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融合

宛如开玩笑的这句话,从友纪口中传进我耳里。

「你是想说佐崎是游戏人物吗?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经历过同样的儿时时光,而且我也还有记忆。

如果她真的是游戏人物,那我们怎么可能拥有同样的过去。

「……我没有骗你,也不是在开玩笑。虽然资讯很少,不过她的确是以游戏人物佐崎惠奈的身分在行动。」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她和《回忆圆舞曲》的其他角色、行动方式都和游戏里很类似,这是第一点。第二,她的名字相游戏人物一样。还行一点,那就是她的声音。」

我曾觉得她的声音和理惠很像,难道……

「你觉得佐崎的声音似曾相识对吧?」

对,没错。自从与她重逢,我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佐崎惠奈和秋原理惠的配音员是同一个,所以当然会有相似之处。如果要改变自己的声域,也许只要动个手术就行了,可是要让声音相似的话,就非得靠奇迹的力量才行。她们的声音之像,已经不只是模仿的程度而已了。」

「可是,她是我的青梅竹马耶……!」

我是她的青梅竹马,从过去的记忆来看应该是这样没错。

小时候,我曾经跑去找迷路的佐崎。我们每天在一起玩,每天一起上学,一直到升小学三年级为止。

「对,所以我在想佐崎很有可能跟我们一样,都是现实世界里的设定者。也就是说,她就是把《回忆圆舞曲》投影出来的人。」

「佐崎跟我们一样,都是设定者?」

「……因为只有佐崎惠奈的长相和游戏里不一样。」

「你说什么?」

「她可能跟我一样憧憬游戏里的女主角,然后跟你一样让游戏剧情在现实中层开。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她的长相为什么和游戏里不一样,还有为什么和你拥有同样的记忆了,对吧?」

听见友纪这么说,我的脑袋开始慢慢接受佐崎是设定者这件事了。

佐崎为了让《回忆圆舞曲》投影在这世界,而回复了那封电子邮件……?

……电子邮件?

「等等,我还是很难想象佐崎是设定者。我不晓得她上计算机课的时候程度怎样,不过她对计算机很头疼。真要说起来,佐崎根本不打电动。」

我不知道她上课时认不认真,但是很难想象她会主动回电子邮件。

「她对所有机器都很头痛,所以连手机都没有。我甚至怀疑她会不会把光盘放进光盘机。」

「……如果她不是设定者,那她的长相为什么和游戏里不一样?这个问题就很难解释了。嗯,毕竟佐崎惠奈并没有机器白痴的设定,虽然游戏里并没有提到她有没有手机……」

根据我的记忆,男主角的青梅竹马和佐崎惠奈之间一点关连也没有。

可是看友纪这副诧异的模样,看来她似乎无法接受的样子。

「这点先不讨论。问题不在于她是不是设定者,而是她站在『佐崎惠奈』的立场上。」

「佐崎惠奈」的立场,也就是说……

「由于女主角的记忆被前世的记忆覆盖,为了恢复树木的力量,男主角的青梅竹马被当做了牺牲品,这件事你知道吧?」

男主角的青梅竹马的确遇上了这种麻烦。

只要男主角青梅竹马的剧情有所进展,到了女主角的记忆快要被前世记忆覆盖、剧情朝悲剧发展时,为了恢复树木的力量,男主角的青梅竹马就会被当做牺牲品。

「我从告诉你那天开始就没去上学,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动静,结果因为太过深入,所以成了被锁定的目标。衣服上这些伤痕都是被那暴徒弄的。」

友纪苦着脸,指了指身上的伤痕。

「难道是被男主角的好朋友?」

友纪静静点了点头。

我想起来了,只要牵扯到主要女主角身上的前世灵魂,男主角的好友就会露出狰狞的一面。

「你为了告诉我《回忆圆舞曲》已经被投影到现实世界,而跑来学校的时候,之所以马上就消失不见……」

「你的理解力不错。我跟踪对方的时候被发现了,反倒被他用探索能力跟踪了。我本来很乐观,以为只要是晴朗的大白天,对方就不能动用束缚能力,所以总会有办法才对,不过对方的身体能力也相当难缠。都怪我太大意了。」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在游戏里,男主角的好友的确拥有十分惊人的身体能力。居然连在《永恒纯真》里拥有异常身体能力的「明石葵」也觉得他很棘手,这点让我直截了当地体认到对方有多难缠。

「那时我本来以为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跟你谈谈,可是马上就被对方追上了。我原本还想告诉你那危险人物的事,不过这样一来可能会把学校牵连进来,所以只好赶紧逃走。为了甩掉那家伙,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

友纪忍不住说了声:看来还是该买支手机。

「你还好吧?」

友纪居然得和如此难缠的对手交手,真是让人担心。

「……看见我出现在这里,不就证明我没事了吗?」

友纪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回忆圆舞曲》的男主角和主要女主角叫做『藤田大辅』和『前羽良知世』。我们去吃冰淇淋的时候见过他们,我想你应该记得。」

听她这么一说,感觉就像是提到不晓得长相的名人,却其实早就已经见过面一样。

如果佐崎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马,那藤田和前羽良同学的确就等于是男女主角。不过,突然跟我说佐崎的朋友是游戏人物,这教我怎么相信嘛。

不过,既然友纪认得《回忆圆舞曲》的角色,那就没有理由说谎骗我。而且上次去吃冰淇淋时,碰见佐崎他们以后,友纪的样子就变得怪怪的。如果那时是因为她知道《回忆圆舞曲》这款游戏,所以才吓了一跳的话,那我就不得不相信她这席话了。

这时。

我的脑海中响起警报。这种感觉很诡异,就像是自己身旁潜伏了什么危险一样。不过,这感觉只是模模糊糊的,并没有立即化作具体。

友纪并未在意我困惑的模样,而是继续说下去,于是我竖起耳朵。

「根据我目前的观察,他们在朝着『前羽良知世』的结局前进,因为藤田和前羽良每天放学后都会待在树下。而且最近,前羽良还因为昏倒被送进了医院。」

前往树下的确是攻略主要女主角的基本方式。

不过,当主要女主角的意识开始混乱而晕倒后,被送进医院的她就不会在树下出现了。难怪都没有相关人士出现在公园。

此外,既然主要女主角的剧情已经在进行了……

「要是走错一步,让结局朝悲剧发展的话,佐崎被那小子攻击、抓去当牺牲品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唯有早就知道剧情的人,才能理解这种绝望的心情。

「等等。不管佐崎是设定者,或者是设定者另有其人……无论设定者是谁,为什么要和男主角那个危险的好朋友在一起?他可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耶……」

在游戏里,男主角的青梅竹马死命逃走,在逃跑途中因为大喊而被男主角的好友发现,于是被抹除原本的记忆,换上了前世的记忆,甚至被当做牺牲品来恢复树的力量;男主角好友带来的一切明明是如此不幸。

「也许设定者并不在那群人里头,又或者男主角的好朋友一直要到游戏很后面才会开始行动,所以设定者觉得在那之前没什么大不了吧。毕竟只要不牵扯到前世的灵魂,男主角好友这个角色表面上其实是个好人。」

这点我感同身受。之前春姐受伤和咲倒下的时候,我很疑惑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得这么快。以结论来说,这是因为受到现实世界的影响,所以才会提早发生……在现实世界里,剧情的进展并不会完全跟游戏里一样。

「可是,不管怎么说,既然前羽良已经昏倒,那就可以肯定那小子已经展开行动了。

所以,最近最有可能遭遇危险的,恐怕就是佐崎了。」

为了取回被抹除的前世记忆,男主角的好友试图恢复树的力量。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将以符合条件的佐崎的灵魂作为牺牲品。这么说来,佐崎的处境的确很危险……

不,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总觉得刚才……

我们的推测非常矛盾……

「树的力量已经被理惠发动过了,所以女主角的前世记忆应该不会被删除才对……」

我喃喃自语,感觉有点发冷。

这么简单的事,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察觉……看来我的眼界真的愈来愈小了。我明明早就听友纪提过《回忆圆舞曲》被投影到现实世界……却完全没想过这款游戏的剧情进展。

听见我这么说,友纪吓了一跳,看来她也察觉这个矛盾了。

「对喔,这样的话剧情就完全错乱了……这样一来……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友纪向我提出疑问,看起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可是

,其实我也不晓得之后的进展,这点只能靠推测而已。

「根据目前的情况,按照顺序来说,因为女主角的意识发小错乱而昏倒了,所以男主角会带着她离开医院前往公园,试着删除她的前世记忆。」

至于要不要抹除记忆,应该会引发一场争论;不过这时候大概无关紧要吧。

「可是,虽然男主角想要抹除她前世的记忆,树却已经失去了力量,于是男主角束手无策了。因为根据游戏设定,他虽然从小就听女主角提过这棵树的力量,可是并不晓得该怎么让力量复原。」

这样一来,问题就在于男主角好友的行动了。

「前羽良同学现在因为无法消除前世的记忆,而成了一个废人。这对男主角的好友而言是无法坐视不管的问题。从他在游戏里执着的模样来看,应该会为了保护前羽良同学前世的记忆而展开行动才对。」

至于男主角好友采取的行动,应该就是将前羽良同学的前世记忆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吧。将这件事代入现状的话,这段剧情便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马——佐崎惠奈的路线。

在游戏里,前世记忆所转移的对象是佐崎,不过游戏中很清楚地提到「容器是谁都无所谓」,因此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应该无论是谁都可以吧。因为以男主角好友的立场而言,只要能留下女主角的前世记忆就够了。

「我不晓得男主角好友对目前的情况掌握多少,不过只要『用佐崎的灵魂来恢复树的力量』,再用这力量『将女土角前世的记忆』转移到别人身上,就能达成他的目的……」

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如果按照剧情来考虑游戏人物的个性,那么就算他采取这种行动也不奇怪。或许他会采取更有效率的方式也说不定。

不过有件事依旧不会改变,那就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马佐崎还是会被牺牲。

因为如果不恢复树的力量,身为主要女主角的前羽良同学就无法得救。

这对身为男主角的藤田而言,应该是无法坐视不管的问题吧。

至于男主角的好友……

我突然察觉一件事。

直到这时,我终于开始明白刚才脑海中的警讯是什么意思了。

男主角是藤田大辅,主要女主角是前羽良知世,男主角的青梅竹马是佐崎惠奈。

而男主角的好友是——

一般来说,那个人应该就是藤田身旁的男生才对。他应该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自己的名字,我记得他叫做……

「友纪……男主角的好友是不是叫做普久乃原秀?」

友纪静静地点了点头。

「就是我们去吃冰淇淋的时候,那个跟我们自我介绍的人。」

我记得最近有听过那男生的名字,而且是在一个小时前……

「……咲去找普久乃原了……」

友纪简直像是被冷水泼到一样,脸上写满了错愕。

当然,普久乃原不一定会对咲做什么。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象最坏的情形。

「神乐成为『转移前世记忆的对象』的可能性有多少……?」

没错,对男主角的好友而言,无论是谁都可以作为转移前世记忆的对象……

之前和他们碰面时,普久乃原一直在偷看咲。

也许这只是我在胡思乱想,不过,如果那是在看咲合不合适的话……?

我拨了咲的手机,但就像是在呼应我最坏的想象一样,电话只是响个不停,并没有人接电话。

我望向友纪,她点了点头,彷佛一切都了然于胸。

「我去找神乐!你赶快去找佐崎!」

友纪留下这句话便消失无踪。

我们的行动慢了对方好几步,焦躁感逐渐盘据我的心头。

何况,我现在仍没有完全掌握事情的全貌。

可是,我必须马上展开行动,非得死命挣扎才行。

我拔腿冲出公园,沿着佐崎小时候迷路的路线,穿越住宅区朝佐崎家前进。

我真想赶紧确认佐崎的安危,这股冲动驱使我拔腿狂奔。

佐崎是个连手机都没有的机器白痴。所以没办法直接联络到她。

不过,我们小学时本来就没有手机,每次要出去玩,我总是从自己家打电话给她。赶快想想啊,回想一下那时不知拨过多少次的电话号码。

我边跑边循着记忆,拨了她家的电话。

可是,手机里只有传来电话铃声,我所期待的人并没有接起电话。

虽然我连她在不在家都不晓得,但也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往她家前进了。

我的心跳愈来愈快,脚步愈来愈重,呼吸也愈来愈急促。我让肺里的空气急速循环,身体因为缺氧而十分难受;但是,我现在根本没力气在意这些。

我全力狂奔了大约十分钟,佐崎的家已经不远了。途中,我冲进几乎没人的小巷,希望可以尽可能抄近路。四周大多是还没盖好的集合式住宅,大概是今天的工程已经结束了吧,附近一带连建筑工人也看不见。

这时,在周遭一片昏暗中,令我怀疑自己眼睛的景象映入眼帘。这一幕瞬间夺去我的注意力,于是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我的眼睛瞪得跟盘子一样大。眼神空洞的前羽良同学由藤田牵着手前进,而藤田身上则是背着佐崎。佐崎似乎昏倒了,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都筑同学……」

我站在道路正中央,这时藤田出声叫我。他的表情畏畏缩缩的,活像是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误而受到责备一样。

「佐崎怎么了吗?」

「……她昏倒了,我要送她去医院。」

从藤田的语气可以听出他的焦虑,还可以看见冷汗从他脸上流过。话说回来,要去医院的话应该不是走这条路才对。

「昏倒的话叫救护车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背着她直接去医院?」

听我这么一问,藤田的表情因为焦虑而更显得扭曲。

……看来已经没必要去想背后的原因了……

事情很简单。

树的力量无法使用,如果要恢复树的力量,就必须牺牲佐崎,而男主角并不晓得这件事。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既然如此,

「对不起!」

就在我正要做出结论前,藤田呻吟似的声音传进我耳朵,这一瞬间。

不知何时,藤田的右脚尖狠狠踹中我的胸口。宛如侵入神经的疼痛集中在腹部,双脚无法支撑我挺身站着。我无法靠自己的意志阻止身子倒落在地。

我完全没看见他踢我的动作,痛得呼吸愈来愈紊乱。

回过神时,我已经倒在地上,视线前方是阴沉的夜空。

《回忆圆舞曲》的男主角很会打架,这点我明明很清楚才对。

「之后再跟你解释……!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明明痛得不得了,却唯有声音清晰地传入耳际。

他的语气十分焦急,甚至可以用拼命、疯狂来形容。

藤田大概是觉得我已经不构成威胁,再也没有对我多说什么。

我只能无能为力地听着脚步声,任由藤田带着她们离去。

他们离开后,我身上的疼痛终于逐渐消缓。四周空无一人。

我站了起来。虽然胸口还是不时传来剧痛,但还在忍受范围内。

我得追上去才行,藤田的目的地一定是那座公园。

现在追上去应该还来得及。藤田必须拖着那两个女孩,所以只要用冲的,应该可以追上他才对。

从前羽良同学空洞的眼神看来,她前世的记忆应该还没有消失。

所以,藤田应该是打算牺牲佐崎的灵魂,藉此恢复树木的力量。

根据游戏剧情,男主角藤田应该不晓得恢复方法才对。

不过,如果将《回忆圆舞曲》投影到现实世界的人就是藤田,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忍着剧痛,拔腿朝公园奔去。

我的身体马上发出哀号,但我斥责自己,依旧不断迈出步伐。

剧痛使得我心生放弃的念头。我问自己:去了又能怎样?

我根本救不了任何人。要拯救理惠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恢复树的力量。

如果要恢复树的力量,就唯有牺牲那女孩的前世子孙,也就是佐崎的灵魂。

若要拯救佐崎,就等于是对主要女主角前羽良同学见死不救,也等于是对理惠见死不救。

反过来说,如果要救理惠,就等于是对主要女主角前羽良同学见死不救,也等于是害死佐崎。

假设我牺牲佐崎,恢复了理惠的记忆。

那么将佐崎推入不幸深渊的我,还有脸去面对理惠吗?

我做不到。结果我一定会被罪恶感击溃。

如果想真正拯救理惠,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先救佐崎,之后再考虑该怎么帮助理惠。

……这种想法难道不是一种诡辩,只是为了欺骗无能为力的自己吗?

或许这真是诡辩吧,但那又如何。

……我是不是没有非得拯救理惠不可

的觉悟?

这么做是为了拯救我的两个青梅竹马。

就算全世界都说不可能也一样。

这种牺牲别人才能得到的幸福,我将会永永远远否定到底。

乳臭未干,不切实际,思想幼稚;这些词汇在我脑袋中环绕。

这种事根本做不到,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虽然我只不过是个高中生,但仍在夹缝间一直看着现实残酷的一面。正因如此,我自然十分明白自己的信念有多么矛盾。

但是,我应该达成的目标——与这些游戏女主角一同获得幸福——就是建立在这种理想上的幸福。我发过誓,就算只有一丁点也好,也要朝这个目标迈进。

现在先不要去想那些无谓的事情,总之跑就对了!

因为脆弱的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而已了!

我快步狂奔,方才待的公园终于映入眼帘。

尽管已经晚上了,里头的模样却与刚才大相径庭。光线以那棵树为中心,散发出炫目的光芒。这景象十分不真实,感觉绝不会在现实中出现。

很不可思议的,公园里居然没有其他人。我定睛望向公园中央,刚才碰过面的藤田站在那儿,前羽良同学则是跪坐在地,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而在他们视线前方,可以看见横躺在地、失去意识的佐崎。

「快住手————!」

冲动涌上心头,这句话从我的丹田进出。

眼前的景象是在吸取佐崎的灵魂。要是放着不管,佐崎的灵魂一定会被抽离。

藤田一脸讶异地转过头来。

我狂奔穿越公园入口,快马加鞭地冲向藤田身旁。

「马上给我住手!」

我揪住藤田的衣襟,顺势制上他的行动。

「为、为什么要妨碍我!请你放开我!」

藤田的祈求充满了阴森的气息,明显可以看出他相当焦虑。

在他视线前方的是眼神空洞的前羽良同学,看来她已经处于意识浑沌的状态。

「再这样下去,她会失去得救的机会……!」

随着这呻吟般的声音,藤田抓住了我的手腕。宛如老虎钳的力道,轻而易举地将我的手从他衣襟拨开。他明明很瘦,腕力却相当惊人。

「《回忆圆舞曲》的男主角,难道是个会牺牲佐崎灵魂的烂人吗?」

我勉强挤出声音,放声喊出这句诉诸正义感的话。

听见我这么说,藤田似乎很意外,手上的力道跟着减弱。我并未放过这个机会,趁机甩开了藤田的手。树木的光芒急速减弱,宛如在与藤田茫然的模样相呼应。

我穿过愣住的藤田身旁,急忙来到佐崎身旁,确认她的生命迹象。我蹲下来,将耳朵靠向她嘴边,听见了她微弱的呼吸声。

我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看来她的灵魂还没被树吸收。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回忆圆舞曲》明明已经消失在这世界上了!」

从背后传来藤田怯懦的声音。

我起身直盯着藤田。

「因为我也跟你一样。你应该知道一封电子邮件,标题是『要不要试着改变你的世界?』吧?」

我应该没有必要隐瞒吧。况且要是不告诉他,总觉得不太公平。

藤田并未掩饰他的讶异,虽然因为四周很暗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他似乎脸色苍白。

「我也让《永恒纯真》这款游戏投影到了现实世界。」

「《永恒纯真》?那是什么……」

看来他果然不晓得《水恒纯真》。当然了,他可能只是没玩过而已。不过,如果他知道这游戏,当初看到咲和友纪的时候应该会有所反应才对。

「你是什么时候回信的?」

「……八月三十一号,暑假结束那天……」

不晓得是因为我的这间而不知所措,还是脑袋已经陷入混乱状态,他居然认罪似地如此回答。

我就知道,他是在我重新设定之后才设定的。也就是说,他是在《水恒纯真》消失之后才进行了设定。

我重新设定时,和《水恒纯真》相关的一切再次从现实中消失。就算在《水恒纯真》从众人记忆中消失的状态下进行设定,原本的记忆也不会恢复原状。就像是被覆盖过去一样,现实世界的设定遭到了覆写。

「和我一样进行设定的人……也就是说,你也知道《回忆圆舞曲》这款游戏?」

「对,不过只有一部分剧情而已……下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里头的人物……」

「你阻止我是表示有方法可以救知世吗……?」

对于他的疑问,我无法给予任何回答。

我的衣襟被藤田一把揪住。

「你明明没办法救她,却出手阻止我是吗,你到底在想什么!知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要是知世死了,你要怎么负责?」

他之所以如此痛苦,都是因为我。

因为理惠为了我而动用了这棵树的力量,害得他们失去得救的方法。

但是……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道理牺牲佐崎啊!」

没错,这根本是一种脱离常轨的自以为是。

明明是我害得他如此痛苦,却找不到任何解决之道。

我只是「想着」要让眼前的两人都能获救,这想法根本只是一种任性的伪善。

如果前羽良同学在这里丢了性命,我根本无法负起任何责任。

尽管如此……

我很想相信一件事,那就是这种牺牲别人而获得的幸福是一种错误。

藤田的头愈垂愈低。

「那你要我怎么办……除了这个方法,我根本想不到要怎么救知世!」

藤田的吶喊充满悲痛,可以感觉到他无可奈何的哀伤心情。

我想,他自己也不愿意牺牲别人吧。

虽然他是根据自己所知的讯息,而做出必须牺牲别人才能拯救女主角的结论,不过他之所以做出如此暴行,或许是因为眼前就只有这条唯一的线索吧。

挡在他面前的是不容许反抗的奇迹力量。

这是一种无视于成长、不幸,彻彻底底的绝望。

「怎么,被抢先一步了吗?」

这时,突如其来的,一种更为绝望的感觉侵入这绝望的空间。

一个男人站在公园入口。

那是我曾经见过与听过的脸庞、声音与体型。不会错的,他就是普久乃原。

他身穿略显成熟的正式服装。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

他肩上扛着一个熟悉的女孩。

咲昏了过去,被普久乃原扛在肩上。

随着那男子朝这儿走近,她的马尾便在地面上被拖着前进。

看见这令人大受打击的景象,很丢脸的,我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甚至连友纪的安危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普久乃原从呆立的我们身旁走过,站在眼神空洞的前羽良同学面前。

「前羽良,我来拯救你的记忆了。我已经顺利找到转移记忆的人,你放心吧。」

他敲了敲咲垂在他肩膀上的头。

看见这副景象,我烧断的脑神经这才连接起来。怒气涌上我的心头。

「你想对咲怎么样!」

然而,普久乃原根本不理会我的嘶吼。他以空着的手拉住眼前的前羽良同学,硬是扯着她站起来,牢牢搂住她的腰以免摔倒。

「不要碰知世!」

这回换藤田激动了起来,冲向前试图抓住普久乃原的肩膀。

「不要妨碍我救她。」

藤田英勇的举动并未达到目的,普久乃原一脚踢中藤田的脸,将他往一旁踹飞好几公尺,而且看也不看藤田一眼。

面对这超乎物理定律的景象,我也只能在一旁看着而已。

「大……辅……!」

意识空洞的前羽良同学哀伤地叫了出来。可是,藤田并没有回答,他似乎已经昏了过去,并没有站起来。

「正好佐崎也在,那就赶快让树的力量复原吧。」

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等级也未免差太多了。

他就和友纪一样,跟一般人有天差地远的差别。面对游戏设定这种压倒性的力量,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嗯嗯……」

普久乃原肩膀上的咲稍梢动了一下。

「怎么,已经醒了吗?用马上见效的安眠药,效果果然也退得比较快。」

「武……纪……」

她声音微弱地向我求救,看来我没有必要再多考虑什么了。

我不想再让咲这样下去了,就算只有零点一秒也不行!

「把咲放下来——!」

我什么也没多想,便出准朝普久乃原挥去。

然而——

我什么特殊能力也没有,当然不可能派上什么用场。我只知道自己随着一声钝响,就被踹飞到和藤田相反的方向去了。我倒卧在地,泥土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武……纪……!」

唯有咲听似不安的担忧声音,清晰地传人我耳里。

可是,脑袋与意识

缓缓剥离的感觉愈来愈甚。

要是我就这么昏过去,咲会有什么下场?

她会被那男人成功改变记忆,任由他摆布吗?

这样一来岂下是太不幸了吗……?

……我。

那时我发誓过要让她们幸福。

尽管如此,我虽然说要守护她们的未来,结果却败给了奇迹,无法阻止她们消失在这世上。

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我为什么要再次召唤她们回到这世界?

我不顾这么做会对这世界带来麻烦。

甚至自顾自地去解释她们的想法。

只顾着坚持自己的心愿。

这样根本只是在耍任性而已。

既然这样,那干脆贯彻到底吧。

既然都已经要任性了,当然应该要有贯彻到底的觉悟。

当时的誓言和现在的想法,绝对不只是什么半吊子的决心。

无论再怎么幼稚。

不管再怎么愚蠢。

就算我是全世界最蠢的男人。

我对她们的心意也没有丝毫虚假!

我想继续和她们一起生活。

至少也不能像这样,害得咲和理惠陷入不幸的深渊。

我要给予她们无可取代的过去……

给她们光明的未来……

给她们无法忘怀的幸福……!

如果要完成这些目标,普久乃原这小子只会碍事。

我绝不会再向折磨她们的奇迹屈服!

她们心痛的程度一定不只如此。

况且,我也曾被「明石葵」折磨过,那时肉体上的痛楚远比现在还难受。

快回想起来!这种程度的疼痛又不是无法忍受……!

「武纪……!」

听见咲的声音,我逐渐清醒了过来。刚才被普久乃原踢中的大概是侧腹吧,只不过稍稍动一下而已,果然就感到一股剧痛。

不过,我还能动。

我挤出吃奶的力气,勉强站了起来,努力试着忘掉所有疼痛。

现在只要想着该怎么救咲她们就好……!

「普通人吃我一脚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看来你倒是挺有毅力的嘛。」

我看见普久乃原站在那里,肩上仍然扛着咲,也依旧将前羽良同学搂在腰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由于刚才被他踹时,我现在离他大约有十公尺远,不过在这种距离下,他也没办法对我动用特殊能力。

「抱着人踢根本没什么力气嘛。」

其实我只是在虚张声势,不过,要是能让普久乃原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就已经算是万幸了。为了拯救在场的所有人,总之我希望可以有些思考的时间。

绝对不能让普久乃原有时间行动。

我该做的只有一件事。虽然我完全敌不过他,但我拥有一样武器。

「普久乃原,我想跟你谈桩买卖。」

听见我这么说,普久乃原一脸讶异,然后开始嘲笑我。

「你以为自己有能力跟我谈条件吗?」

按照一般的看法,我应该只是一个猎物吧,根本没资格谈什么交易。

不过这有个前提,那就是我必须对你一无所知才行!

一身高一八三公分,体重六十五公斤.坐高九十五公分,生日是四月九日,血型A型,对脑和记忆拥有丰富知识,可以对任何人发动搜索能力。你另外还有一项能力,那就是只要在五公尺内和对方四目交会,就能束缚对方的行动对吧。而且你动用这能力的时候会很刺眼,所以只能在晚上使用,这就是你的弱点。」

听见我这么说,普久乃原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

这也难怪,因为这是男主角他们所不知道的设定。真要说起来,其实这是不能泄漏出去的消息,被他视为普通人的我不应该知道这些信息。

「还有,虽然没人知道,不过你亲手杀了自己父亲对吧,时间就在四年前。」

没错,我的武器就是从游戏得到的信息。如果只有自己晓得、一直隐瞒起来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我想任谁至少都会提高警觉吧。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说呢?」

我这招生效了,普久乃原看我的眼神完全变了个样。他的眼神原本像是在睥睨地上爬的虫子,现在却是一副望着敌人的目光。

总之只要先争取时间就够了。我得一边想办法,一边和他交涉。

只要最后能让普久乃原离开这里,这场比赛就算是我赢了。

我拿出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亮给普久乃原看。

「这里头有一封电子邮件,详细纪录了你杀害亲生父亲的事情。」

我掀开原本合上的手机,假装操作了起来。

「只要按下按钮,这封邮件就会传送到警视厅、媒体和网络上每一个角落。只要消息传开来,你这辈子就没救了。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一个人也敌不过整个国家。」

当然了,我根本没写过这样一封邮件,也不可能传送出去。我只不过是说出自己的幻想而已,不过其实我另有目的。

即便这桩买卖一听就知道是在胡扯,但只要我的言行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够了。

虽然走钢索是在玩命,但除了走过去之外,现在的我也别无他法了。

或许还有什么比较安全的方法,但是我只想得到这招而已。

「我再说一次,普久乃原,我们谈桩买卖吧。你想要的是前羽良同学身上的前世记忆对吧?」

这席话听起来只会出现在游戏或动画里。我现在说的这些,其实只是参考一直以来玩过的游戏,找些煞有介事的话来模仿谈判场面而已。光是不要让对方从我话中感觉到恐惧,就已经耗尽我所有力气了。真要说起来,其实对方刚才一动手就把我撂倒了,也许根本不觉得我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吧……

我恶狠狠地瞪着一脸疑惑的普久乃原。唯有精神上绝不能输他,绝对不能退缩。要是现在唬不住他,等着大家的就只剩下不幸而已了!

「……你有什么要求?」

他是真的相信我了?或者只是假装被我骗而已?还是在观察情形……?

我不晓得答案为何,不过,看来我已经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我必须坚信现在主导权在我手上才行。

「放下你肩膀上的女孩,今天先给我离开这里。」

「哦……我也有任务得完成,不可能做这么大的让步。」

可恶。的确,前羽良同学恐怕没办法撑过今天.

从这点来看,普久乃原的坚持确实有道理。但是,除了逼退普久乃原以外,现在的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你不怕我把邮件传出去吗?」

「只要你敢,我就杀光这里所有人,包括你在内。」

听他说得如此干脆,我一时之间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一派轻松,简直像是在说要出门买个东西一样,事实上内容却是残酷至极。由于他说得实在太轻描淡写,我隔了一会儿才感受到这紧张的气氛与杀气。

我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男人会像游戏里一样,将刚才那番话当做任务来付诸实行。

「所谓的谈判,就是要确认双方能妥协和接受到什么程度。如果少了前羽良和佐崎,我的目的就没办法达成。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的目的是……

「把咲放了……」

首先要将身处险境、而且与普久乃原无关的咲救出来。至于救前羽良同学还有让所有人逃离这里的方法,得等到救出咲以后再说。

「对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好像也在场嘛……」

普久乃原似乎在思考什么,看了看肩膀上的咲。

「好吧,那我放了她,你把手机交出来,而且要保证不会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只要答应这些条件,我就饶你一命。」

接着他很干脆地放了咲。咲虽然已经醒来,不过还是站不起来,大概是因为还没办法随心所欲地使唤身子吧,我真想马上过去帮忙她。

但是,只要稍微想想就可以明白,并没有人可以保证普久乃原会放过我。只要交出手机,我就失去了所有可以保全性命的手段。

「顺便跟你说一下,知道这件事的不只我一个。我已经交代其他人,要是我死了,或者是联络不上我,就把这件事说出去。」

当然,我这番话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不过,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我必须骗他要是杀了我的话,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才行。

可是听见我这么说,普久乃原的表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

「快点过来把她带走啊,别忘了把手机交给我。」

「你给我退到十公尺以外。要是被你控制行动,那我不就没戏唱了。」

他那束缚行动的特殊能力只能在半径五公尺内发动。只要在那范围内跟他四目交会,就会完全无法动弹。我们之间现在的距离是十公尺,不过只要接近咲,就会进入五公尺的范围内。

普久乃原用鼻子哼笑一声,然后抱着前羽良同学退到十公尺以外的地方。

我一面掀开用

来威胁他的手机,一面走向倒在地上的咲。我将视线从普久乃原身上栘开,蹲下去看着咲的脸蛋。

「咲,你没事吧。」

「……武纪……嗯,我没事……」

就在我抱起咲,正准备起身的瞬间,我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东西。

「我还以为你留了什么绝招要对付我,结果并没有嘛.看来是我太多心了?」

不知何时,普久乃原已经将前羽良同学放在地上,来到了我的眼前。他趁着我抱起咲的时候,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我真是太大意了……

我们的视线交会,普久乃原的眼睛开始发出诡异的紫光。

当我的眼睛感觉到这道光的瞬间,手脚便开始失去所有知觉。

四肢完全无法动弹。

他露出冷笑,拿走我的手机,按了几下按钮。

「连邮件也是骗人的啊。我想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早就怀疑你是不是在唬我了。如果你只是知道消息而已,那只要杀了你就没事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问问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才行……」

普久乃原以疯狂的眼神瞪着我。

全被拆穿了。就算想抵抗,现在的我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感觉手脚的神经都失去了连系,整个人只能僵立在原地。

普久乃原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惹人厌地直盯着我。

「你错就错在不该把视线从我身上栘开,这样的话,说不定你还能唬我唬到最后。」

到此结束了吗……

就在我如此心想的瞬间。

看似冲击波的东西窜过眼前,在这股冲击下,普久乃原宛如从侧面挨了一击似地被打飞出去。

「让你久等了,我来迟了。」

英勇地举着木刀的友纪站在我眼前。

从普久乃原身上栘开视线后,我的身体立刻恢复了自由。

「友纪!原来你平安无事啊?」

「是啊,我好像跟他错过了。我没在图书馆看到他,所以在附近找了一下,不过我好像不该拖拖拉拉的。」

友纪看起来真可靠。虽然让女生搭救让我的心情十分复杂,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面子的时候。

「你这家伙……又是你这家伙!每次都妨碍我救她……!」

原本摔倒在地的普久乃原已经站了起来,按着被友纪击中的右腹,以满是杀气的眼神瞪着友纪。

面对一脸凶相的普久乃原,友纪就这么紧握自己的木刀,嘀咕似地开口了。

「都筑,你去把藤田叫醒,带着神乐、前羽良和佐崎离开这里。我会帮你们争取时间。」

「你没办法打倒他吗?可以用你的能力暂时封印那家伙的灵魂啊……」

「要发动那能力需要很高的集中力,他应该下会给我这么多时间吧。」

友纪的语气相当紧张,自言自语似地咕哝着。

「力量上是他占上风,速度则是我占优势,所以只要战略上没错,我应该可以跟他打个不相上下,不过问题在于现在是晚上。只要看见他的眼睛,我就会无法动弹,一切也就到此结束,这点对我不利。根据设定,我就算闭上眼睛也多少能靠心眼来战斗,不过总不可能发挥百分之百的实力。如果至少能毁掉他的眼睛……」

友纪苦笑后合上眼睛,也不等我回答,便往普久乃原身旁冲去。

她朝普久乃原水平挥出木刀。可是,普久乃原只是若无其事地用手一拨,将木刀向下一弹。看见这一幕,我完全明白了友纪与普久乃原的力量有多少差距。

普久乃原扫出一腿,友纪虽然勉强以木刀防御,却没能抵销攻击的力道,整个人被往后踢飞了出去。

友纪马上重整旗鼓,朝普久乃原冲去,却连一下也没能击中对方,反倒不时因为普久乃原的反击而负伤。

一场有如电玩的荒唐格斗在我眼前展开。然而,这毫无疑问是实际发生的事情。再这样下去,友纪一定会愈伤愈重。不,对方可是男主角的凶残好友,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友纪搞不好会丢掉性命。

这种事我可无法接受。

虽然友纪之前说不需要,不过她也是我发誓要守护的女孩之一。

我非得救她不可。

可是,我该怎么做才好?现在的我又能做些什么?

我并不是很擅长打架,也没有什么神奇的能力。

即使只有一丁点也好,难道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就算要我当友纪的肉盾也行啊。

我一定要助友纪一臂之力……

我该怎么做才好?友纪之所以陷入苦战,都是因为普久乃原拥有束缚能力。这能力的确棘手,不过也有它的弱点,那就是只有在半径五公尺内四目交会才能发动,还有只能在晚上使用。

只要让他失去这能力,友纪应该就能与他抗衡。可是现在是晚上,如果要让他无法使用这能力,就只能针对半径五公尺内这个弱点了。

不过,友纪并没有远距离攻击的武器,要她在五公尺之外战斗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方法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毁了普久乃原的眼睛。

要是我随便跑出去,试着用物理手段毁掉他的眼睛,也不可能会成功,反倒只会书友纪陷入困境而已。

我必须一击就确实毁掉普久乃原的眼睛。

但是,有什么方法可以做到这点?

「都筑!你们快逃!留在这里只会妨碍我!」

战斗中的友纪妩情地如此大喊。

还是只能逃跑吗……如果我们留在这里,也只会妨碍友纪而已吗?

看来我们只能先逃,等我们逃到安全范围后,友纪再想办法脱身。尽管机率很低,但这或许是现在最有可能让所有人平安无事的方法。

虽然我不愿意逃跑,但为了做好准备,我还是试着扶起仍然倒在地上的咲。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忽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这是……

这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一击就能解决普久乃原眼睛的方法。

就算是我这个普通人,这招应该也能奏效才对。

「咲,再等我一下下。我想马上就会结束了……」

咲虽然意识模糊,不过听见我这么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勇气很神奇地涌上心头,我开始觉得自己应该能做到。

我抱着咲跑向前羽良同学身旁,她的意识似乎比咲还要模糊。

「普久乃原!」

我向普久乃原大喊,这是为了让他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要带着前羽良同学一起逃跑!」

我准备带着普久乃原十分执着的前羽良同学逃走。

不出所料,普久乃原一面与友纪缠斗,一面将头转了过来。

「你作梦!」

为了阻止我,普久乃原冲了过来。

我与普久乃原之间的距离,转眼间便缩短到五公尺以内。

「都筑!你在做什么,还不快逃!」

友纪从后头追了上来,不过根本来不及。

普久乃原的眼睛开始变化为诡异的紫色,直盯着想逃走的我。

「给我站住!」

就在普久乃原的眼睛绽放紫色光芒的瞬间——

我把插在咲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

黑暗中,强烈的白光随着快门声在公园内一闪。

「——?」

普久乃原发出无声的哀号。

他双手按住双眼,弓着背痛苦挣扎了起来。

这并非演戏,普久乃原是真的感到眼睛很痛。

看来这招奏效了。我在无法动弹之前,勉强让对方处于发动状态的眼睛照射到了光线。

至于光线的来源,正是咲老是带在身上的数字相机的闪光灯。我抱起咲的时候发觉这东西可以利用,于是先开启了电源。

普久乃原的束缚能力之所以只能在晚上使用,正是因为发动时相当刺眼。根据游戏里的说法,发动时瞳孔必须以独特的形式扩张才行。

就一般人而言,瞳孔一旦扩张,对光线便会特别敏感,而他的能力似乎令他敏感到不正常的地步。我有一次为了检查而让医生点了散瞳剂,结果光是在太阳下走路就相当难熬。他的眼睛对光的敏感度,应该比我当时还要高上数十倍才对。大半夜里被相机的闪光灯这么一照,应该连一秒钟也撑不住吧。

「干得好,都筑!接下来交给我了!」

伤痕累累的友纪睁开眼睛,强烈的意志逐渐布满眼瞳。

「这就是你疯狂的代价!」

接着友纪将木刀一刺,刺进痛苦挣扎的普久乃原的心窝。普久乃原倒卧在地,似乎失去了意识。

就这样,原本毫无胜算的战斗轻而易举地画下句点。

友纪与普久乃原的战斗结束,公园的气氛稍稍和缓了下来。

「你这个人真的很乱来,之前跟我交手那次也是一样。」

友纪错愕似地叹了口气。

「你还不是一样乱来。看,你弄得全身都是伤,衣服也破了。」

「我的确认真过头了。用不着在意我的伤,这点小伤马上就会痊愈了。」

友纪这么说的时

候似乎有点害羞。

「武纪和伊藤同学刚才都好神勇喔。可是,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这么逞强了……」

咲拉着我的衣袖,一副打从心底担心的模样。幸好咲也平安无事,安眠药的后遗症似乎也已经消退了。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让她这么一称赞,我的心情还真是复杂。

毕竟真的得感谢友纪才对。要是没她在,一切早就已经结束了。

顺带一提,普久乃原被套上了眼罩,双手被牢牢捆在身后,整个人横躺在地。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意识,不过大概是死心了吧,并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

佐崎虽然还在睡梦中,不过毫发无伤、平安无事。

藤田现在平安地站在那里。刚才他似乎痛得动弹不得,不过很早之前就已经恢复意识,似乎将友纪战斗的模样都看在眼里。

前羽良同学也一样,虽然看起来还是很难受,但是意识已经多少清醒了一点。

话虽如此,如果不赶紧想办法,还是无法改变前羽良同学处于危险状态的事实。

「就算制伏了普久乃原,最后我还是救不了知世。真要说起来,为什么树的力量没办法发动?难道奇迹的力量没有投影到现实世界吗?」

藤田哀叹的声音传进我耳里。

这么说来,我还没把理惠已经动用树的力量这件事告诉藤田。

我正想告诉他时,出乎预料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办法发动树的力量是吗,这还真是遗憾啊。」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听见普久乃原这么说,友纪马上逼问他。

「我太大意了。之前调查这棵树的时候,我听见了佐崎的声音。为了今后方便行事,我原本就打算删除佐崎的记忆,所以趁这个机会动手了,结果没想到我根本不认识那女的。」

他这句话里有三个地方让我很在意。

「不认识的女生」、「很像佐崎的声音」、「完全删除记忆」。

普久乃原并不理会不知所措的我,自顾自地继续道:

「那时候天色太黑,我看得不是很清楚。说实话,那真是我的失算。」

「我问你……对方该不会是穿着睡衣的女生吧……?」

我战战兢兢地问。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我已经猜到答案会是什么了。

「是啊,她的确穿着睡衣。」

听见他若无其事的语气,我的心头顿时涌上熊熊怒火。

详细情形我不太记得,不过在游戏事件里,的确有段剧情提到男主角的青梅竹马在逃走途中,因为声音被听见而被抓住,然后记忆惨遭删除。

难道理惠就是因为声音和佐崎一样,所以才被牵连其中吗……!

我有一股冲动,真想揪住普久乃原的衣襟,将他的后脑杓狠狠撞在地上。可是,事到如今,就算这么做也无济于事。

可恶,我居然还怀疑是理惠太懦弱,真是太丢脸了。

不。

我没资格拿这件事当借口。

虽然她没有向树祈求。

不过,她那时为什么要来到树下?

她是不是曾想过要让人生重来?

「尽量绝望吧。」

大概是感觉到我的绝望,所以觉得心满意足了吧,普久乃原又闭口不语了。

「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吗……」

藤田的叹息传进我耳里。

难道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如果要拯救他的女主角前羽良同学,并且恢复理惠的记忆,就必须让树的力量发动两次才行,但是现在的树连一点力量也没有。

任谁也说不出口。

我们只能拯救一个人。

而且要救一个人,就必须牺牲佐崎。

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件事实。

可是,前羽良同学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也就是说,抉择的时刻已经迫在眉睫了。

是要舍弃佐崎和理惠,拯救前羽良同学呢?

还是舍弃前羽良同学和佐崎,拯救理惠呢?

或是舍弃前羽良同学和理惠,拯救佐崎呢?

尽管明白这么做会带来多少悲剧,我们仍然必须做出选择……

但是,真的没有方法可以让所有人得救吗?

再一次。

这是最后一次了。

快点想想。

不管是什么都好。

快想想办法。

不管是什么都好。

快想点办法。

想一个能够触发奇迹的方程式!

要是就这么牺牲了谁、害人陷入不幸,这教我如何能够忍受!

「你还好……吧?」

友纪一脸担心地盯着我的脸。

看见她的表情,一件重要的事宛如海啸般从心头闪过。

「……吶,友纪。你可以封印或斩断灵魂对吧?」

「可以是可以……所以呢?」

她曾对理惠的父母下手,所以我确定她拥有这种超能力。

「如果一个人体内有两个灵魂,那你可以去除其中一个吗?」

友纪静静点了点头。

「可以。而且我看得见前羽良身上有其他灵魂存在。」

「是吗……」

如果顺利,也许这样一来一切问题就能迎刀而解。

要拯救其他人的记忆或生命,就必须牺牲佐崎的灵魂;不过只要这招有效,就可以推翻这项前提。

我要拯救现实世界中的所有人,这件事并非不可能。

但是,就算以剧情而言没有问题,她又愿不愿意接受呢……

「怎么了吗?如果想到什么办法,那就请你说出来吧!」

藤田打断我们的对话,就像是要紧抓那一丝丝的希望。

看来是非说不可了……其实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不只是佐崎的灵魂能够恢复树的力量,其实她的另一个灵魂也可以。」

我望向藤田的女主角——前羽良同学。

她并未将视线移开,空洞的眼眸深处蕴含着决心。这可能只是我的错觉,不过总觉得对于我接下来要说的一切,她几乎都已经了然于胸了。

「我指的是她身上的前世灵魂。只要让那灵魂当『牺牲品』,就能让树的力量复原。根据游戏设定,她身上的那个前世的后代,有能力可以恢复树的力量对吧?既然这样,那前羽良同学身上的另一个灵魂应该也符合条件,能够让树的力量恢复才对。毕竟连后代子孙都可以了,她本人没道理不行……」

听见我这席话,藤田毫不掩饰他惊讶的表情。

「不、不可能。这样一来也许真的符合条件,可是不就是因为没办法切割开来,所以才要透过树的力量来消除前世的记忆吗?」

「可以的……在你眼前的友纪已经让游戏设定投影到自己身上,所以拥有可以切割和封印灵魂的能力。」

「这怎么可能……」

「你有看见她刚才和普久乃原交手的模样吧?你至少应该知道她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才对。」

听我这么一说,藤田似乎很讶异,什么也说不出口。毕竟我就算说谎也没好处,而且他也亲眼目睹了友纪超人的力量,再加上投影在普久乃原身上的能力,他应该了解就算真有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吧。

是的,只要动用友纪的力量,我的提议并非天方夜谭。

「但是,就算这么做真的有用……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是『牺牲』了她前世的灵魂……」

我叹息似地喃喃自语。

就游戏剧情而言,她前世的灵魂原本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这件事无关对错,只是前世的记忆一直埋藏在前羽良同学体内而已。

没有什么理由得让那灵魂继续留在现实。

但是,那好歹是个灵魂……不也算是活在这世上吗?

「动手吧。」

我烦恼着该怎么做才好,没想到这时催促我的居然是前羽良同学。

尽管看起来很难受,她还是试着想对我说些什么。这种气氛真是诡异。

「你是,前世的……?」

「这声音……你是……?」

藤田和躺在一旁的普久乃原语气都十分惊讶。

我不晓得普久乃原是怎么想的,不过藤田已经愣住了。

「有什么好烦恼呢?我的灵魂原本就不该存在。用不着觉得不应该消除我,你们不需要对这件事感到责任……」

她说得十分坚决。总觉得这么说的她既像是前羽良同学,却又不像是前羽良同学。

「我好痛苦,好希望有人来救我,我好想赶快解脱……」

她上辈子的人格显露了出来,现在的她肯定不是「前羽良知世」。

「可是,你现在还活着啊……!」

现在她正在和我对话,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就算牺牲了你,也不能算是喜剧收场啊……!」

我自言自语似地放声嘶吼。

「就算这样牺牲别人,也不会有人因此得到幸福……!」

伤害别人而建立的车福根本只是幻想,

即便到了现在,我仍然如此认为。

我明白自己这种信念只不过是理想而已。

但是……

「我要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这才是我应该追求的真正结局……!」

我们的目标并非游戏所决定的结局。

我们想要的是跨越现实中永无止境的选项,所能得到的幸福生活。

而佐崎、前羽良同学、藤田还有普久乃原,应该都存在于这个理想世界里。

碰巧在冰淇淋店遇见时,大家看起来不是感情很好吗?

那不也是日常生活中幸福的一幕吗?

「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啊。知世会得救,佐崎会得救,你所珍惜的人也会得救。当然了,连我也能一起解脱。」

「你的意思是,死可以让你得到幸福吗……!」

所谓的幸福,不就是应该活着而活下去吗?

「有时候是这样没错。不过活得太长的话,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说完这句,大概是再也忍不住了吧,她的眼中开始泛起泪光。

「请你,救救我……再这样受限于现实而继续活下去,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痛苦而已。毕竟我已经活得太长、太久了……」

她会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久,也许只是因为游戏的设定而已,可是她看起来真的非常难受。

绝对的幸福并不存在,幸福只是一种主观的情戚。

而我居然想将自己的幸福观强加在别人身上,这根本只是一种自我本位而已。

「……可以请你成全她吗?」

难以置信的是,这时打断我们的居然是普久乃原。

由于实在是出乎预料,我和藤田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误会了她的愿望,以为她的心愿是让人生重来。」

应该是这样没错,就我记忆所及,剧情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难道我的理解并不正确吗?

难道她真正的心愿,居然是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这是游戏的隐藏设定吗……或者是历经现实世界的生活后,所产生的心境变化呢……我无法判断真相为何。

我望了望友纪和藤田,他们也只是摇摇头而已。看来就连应该知道真正结局为何的他们,似乎也觉得十分意外。

「我不想再听她那满足悲哀的声旨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立场拜托你,可是算我求你,请你救救她吧……」

尽管被绳子绑住,但不知何时,普久乃原已经跪在地上,低着头向我如此恳求。

「拜托,你……这并不是牺牲,而是一种救赎。只要让我解脱,就能实现你们的愿望。」

前世的灵魂以前羽良同学的声音恳求道。

我不愿意认同因为别人的死而带来的幸福。可是现在,如果不接受她的说法,或许就代表我只是一个伪善的人罢了。

看来我也只能做出决定了。

我静静点了点头当做回答。

「谢谢你……」

依附在前羽良同学身上的前世灵魂平静地喃喃低语,看起来似乎在笑。

我望向藤田,他也点了点头。

「她自己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资格多说什么……」

我看了看友纪,看了看将「明石葵」的能力投影在身上的她。她也以点头响应了我的视线。

「抱歉……最后还是得靠你。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或许吧。」

尽管嘴上这么说,友纪注视我的眼神却很温柔。

「不过,如果不是你,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方法,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过。你应该觉得自豪才对。放心吧,我一定会让这件事成功。」

藤田温柔地扶起前羽良同学,搀扶着她的身子。

接着友纪站在前羽良同学面前。

「不会痛的,不过你还是先闭上眼睛比较好。乱动的话会很危险。」

听见友纪的提醒,前羽良同学缓缓点了点头。

沉默笼罩四周,我和咲吞了吞口水,屏息注视眼前。

友纪水平放倒右手的木刀,以左手抚着刀身,于是被触摸过的部分开始发出光芒。这是明石的超能力,宛如静电进开的声音响起。

友纪高高举起木刀。

然后来势汹汹地斜向劈下。

刀身刮起风切声,窜过前羽良同学的身躯。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友纪似乎知道已经成功了。

「谢谢你们……」

细微的声音传来,这是从前羽良同学身上割离的前世灵魂所留下的声音吗?无论是或不是,我们都已经无法确认了。

就像是起了反应似的,那棵树随着耀眼的光线开始绽放光芒,宛若萤火虫在四周飞绕,朝着树的中央而去似的。

看见这如梦似幻的景象,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吧?」

藤田冲向前羽良同学,抓着她的肩膀,想确认她是否平安无事。

「嗯,我没事……她最后也觉得很安详……」

两人紧紧相拥,彷佛在确认彼此是否平安。

我不晓得他们那款游戏的细节,不过我想他们一定进入了喜剧结局。从那灿烂的笑容,就可以看出他们也经历了许多苦难。

接下来轮到我了。

虽然时间短暂,不过那前世的灵魂让我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可不能让她的努力白费。

我重新望向绽放光芒的树干。

「把理惠的记忆还给她!」

我对着树大喊,彷佛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于是,那棵树施放出更加强烈的光芒。

强烈的光芒瞬间笼罩四周,连周遭的景色都随之变得一片白。

这是哪里?

这感觉就像是在作梦一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真是一点也不明白。

不过,虽然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不过这里和实现了我的愿望——让《永恒纯真》成真——的空间很像。

「感觉好怀念……」

「是啊……这跟我之前设定时的空间也很像……」

大概是一起被拉进来了吧,一旁的咲和友纪不自觉地咕哝着。她们露出讶异的神情,一面环顾四周。

眼前的景象的确令人惊讶,不过一点也戚觉不到恐惧。这里明明是个超脱现实的空间,却反倒让我有种安心感。

就某个角度面百,这里算是一个「理想」的空间。尽管没有根据,我却有这种感觉。

接着,就像是无视于我心中的不知所措一样。

不知何时,身影模糊的理惠站在我眼前的空间里。

也不晓得为什么,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伤脑筋,我可以从气氛感觉到这点。

「……小武。」

好久没听见理惠这不同于佐崎的嗓音。单单是听见她的声音,就令我感到十分安心,所有不安与焦虑都逐渐烟消云散。

理惠怎么会在这里?真要说起来,其实我连自己为什么在这儿都不晓得。不过,总之我好想跟理惠说说话,希望可以多听听她的声音。

就算这只是梦,我也好想摸摸她。

我朝理惠走近一步。

可是,理惠却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

「我没脸回去……没脸回去了……我害小武这么担心,还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我现在哪有脸回去……」

也许理惠把一切经过都看在了眼里。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不过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而已。真要说起来,我也只是想出解决的方法而已,能成功都得感谢友纪和咲她们。」

「可是,我可是想要对那棵树提出很过分的愿望耶?希望小武的记忆可以变得跟我一样……很自私对吧。幸好这愿望没有实现……」

「那又怎样?」

「请你不要理我……因为这样一来你才会幸福。」

听见理惠这么说,原本沉默不语的咲脸上逐渐露出怒意。

「秋原同学,你对武纪的感情就只有这样吗?」

咲毫不迟疑、间不容发地继续道:「你居然觉得只要自己消失,武纪就会幸福,这根本就是大错特错!你有没有看见武纪有多卖命啊?为了救你,武纪可是一直拚命努力耶!」

由于咲实在太过激动,理惠一时之间似乎愣住了,不过她马上反驳道:「神、神乐同学根本不懂!我们只是虚构的……」

「武纪并没有把我们当做虚构的!而是你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武纪!」

咲继续大吼。彷佛使尽全身力气,硬是要让理惠听见自己的心声似的。

「我才不会输给你这种人!武纪都向我们表达心意了,我真的希望他可以喜欢我!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不会再让步了!如果你不回来,那就随你高兴!反正我要跟武纪一起得到幸福!」

先大概是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了吧,她转身背对理惠,之后再也没有开口。

这些话应该都不是她的真心话,而是为了刺激理惠而刻意扮黑脸。我很感

谢咲这份用心。

「吶,理惠。对我来说,你依旧是我珍惜的女孩。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件事都不会改变。我这么珍惜你,你却想让自己不幸,我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我发誓过要让她们幸福。

我要让自己珍惜的人得到幸福,这么做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我绝对不会让那时向她们发誓的心意褪色!

「就算你现在拒绝回去现实世界,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不管要花几年,我都会一直一直试着说服你。」

直到她改变心意之前,我绝对个会死心。

「如果你觉得自己现在很不幸,那我就给你比之前更加倍的幸福……不,不对,对不起。」

这种说法不对。

因为我早就明白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有限。

所以……

「我们一起走下去,一起创造幸福吧!」

这是我现在毫无虚假的真正心情。

说完这句话后,虽然很缓慢,不过可以看得出来,理惠原本模糊的轮廓愈来愈清晰了。

这或许是因为理惠自己的意志力吧。

接着,我听见一个声音。

就只是短短一句。

「嗯!」

这是包含了许多的意涵、全世界最棒的同意声。

这一瞬间,我、咲以及友纪的意识,全回到了原本的现实世界。

对藤田他们而言,我们待在刚才那空间的时间似乎不到一秒钟。

一回到现实世界,我发觉普久乃原不知为何居然不见了。

根据藤田他们的说法,普久乃原是在不知不觉间消失的。

他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剧情已经结束的缘故吗?我在附近找了找,并没有发现普久乃原的踪影。

在这之后,我带着虽然已经醒来、但意识依旧模糊的佐崎回她家,又去联络确认理惠是否平安,不知不觉便过了午夜十二点。

毕竟我们也已经累了,于是决定等明天再讨论其他事情,然后就当场解散了。

我拖着疲惫的双腿,一回到家里……

「阿武,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呢。」

「哥哥,你回来啦。」

一如往常让人安心的应门声迎接了我。虽然已经很晚了,不过她们似乎一直在等我。

看见我受伤,她们非常担心,害得我有些难为情。

总觉得又回归到了平常的生活。

我交代了一些事情的经过,让她们放心之后,便回房睡得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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