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的庇护所,因为有其必要性而与其他庇护所交易手中的粮食或物资。
但是,庇护所原本就具备自给自足的机能,每个庇护所都设计成能永久持续运转。
因此,散落在世界各处的庇护所中,也有些庇护所从未和其他庇护所交流。
外界从未察觉这些庇护所,同时这些庇护所也不知道外界的状况,静悄悄地持续存在于海底。
问题来了,眼前有一张ID卡,若要问是谁的ID卡,那是我自己的。
与阿比达成交涉之后,我们开始着手准备将她送往帝都阿尔拜姆。梅莉露办理撤销公司的各项手续,席巴亚斯负责购买运输艇及各项生活物资,我则负责卸下公司的招牌以及整理其他行李。
这时,我想到我必须把自己房间内的私人物品也收拾带走。梅莉露住在公司,席巴亚斯则是交替住在公司的仓库和简陋宿舍,因此没有额外的收拾工作。所以我将后续工作交给梅莉露,暂时先回自己房间一趟。
我的房间位于夏蒂翁运输公司所在的商业区下层,也就是居住区。这个区域的漏水情况相当严重,已经有一半被海水淹没,因此居民在冒出水面的建筑之间搭建吊桥藉此移动。
我一如往常地经过吊桥,穿过数栋住宅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后,我看见了ID卡。
卡片就摆在我的桌上,而且是正中央。顺带一提,这张卡没有复制品。
也许是我离开房间时忘记带在身上了?我先是这么想,但这说不通,因为我前往达玛努尔庇护所卸货时,先出示了ID卡才获得入港许可。也就是说,我离开房间时身上的确带着ID卡。
平常我都将卡片放在胸前口袋,在经过自警团窗口时顺手出示,这次应该也一样……我将手指伸进胸前口袋一掏,空空如也。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明明是平常的我完全不会察觉的微弱音量,但与我的意志无关,耳朵自动将之送入脑海。
这是……人的脚步声。厕所有一人,浴室有一人,从步伐的快慢与幅度可以得知,他们正屏息接近我。还有最后一个人,这人虽然完全抹杀了自身的气息,但是……摆在桌上的球体玻璃时钟,就映照着那个人的身影……是个伏贴在天花板上的长袍男子。
虽然不晓得他们潜入我房间的意图为何,但很明显来者不善。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但是这房间的出入口就只有我背后那扇门,连个窗口都没有。
没办法,我应该抄起ID卡马上往出口冲刺,剩下的就只能见招拆招。我下定决心,拾起ID卡放进口袋。
突然间,我感觉到强烈的恶意,那股恶意令我背脊发寒,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看见一个男人正高举着警棍准备朝我头部挥出。
眼前景象着实令我惊讶,但下个瞬间令我更是惊讶。
我听见沉重的冲撞声从面前传来,同一时间,男人飞向房间另一端的墙面。起初我还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残留在右手的炙热感解释了一切。
他是被我打飞的,从来没揍过人的我……
我愣愣地注视着不知何时握起的拳头,另一人朝我展开突击。看准时机,天花板上的男人也朝我跳了过来。
在那之后我做了三件事。
踩稳一只脚当作转轴,然后旋身挥出手肘,紧接着击出由下而上的锐利钩拳。
就只是这样,就时间而言大概只在一秒之间吧,一连串动作完全在我无意识之中达成。
加上一开始攻击我的男人,现在地板上一共躺着三名男子。虽然应该都没死,但短时间内应该无法起身吧。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仔细一看,全员手上都拿着警棍。警棍没有直接杀伤力,换句话说他们不打算杀我吧,既然如此又为什么……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我能够使出那样流畅的反击?
我从少年时代就在夏蒂翁运输公司工作,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从军的经验,甚至连揍人都没有过,但是我刚才的动作简直就像是身经百战的士兵。
想要解决的问题接连浮现脑海,但是为此在这房间久待不会是好选择,总而言之先离开房间吧。我这么想着看向房门时,发现有人站在该处。
那人身穿黑色的防寒衣,头戴全覆式的黑色金属头盔,肩膀与小腿也穿戴着同样材质的防具。紧贴躯体的泳衣凸显了胸部与腰部的起伏,绘出波浪般的曲线。
再加上那单手插腰的模特儿站姿,这个人……是女的。
「你就是乌尔·南姆吧,刚才的格斗术是在哪学到的?』
女性随手把玩挂在肩头的细绳。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唇挂式背包的背带,但仔细一看,那可不是那种人畜无害的小玩意。
肩膀后方露出一截特粗的枪身。
那是榴弹发射器吧……敌人的增援到了啦……
「我认识一个人和你的动作非常相似……不,该说是以前认识吧。」
她说着,脚底靴子踩出响亮的脚步声走向我。她并未举枪,也没有散发杀气,就只是在路上闲晃一般自然而然地走向我。
来到我面前,她再度恢复模特儿的站姿看着我。
「我们并不打算加害于你。」
「先用警棍打人的人还敢讲这种话?」
「我是说真的。不过我承认打算让你小睡片刻,移动到别的场所。」
她指着我胸前的口袋。
「那张ID卡是我帮你捡回来的,它掉在离这里不远的海底。」
在海底找到,换句话说就是我在救助阿比时搞丢的。
「我有个问题,你有没有在那片海域救起一个女生?」
她指的是阿比。原来如此,这群人的目标不是我,是阿比。
「我们正在追捕那名女生,虽然成功击沉她搭乘的船只,但是在夜里搜索花了太多功夫,好不容易找到船,人已经不在里头了。我们彻底搜索了周遭海域,不过还是一无所获,但是我发现了你的ID卡。」
阿比勉强逃出了中弹的船只,她会倒在海底的理由就是这样吗?
话说回来……
我真是白痴到无可救药!怎么会在那种地方搞丢自己的ID卡!要是没犯下那个错误,就能让这群人完全失去寻找阿比的线索啊……
「我再问一次,你有没有救起一个女生?」
我什么也不会说。我抱持这样的决心瞪向她……原本是这样打算,但是眼前一个人也没有。她跑到哪里去了?疑问浮上脑海的瞬间,强烈的一击命中了我的腹部,我的身体伴随冲击力道向后飞出,背部猛烈撞击墙面。
「换个问题,那个女孩现在人在哪里?」
压低身子的她,一只脚朝我直直地伸出。刚才她是看准我注意力挪开的瞬间,放低重心突如其来地朝我腹部施展踢击吗?这个女的和剐才的男人们相比,战斗能力高到完全不在同一水平。
不过现在不是称赞敌人的时候!要想办法脱离险境才行……虽然我应该要动脑思索,但刚才被踢中的腹部和撞上墙壁的背实在太痛了,感觉好像快昏过去了。
她再度靠近我,直视着我的双眼。
「如果你是顾虑那女孩的安全而选择沉默,那是多余的担心,我完全不打算伤害那孩子。」
流线型的头盔表面,映着我因痛苦而扭曲的睑。
「我也想避免对你造成危害,恩基度下达了避免无谓战斗的……」
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她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以手指轻按头盔的侧面部分。噗咻的微弱排气声响起,头盔朝上下开启。
她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眼尾上扬的明亮双眸在金色短发的遮盖下隐约可见。她的视线困惑地游移,但仍然紧盯着我不放。
她的脸靠得更近了些。
「……你的眼睛。」
她用双手夹住我的脸颊,把我的脸拉得更近,近到鼻尖几乎相触的距离。
「果然没错,是杜卡塔的眼球。」
原本夹着脸颊的双手,突然间紧紧勒住了我的喉咙。
「你夺走了杜卡塔的眼球对吧。」
「……你……在说什么……」
「而且刚才的战斗方式也和他一模一样,连战技都夺走了吗?你是怎么办到的?难道说,这就是瑟姆人的飞戒之力吗?」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杜卡塔,夺走眼球?夺走战技?她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虽然我很想告诉她,但是脖子被紧抓着别说是开口说话,就连空气都吸不到。
「一个月前,他为了打倒庇护所联盟的使节,前往阿奎特·奇多拉,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是你杀了他吗?杀了他之后夺走眼睛和战技?你告诉我啊……」
力量越变越强。
「快告诉我!」
再这样下去,在窒息之前我的脖子就会先骨折。我抓住她的手腕试图拉开,但一点用也没有。既然如此,我殴打她的侧腹,但似乎也没有效果。
「没用的,这件战斗服是用一束束的强化纤维构成人工肌肉,在这种距离下,你连脚都站不稳
,再怎么攻击也只是白费功夫。」
也许是在战斗上处于优势造成她的疏忽,又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昂,她并未发现自己的重心太过倾向我。
利用这一点,我向后仰躺似地往后跳。她失去平衡向前栽,我把握她松开双手的瞬间,窜入她怀中抓住她的手腕,使出过肩摔将她整个人抛出去。
她的身体飞到空中,然后扎扎实实地摔向地面。她没事吧?我甚至忘记了刚才差点被她杀掉,不由得担心起她的伤势。
她连忙站起身,但似乎站不太稳。
「你说的杜卡塔我从来没见过,更别说是杀了他什么的……」
这是真的吗?疑问涌上脑海打断了我自己的话。我完全想不起在阿奎特·奇多拉的记忆,我真的能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害那位名叫杜卡塔的人吗?
「那你左眼球的编码又是什么?」
编码……是指什么?
「那个编码是塔利亚人用来管理奴隶的识别码,而刻在你眼球上的编码数字,就是杜卡塔的编号。」
「我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编码!」
「早知如此我真该坚持一起去阿奎特·奇多拉,这样一来,你就不会被这种男人杀死,也不会连眼睛和战技都被夺走。」
她以双手按住头盔的两侧。我原本以为她要放下面罩,但我猜错了,她使劲地脱下了头盔。
金色的短发如同羽毛般飞扬。
她把头盔抛向地板,同时也舍弃了背在肩上的榴弹发射器。
「阿比夏的捕捉已经无所谓了,什么愿景、什么善恶我都不在乎了。」
阿比夏?那就是阿比的真名吗?
闭上双眼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瞪视着我。
「我的名字是奎瑟恩·艾拉,好好记着,因为即将杀死你的人,就叫这个名字。」
「奎瑟恩·艾拉……」
「全部交出来吧,交出我心爱之人的一切!」
说完,她高高跳起到几乎与天花板同高,急坠而下的脚踝擦过我的脸颊。她着地之后,猛烈的连环攻击就此展开。她使出的每一招都很锐利而且毫无多余的动作,在肢体划过空气的风声中,她的动作彷佛华丽的舞蹈。
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完全看穿了她的攻击。虽然我也不知道个中原因,但是看着奎瑟思肩膀或腰部的转动,接下来的攻击便自然而然浮现脑海,连应对方式也能清晰想像……不过,我抓不到足以反击的空档,她的攻击完全没有间隔。
虽然我也希望就这样躲到底并且逃出房间,但唯一的出入口却在奎瑟恩的背后,而且每次回避她的攻击,我的身体就渐渐向后退。
我必须想办法穿越她的阻挡……在我这么想的同时,奎瑟恩一口气逼近我。在我打算闪躲而向后跳开的瞬间,背部传来墙壁的触感。
糟了!被逼到墙边了!在我想着必须找出其他闪避途径时,已经太迟了,奎瑟恩快速的右直拳命中我的睑。
意识一瞬间飞向远方,血味在口腔中漾开。奎瑟恩没放过这个空隙,用双臂环住我的身躯。就状况来说,我正被一位美女紧紧抱着,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也许相当令人羡慕吧,不过身为当事人的我,因为不晓得对方打算对我做什么而恐惧得浑身僵硬。
奎瑟恩的脸迅速逼近,湿润的双瞳凝视着我。难道她打算从双眼射出毅人光线吗?
奇怪?她闭上眼睛,而且还稍稍抬起下颚,将嘴唇凑了上来。
我知道了,这家伙打算吃掉我的脸。我想起伊瓦努斯的传教士曾说过,亚米教徒会吃人肉。虽然我之前认为就算是异教徒这也太扯了,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噗啾~~~~~~~~~~~
起初,我无法理解她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奎瑟恩把自己的嘴唇与我的嘴唇分开,这时我终于理解到她吻了我,而且还是相当热烈的吻。
奎瑟恩把我的身体向后推开,同时让自己如同陀螺般飞转,我判断她接下来会使出回旋踢而举起手臂格挡。我的预测没错,但是回旋踢的威力远远超过我的预料。虽然完美地挡下了攻击,但是身体却招架不住……在我恢复防御架式之前,正拳已经冲向我。我判断无法挡下,朝着侧边跳开。
啪嗄!我听见一声巨响,转头一看,奎瑟恩的拳头陷进了墙面。我记得这里的墙壁材质是水泥耶……
「我的吻尝起来怎么样?」
奎瑟恩从墙面抽出拳头,轻轻一甩。
「……这要我怎么回答。」
「我尝到了你的血味,这就是我能力的触发方式。」
「能力?」
「叫做『野性猎杀』。我只要喝下敌人的血,就一定能杀死对方。」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方便的能力。」
「实际上就是有,而且我的攻击力也上升了吧?」
的确,在那个吻之后,她的攻击力道之强,就算防御也不可能完全抵挡。
「而且方便是你的误会,发动这个能力有它的代价,非常大的代价。」
奎瑟恩挺直了背脊,张开双臂。
「我已经准备好两个墓穴了,我会带着你的死当作礼物去见杜卡塔,至于你嘛……你就去伊瓦努斯教说的天堂庇护所,在那边平静生活吧。为守护阿比夏而死……自我牺牲在伊瓦努斯教是种值得尊敬的行为,不是吗?」
黑雾开始在奎瑟恩身边聚集,我的本能催促我快点逃。现在这个相对位置,我有办法穿越奎瑟恩的阻挡。
我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来到公用走廊上打开一旁的用具柜,取出了里头的晒衣竿,架在关上的门与走廊扶手之间。
「不管你逃到哪里都没有用,,野性猎杀』一定会找出猎物。你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因果甚至会为此扭曲。」
我听见喀擦喀擦的门把旋转声,但是晒衣竿发挥了门闩的作用让门无法开敢。紧接着是「咚喀、咚喀」殴打门板的声音,那声音每次响起,门上就多出一个拳头大的突起,但是还没到足以打破门的程度。
嗯?声音停下来了。好,趁现在回到上层的卸货区吧,席巴亚斯一定正搭着新的运输艇在那边等着,这时梅莉露应该也和阿比一起上船了吧。
我打定主意跑向楼梯时,轰然巨响与火焰瞬间包围了我的全身。
回过神时,我的身体已经飞越了扶手往下摔,房门附近的水泥块与其他碎片也陪着我一同坠落。我看见正下方是联系居住建筑的吊桥,我没有余力改变姿势,硬生生地撞了上去,身体一度高高弹起然后瘫倒在搞上。
「咕呜!」不成言语的惨叫声冲出喉咙,瓦砾如同雨点般纷纷散落在我身旁。我使劲全力想要撑起身子,但身体一动胸口和手腕就传来剧烈疼痛……感觉身体各处都有骨折,衣服也变得千疮百孔,全身上下无数伤口都在流血。
突然间眼前景色转暗,我看见地面上出现无数包围着我的影子。
又是敌人的增援吗?我已经没有残余体力能战斗了,我虚弱地仰头往上看,看见一群穿着眼熟服装的人们。
「喂!你还好吧?」
是自警团的团员们。
「我记得你是夏蒂翁运输的送货员吧。」
这么说着,从团员问走到我面前的人是自警团的团长。
「我们追着非法入侵者来到这里,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耶……那个……」
「你全身都是伤啊!」
「团长!在那边!」
自警团的其中一员指着上方。在他所指的方向,是因为爆炸而开了一个大窟窿的我房间,以及站在洞口处的奎瑟恩。走到公用走廊上,她以熟练的俐落动作自榴弹发射器的药室取出空弹匣。
「错不了,是非法入侵者。」
自警团员们将枪口对准了她,同时开始射击。
「第一、第二组前往居住建筑的房间,第三组持续射击!」
在团长的指示下,一部分自警团团员冲向居住建筑,剩下的团员则毫不间断地射击。
趁现在,在自警团拖住奎瑟恩的时候,我应该赶紧回到梅莉露她们身边。我使劲全力拖着如铅块般沉重的身体,勉强迈开步伐。穿过这座吊桥后有一座收费电梯,搭电梯上升到卸货区后一路向前走就能抵达港口。
在我拚死命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吊桥时,感觉到身体越变越轻。我想这是好的倾向,但是那份感觉逐渐变成一种不可思议的浮游感。
奇怪?好像不太对劲,视野变模糊了。我受到了无法维持意识的重伤吗?伸手抚摸胸口有种黏稠的触感,仔细一看才发现手掌因沾满血一片通红。这伤势……说不定没办法撑到港口。
不管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我这么想着,把视线挪回前方,映入眼帘的是光亮刺眼的三轮光芒。这是……阿奎特·奇多拉商业区的屋顶,而且背部正传来地面的触感。
不知何时,我仰躺在阿奎特·奇多拉的商业区内,看见了飘浮在四周的粉尘和倒塌的建筑物。我见过这景象——更正确地说,我回忆起这幅景象。
同时我也察觉到,我现在正在
梦境中。
不过这并不是我至今为止反覆梦见的那个梦。在我反覆梦见的那场梦境中,受了伤的我依靠着某人的肩膀走进了小路,在该处被卷进一场大爆炸而结束。但是现在的状况不同,我正躺在地面上而且四周飘荡着尚未落定的粉尘,还能看见倒塌的建筑物。换句话说,这是以前那场梦的后续。
既然如此……我环顾四周,发现某个人倒在附近。被我猜中了,帮助我走到这里的那个人,也同样被卷进了爆炸的余波中。
某个人正在凝视我,我感到困惑而拾起脸,但由于从屋顶洒藩的剠眼光芒,起初我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面孔。
即使渐渐看清了五官,但我经过好一段时间才明白那个人是梅莉露。虽然那脸庞我从小就一直看到大,但我直到现在才终于察觉是她,原因在于她哭到整张脸皱成一团,眼泪和鼻水滴在我脸上她也完全不管,嚎啕大哭的模样简直像个孩子似的。
前任老板,也就是她的父亲过世时,也没看她哭得这么惨。
梅莉露小心翼翼地抱紧了我的头,喃喃说着「……太好了」。我似乎让梅莉露很担心啊……在我不禁觉得有点感动的同时,脑袋里想着虽然梅莉露胸前一片平坦,不过脸颊贴在上头其实感觉还不错。
梅莉露让我的头轻轻地躺回地面,紧接着走向刚才协助我的男人身旁。他一动也不动,从这个距离看也知道,他已经丧命了。
梅莉露走到他身旁,双膝跪地挺直了背脊。接着她神色肃穆地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再度跑回我身旁,用双手勾着我的两边腋下,开始拖动我的身体。虽然速度相当迟缓,但我的身体缓缓地开始挪动。
原来如此,我是这样移动到疗养区的,我得好好感谢梅莉露才行啊。
……嗯?奇怪了?
梅莉露告诉我,她是在疗养区发现身受重伤的我,换句话说,她找到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从商业区被搬送到疗养区,而且已经接受了紧急治疗才对吧?
但梦中的状况不同,她在商业区遇见才刚身受重伤的我,而且亲自把我撒运到疗养区。这场梦是我的妄想吗?或者梅莉露对我说谎了呢?如果真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哔!哔!单调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置身于电梯中,门开启后半圆形的通道一路向前延伸。前方隐约可见港口的光,看来我在无意识中抵达了此处。
距离运输艇不远了,我撑起身体在通道上前进。
虽然我原本担心体力是否能撑到目的地,但似乎没问题。原本一阵阵剧烈疼痛的胸口和手腕,现在已经恢复到尚能忍受的程度,而且出血也几乎已经止住。虽然状况不算完全恢复,不过要抵达运输艇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值得庆幸,不过恢复力高到这种程度是怎么回事?
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什么问题了?
我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抵达卸货区的港口,一面跑一面环顾码头,但却看不出哪艘才是新买的运输艇。
哦,我找到梅莉露了,她正站在码头朝我猛挥手,所以停泊在她身旁的那艘船就是新的运输艇罗……
喂!那根本不是运输艇!运输艇的长相不会那么粗暴,而且装在船首像是角的玩意……那是用压缩空气发射的水中战专用加农炮……而且还是二连发的。
那个应该不是新的运输艇吧?这时我突然回想起席巴亚斯说过的话。
『是修贝尔军在东部战役使用的船哦,嘿嘿嘿♪』
夏蒂翁只是间运输公司,他居然买下了打仗用的战攻艇……
梅莉露原本笑脸盈盈地挥着手,但表情却倏地一沉。她已经发现我身上全身是伤,而且伸出手指向我。不对,不是我,她正指着我的背后。我一面跑一面转头往后看,两脚打结失去平衡向后仰倒的同时,某物擦过了我的鼻尖。
下一瞬间,停泊在战攻艇旁的船只冒出了巨大的火柱。刚才飞过我眼前的是榴弹,这就代表了……我看向通往电梯的通道,在昏暗的照明中有个人影,而且那站姿彷佛模特儿一般。
『搞什么?刚才的冲击是怎样?』
战攻艇的扬声器发出了席巴亚斯慌张的声音。
我一面站起身一面回头看,看见了正沿着通道跑向此处的奎瑟恩。她一只手拿着榴弹发射器,同时用媲美运动选手的标准姿势猛烈逼近。
糟糕!糟糕!会被追上!
「乌尔!快趴下!」
是梅莉露的声音。我看向战攻艇,发现加农炮的炮口正朝着我。想在这里发射水中战专用的加农炮吗?弹道会失控耶!话说回来,发射那种东西要是在庇护所墙上炸出洞来后果会不堪设想。
「不可以!别开火!」
像是要打消我的大喊似的,席巴亚斯的『发射!』自扩音器向外放送。
我压低身子扑向前方地面,在身体撞上地板的瞬间,我听见咚咚两声近似地鸣的炮声。两发炮弹飞过我的上方,击中港口的墙壁,卸货区整体猛烈摇晃,弹着点附近的墙面在漫天粉尘中纷纷塌陷。在那下方,奎瑟恩正好穿过通道进入港口。
奎瑟恩起初还能躲开坠落的瓦砾,但随着坠落的数量增加,粉尘扩散开来之后,她的身影便从视野中消失。而当巨大墙面的一部分倒下,像是要覆盖地面般塌陷之后,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动静。
好不容易抵达战攻艇,我在梅莉露伸手协助之下爬上了甲板。
「这艘船是怎么搞的?」
「我一开始看到也反对啊,但是阿比告诉我有人正在追捕她,所以她才会倒在海底。所以我想说,或多或少有一些武装会比较好,来福枪我也已经买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从另一条通道与惊呼声一同现身的是自警团团长,武装团员也在一起。
「打坏墙壁的是你们吗?」
「糟糕了梅莉露,我们会被逮捕,再怎么说破坏庇护所可是重罪……」
嗯?梅莉露不见了。我从开启的舱门往下看,发现她正沿着梯子进入船舱。
「乌尔也快点来啊!要逃命了!」
「这么做只会让罪行更重啦,现在应该老实把事情解释清楚……」
「你该不会忘记了,阿比正在船上吧?」
啊,对喔……自警团一旦发现阿比,肯定会拘束她的自由吧。领主阿利吉会把她送往巴斯帖特庇护所,最后她前往阿尔拜姆的目的将会无法达成。
「明白的话就快点进来!」
这种时候,女性下定决心的速度还真快……
「喂!你们想逃吗?」
自警团同时拔枪开火。为了躲避在脚边蹦出的火花,我也跟着跳进了船舱内,与此同时,船舱猛然一震,战攻艇开始移动,恐怕马上就要开始潜水了。
「自警团只负责庇护所内的警备,不会追到外面来。」
「是啊,这样就能暂时松一口气,但是……」
「嗯,我们肯定会被通缉。」
梅莉露伤脑筋似地笑了笑。她走向船首后,我为了关闭仍然敞开的舱门而爬上梯子。我一手抓着舱门将头探出甲板,堆积如山的瓦砾映入眼帘,崩塌仍然持续着,沙尘也不断从屋顶落下。
在那景象之中,我从混凝土碎片与坠落的岩盘之间看见一个影子缓缓地站起身。那影子如同幻影般在漫天粉尘中若隐若现,勉强看得出人型的轮廓。
不过,紧接而来的崩塌再度遮盖了那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