭,走廊就跟鬼屋一样阴暗。仔细看看还能看到蜘蛛网与虫子的尸体,看起来一点都不正常。其他的社团教室不是没有在使用的仓库,就是灵异同好会之类的奇怪社团——是被迫害才被强制搬移到这吧,中村也说过人数很少。
顺带一提小岛同学现在没在我旁边,他好像有中意的社团活动了。「或许得在这边与你分道扬镳了,但是我不会说再见的……!」他大概是在三十分钟前对我说出这种莫名热血的台词。
接下来我一直在寻找社团教室的所在地。
我确认了这扇门上的门牌用手写字体写着「棒球社」后,就转动门把……
「不好意……」
冻结了。
身体也好呼吸也好时间也好世界也好全部静止了。
为·什·么·里·头·有·个·在·换·衣·服·的·女·生。
「……」
「……」
一头清纯的黑发,五官纯朴清秀。
外表能用「全国平均」来形容,整体看起来很普通,没有特别好的地方但也没有特别差的地方。不过那如同白雪一般澄净的肢体有股奇特的闪耀感,让这间教室感觉明亮了起来,简直就像是现在在此处马上就要创造出新生的世界一般。
接着那个正换着运动服的女孩子与我四目交接后,全身只僵住一下子。
「啊、呀……」
她用力地吸着气,大概是想发出能把地球一分为二的尖叫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我马上出去立刻就消失在地球上所以警察跟警察还有警察只有警察拜托你不要不要不要!」
「——啊啊啊啊啊好棒啊啊啊啊!太好了太好了!难道你就是新社员吗?」
——WHAT……?。
我以为她会拿手边的东西往我脸上乱丢一阵后再通知警方,然后我就会被铐上手铐带到遥远的彼方去。结果这个只穿着内衣裤的女孩子却是十分开心地靠近我并与我握手,一副相当欢迎我到来的模样。我不禁怀疑起是否是我漏掉了什么剧情没看到,各位应该明白的吧。
这是什么状况啊?
仙人跳吗?接下来就要对我仙人跳了吗?
我为了预防不知会从何处闯入、自称是她男友的壮男出现,而摆出了战斗姿势,但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那个、那个那个……难道你就是桂木同学吗?」
她丢出了我的名字。
算了,十之八九跟中村脱不了关系。
「是的……我是桂木。」
「哇~这样啊……太好了太好了~~欢迎来到~棒球社~~」
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她不断来回跳跃着,这样的她犯下了大错——不对,是绅士如我为了维护她的名馨了必须提醒她该注意的地方。
「不好意思……拜托你,把衣服穿上好吗……」
「嗯?」
怎么突然说这个……她用着这样的表情望着我,不过等她注意到自己的仪态之后,就深吸了一口气。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她突然全力朝我脸上灌了一拳,再拿起手边捞得到的像是垒包跟球之类的东西往我丢来。
啊,结果还是变成这样了。
*
「真的是~~~~非常抱歉!」
「不,那个……我才要道歉。」
老实说我觉得我根本没有需要道歉的点,但谦逊才是身为日本人应有的美德,在这边就含糊地笑着装傻吧。
虽然被很多东西打中,不过我脸上的伤没有很严重,勉强可以用玩笑来带过去的程度。
换上运动服的女生——好像是大我一岁的学姊,担任社团经理的白山优衣。她让我在社团里的长椅上坐下,并从急救箱里拿出OK绷与纱布等物,开始灵巧地包扎起来。
室内有种勤于打扫的清洁感,但因为物品太多,让整体空间显得狭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真的是很抱歉;:我居然伤害了这么漂亮的脸。」「没关系的,看起来可怕而已,其实不痛的……」「啊,请不要动。」
看来连动动嘴皮子都不行,我只好乖乖坐着让她处理完我的伤口。
不过——距离好近啊。
为了看清伤口的状况,她的脸与我的鼻头只有三寸左右的距离,就连绅士如我也不禁心猿意马起来,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在那儿好。若是不看她的脸而看向她的身体,又会让我想起刚才她那难以形容的姿态。再说要是眼神飘栘得太过火,感觉又很诡异。
我为了打破这如坐针毡的状况,开始向神明祈求派遣救世主下凡来拯救我,而就在我祈祷约十秒后。
「总算来啦,为了能多睡一会儿而边睡边吃豌豆的男人,简称懒觉BOY!」
啪咚。
门被一股十分巨大的力气给推开,现身在门后的则是全身穿上练习装扮的中村。
你就是我的救世主啊。
可以换人吗?
「唔?你受伤了啊……难道是来这边的途中,遇到其他社团来挖角,拒绝之后却被他们怀恨在心而遭到袭击了吗?」
没这回事,虽然是你搞错了,但这种事原本就不可能发生。
你的妄想列车到底是不受控制到什么地步啊。
「我只是因为走廊太昏暗了,走一走不小心摔落到楼梯下而已。」
听到我这么说,白山学姊圆睁双眼发出「咦?」的声音,我用眼神制止了她。我这并不是在维护她的名声,只是全盘托出的话对我来说也没好处。
中村似乎接受这个说法,没有再往下追问。
「那你就在这份申请单上写上班级跟姓名……」
「给我等一下。」
中村把入社申请与原子笔往我的脸上猛塞过来,我则是使出手刀劈向他的手腕。
跳太快了,跳太快了。
「我今天早上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懒觉BOY说要加入棒球社、要将三年青春全部奉献出来的誓言与决心,我可是一字一句都不漏地全部输入进我的脑中了啊!」
「别说一句了,连一个字都对不上啊!总之我是为了参观社团活动才来的,这样讲你明白吗?」
居然把别人说的话造假,这个人好可怕,
……话说。
「为什么要找我?」
明明昨天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
我曾经打过棒球什么的,这种话我连说都没说过。
如果国中时期很活跃也就算了——我这一年半以来根本什么也没做过。
不光是中村,连白山学姊也表现出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中村歪着头说道.
「什么东西为什么啊,你昨天在河岸边做了什么事你自己都忘了吗?懒觉BOY!」
「……你是认真的吗?」
我真的只是随便投投的……而且还投得很烂。
如果那种球就好的话,就算找别人来也没差吧。
「没错!我从那一球中就能预测到全部了……YOU就是我等远山高中棒球社的救世主.将引导我们前往光明的未来!」
「说是预测其实是第六感,大概吧。」
要是真的只因为这点理由就硬是要挖我入社,这样也很奇怪……不过仔细想想,这家伙本身就是个变态了,这样一想就不觉得有哪边怪了。负负得正就是这个道理,变态做出奇怪的事反而是非常自然的。
可是这种说法对我这个普通人是行不通的,我无法接受。
所以我必须要严正拒绝。
「抱歉啊,桂木同学。」
白山学姊收拾好急救箱后,用过意不去地语气开口说道。
「我们社团里能上场的选手只有四人,这样是无法参加比赛的,也无法让你参观到实际的活动内容……」接着又用非常过意不去的语气往下说道。「桂木同学,求求你,就算只有一点点时间也好,希望桂木同学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拜托你了!」
白山学姊边说边将腰弯成直角,朝我低下了头。
十分完
美的九十度角。
这样被人拜托(中村除外),还是我这辈子头一遭遇到。虽然搞不太懂,但她是全心全意拜托我的吧。应该说她将真正的心情传达给我了吧,虽然那些事我根本不想知道……现在的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到夏天之前一定得要拿下一胜是吗?」
「……嗯。」
「只有五个选手,根本什么事也做不到喔。」
「嗯,所以再找四个的话应该就……咦?五个选手?」
白山学姊「唰」地抬起头,笔直地望着我,而我只是将视线转开,要说我不贴心也可以啦。
这是因为无可奈何才答应的,可不是我自愿的。
各种麻烦与微小的疑问就先抛到脑后吧。
「输了就废社,胜了就存活——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等到夏天开始我就会辞退这个社团。」
这样也可以接受的话.
白山学姊朝我伸过来的手——不知为何有种很粗糙的感觉。
「谢谢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懒觉BOY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是中村。
可以换人吗?
「快快,快点在这张纸上写上班级跟姓名吧!啊,制服跟练习装不用担心,已经帮你订制你专用的尺码了!钉鞋跟手套当然也都帮你准备好啦,虽然自己挑选购买才有一番乐趣,不过还是帮你准备好啦!社费什么的半年免费也咩问题!守备位置当然是投手啦,如果你想指定打击顺序也能提出来!特别通融让你选择!」
「这未免也准备的太周到了吧!」
这是何等尊爵不凡的待遇啊。
怎么说呢……根本就是以我会入社为前提而擅自先准备了啊。
好可怕呀~
「那么……欢迎加入远山高中棒球社,桂木悠同学!」
「大欢迎啊!」
啪啪两声。接下了我的入社申请后,两位学长姊不知从哪掏出了拉炮并拉开,我的身上顿时沾上了纸片。虽然不是不懂他们的心情,但好歹考虑一下地点吧。因为场地太狭窄,拉炮的声音造成回音实在很吵,室内也弥漫一股火药的臭味。
算了——不过。
这也宣告了我正式地加入了远山高中棒球社了。
——但这可不是我自愿的喔。
「虽然有点太赶了!」不管何时都会在句尾加上惊叹号的个人风格,中村用着莫名大声的音量说道。
「懒觉BOY的实力,我中村雅夫最清楚了!你就算不用急着参加练习也没有关系!再说更重要的问题是人手不够!所以你就先去想办法召募社员吧!没召到社员就不准参加练习喔!」
咻地一声,中村将两只手臂架成叉的模样,嘟起嘴再翻白眼,这种有点惊悚的模样再配上这种台词,实在是有够恶心。
而且这家伙又说出了让人受不了的话。
「不准参加练习是说笑的啦。」白山学姊露出苦笑回应中村的话。「老实说,那是最严重的问题了。最少还得再找到三个人不可。」
「三个人?不是四个人吗?」
棒球得要九个人才能够上场比赛才对吧。
「作为逼不得已的最终手段,她也会上场的!」
中村的手指「咻」地指向某处。那个某处当然只有白山学姊在。她也边苦笑着边比出胜利的手势,真可爱。
不对。
「这、这办得到吗?」
「别看我这样,我国中时可是有加入女子软棒队的喔。」
「喔,这样啊。」
「虽然是担任社团经理啦。」
「是社团经理、没错啦。」
「我想拚了老命都得凑到四个人才行。」
两人「嗯嗯」地点着头,反正从一开始到这边全部都在他们的计算之内吧。
我小小地叹了口气,内心的叹息则是比无底沼泽还要深还要广。
「……总之我先问一下,现在守备位置是怎么分配的?」
既然得去劝说别人入社,那么就得先把握好守备的状况。这样劝说时只要说出把缺的位置给补上,也不会让被劝说的人觉得太反感而跑掉。
「是!捕手是本人中村雅夫、中村雅夫,请多多指教!」
「为什么跟选举自介一样啊?……算了随便啦,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其他的呢?」
「右外野·东条庄司!中外野·坚雾来智!左外野·西木户幸树!就这样!」
「只有捕手跟外野手?」
一点主张都没有啊……还是说你只是想避开麻烦事吗,中村?
这么思考的我产生了一丝丝的念头。
中村好可怜啊.
「……也就是说,那个,除了投捕以外的内野全员?我们得找到这些成员?」
这根本是致命打击啊。
就算能找到有棒球经验的人,临时凑成的队伍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光只要会基本的守备技巧,内野更需要的是灵活的思考,成员间的配合默契也很重要。如果可以最好是由已经合作过一段时间的学长们来担任啊。
「我们也会努力去找人的……但是还是别期待比较好喔!」
「但是是怎样啊……而且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啊?」
真是的,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听到我受不了似的语气,白山学姊也不好意思地回答我。
「以前国中时期的学弟,今年完全没人进入本校呢。虽然有拉到东条同学跟西木户同学,不过遗是不太乐观啊……坚雾学长又是那样……」
「那样?」
那样是哪样?
我歪着头看向中村,可是他却说着「比起这件事!」突然转移掉话题。对了,这家伙本来就是不会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下去的人,我选错人了。
「既然都是一年级的新生,让懒觉BOY去负责游说比较好吧!这样才有同志的感觉啊!」
听到他的话,我歪了歪头「……咦」了一声。
「中村你……?」
「我今年升上二年级,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对啊,说的也是喔.不管再怎么说,这么乱七八糟的新生应该不存在于现实的。
唔~虽然想说他搞不好到现在都一直是一年级生之类的坏话……但还是别说出来吧。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从小在玩棒球的人对于上下关系都有一种奇怪的坚持,所以这种事还是在心里想想就好。
「你在烦恼什么吗?直接在老鼠身上倒热水就说是老鼠汤,简称懒觉BOY!」
还是说他坏话吧。
会对这种人抱持着尊敬之心的人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算了……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找齐内野四名成员的。」
「喔喔这样啊!好有担当啊!那就交给你啦,懒觉BOY!」
虽然我这么夸口了,可是心中连一个理想的人选都没有。
*
隔天早上——教室。
在第一节课开始之前。
「——桂木同学……」
抖抖抖,小岛同学用力地握紧拳头颤抖着。
「好热血……太热血啦!棒球社,真不错啊!」
我刚刚跟他提了棒球社想找人的事,他的反应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好。不过——我记得他说过他对其他的社团很有兴趣的事。
我这样问了小岛同学后,他用大人物般的姿态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我昨天的确是有去篮球社参观了一番.」
「有什么问题吗?」
「人数太多了,虽然干劲跟活力都是满满满,社员之间也充满了热烈的竞争……怎么说才好呢,感觉就是差了点什么重要的东西……」
沉浸在自我的世界,开始像怀春少女般眼神闪亮地诉说着的少年K。
喂~回魂啦~
「又弱小、又快被废社、不得不从召集社员开始做起的高中生活——真不错啊,简直是最高级的热情了……我很憧憬那样的世界啊……没错,大概一定是这样,我所追求的就是这种危机感啊……」
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实在是太过天时地利人和,到了让我想流泪的地步。
「因为所以,如果我能派得上用场的话,请务必让我加入!」
小岛同学边说「请多指教!」边满脸笑容地朝我伸出手。
我也同样伸出了手,我们用力地互握住对方的手。一开始就很顺利地得到社员一名。
……虽然这样是挺好的啦。
「也就是说,现在得要先找齐人手才行吗?」
「嗯。」
——哔哔。
「这虽然不是我该说的事,但是比起没玩过棒球的,还是要找有经验的人、以及擅长运动的人比较好吧?」
「唔……对啊。」
——哔哔哔哔。
「我是不知道谁有玩过棒球啦,不过如果是擅长运动的人,我们班上就有喔。」
「真的吗?」
——哔哔、哔哔哔哔。
「昨天我去篮球社参观时听学长他们说的
,说要是是男生的话一定会用绳子把人给绑来,语气还很不甘心呢。」
「……要是、是男生的话?」
有话就直说,干么这样拐弯抹角。
小岛同学打开社团介绍的小册子,用手指在目录那页上头滑动着。
接着他将手指停在「棒球社」的文字上敲了敲。
「棒球社的话,并没有特意区分男女啊。像是有男子篮球社跟女子篮球社、男子排球社跟女子排球社这种分别,但是棒球社就只有棒球社……软式棒球社就先另当别论吧。」
「那个……小岛同学?」
哔啵哔啵哔啵、哔啵!
我脑中的危险探知昆应器发出大声的警报声。
「因为所以,柳濑同学怎样?要不要一起加入棒球社啊?」
我戒慎惶恐地转过头……果然,柳濑就站在我的身后。
「棒球……是吗。」
她反问着并思考了数秒后,干脆地摇了摇头。
「难得你来邀请我,我却无法入社。不过我想我也许能帮上忙。」
「什么意思?」
小岛同学讶异地问道。
而我则是垂下眼,像是法一(注8:指无耳芳一的故事。)在忍耐着恶灵的低语般,一心一意地想要无视于柳濑的存在。咦?不过法一最后的下场是耳朵被撕裂耶。
好可怕喔,我怕痛啊。
「我——已经参加了助人社了。」
「助人社?」
「嗯。这是有点特殊的社团.不论体育系遗是文化系,只要有人提出要求协助的话,助人社的社员就会聚集起来……大致上就是这样。」
「喔,还有这种社团喔。」
「……」
我突然想起那件奇怪的T恤。
粉红底色与金鱼的图样。中央大大的「助」字。
……唔,除了「助」字以外实在是看不出有助人社的一丁点要素存在。
而且我还想起另一件事。
「小岛同学、小岛同学。」我轻轻地戳着他的肩头,小声地告诉他我想到的事情。
「高中棒球女生是不能参加的。」
「咦?真的吗?」
「真的,所以你死心吧。」
小岛同学失望到垂下肩膀。
可是。
「可以参加。」
柳濑那冷冽又锐利的声音,划开我们之间的空气。
因为她的声音中充满信心,让我不由得叛逆地抬起头做好备战准备。
我的理性抗议着「不是说到最后都要无视柳濑的吗?」但我跳过理性的指责,直接对上了她的视线。
「不可能参加的。只有男生才能参加,高中棒球联盟的规定……」
「规定的话,四年前就已经修订成女生也能够参加了.」
「……是吗?」
「是的.」
坚定的语气,带着「早就调查好了」的意味。老实说根本辩不赢她吧,我投降。
「不过……如果是请求协助的话,也不是帮不上忙的。」
真是个说话老是在拐弯的家伙啊。
算了……我也没有打算要她出手帮忙就是了。
要帮忙就敬谢不敏了。
「话说回来……桂木同学。」
「……干么?」
她突然转变了话题——我的心脏也随之顿了一下。
「已经没有问题了吧?」
「……你是指什么?」
「你已经不在意了对吧?所以才会继续打棒球……」
「所以你到底是——」
「那个人的事。」
——师~傅~我办到了喔!
——再一次!再一次嘛,师傅!
「总之,我就当成你打算要履行自己的义务了,可以吧?」
「……随便。」
心脏发出被碾压的声音,那是我不愿回首的过去。
「随便你……而且我一次也没有在意过。」
柳濑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不理她继续说着。
「跟那个人没关系,履行义务是怎样啊?我辞退的事……只是,总之就这样——」
「说谎!」
啪地一声。
柳濑拍着桌子,直视着我的双眼瞪着我。
「我没有说谎,全部都是心情的……对,是心情的问题,嗯。」
听到我这种装傻般的回答,她的脸上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表情也随之扭曲。
「什么都没有改变……桂木同学果然还是——」
啪地一声。
桌子又被拍了,这次是小岛同学。
「抱歉,因为我有点在意啊……」
滋啪啪啪,虽然是幻听,但我居然听到这种效果音响起,现场气氛有够诡异。
被他的气势压到,我与柳濑莫名地僵直着身躯——
「你们两个……其实以前交往过吗?」
「啥?」
我们两个下意识地拔高了声音。
「……哎呀……怎么说呢,该说是气场还是氛围呢,大概就是那样的东西……我不太会形容……」他看起来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是其实内心是乐着的吧.「就像是……夫妻呕气?」
「为啥会这么认为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就是……你们看,你们的默契还挺不错的嘛。」
「……」
「我跟柳濑之间什么都没有,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以后也不会。」
是这样~嘛!
这么大喊着的是我内心诚实村的居民A,不过马上就被邻村谎言村的数名年轻小伙子给抓住,把他带去遥远的彼方了。姊姊,出大事了!
小岛同学半眯着眼发出「喔~?」的声音,接着偷瞄向柳濑。
她并没有提出任何反论,只是恢复成平常的冷静态度,平稳地说道。
「桂木同学这么说的话,那就当成是那样吧。」
「……喔~?」
怎样啦,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直接讲啊。
「没啊,没什么啊。想说的话什么的……没有吧?」
小岛同学说完后就一个劲地窃笑。
从这边就不难看出他那爱凑热闹的个性了。
*
第二名社员,是在午休时的战场上相遇的。
在合作社里。
这里正处于战国时代,而且是让人根本不想凑进去的混战状态。放学时的便利商店难易度设定是普通的话,这里大概就是变态,炼狱或是European Extreme(注9:《潜龙谍影(METAL GEARS SOLID)》系列中用来表示最高难度的名称。)等级的难度了。不管在那边都能听见「去死吧」的声音。
对于小嫩嫩的我来说,实在没办法冲锋陷阵,只好在有段距离的饮水机旁边蹲点待命。
可是——
「吓啊啊啊啊啊啊!」
小岛同学倒是精力过剩。
伴随着吼声,他冲进丫宛如丧尸集散地的人海之中,就像狮子突进一般地一股作气前进……应该吧,我想他本人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不行啊,基本上他的体型是偏瘦小的,在这种激战当中想要靠蛮力突破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可恶~别小看棒球社啊啊啊啊啊!」
喊太早了、喊太早了,你都还没有填写入社申请啊。
不过,也没关系啦——要是他有这种拚上性命的觉悟,那也是好事一件,真的。这样陪同上路……不是,这样朋友也会增加的。
在棒球社里头的朋友……
——已经没有问题了吧?
「……」
柳濑的声音突然在我脑中响起。
光只是这样,就让我内心深处的灰暗情绪开始翻动。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啊。」
渺小的我所发出的微弱抱怨。
任何人都听不见,也不让任何人听见。
真讨厌啊……我就是想把全部都归零重来,才会选这间没有人认识我的学校的。
「呼、呼……好累啊。」
当我一人陷入忧郁状态时,战士小岛已经从死线上挣扎回来了,总之先把思考模式切换掉,往他那边看过去。
他的右手握着的应该是战利品,是人气商品的巧克力三明治。
他的左手握着的应该是战友,是个胖胖的男学生。
……咦?谁啊?
小岛同学露出爽朗的笑容,将旁边那位丰满先生介绍给我。
「他想要在体育系的社团里一展长材,不过却还没决定好要参加什么社。我问他要不要参加棒球社,他说如果没打过也能参加就没问题。」
「我是一年一班的二神琥侍狼,以后请多指教。」
二神莫名自信地露出大胆的笑容,并伸出手想与我握手。
「这、这样啊,我才要请你多指教了。」
礼貌上这边要坦率地回应才对,可是我那回握的手上传来一股诡异的湿润感,让我感到有些恶心。
唔……不过也没什么置喙的余地啦。
而且这位丰满先生,人与其名的落差也太大了。
「在下虽然完全没打过BASEBALL,但基本知识还是有的。是要集合众人之力朝着KKOSHIEN(注10:指的是高中棒球锦标赛举行场地甲子园,高中球队皆以能在甲子园进行比赛为荣。)迈进对吧?」
「……唔,对高中的棒球健儿来说是这样没错啦。」
又来一个个人风格浓厚的角色了,我想要更普通一点的朋友啊。
不过就算这么抱怨也于事无补,因此我决定在心里偷偷称呼他为丰满的查理先生,藉此来维持内心的平静。
*
放学后。前往社团教室的途中——第三名社员就这样从对面现身了。
这么顺利就聚集到社员,反而让我感到不安……不过先放在一旁吧。
「你就是桂木耶?」
我与小岛同学还有查理三人在讨论着棒球话题时,有一名男学生朝我们搭话。身上整齐的制服看不出个人风格,但他肩膀上背着的皮制运动包与圆筒状的黑色球棒筒,不管那样都散发出浓浓的棒球感。
是学长吗?我这么推测着,不过他却摇摇头否定了。
「我虽然想参加棒球社,可是却不知道该去那边报名耶。」
我问了之后,才知道他跟我们一样是一年级的新生,名字似乎是西尾邦彦。他有对看来意志坚定的浓眉,配上严肃的表情,居然意外地有男子气概,让人不禁为他着迷。
「我找过很多间社团教室了,但是都没找到耶……然后正好听见你们在讲关于棒球的事,我就想说是不是就是昨天早上引起骚动的人耶。」
果然波及到其他班了啊。
「:;我就是桂木,这两位是小岛同学跟查……二神同学。」
差点说漏嘴了,要把话吞回肚里还真难过。
「要找社团教室的话,随便问一下别人不就好了吗?像是来挖角的学长或是其他体育社团的人。」
虽然说前者我也只见过中村一人,但后者的人数应该是多到爆炸才对。
西尾同学又再次摇了摇头,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没见过来挖角的学长耶,就算问了其他体育社团的人他们也都回答不知道……真的是已经没法可想了耶。」
「喔?」
棒球社有这么不见容于世吗?话说回来,呆站在这边一直烦恼也不是办法,总之先把西尾同学一起带去社团教室吧。
「结果社团教室到底是在哪啊?」
「不知道为什么,是在文化社团教室栋的地下室。社员也非常少,说个难听的,搞不好是很弱小的社团。」
「所以我才找不到在哪里,唔,不过……这还真是奇怪耶。」
我问他「你是指什么?」后,西尾同学挑了挑他那不可思议的浓眉后说道。
「不,这所学校的棒球社的确是地区大赛的前八强……而且这是前年的成绩,我想应该不会是因为弱小所以遭到冷冻才对耶。」
「唔……若真的是这样,其他的SPORTS CLUB的MEMBER不知道棒球社的社团教室在哪,不就很奇怪了吗?」
「嗯,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耶。」
「……」
查理莫名地插话让我有点不快……但因为他说的是正确的,而且说的也有理,这点让我更加不快了。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一直认为这社团很弱小就好了嘛……不过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应该是有什么原由才会变成这样的吧。
*
「你真是猎人头的天才啊!」
我将小岛同学、查理先生跟西尾同学带进社团教室,莫名其妙穿着西装坐在长椅上的中村看到这情况,立刻跳了起来大叫。
不好意思让你白高兴了,我亲自找的实际上只有小岛同学一人,虽然这话我是不会说出口的。
「从昨天到今天就一、二、三……喔喔,凑到三人啦!这真是雨过天晴啦!来来,别光站着快坐下来吧!白山同学,你要好好招待这些新面孔啊!」
「是、是的……唔喔,这是多久以前买的点心啊?柜子里摆了好多喔,这个有效日期应该是五年前就已经到期了吧……?」
「不劳您费心招待了!」
白山学姊,那个不是点心!是有害物质!
但是我没有能够直接说出口的肚量,只能用稍微委婉地表明拒绝的意思。
「我说学姊,点心那种东西,只要心意到就好了……」
「在下想要吃POTATO CHIPS啊。」
查理你给我闭嘴,你这样不是根本没考虑到白山学姊的心情嘛。
「琥侍狼同学,这时候就应该要谨慎地推辞,这才是热血的日本人美德对吧?」
「唔……你这么说也对。」
查理接受了小岛同学的说法,于是沉默了。不愧是在名为购买的战地上意气相投的战友,两人之间就像是产生了名为友情的羁绊一样。
不过小岛同学,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什么东西都加上「热血」两字不见得是好事喔。
「哎呀,太好啦!这样就有种肩头上的重担稍微减轻的感觉啦!」
满脸愉悦的中村望着正在填写入社申请书的小岛同学等人,我是昨天就已经缴交申请书了,所以就无所事事地在一旁等着。
白山学姊将填写好的入社申请与三人的脸上来回比对。
「唔唔……西尾同学有打过棒球,守备位置是二垒手。小岛同学跟二神同学都是没打过棒球啊……那么,你们想选择那个守备位置呢?虽然一开始就这样问是有点难决定吧。」
而且顺畅确实地将话题推展下去。
小岛同学与查理互看了一眼。
「我不是很懂啦,要是可以的话.就给我热血的位置。」
你这样讲我们也不是很懂喔,小岛同学。
「如果可以的话,在下希望能够接下轻松的POSITION就好。」
原来你不是想变活跃才来的喔,查理。
那两人的期望,我只有满满的吐槽,但是白山学姊居然适当地回应了他们,真是太了不起了。
「热血的位置啊……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常有强劲球会飞过去的三垒罗?相反地,一垒就没这么累人了。打击虽然表现不错,但是守备就有点……这样的选手担任一垒手的例子,在职棒里也不少见喔。」
「喔,PROFESSION也是这样吗?」查理的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了大胆的笑容。
「既然如此在下就接下一垒手的职务吧。」
「那我就三垒手吧……三垒手,真不错啊!」
特地再重复一遍.是为了要鼓舞自己吧,小岛同学。
另一方面西尾同学则是皱起那双浓眉,讶异地仔细观察着室内。因为看到他那样,害我的视线也不由得到处晃动着。
地下的棒球社教室——果然很窄。
只有普通教室的一半大小,柜子的宽度就占满一面墙,高度也差不多要顶到天花板了。里头似乎是装了棒球、球棒与手套等道具,而放不进去的计分板与画线机等物就放在一旁。看来每次都得把这些东西从社团教室一项一项全部搬到操场上去才行。
到底这个棒球社的待遇是差到什么地步啊?
因为待遇差而导致弱小,或是因为弱小所以待遇才差。正当我心中产生疑问时,西尾同学很有礼貌地举手要求发言,明明不是上课中不用这么有礼也没关系的。
「我有件事情想请问一下耶。」
「嗯?什么事啊?新面孔第三号!」
西尾同学一瞬间被中村的气势压倒,但马上又板起脸。
「……为什么棒球社的社团教室,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耶?」
喔,单刀直入,好像武士啊。
我虽然想问,但是总觉得会很糟糕而犹豫着问不出口说……
「……」「……」
……果然问出口是很糟糕的啊。
即使如此也果断进攻的西尾同学。
「这社团前年确实进军地区大赛的前八强,应该不会弱到那去才对耶。那么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德性耶?我实在是很在意……」
「因为校长先生的小琴音死掉了。」
……啊?
「……咦?那个……」
「因为校长先生的小琴音死掉了。」
「……」
「因为校长先生的……小琴音……死掉了。」
「「「「…………」」」」
白山学姊那毫无温度的话语,让一年级新生全体沉默了。
校长先生的小琴音,小琴音,从名字加上「小」这个字来推断,应该还是个幼小的孩童吧,也许是校长之孙或是曾孙或是曾曾孙之类的人物。
死掉了,死掉.死。
这是怎么……怎么回事啊。
突然变得好沉重……
「这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是棒球社还很强盛的时期,是我跟中村同学都还是一年级生的时候。」
白山学姊像是
回忆往事一般地闭上眼睛。
我们一年级新生颤颤兢兢地竖起耳朵。
「那天天气非常地好——我们棒球社很一般地在校园中练习着。那时社团教室还在很普通的地方,也没遭到其他人的非议。」
白山学姊说到「但是」时,换了口气。
「该说是意外、不走运、还是命运的捉弄呢……棒球社在练习当中,球不小心飞进校长室,将水槽给打破了。」
「……?」
水槽?
突然冒出这个名词,让我脑中的画面嘎然而止。
「我们马上前往校长室查看,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小琴音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了,就这样倒卧在地毯上……干涸了。」
干涸了?
人类会这么快就瞬间干燥木乃伊化吗?
「接下来我们擅自做了个墓祭拜.但是这样反而让校长先生更生气的样子……」
……
…………啊。
「我说……小琴音莫非是、那个……」
虽然已经发觉到了,但确认一下。
「不是人类……而是金鱼吗?」
「就是这样的啦琴音。」
「……唔。」
好险,刚刚的发言如果是中村的话我就一拳打过去了……
不对,重点不在这。
「是金鱼喔!我还以为是人类咧,结果是金鱼喔!」
如此咆哮的是我等一年级生,简直就像放学回家走到一半才想到没拿书包的小学生一样,不过这个比方好像让人更难懂了。
总之。
「唔~……也就是说,因为校长的金鱼死掉了,所以待遇才变这么差?」
「嗯啊!社团教室也从原本的地方栘到这边来,连操场都设有使用限制,于是就开始有社员退社了……HAHAHA,真受不了YO!」
中村像外国人一样做出超夸张的耸肩反应,不是说YO的时候吧,真是YO。
如此过分的待遇,这你敢信?而且只是因为一条金鱼耶……我彷佛听见梦想被拦腰折断而倒下的高中棒球健儿前辈的声音,不过当然只是幻听。
「这完全是挟怨报复嘛!」
「正因为如此,我们难道能被这么无聊的理由给打败吗!对吧诸君!」
「……就算这样,这么做也太过分了点吧?」
小岛同学的情绪急速低落,但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再怎样都要有个限度吧……像是惩罚的适当程度之类的……」
「没办法啊。这所学校是由校长家族代代管理的,谁也无法反抗他。」
白山学姊干笑着回答。
「而且反抗他的教师实际上也被开除了,就是原本身为棒球社顾问的老师。」
「「「「呜哇……」」」」
全体哑口无言,感觉好像窥伺到了可怕的大人世界一样。
「现在社团名义上的顾问是校长……」
「为了让其他老师无法干涉吧,这实在是……」
所以不获胜就废社——这个条件就是最后一击吧。
虽然能理解校长的思考逻辑,但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啊。
我小声地喊着「一年级集合」,开始讨论起来。议题的内容主要是「这样的学校没问题吗?」议论在沉重的气氛且长时间的对谈中得出了「性命很重要」的结论。
但中村对我们的会议完全视而不见,反而将他自己的主张强加于我们身上,真是完全不辱暴君之名的言行举止啊。不过他就是这种人。
「事到如今再抱怨也没什么用啦,也没时间让你们消沉罗.各位!到夏天之前没取下一胜就废社……也就是说换个方式想,到夏天为止不管输了多少场,『输了』这件事并不会成为找们废社的理由对吧!」
……这个嘛。这么说也许没错吧。
「不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就算乱打枪也会有打中的……所以说,今天马上就去跟别校申请进行模拟赛了!」
听中村这么说,我再次注意到他身上的西装打扮。
你这家伙……肯定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了吧。
「那么,对手是哪所学校的耶?」
「大地之丘高中……虽然这么说,但对方有可能不会过来。」
西尾同学举起手发问,白山学姊翻手册确认之后回答。
「他们的合唱社跟美术社很有名,不过棒球社才成立短短七个月,创社当时的成员好像都是没有打过棒球的。」
这种对手还真亏你们找得到。若是这种等级的话,还是有胜算的。
话虽如此,跟我们这个光一年级生就占了队上大半战力的急就章队伍比起来,对方还是来得强力一点。
「……那么,比赛是何时的事?」
「喔!」
我开口问道,这次则是中村满脸笑容地回答。
「下周的星期天!」
*
在那天之后过了两天的星期六,我第一次见到外野手的三位学长。
地点是学校的操场……不对,是附近的市营球场。
因为是和其他社团共用操场.所以得等到这个月底的体育系社团活动全体会议召开才能提出使用申请的样子。四月份虽然没有拿到操场使用权,但是五月份就能够确保了,就是这样(以上为白山学姊表示)。
不过,五月份的使用权还是别太过期待比较好。
「唔……看来我们是吊车尾的耶。」
西尾同学将脚踏车停放好,表情一如以往地板着,低声说道。
集合时间订在下午一点,我们一年级生先前往学校集合,在十二点半时抵达集合地点「远山球场」……不过其他四名选手与一位经理都已经到了,正在进行准备运动,连饮水筒都有准备。
真是太认真了。
明明都看过校长那种态度,还被宣告要废社了说。
「来得这么早真让我佩服啊!新生诸君!」
为了打招呼而往学长军团走近时,中村用着他一贯的大嗓门喊着我们。接着其他三名学长也往这边靠过来,接下来应该就是互相介绍认识……不过。
「……哎呀?」
「……喔唷?」
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位学长,看着我的脸歪着头。
「之前见过对吧,这个人。」
「之前见过的喔,这个人。」
「啥?」
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像,但是默契好过头的两位学长,他们这么说道……
「什么嘛!原来你早就见过东条&西木户组合了啊,懒觉BOY,」
「不……我没见过。」
「怎么可能!」
「别扯谎啊!」
两位学长表情震惊,接着拚命地往我这边挤过来。呜哇你们要干么快住手啦。
「不是之前才见过面的嘛,在你的教室啊!」
「不是之前才见过面的嘛,入学式结束后!」
「才不知道!根本……咦?」
不,等等——入学式结束后我的教室?
「……啊、啊!」
这么一说,是有这么回事啊。
「我记得……是被后来跑来的女生给撞飞,不知道飞到那去了,所以我没什么印象……咦?人呢?」
不见了……?
我慌张地环顾四周。在稍微有些距离的树下看到他们两人情绪低落地蹲在那儿。
白山学姊露出苦笑,将我们一年级的召集起来小声地介绍那两人。
「刚刚那两人是右外野手的东条庄司同学跟左外野手的西木户幸树同学,都是二年级的。」
说完后又更加小声地说着「还有」,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地告戒我们。
「没什么印象啊、没什么存在感啊,这类的话是禁止的喔,拜托你们注意一下。」
回应她的是重叠在一起的「好~」。
再来是第一次见到面,最后一位学长。
「我是三年级的坚雾来智,守备位置是中外野,请多指教。」
天真又治愈的笑容。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强烈的自我主张……但是在飘然的气氛当中又有种一丝好像能抓住什么的感觉混在里头.这毫无疑问是大人物才有的风范。
这个人就是那样的人。
至于那样是哪样,我现在还不太明白就是了。
「压轴当然是鄙人·中村雅夫!二年级,捕手,请多指教噗好痛!」
「最后的应该是我吧,担任社团经理的白山优衣,二年级,请多指教罗。」
白山学姊踩了想擅自结束的中村,趁他呼痛时做了自我介绍。刚刚那是中村不对,嗯。
接着——学长们的招呼结束后,就换我们自我介绍了,一股作气上吧。
「我是桂木悠,依照中村……学长的说法,我应该是投手。」
「我是小岛秀一!虽然是新手,但是听说三垒手很热血,因此想要加入!」
「二神琥侍狼,担任的守备位置是FIRST,以后还请各位多指教了。」
「西尾邦彦,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担
任二垒手的守备耶。」
「唔……懒觉BOY·热血BOY·查理·武士BOY,我记住了!」
虽然一点也不希望这样,却还是被中村用BOY统一称呼(一人除外)的我等一年级生……比起那点,我更在意他跟我一样选择用查理这个昵称的事。
「中村学长,为何称呼在下为查理呢?」
「该说是直觉遗是感觉……觉得你好像有某个地方跟脚踏车很像啊!」
是这样吗?
算了,取名由来没有重复到就万事大吉了。
我原本以为查理会反对,没想到他意外地喜欢这称呼,露出了大胆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二神·查理·琥侍狼……嗯,听起来不差啊。」
「好啦,练习时间很宝贵的啊,距离球场清空还有三十分钟,大家就趁这时快做准备运动跟慢跑热身吧!」
中村莫名大声地嚷嚷着。
「一进球场就马上进入守备位置上喔!」
*
模拟赛还有八天——正是如此。
今天的练习跟我所知道的有些许不同。
手套以外的东西全都放在有遮敞处的休息区里,八人全员一进去就马上被赶到守备位置上去。因为游击手还是空缺的,看来有点寂寞,不过也没办法。白山学姊与中村在本垒一边看着笔记一边交换着对话。
那么我呢,就站在——大家的中心,也就是投手丘上。
万里无云,是个非常晴朗的好天气。
全身都感受到舒适的春风吹拂,深吸一口气……接着往其他守备位置看去。
一年级组成的内野阵容表现各有不同。小岛同学像是无法压抑情绪般地骚动不已,而查理则是抱着胸露出大胆的笑容看着本垒的中村与白山学姊,西尾则是以防万一重复做着柔软操,他的专用手套看起来也是最有棒球社感觉的。
学长组成的外野阵容,看起来很悠闲,一点压力都没有。
「我想大家都知道,距离模拟赛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跟白山学姊讨论完的中村,用响彻球场的声音大叫道。
「比赛最重要的就是熟悉!要是紧张的话就发挥不出全力,原本会赢的比赛也赢不了!基础打稳的确是很重要,但现在的我们更需要的是熟悉!」
也就是并不是要提升基础能力。
要是不能全力发挥,就算能力再怎么强也只能蒙尘。
换言之,就算能力低落……但只要能够全力发挥,就能够成为强大的战力。中村想要表达的应该就是这意思。
「所以首先,就从每位成员先熟悉自己的守备位置开始!」
让自己的守备位置成为自然般的存在。
比赛的场地不可能是特殊存在的异世界。
接球也好打击也好空挥也好……在自己的守备位置上尽可能地练习。
这的确是有其道理存在。比赛中最糟糕的就是想要去依赖别人了,特别是守备的时候(我是这么认为的啦)。在守备时会出现的致命过失,除了单纯的守备能力低落,更多的过失是因为精神方面导致的,这也特别容易发生在新手身上。
当然这不单只是指小岛同学跟查理,而是指我们这些到了高中新环境的一年级新生全体。所以在磨练技术之前要先锻链精神才行。因此现在这些成员最重要的就是,就算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也要尽量待在自己的守备位置上。
「那么一开始就先从无差别投接球开始!……我是这么想的啦。」
中村莫名地丢出了乱七八糟的话之后,突然又开始扭捏起来。是怎样啊,好恶。
「——抱歉,各位,能稍微让我任性一下吗!」
虽然不会阻止你,但你原本的主成分就已经是任性了啊。
我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一年级其他人则是呆滞貌,外野的学长们因为太远看不清表情……大概是跟我的表情差不多,然后对中村点了点头吧。
然后我将视线从外野移回本垒……那边站了位捕手。
什么时候把装备全穿上的啊?
你是会变身的魔法少女吗?
「快投吧!」
中村这句话十分有即视感,我将视线移到自己脚边……果然跟那天一样,有着一颗洁白的棒球滚落在我脚边。
不管怎么想,都只能想到是指那天的事吧。
跟之前不一样的的是……我穿着远山棒球社的练习服,站在投手丘上。
「我一直在等着啊,懒觉BOY!等着YOU站在投手丘上,对我全力投出一球的这天啊!」
中村看来很高兴——是那种会让我心情更加郁闷的高兴,他「啪啪」地敲了敲捕手手套后摆好姿势。
「全力放马过来吧!」
「……」
就算你这么说。
我求助似地回过头——全员就像是听从中村的提案一样,等着我投出第一球。这样啊……是这样的啊,被中村当成王牌挖角进来的人物,到底有何等实力,你们也很在意是吧。
看来还是老实地投球比较好啊。
「……我知道了。」
我拿起球,闭上眼睛约五秒——接着摆出投球的姿势.
这感觉真是久违了,实际上我不当投手也已经一年半了。
不对——应该是与棒球无关的日子。
「喝!」
我投出的球划出一道完美的直线,发出「嘶啪」这个让人感觉良好的声音后,被中村的捕手手套给收容进去。没有出现暴投,漂亮地位在好球带内这点让我内心感到满足时。
「二垒!」
咻噗——
我的右脸厌受到镰鼬(注11:日本传说中的妖怪,会以旋风的姿态现身,并用镰刀般的爪子袭击人类。)跑过去的感觉。
「……啥?」
虽然不知道刚刚那是什么现象,但我本能地往后转头一看——西尾同学像是跨在二垒垒包上似地站立着,包裹着白球的手套则是抵住地面以抵消冲击力。
看来是投了呢,中村他,投出了球。
为了要刺杀从一垒到二垒的盗垒者。
「好……好痛耶耶耶耶耶!」
「……」
我现在确定了……西尾同学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在句尾加上「耶」。
不过这种怎样都好的情报先丢一边,刚才什么信号都没打就瞬间传往二垒,他还能接下并将手套抵住地面,光这点就能判断他的水准相当之高。
而且比这更厉害的——是中村的球威与球速。
这家伙不是只有嘴巴厉害啊……!
在我惊愕不已时,中村像是挑衅似地大叫起来。
「刚刚那软绵绵的球是怎样啊,懒觉BOY!成天躺在床上上网的懒鬼,简称懒觉BOY!这种程度,下周的模拟赛怎么能放心交给你啊!」
「:;你说啥?」
「我说我是不是看走眼了啦!只有投球姿势漂亮跟控球还算不错而已,其他的还不如我投的球啊!」
这话可真是惹火我了。
虽然入社不是我自愿的,也不是我自己说要担任投手的。
这也没什么.
但就算是这样。
我也不可能连这点自尊都没有。
这可是我从小学之前到国中二年级——将近十年所累积下来的东西啊。
被人当笨蛋一样耍,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西尾同学。球。」
「喔、喔……耶。」
我从有些畏惧的西尾同学手上接下球,并朝着中村放话。
「给我坐下,我重新配球。」
「你想要洗刷污名?好啊,放马过来啊!」
「别担心,我会投到让你接得到的!」
中村他,大概是看穿了吧……我只是随便投投的。
所以才这样挑衅我,为了让我好好投球.
这次不再手下留情,灌注心力去投球……但因为中间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连要投出一个连自己都能接受的球都办不到。
无法再次办得到,这个说法才是正确的。
「怎么啦!就只有这样吗?」
中村边大叫边「咻啪——」地将球快速地丢了回来。明明是坐在地上,只挥动手臂投的球……却比我的球速还要快、还要有力。
混蛋,这也是在挑衅吧。
「可恶,再一次!」
「很好!不管几次都奉陪啦!」
回想起一年半前的事,全力投球。要是没投好就会听见中村的骂声。
「真是辜负我的期待啊!」
「再一次!」
上半身的出力方式,下半身的出力方式。
「再一次!」
握球的方式,身体重心的摆放方式。
「再一次!」
手套的放置方式手臂的举起方式视线的投注方式投球时手指的放松方式。
「再一次!」
心情的——调适方式。
*
「——呼、呼……啊?」
不知道投了几十球,不断踏出的脚不知是因为疲劳遗是怎样,开始失去
平衡时——我终于回过神了。
糟糕,不管再怎么说,我也被挑衅得太过头了。
看向时钟,已经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了。明明是决定社团命运比赛前贵重的练习时间,我真是对不起其他的社员。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MARVELOUS……」
我听见了「啪啪啪」的拍手声。
是查理。
「在下的JUNIOR HIGH SCHOOL的BASEBALL社也有很厉害的投手……但该怎么说才好呢,根本是不同次元的啊……」
「热血、好热血啊;:桂木同学!」三垒的小岛同学跑了过来,眼神闪闪发亮一副兴奋样。「我真是太感动了!让我们一起去甲子园吧!」
不不不不。
你这等级也一下就跳得太高了吧。
「抱歉抱歉,宝贵的练习时间……」
「完全没问题的!光是看桂木同学投球就够热血了!」
棒球真好啊!小岛同学这么说道。
跟棒球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擅自生气,然后在投手丘上投个不停而已……外野三人不知为何也跟查理一样拍着手,只有西尾同学一人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过他这种反应才是正确的。
「懒觉BOY……」
我回过头,在眼前的是捕手中村。
什么时候这么靠近我的?
你是超能力者吗?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球啊!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啊!」
中村「喀」地用力抓住我的肩,并且前后摇动藉以表现愉悦。住手住手住手住手,我要晕了,要吐了。
「有心要做的话不就做得到嘛!这样的话,比赛就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啊——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目的啊。
我等弱小又遭受不平等待遇的棒球社,今年夏天以前没取下一胜就要废社。虽然可以强迫我加入,但要是我没有拿出干劲的话也是有可能会输掉,为了不造成这种情况所以……啊。
全部都是算计好的吧,臭村。
算了,拜他所赐,之前投球的感觉也差不多都回来了……不过队友的尊敬眼神实在不太寻常,好像会变成进退两难的状态,这种烦恼的种子开始发芽……不对。
要说到进退两难的话,从被中村盯上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是这种情况了。
「那么……懒觉BOY的干劲也拿出来了,就开始第一个练习,无差别投接球吧!」
重整气势的中村开口发号施令,练习就此开始。
距离比赛,还有八天。
*
「不愧是有王牌保证的男人耶。」
黄昏——下午五点。
结束练习后回家的途中。
「就算说是王牌保证什么的,我可是今天才头一遭认真投球。」
「这样的话,就是中村学长很有识人之明耶。」
为了要归还道具,于是先回学校一趟,接着大家再各自回家——依照回家的路线不同而分成学长组、小岛同学&查理组、西尾同学&我组。
身体已经快散掉了。
三个半小时,虽然中间穿插了很多次短暂休息,中村训练课程比想像的还要操。
「无差别投接球也好,枪林弹雨打击也好……中村学长应该都已经视对手的程度而有调整过强度了耶。」
「你这么说也对啦。」
今天的练习,中村一开始就说了,比起加强基础能力,更需要的是将能力完全发挥出来。因此他应该也大致上了解大家的程度到那边才对。
「小岛虽然很有干劲……但是运动天分不怎样,就算是新手也很糟糕耶。之后发展的可能性是满大的啦,可是下周的比赛还是先别期待比较好耶。」
「查理也是,这样说也许很失礼,不过就跟我预想的一样。」
「查理?……啊,是指二神耶。守备的话的确跟你说的一样耶,但光是以力气来论的话,可是队上第一的耶。」
没错,那位丰满先生,居然是行动迟缓,但力气巨大的重战车型。有那种能力,难怪能在购买的激战蹂躏下,还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平佐城(注12:丰臣秀吉军队最使的一座城,丰臣翠固守在此做最后的抵抗。)——另外,除了机动性低的要命,打击距离超过两步就会落空,首先得先让他打得到球才行。
「外野的学长们打击虽弱,可是守备却很强耶,特别是坚雾学长的……」
「完全领域。」
这是我与西尾同学对三年级中外野手坚雾学长那异常的守备范围而命名的。右外野的东条学长与左外野的西木户学长已经算是守备很强了,但坚雾学长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
不管怎样都会接到——接到抓到逮到。
从右边飞去也好、或是从左边飞去也好,都没有关系。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跑步的速度跟球向的预测都很拿手,就算跟全国等级相比感觉也很出色耶。」
「有点神秘啊……」
真的很神秘,要是有人跟我说「其实他是天狗的子孙」我肯定会信的。
接下来西尾同学突然地转变话题.
「不过——对我来说,最神秘的是桂木耶。」
「……我?」
嗯?
他那双浓眉与意志坚定的双眸望向我,板着脸说道。
「你明明……就有着那种棒球名校会来挖角也完全不意外的实力,可是国中时期我却根本没有跟你对战过的记忆,连你的名字也没有听说过耶。」
「……」
「你到底是隐藏在哪里耶?」
像是质问——也像是审问。
西尾同学停住脚步,用他那强力的眼神直视着我的双眼。
「……棒球社,我二年级就退社了,因为三年级就是考生了。」
我有种他会就这样直直望进我心底的感觉,于是我移开了视线。
「……远山不用这么认真也考得上耶.」
「我很笨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连偏差值(注13:日本计算学生成绩排名的方式.将全国学生的模拟测验成绩取出乎均分数与标准偏差后,再加以计算出个人的成绩偏差值。以文中的偏差值五十为例,这是最接近中数的成绩,也是最多人落在这个位置的成绩点。)五十也不到耶。」
「我小学时九九乘法怎样也背不起来啊,背到七那行就卡住了,一直到国中二年级的十二月都还是这样。」
「这……这样啊,那还真是有点不妙耶。」
看来西尾同学接受这说法了——不过因为我没什么心情应付他,大概让他感觉到有什么不该碰触的东西,所以他也没有再追究下去了。
呼……这气氛真是糟糕啊。「话、话说回来耶,桂木,你知道吗?」
为了把气氛跟话题都更新一下,西尾同学突然地丢话出来。
我也一扫之前的气氛,非常开朗地回应道。
「嗯?什么事?」
「这是我从小岛他们那边听来的耶……今天练习的时候,有个女生在外面偷看耶。」
比起有女生这点,我比较意外的事西尾同学居然会把这种事拿出来讲,我为了推展话题而试着问他。
「那是个怎样的女生啊?」
「我没有亲眼看到……小岛说是桂木的朋友耶。」
「嗯嗯。」
「好像超级聪明耶。」
「嗯嗯。」
「运动神经好像也超级发达耶.」
「嗯嗯……嗯?」
听到这里,我脑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名字记得是……名濑?好像不太对耶,唔唔……」
「——那个、该不会是……」
啊啊,对耶,柳濑纯耶,柳濑纯——
说出口的瞬间,我感到周遭的空气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灌铅的范围太广,连西尾同学都被波及到了。「咦,咦……真奇怪耶,又踩到地雷……?」神情也变得慌张。
我当然也叹气了。
唉……这莫非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考验吗?
不管是跟她同校也好。
不管是除了同校还同班也好.
不管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还加入的棒球社也好。
每一件事我都没想过,老实说也完全不希望会变成这样。
全部——都是违背我自身的想法所发生的。
*
正所谓光阴似箭,时间咻一下就过去了——比赛当天。
早上八点。
「给我好好听着,战士们!」
中村的活力似乎是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的,感觉就算是在睡觉也会充满活力地发出鼾声。啊啊,我是没有亲耳听过啦。
「今天这战是最为重要的一战!」
地点是对战学校——大地之丘高中的校园内,靠近一垒的休息区是地主校(虽然这场比赛是中村提出申请的,但以球场的相对位置来说,就是这么分配的)大地之丘高中。靠近三垒的休息区则是我等远山高中。
我等远山棒球社成员完全无人迟到,早早就换上中村准备好的制服,以他为中心听训着。
「各位要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战力,将敌人全数歼灭!」
怎么好像是要上战场一样,只有小岛同学的情绪被带了起来,还低声说着,「好热血啊……!」
「获胜的话我就请你们吃烤肉!」
夸下海口的中村先生,这样不是立起了败战的FLAG了吗?没问题吗?
不过……现在有比那更重要、不对,是在宣告开战之前必须得确认的事.
我是今天早上才发现到的,大概是因为太可怕了,所以之前都下意识地不去想……但是现在已经是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刻了。
「什么事啊懒觉BOY?难道是因为太过激动结果半夜三点就醒来了☆接着没有睡回笼觉而是早上去慢跑了四个小时吗?顺带一提这是我早上的行程!」
「这可真是……不太妙啊,嗯。你在比赛当天给我耍什么蠢啊?」
振作点吧,司令塔。
你的守备位置好歹也是队伍的指挥中枢啊。
「不过算了,比起这个——因为到目前为止都太过顺利,让我不禁疏忽掉了,而且现在才提出来实在是于事无补……」
我做好心理准备并问出口。
「结果——第九名社员,有找到吗?」
「「「「「「啊。」」」」」」
六人份的「啊」重叠在一起。
除了我、中村与白山学姊之外,六名选手的「啊」。
这声「啊」的意义深远啊。
「嗯?你在说什么啊懒觉BOY,明明就有九个人啊!」
「中村你听好了,这里是有九个社员没错,但选手只有八个,另外的那一个人是白山学姐。」
结果——我之后都没有再去寻找新社员来补上游击手的空缺了,因为第一天实在太过顺利,导致有了「算了一定赶得及的」这种悠闲的想法……说难听点,就是有这种想法才变成今天这种惨况。
不过我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中村的表情仍然没变。应该说反而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懒觉BOY你听好了,只要有九名社员……就可以参加模拟赛!」
「……咦?」
喂。
你该不会……!
「安、安安喔。」
从休息区的阴影处现身的。是身穿制服的白山学姊。
「「「「「「……」」」」」」
七人份的沉默重叠在一起。
这沉默意义深远啊。
白·山·学·姊·您·这·是·怎·样·啊。
「如、如何?适合我吗?」
白山学姊用想要加入的眼神看着这边,好可爱。
不对。
「……中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名选手都陷入哑口无言的状态,只有我想说至少要把疑问问出口。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最终手段就是让她也上场嘛!」
「你这家伙!那不是玩笑吗?」
「别开玩笑了!」
「这是我该说的吧!」
唔哇,这家伙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我正在不断烦恼之际——白山学姊居然露出彷佛轻触就会破裂的脆弱表情,带着些许落寞地朝我逼近。
「你说的对……如果是我上场的话很不安吧,不对,是不满吧……说的也是喔,桂木同学好不容易掌握到投球的技巧,让我担任守备的话,原本能出局的都会因为我而安全上垒的……」
「没、没有,你说的那些我完全没有想过啊!」
「真是对不起我现在马上把制服脱掉换回便服老实地在休息区……不对,像我这么嚣张的女人还是直接回老家去好了,这样的话至少能稍微补偿一点吧……」
「不不不不,请别回去啊!」
「说的也是……像我这种会错意的笨女人,还是老实地坐在休息区里,默默地当成笑柄被笑话就好了呢……呼呼,丑角般的我……」
「我觉得游击手非得拜托白山学姊来担任不可!」
这是什么拷问啊,怎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变成坏人了啊。我拚命地安慰……应该说是妥协之后,白山学姊的表情迅速亮了起来,有点兴奋地说道。
「咦?真、真的吗?那、我就试试看吧……桂木同学都这么说了,我可得好好努力喔☆☆」
「……」
糟糕,好想抱她。
——不对啦……
「抱歉耶,我可以打个岔吗?」
西尾同学你干么啦。
是想跟我一起扮黑脸吗?
「女孩子不能参加高中棒球耶?」
喔,发现跟我有着相同迷惘的小羔羊。
我得意地走向他,打算卖弄前几天才得知的热腾腾知识。
「西尾同学,其实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桂木……这羊这羊那羊那羊是什么东西耶?」
说的也是喔。
只说了「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当然听不懂啊。
我只是想说看看而已,抱歉。
「四年前,高棒联,改规定,女生OK,UNDERSTAND?」
「……喔,是这样耶,谢谢你告诉我耶。」
中村文法意外地通用,让我有种复杂的心情。
「总之就是这样!」
中村大声地将全体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说来组圆阵吧。顺带一提要是刚才我插进他旁边的话,就能跟穿制服的白山学姊搭肩了,混蛋啊。
「这是我们的第一战!」
中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丹田用力挤出声音。
「绝对要获胜!」
「「「「「「「「「喔!」」」」」」」」」
远山高中棒球社九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但离比赛开始还有五十分钟,大地之丘的学生都面露讶异地看着我们。
*
比赛终于开始了。
大地之丘的成员有十二个人,其中有一位经理跟两位板凳球员。
相较之下,我们完全没有后补成员,话说连纪录员也没有。
攻击时还好,当白山学姊站上打席时,只要交给其他社员代为纪录即可。但守备的时候,远山的休息区里一个人都没有,所以只好哭着跪求大地之丘,请他们之后将比数拷贝一份过来。
我们真是丢脸啊。
算了……没有确实地召募到最后的社员,我也要负起点责任。
「那么,大伙上吧。」
一局上半——远山高中先攻。
担任一号打者走向打席的,是完全领域的坚雾学长。考虑到他的跑速,这是最理所当然的配置。经过这一周的训练,中村也决定好大家的打顺了。
一号中外野手坚雾学长。
二号二垒手西尾同学。
三号捕手中村。
四号一垒手查理。
五号右外野手东条学长。
六号左外野手西木户学长。
七号三垒手小岛同学。
八号投手我(桂木)。
九号游击手白山学姊。
这算是最稳当的排法了吧,要说是最保险的排法也可以.
单纯只是看能力来排的话,我的打顺应该要再往前挪个两三位才对。不过今天一切以投球为最优先思考,所以才这样排(中村说的)。
「只要懒觉BOY能好好控球的话,就能够完封他们!」
中村刚刚才这样随便断定道,我一边祈祷大地之丘的人没听到这话,一边确实地踹翻了这个笨村。
「我可不想出局喔。」
坚雾学长这么说着,用着十分轻松的模样进入左打席。
没问题吧……我有点担心,但这只是杞人忧天。
「锵!」
大地之丘投手所投出的第一球被坚雾学长给打中滚落在地。
是个短打。
跑速快的打者,通常打击力道都不强,而是利用速度来争取上垒——这虽然是我的偏见——但还真是有用的技巧。
没什么力道在地上滚动的白球,被大地之丘投手山田同学快速地接到。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接球姿势都很不错,一般来说的话肯定出局了。
不过——当山田同学转动视线时,坚雾学长早就已经踏上一垒了。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而是马上往二垒冲去。
「啥?」
那速度之快让一年级生全部儍眼。不光只是跑速够快,是连短打都有相当不错的水准才能使出的战法。外表看起来飘飘然,实际上却十分有实力。
但这样子实在有点像失控啊。
山田同学被吓到也只有一瞬间,他马上切换思考准备往二垒送求——可是坚雾学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一垒之上。
当山田同学摆出投球的姿势时,他就马上回到一垒了。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短打想上二垒根本办不到啦。」
坚雾学长「啊哈哈」地笑着
,从他的口气听不太出来到底是说笑遗是认真的。
惦惦吃三碗公的这个形容,我想应该是非常适合他。
*
山田同学是个不错的投手,在坚雾学长之后——西尾同学、中村跟查理都被他轻松地挡司来了。
当然我也不认为一开始马上就能得分,毕竟是十天前才急就章凑成的乱七八糟队伍,不太可能从第一局就开始顺利展开直到最后的。
这样也是预料之中的发展。
「我的工作就是别被中村当成笨蛋,尽我所能投到最后……吗。」
我站在投手丘上自百自语着。
那天之后每天都到市营球场练习——不知道是抄袭还是有什么都市传说,为了对抗「紧张」,于是将各自的守备位置上所看见的打席风景拍下来,当成手机的待机画面。我非常怀疑这么做是能达到什么效果,也许这场比赛中就能明白了。
或许根本没有效。
总之——一局下半,我等远山转为守方。
「一股作气上吧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虽然中村的声音一直都这么大,但现在这种场合下,这么大声也是理所当然的。守备阵也大声地回应他,之后一号打者就进入了右打席。
我闭上眼睛——稍微深呼吸一下。
像是要让热血冷却下来般,涌上心头那股怀念的感觉。
「喝!」
一号打者三好球三振。
「喝!」
二号打者也三好球三振。
「喝——!」
三号打者——当然是三好球三振。
状况绝佳。
状况绝佳这点对方也一样——二局上的进攻我方也没得分,连续三人连安打都没敲出一个就结束了。不过对方的处境跟我们相同,硬要说不同的话,我们这边是挥棒落空,而他们那边则是三人三振出局,重复着这种循环。
「实际站上打席才知道,那球的路径比想像中的还要深耶。」
西尾同学在我前往打击区之前,小声地告诉我。
「是个不错的投手耶。会投出感觉比实际数值遗要快速的球,总之就晚点挥棒免得落空耶。不过就先观察投球的状况,以做为之后挥棒时机的参考耶。」
「我知道了。」
西尾同学除了离垒的跑步技术不错,也具备了扎实的基本打击能力,他的建议十分值得一听。
先观察状况……要观察状况的话,就得先让对方投球才行。
好,上吧。
「一好球!」「二好球!」「三好球!出局!」
「……」
被三振了。
老实说啦.我打击方面并没有这么强,真抱歉。
「包在姊姊身上吧,桂木同学的遗憾,就让我来帮你弥补。」
「白山学姊……」
对了,接下来是换她上场.
白山学姊双手可爱地伸了出来,我为了不让内心的不安显露于脸上,于是自然地将球棒交到她手上。
「那个,虽然这么讲可能有点失礼,可是请不要勉强好吗?原本就是我召集社员不力才会变成这样.希望你不要感到有压力……」
「……颗颗。」
嗯?
刚刚那奇怪的笑声是什么?
我以为是故意来闹的中村或是查理……但其实不是。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颗颗。」
是白山学姊。
在我眼前那普通而可爱的白山学姊……露出像是将心爱的日本刀喂饱人血的随机杀人魔那样的笑容,像鬼魂一样可怕地站上了打席,丝毫不在意周遭的目光,只是一味地发出「颗颗颗」的奇怪声音。
——不对,那个人已经不是白山学姊了。
是被恶魔所附身的不祥之人啊!
「不,那的确是优衣妹妹。」
我回到休息区时,坚雾学长对我说道。
「因为有一段时间没发生,所以我也忘了……她只要一握球棒就会转换人格。」
「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吗?」
「真的有喔。」
好像真的有。
在梦里头吧。
「嘻、嘻嘻……颗,颗颗颗。」
「……」
永别了白山学姊……就在我开始逃避现实的这一瞬间。
那愉悦的声音彻底抓住了全场成员的注意,白山学姊打击出去的白球被遥远的天空给吞没消失了。
「……哇~喔~」
看来转换的不只有人格。
总而言之——先驰得点。
*
投手很好,但打者不太好,所以之后就互相持续着未得分的纠缠直到第九局……也就是进入最终话了。
远山打线也已经全部轮过两三遍了,不过还是抓不太到山田同学那会拉长的直球挥棒时机。除了坚雾学长的短打跟西尾同学的一支安打,其他人都持续沉默,不断蕴酿着。
另一方面我到这时为止都是将大地之丘的打线全员三振掉,一开始只打算只用最单纯的快速球解决他们,但是投上瘾之后,我就开始把变化球也穿插进配球里。虽然这话从自己嘴巴说出来,是有些违背了日本人谦逊的美德……不过我状况实在好过头了。
「比数一直维持在一比零的拉锯战……表面上看来平静,实际上却是一点轻怱都不容许的状态,简直就跟冷战一样热血啊……」
我身旁蹲着的小岛同学开始说着不得了的话。
顺带一提他今天挥棒连球都没擦到。
所以我说你啊。
今天赢了的话,社团就可以存活下来……你就努力练习增进自己的实力吧。
只是我不会留下来。
「我也该作为桂木同学的COVERING FIRE而认真上啦。」
明明就已经是最后一局了,查理仍然露出大胆的笑容,充满自信地低语。对于九局下半守备阵容来说,差距只有一分在精神上的压力是有点大,他能这么说我是满感激的啦。
「就像是搭上TITANIC一样,安心地享受旅程吧。」
那艘船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就沉了耶……
查理完全没发现我在想什么,接在被游击刺杀的中村之后进入打击区。
跟他之前的姿势不同。
感觉好像有点下流,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第三球。
啪、锵————————————
「……哇,喔,」
我下意识地发出赞叹声。
查理的打出的球就跟刚刚白山学姊一样,被天空吞噬而消失了。远山休息区成员与大地之丘守备阵全体仰望着蓝天。
本曰第二支全垒打。
查理像是不允许任何人追随一般,用他那极缓慢的速度跑完一圈后,在大伙的面前得意洋洋地说道。
「答案很SIMPLE啊……只要了解自己的SWING SPEED,还有实际体会到的BALLSPEED,将这两者搭配在一起,就能够UNDERSTAND什么时候该挥棒了。」
「「「「「「……」」」」」」
这么说是没错啦,但要实行可是超难的。
「不傀是查理!我没看走眼啊!」
中村超兴奋地说着。
又不是你选中的,带查理进来的人明明是小岛同学。
「好热血啊,琥侍狼同学!」
「秀一要是能与在下一样努力即可。」
「我才不要跟你一样!因为我可是……总有一天会超越琥侍狼同学的!」
「喔……看来在下也不能就此满足而怠惰了啊……」
这两个个性也未免太合了点。
看来不光是这高中三年,他们将会是彼此一生的好友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肯定是不包含在其中的。
*
接下来是九局下半.最后的防守回合。
领先取得两分的情况下,我也十分轻松,连配球都比之前随便,这局当然也是三人三振——也就是说,达成了完全比赛。
比赛结束。
最终比数是二比零。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最后一位打者出局之际.中村开始大哭大叫起来,根本听不懂他在说啥。
我本人则是沉浸在全力投完八十一球之后的余韵中无可自拔。
身体虚脱且反应迟缓,脑袋也一片空白。
连被跑来的八名成员抬起来的记忆也很混沌不明。
结果中村提出的习惯理论派不上什么用场,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啦。不过因为获胜的事实压过一切,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再说了……对大家来说,是从现在才要开始。
就这样。
真的是——就这样。
远山高中棒球社漂亮地在首战就拿下胜利,解除废社的危机。
于是这天晚上,大家就在烤肉店举办庆祝会大吃特吃。
而且真的是中村请客。
话说回来,中村老家就是烤肉店。
*
但是
,隔天——
「这里是棒球社吧?」
星期一的放学时分。
说是为了庆祝,所以练习暂时停止(虽然有点搞不懂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奋斗过来,不过一个星期左右,应该是不至于让社员有所怠惰啦)。而这时的我,是为了将自己的东西从社团里取回,才绕到社团教室来的。
因为已经结束了。
远山棒球社已经没事了。
所以——我也已经不需要再待在这了。
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虽然还想跟白山学姊与其他社员打声招呼……
「唔,嗯……我没见过你啊,你是棒球社的社员吗?」
「……嗯,勉强算是啦。」
当我正在找东西时,有个奇怪的阿伯出现了。
头上绑着扭成绳状的毛巾,披着红色外袍配上祭典专用长裤与凉鞋,好一副庙会专用装扮!非常有自我风格的打扮,是个就算当成可疑人物被抓起来也不奇怪的打扮。
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样子。
可是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啊?
而那奇怪阿伯的视线穿透过我。不知道是在看哪边,面无表情的说着。
「昨天的模拟比赛好像赢了的样子……但是废社条件中写的一胜,是指正式比赛取下一胜,模拟赛赢再多我都不认可喔.」
「……喔。」
「报告也是,不是交给体育组的阿藤老师,而是要直接给我。别拐弯抹角,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喔。」
「我只是来说这些的。」
只说了这些话后,那个好像在哪见过的奇怪阿伯就把门给拉上,用在室内都听得见的快速脚步声离去了。
「…………………………咦?」
因为无法马上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而僵直的我……数秒之后哑口无言地将手上的东西全部掉落在老旧的木造地板上头。
这虽然是之后才想起来的事——那个好像在哪边见过的奇怪阿伯,就是我们学校的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