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舞阪洸 插画:饭田のぎ
译者:笔君 润色: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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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的名字是养老猛,凶猛的猛,可我非常胆小。特别在夜里怕黑。我感觉黑暗中好像潜藏着什么,脚就开始哆嗦。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的胆小。可是,这就和性格一样,无法轻易改变。
我想只要适应黑暗多少能得到改善,于是尝试走过没有路灯的夜路,却只是徒增对黑暗的恐惧心,没有丝毫改观。现在我已经放弃了。
这样的我,除去胆小如鼠这一点,也是一名普通的男子高中生。所以也会有喜欢的女孩。
我憧憬的女生名叫净美原清香。
她既漂亮又温柔,很照顾人,成绩也很优秀,运动神经也很好,性格也不错。为人乐观向上,不树敌,很懂礼貌,最重要的是笑容极具魅力。
所以,她在男生中有很多信奉者。不,或许应该称之为心醉者。
向她表白的男生络绎不绝,然而得偿所愿的一个没有。
就算在近一年内,棒球部的王牌呀,足球部的队长呀,还有帅气的学生会长等铮铮男子果敢的向她发动攻势,然而尽数阵亡。
就连能够代表学校的男生尚且如此,我这种路人级别的学生,答案早从一开始就再明显不过。我的朋友中也有很多人对她一片痴心,可没有一个拿得出勇气去表白。
她也并非高高在上,只是不知为什么不和特定的男生交往。一般来说,感觉做到这种程度的女生在同性之间似乎不受待见,但她却超受女生欢迎。
于是,她爱的是女生么?曾经的确闹出过这样的误会。
以前曾有位提出「请做我的姐姐大人吧」的下级生——据说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女生——结果似乎还是以心碎告终,于是「净美原清香同性恋说」消失了。
然后又冒出一桩勃兴{传言}(?),怀疑她会不会在小时候便被父母定下终身大事,决定高中毕业的同时成婚,诞生了「净美原清香婚约说」。
不过。
她的家庭的确很富裕,双亲的年收入比平均家庭要高,但父母各自在一流的企业工作,所以本家并没有特别雄厚的资产,也并非是历史悠久的家系。
这一块的情报是由擅长通过互联网收集情报的PC研的人调查得到,与事实没有太大出入。
顺带一提,就连净美原清香父母工作的企业的供给体系都查了出来,提到过「她父母年收入合计三千万日元」,不过这种行为在个人信息保护法上说不说得过去就难说了。
如果他的情报可靠,那么静美原家的年收入比普通家庭要多很多,但也不会觉得是会定娃娃亲的家世。首先,在她小的时候,她父母也才开始工作不过10年。工资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多。
于是,「净美原清香婚约说」也从校内的主流(?)中排除掉,现在多数情况只能用单纯的一个「谜」字来解释。
好了,前面热情地阐述净美原清香的魅力,强调了她无论被如何高水准的男生表白都不会点头,现在差不多也该进入主题了。
可谓是学校学生中憧憬对象的净美原清香,和我,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得意么!
没错,有一半可谓是得意。
然后剩下的一半则是遗书。
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啊,希望大家能够明白。
难以置信也好。
荒谬无稽也好。
被骗也好。
我这种身无长物的男生,成为净美原清香那种杰出的女生的男朋友的原因,就因为这个。
于是,近似身为路人代表的我和学校学生所憧憬的净美原清香是怎样成为交往关系的呢。
契机。
开端。
反过来说,一切的终结。
亦或者我的终结。
就是今年夏天,在一个闷热的日子举行的班级活动,试胆大会。
2
不是我自夸,我对试胆什么的超不擅长。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怕黑啦。
试胆大致上不就是在晚上去黑的地方么?在墓地呀废屋之类,没有人工照明的漆黑场所靠着手电的光亮摸索前进,这种行为对我来说,无异于自杀。
所以在毕业典礼临近,梅雨刚刚离去的某一天,手中握着配发到全班要在暑假举行试胆大会的计划书的那一刻,我就想到无论如何也要搪塞过去。又不是强制参加,只要随便找个理由说自己有事,应该不会招来怨言。
这种超麻烦的活动,我本以为班上不会有谁参加,可是意外中的意外,大部分人都表示要参加。看来是男女配对进行试胆的参加规定调动了男生的参加的积极性。
并且规则上写着分组由抽签决定,所有对于我们班男生而言,遇到了能够和净美原同学配成一对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出于各方面的原因,净美原同学被提名担任实行委员,因此有保证她会主动参加。所以如果抽签抽中,将能够在夜晚的漆黑山路上和净美原同学两人独处。
而且配对是由抽签决定的,所以得到和净美原同学两人独处权的概率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所以是场必定会产生特等奖的抽奖。剩下的就是谁中奖的问题了。
在祈祷自己能够抽中的顽强意志下,所有男生都呼着粗气,在计划书上的参加意愿一栏上的「参加」打上了圈。
女生参加率为什么也这么高,我不太明白。不过净美原同学参加了实行委员……会不会是她面子足呢。
我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情况,男生有多少人要参加和我无关。
某人和净美原同学配成一对一起走过漆黑的夜路……尽管想象这种画面心里不是滋味,但想象我在漆黑的路上和某人一起走,感觉更难受。我不希望让陪同的女生知道自己胆小的一面,要是误打误撞和净美原同学分成一对的话,说不定还会让她看到我的丑态。嘛,事情总是不尽人意。
不管怎样,让我参加试胆大会准没好事。
因此,我准备在「不参加」一栏打上圈。
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察觉到,净美原同学正站在我的桌旁。
「养老君」
「啊?什、什么事?」
「试胆大会,你会参加吧?」
「呃……」
「我很期待哦」
此话怎讲?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我惊讶的表情,净美原同学将声音压到极限,细语般动起嘴唇
(我似乎会和养老君配成一对)
「!?」
我的脸色没准变了。
不等我说出任何话,不等我提出任何问题,净美原同学便从我桌旁离开,继续开始回收计划书。
我揣度她话里的真意,脸上一直固定在困惑的表情。
怎么回事。似乎会和我配成一对……分组是抽签吧?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岂会知道。还是说,身为实行委员的她能够操纵抽签结果么?即便假定如此,还是不知道她要这么做的原因。感觉莫名其妙。
可是。
不论是怎样的理由,能够和她两人走在一起的机会,或许不会再有第二次。这个事实强烈地动摇了我的心。
虽然走在漆黑的路上着实十分可怕,可一想到对方是净美原同学,我……感觉能够忍耐。
回过神来,已经在「参加」上打了圈。
3
于是到了暑假——
从七月下旬气温不断攀升,进入八月之后「酷暑」一词便频繁的闯入耳朵。
在群山环绕的这个小镇上,夏日的炎热一时展现出威猛。
在这换做往年必定懒懒散散,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干劲的盛夏时分,我一直拼命的完成暑假的课题。在试胆大会开始之前,课题某种程度上已经提前做完。如果问我这有何意义,我只能回答你毫无意义,硬要说的话,就是干劲十足。
人类是精神主宰的生物。没有目标的时候和目标明确的时候,干劲和集中力存在云泥之别,这种事是我亲身体会到的。
试胆大会是在8月15日进行,所以剩下还有10天左右。我一边看着自己的房间里打着红色×号的日历,一边对明明如此避忌试胆大会却又满怀期待的自己感到苦笑。
不过话说回来,净美原同学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在那之后问她那番话的真意……这种事自然做不出来。
把她操纵抽签和我组队当成心血来潮,感觉也太过没有意义。恶作剧……也没任何有意义。
若是我公开坦言不参加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我事先说不参加,但顺了净美原同学的邀请而频频点头,会被大家笑话,道理上就说得通了。可是我还没有表明不参加的意思,在那时邀请我毫无意义。
最首要的,我没有被她盯上的理由。憧憬净美原同学的不只是我。不如说,班上有超过8成的男生都喜欢她。她没有从他们之中把我挑出来的道理……虽然这么一口咬定感觉有些落寞,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也没办法。
相比之下更让我在意的是,她似乎是知道我打算在「不参加」上打圈才在那个时间点上跟我搭腔的。是我想太多了么?可如果是这样,她就是真心希望我能参加试胆大会了。
于是,就说出了会和我组队的话。
这也就表示……她对我……
我沉浸在甜美的想象,毋宁说是妄想中差点神志不清。
不对不对不对,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的。
净美原清香不可能会喜欢我,就连在意我都不可能。就算高中男生是单纯的稍稍对上眼就觉得「那女孩,是不是喜欢我?」的愚蠢生物,我也完全没有因为「净美原清香喜欢我」之类的天上掉馅饼的幻想而手舞足蹈。与其相信这种事,不如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那么,她为什么要向我搭话呢。还说出试胆会和我组队的甜蜜内容。
我百思不得其解,无论思考多少遍还是找不出答案。
到头来,等待我的可能只是她因为心血来潮,或者作为实行委员希望想让更多的人参加试胆对我说出那番话,公明正大的进行抽签,于是我和其他女生分到一组。不如说,我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
如果可能性不是零的话,我会想参加试试。因为,万一就像她那时说的一样,这将会成为我一生的回忆。
哎,果然男人是愚蠢的生物啊。不过,这不也挺好么。能够沉醉于一瞬间的快乐与刹那的快感中,这样就足够了。
我从桌子抽屉里,悄悄抽出一张照片。
那是净美原清香的照片。
这张照片十分珍贵,是游泳课上拍到的。换句话说,是净美原同学的泳装照片。
学校的体育课是男女分开来上的,所以游泳课自然也是男女分开。我们的学校男生没有拜见女生穿泳装身姿的机会。
于是,要说我如何弄到这张照片的话……嘛,就是那个了。老实说,就是翘课偷拍的。500毫米望远镜片发挥出了真正的价值。换而言之,净美原同学的泳装照就是拥有此等价值。
顺带一提,我本可偷拍净美原同学更多照片,但那时我见好就收了。
把这个照片增量冲印出来卖给学校的男生,兴许我能大赚一笔。但是,丝毫没有这种打算。这张照片,净美原同学的泳装照,是只属于我的。
净美原清香戴着白色的泳帽,露出吹弹可破的笑容,学校泳衣那时时兴的薄布料将身体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虽说大小算不上巨乳,却能充分主张女性魅力的胸前双峰。连希腊女神像都相形见绌,从侧腹腰部的,平滑而美丽的曲线。虽然位置相当远,但股间仅仅包裹着薄布的三角区域却十分危险。这一切都在夏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中断了暑假的课题,在这天夜里也做了高中男人无人不做的行为。
4
等了又等,终于到了试胆大会的当日。
今天的气温依旧从早晨开始就直线攀升,在网上看了看设置在邻市的气象监测点的数据,发现正午的气温已经达到了35℃。这个小镇的温度一定会更高吧。但是,现在的我不会将酷暑放在心上。
净美原清香说过的话究竟是真是假,结果将在今晚揭晓。她的话若是真的,我就能和她两人独处。
一想到这里,害怕走漆黑夜路的怯懦想法便被华丽的吹飞了。
于是,晚上6时许。
集合时间在6点半,试胆大会开始的时间是7点。
太早到的话,总感觉会让人觉得太拼命。于是我算准能够刚好到达的时间,6点10分离开了家门。到达作为会场的神社山道口差不多需要步行20分钟,所以这个时间应该正好。
正如我计算的一样,我到达神社道口是在6点25分。
接待由净美原同学和另一名女生担任。
「给,养老君」
我从净美原同学手中拿到一张纸。折成三角形的纸被透明胶封着。
里面写着数字,需相同数字的人组成一组登上神社,在那里取得前面的组所留下的道具,留下自己拿去的道具,取而代之。
从号码小的人(组)开始进行。
第一组所取的道具似乎已经由实行委员准备好了。
其他的规则还有。
唯独最后一组不需要带上道具。
只拿着一只手电前去。
中途放弃的组需马上返回,
然后,我认为最棘手的就是,在取到道具下山的途中可以吓唬下一组。但不能在神社境内等候。
试胆开始在10分钟后。
登上神社再下到起点一般也要走上7、8分钟。考虑到要在漆黑的夜路谨慎前行,或许会花上超过10分钟。而且放置道具的地方被指定在「神社或其周围」的范围,所以需要寻找上一组留下道具的位置。
这样一来,在回去之前必然会超过10分钟,换句话说,中途会和其他组擦身而过。这种情况,可以躲在石梯旁的树荫中,在后面的组登上来的时候冲出来。其中肯定有人准备了专门吓唬下一组所使用的道具。倒不如说,这才是第一目标。
不好。如果被人吓唬的话,我说不定会腿软倒下的。这种情况要是让其他人看到的话,肯定会对第二学期之后的校园生活产生不好的影响。就算对方不是净美原同学也是如此。
问题是,越到后半部分被吓的危险就会增加。毕竟下山的时间是没有限制的。所以可能有很多已经登上神社的人组埋伏在石梯两侧。
想要避免这种事情,必须抽中第一组。
然而,我偏偏是最后一组。
我茫然的看着写着最大的数字——参赛人数/2——的纸。净美原同学静静的靠了过来,对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
「我们是最后一组呢。请多关照哦,养老君」
「啊……啊,那个,请多关……照」
我感觉,此时的自己露出了傻到没救的表情。
我当然开心。
能和憧憬的净海原清香组队走夜路……不如说,能和她两人独处走夜晚的石梯,我感到非常开心。
不过,我讨厌试胆。
成为最后一组,不知道在途中会被前面的组怎样捉弄。这也好讨厌。最重要的是,两人独处虽好,但前面的组要是藏在石梯两侧的话,就完全无能为力呢。
哎呀,我并不是说要做什么让人看到不好的事情,只是在视线的监视下走路,感觉很讨厌。
在黑夜之中,不知何时就会有人设下机关的状况下,没法安心的走路。如果露出被吓软的失态,一定会让净美原同学感到吃惊,被她轻视。若是这样,我就再也无法振作起来了。
同班的男生
「运气不错呢」
以及
「好羡慕」
以及
「跟我交换吧」
我接受他们粗鲁的祝福,回以恰如其分的笑容,却并没有发自心底的感到高兴。
我不知道净美原同学在想什么。
黑夜果然好可怕。
不想在她面前出洋相。
不想被同班同学看到我的丑态。
所以我在喜悦的同时,也有同等分量……不,更有超出喜悦的不安和恐惧。
豪不在意我错综复杂的心情,试胆大会不久开始了。
5
第一对开始登梯。
我羡慕那两人,至少不用担心被前面的组吓到……尽管这么觉得,但也不尽然如此。
没有仔细听取说明的我没有弄明白,第一组其实可以被交错的后发组似吓到。证据就是第二组和第三组的男生仿佛在说「好好干一场吧」一般摩拳擦掌。
果然,其他组都对吓人干劲满满。
这样一来,作为最后一组的我和净美原同学这一对,从神社回到这里的这段时间里,会被至少两三组人袭击吧。搞不好还会被四五组,甚至更多的人袭击。毕竟因为我和净美原同学分到了一起,会被其他男生的嫉妒。他们妒火甚至用肉眼都能看到。
对我来说唯一的保险,就是他们若是要吓我,必然也会吓到我身边的净美原同学。所以我觉得他们不会弄出什么性质恶劣的把戏……不是觉得,是但愿。
一段时间后,从石阶上方传来女生的尖叫。
总之由于附近很安静,就连小小的尖叫都能听得很清楚,在场的同学们显得很兴奋。比起恐惧,大家更多的是喜悦,着实令我羡慕。
说到我,真的已经想回家了。我该找怎样的理由呢。
肚子痛……太容易被识破了。
让谁给我打电话,然后装作情况紧急,极力主张家中有急事然后回家……可连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如果这次试胆是一个人挑战的形式,我会毫不迷茫,毫不犹豫,选择回家吧。这种情况原本就不会参加,所以回家也不需要找理由。
可是今晚的试胆是男女一组的挑战。而且对方还是净美原清香。就凭我的配对对象是她这一点,再艰难我也要留在这里。
就这样,
第一组回来了。就连发出过惨叫的女生也很有趣地有说有笑,这份胆量真令我佩服。
从石梯上传来好几声尖叫。
上去过的组断断续续的回来。
不久,剩下的组开始变少。
渐渐地快要轮到我们。
虽然和前面回来的组之间拉开了间隔,但我们即将出发的时候,突然间不再有组回来。我明白,先发的几组基本上在石阶的中途布下陷阱严阵以待,准备吓我和净美原同学。
我估计已是面色苍白,唯独这时我必须感谢夜晚的黑暗。
手电规定每对只有一只,所以我准备来拿,不过,
「我来拿吧」
净美原同学露出爽朗的笑容向我伸出右手,我没有理由不给她。
「有劳了」
我在说什么啊!说点更幽默的话啊!
我自己对自己吐槽,将手电交给了她。
「那我们出发吧」
笑容不曾从净美原同学的脸上消失,她若无其事地不断迈向通往神社的石梯,悠然地开始向上攀登。
我做好觉悟,从用手电照亮脚下微微前方的她的左后方,跟上她一起开始攀登石阶。
6
深邃而寂静的黑夜中,手电的白光冲破黑暗笔直延伸。光线只照出前方的石梯以及石梯两侧树木的树干和枝叶,除此之外的地方被浓密的黑暗所覆盖。黑暗的质量是压倒性的,令我怀疑手电的灯光会不会黑暗的重量所破压垮消失的错觉。
坦白的说,我好害怕。说实话,我好想回家。
如果现在净美原同学突然关掉手电的灯光,一定会当场失禁蜷缩在地,或者发出不成体统的尖叫抱住净美原同学吧。无论是哪种结局,在那一刻,我的高中生活都会确实地终结。
我以不对净美原同学出丑的虚荣心为原动力拼死忍耐,不断前进。
就在此时。
察觉到右边的暗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手电的灯光迅速转了过去。
「好了,那边的是谁?不要做无畏的抵抗,赶快出来吧。我数到三要是还不出来就开始攻击咯。一~、二~……」
这是何等的从容。
我对净美原的胆量感到钦佩。
「好好好,我投降我投降」
差不多在前5组上去的男女组合从暗处现身。
两人手中握着水枪。
「用这种玩意就想吓人么」
净美原如此说道,声音中混着一些吃惊。
「哎呀~~~~,我们觉得这样的话不会发出声音,而且水落在头上会吓一跳呢」
「会么。不就跟用吊杆吊魔芋差不多么,勉强算是及格吧」
净美原同学呵呵低笑起来。
没有厌恶也没有讽刺,始终保持以往的爽朗笑容。
「好了,那么请回吧」
被净美原同学朝石阶下面一指,第一波伏兵灰溜溜地退场。
目送着两人,净美原同学说
「刚才是5组之前**君和**同学,所以达到神社之前还有4组呢」
啊,果然是前5组的组合啊。
「大家为了吓唬我们正在严阵以待呢」
我用索然的语气如此回答。
「不过,我觉得水准的话应该和刚才的两人差不多。这种程度就算不去在意也没关系吧」
「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不可能弄出什么大的机关吧?因为不可以带大包呢。这样一来,基本上都是只能塞进口袋的小道具。就像刚才的水枪一样」
啊,原来如此。言之有理。如果允许带运动包和背包的话,不管多少支都能够带进来。不光是类似手电的移动照明,甚至可以带照亮全方位的,提灯之类的照明用具。但这样一来,试胆的意义就减半了。
「那我们出发吧,养老君」
「啊……嗯,走吧」
净美原同学扬起手电的灯光,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我却再度陷入疑窦之中。
她为什么要向我搭话,让我参加试胆大赛呢?为什么对我说可能会和我分成一对呢?然后,为什么能和她说的一样,真的和我组成一对呢?
就算身为实行委员的她可以操纵号码,但我还是不明白,也想象不出为什么要和我的组队。
如果万一她……不,都说了这不可能。
我拼命地打消脑内涌出的甜美妄想。
一旦陷入这样的妄想,登向神社的途中说不定会将不该说的事情说漏嘴。
然后,我铁定就会得到净美原同学「你说什么?」的反应。
如果被藏在石阶两侧的先发组听到。
我一定会成为班上的笑话。
……不,难道说,这才是她的目的……
尽管我一瞬间萌生这样的怀疑,但这也是不可能的。净美原同学不可能这么卑鄙的来整人,而且目标不可能会选我。
如今的我和净美原同学的焦点仅仅是同班同学。我不记得自己哪里让她感兴趣,或者干出什么招她恨的行为。
我虽然偷拍过她的照片,但并没有让她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考虑这件事。
有些学长对她比我更为执着,还有好像跟踪狂一样对她死缠烂打的同级生。退一百步说,就算她打算整人制造笑料而设计,也会视对象而定吧。没有设计整我的必然性。
因为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这种耐人寻味的状况,无暇对黑暗产生恐惧,对我而言反倒幸运。
在攀登石梯期间中,净美原同学将严阵以待的组合纷纷识破,在他们吓人之前先行搭话,让他们的企图尽数落空。
当我们击退最后的一组,也就是前面一对后,差不多花了一分钟就登上了石阶,到达终点,神社境内。
笔直延伸至神殿的灰色的石板,被净美原同学手中手电的光线照亮。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死寂,神社背后的森林与漆黑相互印衬,被黑暗所吞没。
黑暗理应没有浓淡之分,然而此处的黑暗给人发粘、浓厚、沉重的感觉。
我一下子害怕起来。
我想起了黑暗的恐怖。
黑暗深处潜藏着某种东西的想象(妄想)令我心脏发紧。
腿好重。
身体好重。
好想立刻转身冲回去。
可是,净美原同学在我面前,我无法在她面前做出丢人的行为。
渺小的自尊和夸张的虚荣艰难地驱策着我前行。
在院境内走了一小会儿,净美原同学停下脚步,于是我也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
净美原同学将手电的灯光向右,然后向前,接着向左移动。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确认一下有没有人躲着」
「可是,先前出发的组不是都已经遇到过了么?」
「是呀。所以,我是想弄清楚是不是有除此之外的人藏在这里」???
我不明白她这句话的真意,内心感到纳闷。
「看来一个人也没有呢。那就好。接下来,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诶?重要的话……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的提问,转身向我走来。由于在手电的逆光之中,我没法看清她的表情。
她在我眼前一米的位置停下,改变了左手手腕的角度。
在手电的灯光下,看到了她的表情。
净美原同学的脸上依旧浮现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说起来,迄今为止,还没有见过她生气的呢。
我思考起这种事情,感觉无论发生什么净美原同学的这份笑容都不会消失,哪怕明天地球就会毁灭,亦是如此。
我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能够看到她的笑容,我因黑暗的恐惧而缩紧的心稍稍得到缓解。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动起嘴唇。
「养老君」
「啊,是是是的」
「养老君你……」
净美原同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视线稍稍下移。
这个举动就好像在害羞一样。
就好像……就好像……
我的心脏开始高鸣。
这不就像鼓起勇气准备对喜欢的男生表白的女生么。
不不不。都说这种事没可能的,绝对没可能的。可是……
她为什么要选择我做她试胆的同伴呢?
就算能够操纵编号,为什么又专程和我组成一对呢?
为什么仔细到要神社的境内没有任何人呢?
为什么,她要在这只有我们两个的院境内,这样面对我呢?
纵使我否定了再否定,甜美的妄想依旧涌上心头。
「养老君……」
「啊,嗯」
「我的……」
净、净美原同学!
心脏因期待和喜悦剧烈震荡,仿佛立刻就要破口而出。
难道说,这就是正确答案!?超正确答案么!
净美原同学的笑容看上去,格外诱人。
「你知道我的秘密?」
「……什么?」
7
怎么回事。与我的
期待截然不同的话语从她口中发出来。
她依旧挂着笑容,用微微眯细的眼睛凝视着我。
向我投来仿佛能看透什么的,透彻而锐利视线。
「你,知道,我的,秘密,是吧?」
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明白她的真意,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呆呆的杵在原地。
8
「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就不能让养老君继续留在世上了呢。所以,死吧」
9
刚才我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感觉听到了与净美原同学毫不搭调的话。听错了?
她左手突然动起来,手电的白光刺痛我的眼睛。
太刺眼了,不禁用手挡在眼前,背过脸去。
下一刻,我右腿大腿上感到灼烧般的疼痛,不由「呀!」地尖叫起来。
我摇摇晃晃,第二击向我袭来。
这次是左腿大腿感受到了灼烧的疼痛,我忍不住瘫软在地。
我双手支撑缓冲屁股着地的冲击,眼睛落在自己的脚上,只见裤子被染成了鲜红。
诶?这?这是怎么回事!?
疼痛及流血令我仓皇失措。
我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完全想不出如何应对眼前的异常事态。
我思维冻结。身体僵硬。
屁股和双掌撑在地面一动不动,突然第三击向我袭来。
右肩。
接着是左肩。
刺痛在飞驰。
喷出鲜红的血。
我被捅了!?
我总算明白净美原同学对我做了什么。
理解了握在她手中的东西,是名为刀的东西。
我已经无法凭借双手支撑住上半身。
起身逃跑更是天方夜谭。
我倒在了地面上。
之后分明应该不假思索地大喊救命,然而此刻我却完全没有那样的余裕。
而且事后再回想起那一刻,如果我做出这样的行为,现在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反倒没有呼救才是正确的。
我忍受着灼烧般的疼痛,右手按住左肩的伤,左手按住右肩的伤,准备用滚的和净美原同学拉开距离。
但在此之前,我的腿又被捅了。
右腿的大腿内侧。
接着是左腿的大腿内侧。
右脚小腿,左脚小腿。
出血和剧痛向我袭来。
逃跑未果,我痛苦地在原地翻滚,然后双臂由右、左的顺序被捅。
攻击极为精准。
疼痛和恐惧仿佛要将我拉向地府。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大量出血而死吧。
我是在做梦么?那可真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可是从双腿双手臂传来的难以忍受的剧痛,告诉我这并非做梦。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鼻涕眼泪顺流而下,恳求一般叫喊起来。
「为什么,因为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净美原同学摆好左手握着的刀,轻轻地沉下身体。
「什么秘密!?我不知道啊。你的秘密我才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这种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
她一声不吭地凝视着我的脸,她的脸上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十分可怕。
她认真的态度传达了过来。
她的杀气侵染着我。
远远凌驾于比夜之黑暗更可怕东西向我逼近。
这样下去,真会被杀的。
我不要不明不白的就被杀掉。
「我不知道啊。好过分啊。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我一边哭泣一边拼死控诉。
不知是不是哭喊起了效果,逼近的刀尖停了下来。
「……真的不知道么?」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啊!?」
她那美丽的脸上像佛像一样挂满笑容,右手依旧握着沾满鲜血的刀,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紧紧的盯着我。
可怕。
真的好可怕。
我打从心底惧怕着净美原同学。
居然能够若无其事的捅人。
居然能够面带笑容的捅人。
居然能够如此冷静的捅人。
迄今我所惧怕的夜之黑暗,在她面前形同儿戏。她让我明白,比起「此处或许暗藏着什么」那种模糊的恐惧,拥有着坚定而强烈的意志打算确实将我杀死的人类远远要恐怖的多。
在我被净美原同学吓到最终判决之前的时间,我感到恍如隔世。
疼痛,流血,就连动弹都忘记了,我只是等待着她的判决。
「……奇怪啊。好像真的不知道呢」
听到这句话我放下心来,力量从全身散去。感觉仿佛连骨头都融化掉,变成水母一般。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么」
她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困惑之色。
「这可伤脑筋了呢。或许搞错了呢」
你搞错了,所以我就要变成你的刀下亡魂么!?
我取回了几分冷静,可以在心中对她吐槽。
话说回来,净美原同学为什么想要杀我呢。不惜杀掉我也要保守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不好意思。对不起」
放下刀尖的她,接着鞠了一躬。
这态度完全是敷衍了事。
「才不是对不起吧。我被捅了啊?被你毫不留情的捅了啊!?」
取回一些从容的同时,刺痛也会回来了。在进行这种对话的时候,流血依旧不会停止。
「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出血过多而死啊!?」
「所以我不是给你道歉了么」
「道歉能解决问题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完全感觉不到诚意!」
「我知道了。那就用看得见的形式向你担保我的诚意好了」
「……哈?你说什么?再说比起这种事,还是赶快叫救护车啊!」
「我做你女朋友」
「……什么?」
「你喜欢我,对吧?」
「呃……这……其实……那个……」
「作为刺伤你的赔礼,我就做你女朋友吧。怎么样,明白我的诚意了吧?」
「为……为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手里有我的泳装照对吧?」
怎么知道的~~~~!?
她用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如此回答。
「不止我的泳装照呢。还有很多很多照片,不对么?」
「这件事……为、什么……」
我痛骂自己口无遮拦。
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么!
果不其然,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在看穿疑惑之前依旧挂着笑容,好可怕。
「果然有偷拍呢」
「啊,可是,充其量只是泳装而已,其他全都是健全的照片哦」
我拼命申诉,控制自己不要继续犯傻。
不打自招是闹哪样啊!
冷汗如瀑布一般流遍全身,我僵住了。
「真的只有健全的照片么?」
「真的!千真万确!换衣服或者淋浴什么的,完全没有!」
「呵呵。呵呵呵呵呵」
净美原同学突然笑了出来,我不禁双手捂住颤抖的脑袋和身体。
「这样么。果然似乎是搞错了呢」
什么?……照片!?搞错!?偷拍的照片上,写着她的某种秘密……所以搞错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没有看她的脸是无比正确的选择。若是让她察觉到我发现这种可能的话,中断的攻击很可能会再次开始。
「只要我做养老君的女朋友,养老君就不需要偷拍,可以堂堂正正的在近距离拜见我穿泳装的样子哦?」
唔唔唔,多么具有魅力的发言。
我想象着自己和净美原同学一起在泳池游泳的样子。不知是肾上腺素还是多巴胺大量分泌,感觉疼痛稍稍有所缓和。可是。
「我做养老君的女朋友。养老君做我的男朋友。怎么样?」
「这……就算你问我怎样……可」
我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看不出她的用意。
「在我表现出诚意的同时,确认养老君是不是真的知道我的秘密,这样就合乎逻辑了吧」
啊……这样就明白了。
「不,能不能先别提这个,给我叫救护车呢?总觉得状态越来越糟糕,要撑不下去了」
「哎呀,那可麻烦了」
什么叫「哎呀,那可麻烦了」。根本是你捅的吧。
我连吐槽的力气和体力都即将耗尽了。
「那么在叫救护车之前,再多来几下吧」
「……啥?」
「因为,养老君从流氓手中保护了我,躯体没受伤的话太怪了吧。你说是吧?」
「你……你说什……」
不等我把话说完,她的刀子便插进了我的腹部。
「噫噫」
「没事的没事的。我能控制深度,不会伤到内脏的」
「痛痛痛!完全不可能没事啊啊啊啊」
「好好好,然后是背上哦」
她推着我的腹部将我整个人翻向一侧,用刀子在我的背部和肩胛骨下方插了好几下。
「啊啊啊啊。噫噫噫噫。咕啊啊啊」
这次,我发出惨叫。
疼痛和出血以及净美原同学的再一次攻击所造成的震撼,令我意识逐渐远去。
用逐渐朦胧的视线一角,我看到净美原同学将用布包着柄的刀子随手扔向出去。
「接下来,我要呼救咯」
我已经无力回答了。
「来人啊!!!救命!!!」
在合上眼的我的耳中,响起她的惨叫声。
啊,是这样啊。好像不能带手机啊。
我一边想着这种脱线的事情,意识缓缓沉入深渊之中。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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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醒来的时候,人躺在床上。
这是哪里?
我慢慢地转动脑袋。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枕边还有呼叫护士的按钮。
啊,是这样啊。这里是医院啊。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是在独间的病床上?
想到这里的瞬间,我的心拘挛起来。
在房间一角的管椅上,净美原同学用刀子削苹果皮的身影映入视线。一看到她手中的刀,那份恐惧便不由分说地浮现在眼前。
我不假思索的弹起来,然而冲破全身的痛苦令我表情颦蹙,发出低吟。
「哎呀,你醒了呢」
净美原同学把脸转向了我。
「噫噫」
从我口中漏出近似哀鸣的喘息声。
「不用露出这么害怕的表情。已经没事了」
她将苹果和刀子放在手边的桌子上,站起来抓住椅子,向床边走过来。
她将管椅放在床边,静静地坐下,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躺在床上的我。
「出血量比想象中的要多,不过大家齐心协力为你输血,已经没问题了。啊,当然,我也帮了忙的哦。因为我是O型血呢」
她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对我讲道。然后这张笑脸,同样在用刀刺我时对我展露过。没错,她是无论何时,也不会停下微笑的人。
「没有伤及内脏,所以性命无忧。至于手脚上的伤,嘛,虽然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好,只要得到静养,总有一天会复原的,放心好了」
哪放心得了啊——我在内心吐槽。
不过她的确没有像那时一样全身释放杀气,也没有要把手中的水果刀用在我身上的意思。
「于是……口口声声说已经没事的净美原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问为什么?探望身为我救命恩人的养老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哈?救命恩人?谁?对谁?」
「所以说,你是我的恩人吧」
「不……莫名其妙。我只是差点被你杀掉吧?」
「那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呢」
净美原同学笑着对我单眼眨了一下。
可恶,超可爱啊。
「正式承认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呢」
这么说来,净美原同学对那件事之后——我失去意识之后的情况,进行了说明。
她的说明非常简洁。
踏入神社之后,我和净美原同学被藏在暗处的某人袭击了。
我挺身而出从暴徒手中保护了净美原同学。
因此我全身多处被刺,被砍,因为流血过多而晕倒。
或许是因为我出乎意料的抵抗,暴徒最终放弃,扔下刀逃走了。
因为太过吃惊而说不出话来,呆呆站在原地的净美原同学突然晃过神来,大声求救。
石阶下的同班同学赶上来的时候,净美原同学正紧紧地抱着失去意识的我哭泣。
吃惊的同学之中,有一个人用带来的手机报了警。
十分钟后,赶来的急救人员对我进行了应急处理,然后用担架送到了山下,被救护车送到了市立的急救中心。
事情就在昨晚。
之后,包括净美原同学在内的同学们接受了警方的询问。
于是,净美原同学将此前的经过——刚才描述的内容——告诉了警察。
讲完后的净美原同学,对我依旧露出那个灿来的笑容,如此收尾。
「嘛,事情就是这样了。你明白了么」
「这种捏造的东西说得过去么?首先那把刀上的指纹……」
「大致上,刀上采集不到指纹的。因为暴徒戴了手套呢」
啊……说起来,记得那时她在刀的柄上包了布……
「足迹也很难猜忌呢。地面也很干燥,我们从一边的石梯上去,又从对侧的石梯下去,全都被同学们踩得乱七八糟了呢」
「可、可是,你的衣服应该沾上了我的血……」
「我一直抱着昏迷的你在哭哦。所以我的衣服上自然会有你的血啊」
「那、那么,包刀柄的布……」
就算我一个接一个指出,她灿烂的笑容依旧没有半分动摇。
「我为什么帮你止血,把带在身上的手帕弄成布条,给你堵伤口用了。上面自然也是鲜红的」
机关算尽。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换句话说,净美原同学一开始就想置我于死地,为此做过许多假设,准备道具,控制试胆大会。应该说,那场试胆大会本身就是为了创造出我们自然而然两人独处的状况而准备的。
准备何其周到。计划何其周密。行动何其冷静沉着。如果她不听我的哀求,我就是确实地死在不知名的暴徒手中吧。
想到这里,一阵寒气窜遍全身。
如今再一次鲜明的感受到那时的恐惧。
「如、如果我把事实都出来的话,可不认为你能轻松过关」
「哎呀。那种话谁信啊」
「有没有人信我不知道,至少警察会向我询问」
「或许如此。不过那样的话,我和你就成不了男女朋友关系了呢」
「这、这个……」
「不如说,你要是这么做,下次真的会死哦」
净美原同学带着灿烂的笑容凝视着我。明明是一如既往富有魅力的笑容,但挠成弯弓的眼睛丝毫未笑。
噫噫噫。
我发出细微的惨叫,将被子从头盖住。
「下次不会闹出夸张的事件,事故死如何?」
不要征求我的同意啊。
「不止如此。你的家人也会遭殃呢」
「什!?」
「令尊令堂还有妹妹三个人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呢」
这、这个人把一切都调查出来了。不只是我,就连我的家人都调查清楚了。不能说实话,无法逃出她的掌心。
我感觉自己就像被蜘蛛缠住的蛾,无法动弹。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作为赔礼,我会当你的女朋友哦」
「只是为了监视我……对吧?」
「这个嘛。你说不知道我的秘密,为了确认你说的话是否属实,道理上我的确要时刻和你在一起。不过,要做你女朋友这件事既没有说谎也没有掺假哦。不是装作女朋友,而是真正做你女朋友。虽然动机或许和一般情况不一样,但我会和真正的女朋友一样,为你效劳哦?」
净美原同学如此说道,呵呵地笑起来。
笑不出来。我完全笑不出来。
「你若是让我穿着迷你护士服服侍特定部位,我会毫不犹豫的服侍你哦。或者是,让我全裸在你面前跳肚皮舞,我也会照做哦」
不行了。被她这么一说,我不禁想象起来。
我连忙侧转身体,背对着她。
「怎么样?要不要命令看看?」
「这、这种事,我才不做」
「是么。乐子留着以后慢慢享受是吧。倒也可以。毕竟,我和养老君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呢。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理由,都可以呢」
她弯曲上半身,将脸凑到我耳边甜甜地细语道
「……因为……因为……因为,我·是·你·的」
不行了,不要对我说这种话。会起反应的。我会超起反应的。
我蜷曲身体,双手按住股间。
「没关系,不用心急。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因为,我和养老君从此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哦」
我战战兢兢的扭过脖子,重新注视着她妖艳的微笑。那是不同于往常青春,富有妖媚的笑容。我觉得,这才是名叫净美原清香的女生表露本质的笑容。
12
我受到多处刺伤、割伤,虽然有好几个地方缝过针,但伤口本身并不很深,所以伤口愈合的很快。肌腱和骨头基本无事,没有对手脚的运动造成障碍。被送到医院后,立刻就得到了同学们的帮助不断输血,所以血液方面也没有问题。
于是,我在八月下旬平安出院了。
这段期间里,净美原同学每天都来探望我。即便她动机不纯,另有目的,我还是对她不厌其烦的来访感到开心。
尽管同时也有恐惧。
「还是快点脱掉更好哦?」
我制止住说完这番话准备把手放在制服上的她,倍感狼狈。
在医院里怎么能做这种事。如果让人知道了,我就再也抬不起头了。她知道我是那种胆小鬼,所以那句「脱么?」无疑是在捉弄我。
出院的那一天,我看到接我的父母和妹妹,不断深深鞠躬的净美原同学,丝毫没有做作的感觉。看到这样的她,连我自己都差点误认为真的救过她。她的演技非同寻常。
「一起来庆祝出院吧」
受到爸妈邀请的净美原同学受宠若惊(装的),小人得志一般厚颜无耻的来我家拜访,让我非常害怕。
美丽聪明而温厚的她也非常惹爸妈和妹妹的喜欢。和我的家人一起庆祝我出院的净美原同学成为了我家人公认的「我女朋友」。
之后的一段时间一直在自家养病的我,九月二日开始上学。
13
上学的时候,净美原同学在我身旁。
她甚至上我家来接我。
我和净美原同学走在一起,同学们纷纷上前搭话。其中也有我不熟悉的面孔,还有上级生。无论谁都夸奖我,赞美我,慰劳我,让我感觉无地自容。
毕竟我并没有救过净美原同学,却被人夸奖「漂亮」「干得好」「这才是男子汉」我会伤脑筋的。
就算看到这样畏畏缩缩的我,他们还是会以为那是我为自己的英雄事不自大的谦虚行为,对我大加赞赏,实在令我伤脑筋。
到了学校情况还是一样,看来我在学校里也被公认为是「净美原男友」了。
虽然有人羡慕有人不甘心,但没人讨厌我或怀恨在心。所有人都用温和的眼神守望着我和净美原同学。
那次试胆大会,将我这种平凡而不起眼的男生和人气№1的女生净美原同学连在了一起,作为创造奇迹的一大爱之事件在学校的历史上留下名字。
14
之后,我和净美原同学极力的呆在一起。实际上,净美原同学尽可能的在近处监视我……或者这样解释才对。
「以后我们也要一直在一起哦。我觉得,和养老君在一起比想象中的还要愉快哦」
说着这番话的净美原同学,灿烂、婀娜、优美的笑了起来。
笑容绽放出可怕的魅力。
如果在她身边,能得到他这样的笑容,感觉她的什么秘密根本就无所谓了,我感觉宁愿相信她曾经想要杀我的事情是一场梦。
富有魅力的净美原同学展露的那充满魅惑的笑容,让我忘却了对她的恐惧。
话虽如此。
我还是十分小心,不要知道她的秘密。无论我们看上去多么亲密,无论多么深知自己是她的宠物,我都不会去了解她的事情。毋宁说,我不想了解。
话说回来,「一直在一起」要到什么时候呢?我被她监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难道在高中毕业之前,一直会这样下去么?
难道是大学毕业?找到工作?还是说,永远在一起……难道她打算和我结婚么?如果这样,就能全天24小时监视了我呢。
无论怎样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呢。虽然我这样觉得,可实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我的人生仿佛已经不属于我。在我人生的路口做出选择的不是我,而是净美原同学。我是被逮到的蛾,只好对眼下的境遇甘之如饴。
可是,她那不惜杀人也要保守的秘密,究竟……啊啊啊,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思考这种问题。就算我真的不知道她的秘密,也会被她断定会知道,然后被杀掉的。不只是我,我的家人也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这个时候,我已不再对黑暗感到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呢,毕竟我知道世间之中存在着远胜于黑暗的可怕东西……应该说,是存在着这样的可怕人物。
实不相瞒,和我身边这位一直面带笑容的人比起来,黑暗什么的根本不足为惧。
净美原同学今天也对我笑起来。
「呐、养老君,回家的时候,能不能去一下新开张的甜品店?」
净美原同学对我露出极致的笑容。用温柔的声音对我私语。我同样用笑容回应这样的她。
「啊,好的。那就去吧」
就这样,我在恐惧和幸福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之间达成微妙的平衡,过着与出色的女朋友,净美原同学在一起的日子。
作者后记
我是惊悚出挑战!的舞阪洸。
嘛,虽说是惊悚,终究只不过是「模仿惊悚」的东西。
我经常读推理小说,但却没怎么读惊悚小说。
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惊悚菜鸟的作者,所以感觉有那么一部分实际上无法用通过道理来干脆地阐明或是解决惊悚的恐惧。
推理小说也挺可怕的哦。对凶手是谁浑然不知,人却一个个的被杀。不过,诡计最终被揭穿,凶手被指认出来,所以才称之为「推理」,如果直到最后也不明白犯人是谁的话就变成惊悚了……这样比喻应该很好懂。
漂亮的排除和收束就是SF和推理,不加排除而肆意产出就是惊悚。是不是这种感觉呢?
于是,本作没有完全没有收束便结局了。
我不知道自己对惊悚的理解是对是错。
顺带说一下,我迄今读过的书中我觉得最可怕的,就是小时候看的电影《玛坦戈》……吧。我曾有还一阵害怕蘑菇呢(笑)。
嘛,由于小时候的经历,现在看的话或许没什么大不了。
话说,下个月(2012年)八月份《ガブリエラ战记》第五卷发售。
系列结局近在眼前!那边也请多关照。
上面的话告一段落。
岁月如梭,我移居到札幌已经半年了。
第二个冬天也平安无事的度过,「已经没事了,今后要一直住在札幌」的自信油然而生。
大家也请来札幌玩一次。札幌真是很不错的地方哦。
舞阪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