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担心的跟踪狂并未出现,黄金周假期平安无事地一天天过去。鞍马同学外出时我和纱优一定会同行,但都没有遇到可疑的男人。
此外这段期间,纱优想尽办法制造我和鞍马同学接吻的机会,可惜全都徒劳无功。想借着两人共吃一根饼干棒或玩国王游戏时行动还是有难度吧。
「哥哥真的很废耶。」
纱优面带笑容这般挖苦我,可是那么做实在太明显了。
总而言之,这几天我们就是这样度过的,而今天是黄金周假期的最后一天。
我从白天就窝在自己的房里阅读宗家送来的古文书。那是一本内容主要跟适任者有关、已翻译成白话文的书。目前仍有书籍尚未经过翻译,但阅读古文实在很麻烦,而且我也没空翻译,因此都是由丧失武士力量的宗家人负责处理。
我叹着气阖上古文书。
「果然还是不行吗?」
看了好几次有关适任者的书,但都找不到鬼成为适任者的事例。
鞍马同学是个好女孩,配我真是太可惜了。何况我虽然有选择她的理由,她却没有理由选择我。
但是。
我希望她能够体验普通的家庭生活。
而且,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包含在其中。
只不过,我有些犹豫。即便那是兄妹或姊弟的关系,我应该也会感到满足吧?一旦思考起夫妻之类的关系,我还是会忍不住退缩……算了,这个问题先搁到一边吧。
「呀!」
「哎呀呀。姊姊,你不要紧吧?」
客厅传来一阵调理器具掉落的刺耳响声,以及发生事故的气氛。
我探头察看,只见穿着围裙的鞍马同学脸上沾着看似奶油的东西。
「我们正在制作蛋糕的鲜奶油,没想到姊姊出了奇迹般的差错。」
「对、对不起,纱优……你都教过我了说。」
纱优一边说「不会不会,你让我见证了奇迹」,一边擦掉泼在身上的半凝固奶油。是怎样的差错啊……话说回来,好久没看到鞍马同学出槌了。
不过,她们还真如那天说的经常一起下厨呢。真是一幅温馨的画面。
「都黏答答了吧?我们收拾就好,你去冲个澡吧。」
「哥哥,你真大胆呢。居然叫女生『去冲个澡吧』。你也对我说说看。」
「我不是在讲笑话。」
「呃……可是收拾……」
鞍马同学显得有些不自在,最后被纱优硬推进浴室里。
好了,快点收拾吧。我才刚动手,对讲机就响了。
「不好意思。哥哥,麻烦你去应门。我还没把奶油全部清掉。」
「好好好。」
我走到玄关,从门眼往外看。
「喂——开门——」
是奈巳。真难得看到她来我们家。我打开门,请她进来里面。
「你怎么来了……呃,好大的袋子!」
「如你所见,这是我家采收的蔬菜啦。我回老家时,妈妈要我带过来给你们。」
重重放在玄关的麻布袋里,装着小松菜、菠菜、水菜、高丽菜、白萝卜、红萝卜……等各种蔬菜。
奈巳的老家,位在我老家或该说宗家神社的附近,我小时候常去她家玩。跑进大片田地里,擅自摘水果来吃……
「真的很谢谢你们每次都送菜给我们。帮我跟阿姨说声谢谢。」
过几天得打通电话道谢才行。
「你就别再客气啦。反正我妈妈也是为兴趣而种,只是菜采太多而已。」
「但还是得向她道谢才行。我会找机会回礼的。」
「反正年末你们也都会送我们礼品,这样就扯平了。还有,妈妈要我传话,她叫你和纱优偶尔回来玩。」
「我们连放假都没回去老家嘛……既然阿姨这么说,我会考虑的。」
毕竟老家就等于宗家嘛。我只有在他们找我,或是要谈重要事情时才会去宗家。
「啊,好久没来了,我可以进去吗?」
「好啊,当然没问题。请进。」
「打扰啰~」
脱掉鞋子走进屋内后,奈巳突然停下脚步。视线钉在下方。
「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事。」
回到客厅时,纱优刚把散落的鲜奶油清理干净。
走到桌边,桌上已经按人数备好茶水。真是个准备周到的妹妹。
「奈巳姊,好久不见。」
「家事依然是由纱优负责呢。阿凪,你有偶尔帮忙做家事吗?」
「……没有,对不起。我都没帮忙。」
我们围着桌子缓缓坐下。
「比起吃哥哥做的食物,我更喜欢请他吃我做的菜。」
「因为纱优做的菜,远比我做的还要好吃嘛。」
「只要有哥哥这句话,我就能吃下三碗饭喔。」
「你们感情真的很好耶……」
质疑的目光往我这里投来。
「阿凪,你应该没有按捺不住而袭击纱优吧?」
「别乱说。她可是我妹耶!」
「现、现在不是流行妹控吗!佐藤告诉我的!」
「别把室道说的话当真啦。他是指漫画和动画吧。再说妹控风潮的全盛期好像早就过了!」
「不过,妹妹也是人气居高不下的属性之一。毕竟兄妹恋可是普遍受到欢迎的组合。」
「纱优,你会让情况变得更复杂,可以安静一下吗?」
「好,哥哥。遭到排挤的我就寂寞地看个杂志吧。」
说完,纱优拿起放在桌上的女性时尚杂志。
「哎呀。纱优,你也看这本时尚杂志啊?」
「哦。这么说来奈巳姊也是吗?这是向班上同学借的。」
「不是我,是魅花啦。上次魅花和阿凪出去玩那天,我在回家的路上发现她站在书店里看杂志呢。因为跟她的形象很不搭,让我印象很深刻。」
鞍马同学会看时尚杂志啊?的确让人有些意外。
纱优专注地翻看杂志。
「里面有夏季服饰和梅雨季前的雨伞特辑。还有轻松攻陷男生十次的高超技巧,以及可爱的索吻方法呢。」
「纱优,你吸收这种知识要干么啊?该不会是有男人了吧?」
「不不不,没生下来之前,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气氛瞬间冻结。
「我、我说纱优,你该不会……!」
她、她是什么时候,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交了男朋友……!?而且还没介绍给我认识!
应该说,纱优是什么时候进展到那一步的……!
「对方是什么样的家伙!他最爱的人是你没错吧!?那男人要是不承认我绝对会揍飞他。总之不管怎样,先把人带来见我!」
结果,纱优缓慢地摸着肚子,别有深意地注视着我。
……咦?
「喂,阿凪,我刚刚才警告过你,你该不会……?」
「没有!不是我!我也没有印象!」
「咦……哥哥,你昨天不是那样激烈地揉搓我的身体吗?」
「我只是帮你的脚、手臂和背部按摩而已吧!?」
因为家事都是她在做,我只是想慰劳她一下而已!
奈巳「噗!」地喷笑出来。脸上挂着傻眼似的笑容。
「你们的兄妹相声真是百看不厌呢。」
「下届M-1大赛(注6)的冠军就是我们。」(注6 二〇〇一年至二〇一〇年,由日本艺能公司吉本兴业主办的漫才(双口相声)比赛。)
算了,奈巳没误会就好。她要是相信了,我也不知该做何感想。
我们享受着平静的时光,就在这时——
「纱优——不好意思,帮我拿衣服——」
鞍马同学打开浴室的门,探出头来。她似乎没衣服换,可见此刻的她应该是一丝不挂。
「好好好,姊姊。等我一下。」
纱优去拿衣服了。
沉默降临在客厅里。
「咦?奇怪?奈巳同学?」
只把头探出来的鞍马同学不解地问。看来她注意到奈巳的存在了。
「门口有我没见过的鞋子,我还想说是谁呢……喂,阿凪?」
那缓慢的说话声,好似压抑着激动的情绪,称之为从冥府召唤出来的死神声音也不为过。奈巳搁在桌上的拳头微微颤抖。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奈巳的脸。她的眼神逐渐失去光彩。
「听我说明你就会明白了。好吗?我想你铁定是抱着某种致命的误解来解释——」
「废话少说!我要矫正你——————————!」
之后我惨遭奈巳的矫正,直到我解释完整件事情为止。
情况她大致理解了,我没做错事……应该啦……
奈巳矫正我后,带着略微好转的心情回家去了。尽管能够理解鞍马同学待在我家的原因,但鞍马同学全裸探头这件事,奈巳始终认为是我的癖好。那是不可抗力啊!
奈巳台风离开后,家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此刻,鞍马同
学好像在房间里念书。而纱优去买东西了。
我则在房里继续看翻译好的古文书。虽然没找到能解决我烦恼的线索,多知道一些关于自己和鬼族的事情倒也没有坏处。
纱优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这时,手机突然「铃铃铃铃铃铃铃——」地响了起来。是纱优打来的。怎么回事?
「纱优,怎么了?」
『哥哥,有跟踪狂在我们家附近……』
「什么?连你都被跟踪了吗?我马上过去。你在——」
『不是的。我去买东西时见到的男生,现在还待在同一个地方。与其说是跟踪狂,应该算是可疑人物吧。』
「……你是一个小时前去买东西的对吧。那个人还待在相同的地方吗?」
『如果他没在我买东西的期间离开,然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确实是这样没错。』
的确很可疑。虽说也有可能只是凑巧,但还是提高警觉比较好吧。
「告诉我详细的位置。」
『在距离出入口有点远的电线杆。他应该是在监视公寓的入口吧。搞不好那个人就是跟踪姊姊的家伙。』
不晓得对方是怎么查出鞍马同学的所在位置,但是……
「有可能。纱优,你在现场待命,我现在过去。别做出危险的举动喔。」
『了解。』
我披上夹克,请鞍马同学看家后来到外面。
往纱优说的地方看去,的确有人站在那里。
那是个出乎我意料的人物,就某个意义而言也是不难理解的人物。
「请问……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呢,御雷学长?」
我悄悄绕到后面开口这么问后,御雷学长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眯起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终于出来了,相坐凪纱。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呃?」
突然之间,他是在说什么啊?从这语气听来,他一直在等我?
「等得不耐烦……你是来找我的吗……?既然这样,你直接按我家门铃就好啦。」
「我有什么办法!你好歹也在信箱或玄关贴个名牌吧!我根本不晓得你住几号房!」
的确,由于我们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房间并没有贴上名牌。
可是,就算不晓得住哪间房,也没必要一直在这里等我出来吧……?总觉得跟御雷学长传闻中的酷哥形象很不搭耶。
「话说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但是,既然他有跟踪狂的嫌疑,我就不能放松戒心。
「用不着跟这种跟踪狂对话啦,哥哥。快点把他送去警察局吧。」
原本躲在附近的纱优倏地冒了出来。
「跟踪狂?」
御雷学长像是在找什么似地左顾右盼,最后指着自己。
「喂,给我等一下。你们说的跟踪狂,该不会是指我吧?」
「除了你还有谁啊。不想被人发现的话至少盖个纸箱吧。」
「就叫你们等一下了。别把我跟某个性欲过盛的间谍混为一谈!」
奇怪?虽说纱优的应对方式也不太妥当,这个人该不会……
「那你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呢?你一直待在这里吧,变态。」
「我确实一直站在这里,但你犯不着骂我是变、变态吧……!?我可是每天都煞费苦心地展现绅士风范耶……!避人耳目来到这里也费了一番工夫耶……!」
「跟踪是变态行为。我不接受你的异议。」
「就说我不是跟踪狂了!喂相坐,别光顾着看,快点叫这女人闭嘴。」
没想到学长居然向我求助。说不定,他其实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冷酷。
话说回来,真的是他跟踪鞍马同学的吗?
看他被纱优的毒舌攻击激得直跳脚,我不禁有些怀疑起「总是把女生弄哭」,或是「绝对会攻陷看上眼的女生」这类传闻的真实性。
「纱优,我们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竟然哥哥都这么说了,就听啰。」
这么说了之后,纱优退后一步。
御雷学长像是要重新来过似地,转身面向我。
「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我来找你是有话想跟你说。」
「真的吗?你不是为了找鞍马魅花吗?」
「啊?为什么会提到她的名字?」
「你不是一直在追求她吗?」
「追、追求?给我等一下。你是不是也误会什么了?我并没有追求她。再说我不晓得她家在哪儿,也不清楚她在做什么,更没兴趣知道内情。」
御雷学长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装傻的样子。
不过,要是他说谎,一定会在某个地方露出马脚吧。
「要不然,学长之前都找鞍马同学谈什么事啊?」
闻言,御雷学长谨慎地察看四周。
「……没办法。反正附近也没有别人在,我就快点表明身分吧。」
御雷学长闭上眼睛。
突然间,我的背后窜起一阵寒颤。我反射性地摆开架势,把手搭在腰带挂着的刀套上。
御雷学长的额头冒出光之角。那是显示鬼族力量的光之角。
「鬼……!?」
「重新自我介绍。我是御雷家的家主,御雷幽徒。如你所见,我是个鬼。」
「…………」
「我没有敌意。别拿出刀子。」
说完,御雷学长就收起光之角。鬼的气息静静地消失了。
紧接着他把手指探向眼睛,取下隐形眼镜,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我。
「呃……怎么会……」
浮现在御雷学长眼里的是——
「适任者的……?」
那是闪电形状的蓝色纹样。
「我们已经确立能产下适任者的遗传方式与配对方法,以及隐藏适任者身分的方法。这就是能让你看不到纹样的玩意。」
御雷学长再度戴上隐形眼镜,纹样随即消失看不见了。
「只不过这眼镜,听说是我父母从某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那里得到的。来源也不清楚。」
我们一直以为纹样完全是随机出现的。无论是隐藏纹样的隐形眼镜也好,适任者的遗传方式也罢,鬼族已在着手破解武士的力量吗?
然而,他却泄漏这些消息给我。这让我明白,他是来谈相当重要的事情。
「那么,隶属鬼族的你想要跟我谈什么?」
我放松身体,静下心后重新问道。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御雷学长端正姿势,摆出严肃的表情——
「要不要跟我一起……讨伐鬼神啊?」
他说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话。如果刚刚,我的耳朵没问题的话……
「讨伐……鬼神……?」
这鬼在说什么啊?
「学长是鬼吧?如果是纯正的鬼,应该会视『鬼神复活』为至高无上的目标……」
「你说得没错。鬼族向来以这件事为目标。明知道这么做会造成什么结果,仍然盲目地遵从。」
「那你为什么要讨伐鬼神……?」
「因为我没有遵从这件事的义务。鬼神在创造鬼时下了咒,但我并没有受到诅咒。」
「诅咒?」
「你们武士也遭到鬼神的诅咒吧?我们鬼族则被下了『如果做出忤逆鬼神的行动,身体就会出现异常』这种无聊的诅咒。」
鬼族被下了这种诅咒啊?而御雷学长身上并没有这个诅咒。
「还有,鞍马魅花那女人多半也没有遭到诅咒。所以,我才会拜托她协助我。只不过她以没有力量为由拒绝我了。」
原来是这样。御雷学长那看似追求鞍马同学的行动,其实是这个原因啊。
「学长知道鞍马同学是鬼吗……?」
「对,我注意到她是同类。听说那一族很早之前就回到日本了。」
他的表情很认真,那双细长的眼睛直盯着我看。
但是,我可以信任他吗?
「总之,先不管诅咒的事了。如果想要获得自由,学长只要杀光相坐家的人就行了,不是吗?」
「别做这种无谓的挑衅。我没有不惜跟你同归于尽也要为鬼族效力的义务,而且就算真的灭了相坐家,之后等着我的也是受鬼神统治、世界毁灭的命运吧。简直是无聊透顶,令人作呕。」
立刻相信对方是很危险的……但那双认真的眼神,让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不管怎样,现在能问出多少事情就尽量问吧。
「那么,学长不是要我协助你封印鬼神,而是真的要消灭鬼神啰?」
「对。武士不晓得消灭鬼神的办法吧?所以,你们才会为了封印鬼神而将血脉延续到现在。我说得没错吧?」
如果知道消灭鬼神的方法,我想世界确实能够获得和平。最起码世界应该不会灭亡才对。
「学长是要我……相信你的话吗?」
「我也不认为你会立刻相信我。更何况从古至今,鬼族之中也只有我一个人想打倒鬼神。万一东窗事发,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学长的意思是你也在
冒险吗?」
「没错。二十年前鬼神复活时,鬼族受到严重打击而陷入瓦解状态。我现在能展开行动,也是因为鬼族重整态势需要时间,而且还有好几族失去联络。要动手的话,我和你都有力量的现在,应该是最适当的时机。」
鬼族并未积极活动的原因,果真是陷入瓦解状态的缘故啊。不过,这情形倒是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啦。
「鬼族的主流派,现在没有余力理会我和相坐家是吗?」
难怪就像老爸说的,现阶段鬼族很少出没。
「就是这么回事。你也不希望未来被自己的血统束缚住吧?不想让自己的子孙背负这种责任吧?这件事你就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御雷学长转过身。这时有个纸片般的东西飞了过来。我用手指夹住,原来是张名片。对了,记得鞍马同学也说过她有收到学长的名片。
「上头有我的联络方式。如果想知道更详尽的细节就找我出来。只要是能回答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他背对着我说完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辛苦了,哥哥。」
「哦,纱优。抱歉,你很无聊吧。」
「不会,观察哥哥的各种表情变化很有意思呢。毕竟很少见到你露出怀疑的表情。」
「我说你啊……」
「所以,你相信刚才的话吗?」
「还不到完全相信的程度。不过我认为多向他打探一点消息应该也无妨。」
话说回来,我该向宗家报告这件事吗……最起码,这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进行的事情。只不过就算说了,他们八成会叫我快点把有力量的鬼收拾掉吧。
「可是,如果那个人只是来见哥哥的,那跟踪姊姊的人到底是谁呢?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打马虎眼。」
看来纱优也不再把御雷学长当成跟踪狂了。
「这么说也是。」
既不像一般的鬼,看起来也不像传闻中的那种人,真是个有点奇特的人物。
到头来,跟踪狂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啊。不过,这会不会是……
「那我们回去吧。买来的肉和蔬菜得放进冰箱才行。」
「……也是。」
我和纱优一起回家。
「我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在玄关脱鞋子时,我依稀听到鞍马同学的声音。
「姊姊在讲电话吧?」
似乎是这样。而且,通话的对象好像是她爸爸。
「请等一下!爹!」
房间里头传来一个大声的呼喊。
之后,就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出了什么事呀?」
「……怎么了呢?」
回到客厅后,只见鞍马同学略低着头走出房间。
「啊,相坐同学、纱优,你们回来啦。」
「姊姊,你刚才喊得好大声,是不是跟爸爸吵架了?」
「你、你们听到了?」
「只听到最后一句。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跟我说喔。」
「谢谢你……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啊,我来帮你放蔬菜吧。」
「好。麻烦你了,姊姊。」
所以,炼狱叔叔到底跟鞍马同学说了什么呢?她的脸色莫名铁青。
……希望不会变成令她烦恼的因素。
吃完纱优和鞍马同学做的晚餐后,我一直在自己的床上打滚想事情。
现在已快要凌晨十二点了。
『要不要跟我一起……讨伐鬼神啊?』
御雷学长的话始终盘据在我的心里。
「打倒鬼神啊……」
这是我曾幻想过好几次,却也认为绝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真没想到,居然有鬼主动提出可能颠覆现况的建议。」
如果能够彻底打倒鬼神而不只是暂时封印,相坐家的任务就结束了。
只要任务结束,也就不需要考虑适任者的问题了。
这样一来,我和鞍马同学也能不必顾虑地…………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为什么是以鞍马同学答应交往为前提啊?这世间可没那么好混。
「话说回来,如果有可能实现,打倒鬼神。这件事,我就该考虑看看吧。」
过去我总是对宗家和老爸他们的话深信不疑,不曾怀疑。
认为鬼神是不死之身,无法打倒。
当然,这些是我和宗家的祖先们经过漫长岁月所获得的经验,是可敬的情报。我绝对没有小看他们的努力。
可是我也觉得,放弃研拟打倒鬼神的方法这一点很不寻常。
「好想知道得更深入一点啊……」
我该向御雷学长打探详情吗?还是应该先询问宗家的意见呢?
叩叩——
这时,房里响起轻柔的敲门声。这种敲门方式跟纱优不太一样。
「我可以……进去吗?」
「嗯,请进。」
喀嚓。鞍马同学客气地打开门,走进房间。
「呃……!鞍马同学!?」
她一副令人瞠目结舌的打扮。
上半身穿着睡衣。但是,扣子并没有扣起来。而且,里面很显然没穿胸罩。敞开的上衣勉强遮住重点部位,可她丝毫没有遮掩双峰的意思。内裤虽然也被上衣遮住一些,但几乎都被看光光了。不晓得是不是刚泡完澡,她的身体有如发烧般泛着薄红。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这副模样!快点穿好衣服!」
「没、没关系。这样就好……」
鞍马同学一步步朝我靠近。
然后,她柔顺地依偎在我的正前方。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扑鼻而来。
「拜托你……请你、抱我……」
「呃?」
鞍马同学刚刚说什么?她说「请抱我」?
那是指男人和女人的……
「相坐同学……」
她往我身上扑过来。我忍不住往后退,一个重心不稳,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那股过热的体温,隔着单薄的布料直接传了过来。淡淡的女生香味、些许紊乱的呼吸,以及女生身体特有的柔软触感,都逐渐剥除我的理性。
真想立刻放弃思考,袭击鞍马同学……脑海掠过这样的欲望。
我凭着仅存的理性拼命对抗这股冲动。
「鞍、鞍马同学,你、你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
尽管努力克制自己,意识仍飘向压在我身上的胸部触感。
直接抓揉的话手感应该很柔软吧……这类蠢到极点的想法就快占领我的脑内。
「就算是色色的要求也没关系,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所以请你喜欢我……」
果然不对劲。铁定有问题。
现在可不是暗爽「能够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接吻」这种事的时候。
双手差点要抱紧那具充满魅力的肉体,我凭着毅力克制住欲望。
「不、不管是哪种行为都没关系……请在我的身上留下你的痕迹。假如有不满意的地放我会改进。我会努力成为相坐同学心目中的理想女孩……」
我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鞍马同学的目的是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绝不是鞍马同学的真心话。她的眼里满是畏怯,身体不断发抖。
然而,她还是试图压住我的身体。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我「情况有点不对劲」。她铁定是在勉强自己。
本想抱紧鞍马同学的那双手,转而扣住她的肩膀。
「不可以!你不是真心的!其实你并不想做这种事吧……!」
当下,鞍马同学掉下泪来。
「为什么……!我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是因为我的身体没有魅力吗?还是我长得不好看?不喜欢我的个性?还是鬼的身分让你不愿意接受我呢?」
悲怆的嗓音,仿佛是从心灵深处挤出一般。她的表情写满了绝望与失望,而且,神情看起来很沮丧。
但是,鞍马同学说错了。
「开什么玩笑。无论长相、个性还是身体,你都无可挑剔!全都很有魅力啊!」
光是要阻止自己袭击她、克制内心的冲动就让我费尽全力了。
「既然这样,那就请你抱我……!我会努力取悦你的……!」
「……我不要!」
我双手使力,硬是把鞍马同学的身体拉开。
摆脱她的压制后,我们两个面对面地跪坐在床上。
双方那稍许杂乱的呼吸声回荡在房内。
彼此互看了好一会儿时间。
我的手机不识相地发出来电铃声,可是我不想把她丢在一边,自顾自地讲电话。不久,铃声仿佛死心似地不再响起。
「你就是怎样都不肯接受我吗……?」
耳边传来鞍马同学悲叹似的闷声。
她的表情前所未见的阴沉,感觉不到生气。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滴湿了床单。她的泪完全不见停止的迹象。
「我认识的鞍马同学,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单纯,认真
,容易害羞,勤奋努力……还有一点脱线。
这才是我认识的鞍马同学。
然而,鞍马同学听了我的话后,却露出阴郁的微笑。她的表情,跟过去的印象大相迳庭——令我背脊为之冻结。
「相坐同学……你知道我什么?」
我感受到一股愤怒似的、悲伤似的、寂寞似的……无法辨别的情感。
「之前不就老实告诉过你了吗?我是个阴险的坏女人……我一直对你做出这种事情喔。」
「咦……?」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听懂鞍马同学这句话的意思。
「你以为第一次的相遇是巧合吗?你以为搭讪那天傍晚我们是不期而遇吗?你真的以为我们是凑巧被关在体育仓库的吗?」
鞍马同学带着止不住的泪水坦白。淡淡地说出至今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全都是我安排的。体育仓库那次,我还以为你会吻我,没想到你比我想像的还要晚熟。」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她一直对我设圈套,欺骗着我。
至今发生的意外,我总以为是因为她有些脱线,或是神经大条。
可是,如果这些都是骗局,一切就说得过去了。若不是这样,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怎可能主动跟我来往。
但是……为什么呢?即使得知真相,我依然没对现在的她产生厌恶感。
她看起来就像是天使藏起纯白的翅膀,勉强伪装成恶魔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此刻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恶意。我甚至觉得,她是在要求自己赎罪。
这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可是——
她在参观校园的途中,向我表明自己是鬼时,语气听起来仿佛真的很希望我能倾听她的心声。
「全部都是演出来的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鞍马同学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颤抖着开口回答。
「起初是因为奉爹的命令。他要我……笼络相坐凪纱……」
「笼、笼络?」
「跟踪狂那件事也是骗人的。我很……对不起学长。」
我对这件事一直存有疑虑,没想到真是这样。因为关于跟踪狂的模样,鞍马同学和炼狱叔叔两人说法不一。再加上,御雷学长似乎也对跟踪的事没有印象。
只不过,鞍马同学说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但她接近我的方式却极为不自然。
「可是,我觉得很多情况都安排得很粗糙耶……」
「这还用说。我是第一次接到那种命令呀……不熟悉的部分就参考杂志或漫画……偶尔也有像体育仓库那次一样,凑巧进行得很顺利。搭讪那天能碰到你,则是因为奈巳同学她们传简讯给我……」
「但是,你们为什么要笼络我……?」
鞍马同学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
「我不明白爹这个命令的意图!不过,我身为鬼的人生遭到了否定……!我原本应该是暗山血统的集大成者才对……!能够获得超乎寻常的力量和飘浮能力……!然而,这『雾散』的能力,却打乱了爹所有的计划……!把我族传承千年以上的心愿给……!」
鞍马同学掩面痛哭。泪水自她的双手滴落而下,犹如本该存在的力量逐渐消逝一般。
「炼狱叔叔也说过你本该是集大成者,还说你丧失了力量,所以他决定放弃鬼的使命。对了,你刚才说的『雾散』是?」
「是一种可使各种血之力无法凝聚并扩散的能力。只要触碰到我,鬼或武士操纵的力量就会扩散掉一大半……但是,自己的力量也会扩散,所以我没办法随意使出力量。而且,这能力还会遗传给孩子……!」
这该不会就是,我在碰触鞍马同学的状态下摔倒就会感到疼痛的原因吧?
武士会在遭受打击之际,下意识地发动力量。但是,力量若遭到无效化,那股痛楚自然会直接传送过来……
而这〈雾散〉会遗传给下一代,换句话说,炼狱叔叔指示鞍马同学笼络我的原因,很可能就是——
「所以,我已经无法以鬼的身分生存,也没办法当一个母亲。既然如此,我至少要做个派得上用场的女人……身为女儿,我想回应爹的期待……要是连当女人的路都遭到否定,我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鞍马同学用一种好似早已放弃人生,却又向我求助般的眼神望着我。
她也是一个被血、血脉、血统束缚住人生的可怜人。
「就算是同情或怜悯都无所谓。相坐同学……请你抱我。请让我成为一个女人。我会把一切都奉献给你的……请夺走我的一切、我的第一次。请让我感受……身为女人的喜悦……」
鞍马同学再一次把脸凑近我。
我像是要连同她的感情一起制止般,再度扣住她的肩膀。
「鞍马同学,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没办法谈普通的恋爱,也没办法普通地活下去……甚至无法产下备受期望的孩子,只是个普通的……鬼。所以,尽管认识第一天就失算地暴露出鬼的身分,如果能因此博得你的同情,我想一定没问题的……」
那充满悲壮感的嗓音,诉说着她的真心话。
她也跟过去的我一样,无法谈普通的恋爱、普通地活下去吧。
因为血统束缚着我们。自古延续下来的血脉,不允许这种情形发生。
但是……!
「鞍马同学,我认为你可以谈普通的恋爱,也能够普通地活下去。」
听到我这么说后,她带着坠入失意谷底般的表情面向我。
「……怎么可能做到。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接近『普通』,最后血统还是会阻挠我。」
「也许是这样没错。但是,你可以接近『普通』的……!」
「你用不着说这种没有根据的话!这种没有意义的话……!」
就像过去的我一样。她只是还没察觉到而已。
过去我也受到父母和宗家的期待。然而,我却没有足以回应他们的力量。只有重任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鞍马同学和我果然很像。
丢脸的是,跟鞍马同学比较之后——我才终于发现。
我们一定能够接近,自己心目中的「普通」。
「我没有根据!可是……我会证明的!」
也许看在外人眼里,那只是徒劳无功的努力。毕竟在拥有特殊力量的情况下,本来就很难坚持主张自己「普通」了。
但是,这种东西……只要心态一转就能解决的!
「你能够普通地活下去,我会证明给你看。所以,现在立刻把这件事——」
喀嚓。房门打了开来。探头进来的,是穿着便服的纱优。
纱优看着鞍马同学和我,脸上浮现困惑的神色,不过她仍冷静地向我传达要事。
「……那边好像出状况了。哥哥,请准备出门。」
尽管她一副有很多话想说的表情,大概是判断武士的任务比较重要吧,她只淡淡地这么告诉我。刚才的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虽然不想把这种状态的鞍马同学一个人留在家里,既然宗家直接打电话过来,就表示事情应该很大条。想必是相当严重的问题吧。
「鞍马同学,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我拿起衣架上的夹克……披在鞍马同学的身上。
「还有,我是真心认为你很有魅力的。刚才我可是拼了命地阻止理性崩溃喔。」
说完这句话后,我逃也似地离开房间。刚刚那句话果然很让人不好意思。
换作平常的话,失言排行榜又要更新了,可我觉得自己非说不可。
然而,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低着头。
我和纱优一起离开家门。
「听说有人闯入封印之地。入侵者已经突破宗家的防线了。请立刻赶到那里。」
于是,我抱起纱优,让血流到双脚后一跃而起。我们立即动身赶往封印之地。
「刚才你们在房里做什么呢?我似乎打扰到你们了。」
连续跳跃的期间,纱优突然这么问我。她果然很在意吧。
「该怎么说呢……鞍马同学跑来引诱我啦。」
「哦,原来你们互相喜欢啊。」
「才不是那样啦。她好像是听父亲的命令来笼络我的。」
「……虽然不明白理由,没想到有这样的内情。那么,哥哥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你要轻视姊姊,跟她断绝往来吗?毕竟她对你的好感全是假的。」
「……我不会轻视她、跟她断绝往来啦。」
而且我也跟她约好,待会儿要再好好谈谈。
「嗯,这样啊。不过哥哥,你的打击不是很大耶。」
「有这种感觉吗?」
「对。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不过,你也没有生气呢。换作平常的话,你多半会气得大骂『竟敢欺骗我哥哥』。」
「我对自己看女人的眼光很有自信的。」
「啊,是喔……」
意思是她一点都不认为鞍马同学是
坏人啰?
「不管怎样,看哥哥不怎么沮丧我就放心了。」
说得也是。毕竟事实上,我遭到对方欺骗了。
然而,不知怎的心里并没有怒气,也不觉得失落。
其中一个原因,是单纯接受了「那种可爱的女生不可能无缘无故接近我」的事实。
另一个原因,则是她无论做任何事都很拼命这一点。
阅读少女漫画和时尚杂志,然后硬是套用这些书的内容来笼络我……很令人莞尔不是吗?
当然,我不是瞧不起她。因为我也拼了命地想跟鞍马同学加深感情,想无后顾之忧地吻她。看在外人眼里,我的行动一定很滑稽吧。
假设自己站在鞍马同学的立场,我反而能跟她产生共鸣。
而且喜欢猫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如果那是演出来的,她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只不过,我不禁怀疑。
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爱情使人盲目」啊?
「我不放心把鞍马同学一个人留在家里太久。还是快点把麻烦解决掉吧。」
「了解,哥哥。我们早点回姊姊身边吧。」
我从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赶往封印之地。
封印之地。
这座离公寓有点远的森林公园里,同时设有美国驻日海军的住宅专用设施。除了发生紧急事态或特殊情况外,日本人是禁止进入这个区域的,而里面还有一个严禁进入的区域。
那块区域是相坐家超法规管理的土地,无论日本人还是美国士兵都不得擅闯。
只有跟相坐家有关的人才可以进入。
过去,始祖在这块大地上封印鬼神,如今鬼神仍沉眠于这个地方。
我和纱优若要进去本来得经过数道手续,但是——
「这次进入的许可已经发下来了吧?」
「对。听说事后再补办手续就好。宗家已经下达许可了。」
「很好!」
我们跳过大围栏,进入封印之地。眼前只见四周环绕着林木、宽广平凡、随处可见的丘陵。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毁灭世界的灾厄就沉睡在这里。」
「我也是,如果没实际见到老爸他们的封印仪式实在很难置信。」
环顾四周,不必使用力量就能立刻发现入侵者。
丘陵的中心,蹲着一个面熟的人物。
「你来了呀……魅花失败了吗?」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对着我们说道。
「炼狱叔叔,您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禁止进入的喔。」
「哈哈哈哈哈……我是想回答『让鬼神大人复活』,但意思有点不同。不过就结果来说,还是跟鬼神大人的复活有关哪。为了我们的最终目的……」
「……您欺骗了我们吗?」
「可以的话,我真希望那个谎言是真的。可惜,这血所受到的诅咒,不允许我们拥有安宁的生活。」
诅咒。就是御雷学长说的那个诅咒吗?
「我族在武士的追赶下逃到海外。力量薄弱的我们,透过不断尝试混入外国人的特殊血统,逐渐强化了族人的力量。然而,本该是暗山血统集大成者的魅花,她的『雾散』能力却让一切回归于零。不仅如此,这能力还会遗传给孩子,暗山血统已经没有未来了。」
炼狱叔叔淡淡地说。鞍马同学之所以拥有金发和异于日本人的外表,是因为混了外国人的血统吗?
「我们只剩下让阻止鬼神复活的武士无力化这条路可走。不,应该说我们要感谢老天还留下这条路吧。」
「……所以您才要撮合鞍马同学和我?」
如果武士遗传了〈雾散〉,无论是封印鬼神或消灭鬼族,应该都会在各方面受到限制。如此一来,阻止鬼神复活的办法自然就会消失。
「噢,你发现了啊。」
「直到刚刚才知道。」
「咯咯咯,魅花这丫头,居然忍不住泄漏出来。真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我都命令她绊住你了,结果连这件事都做不好。」
……这就是我跟御雷学长聊完后,回到家时听见鞍马同学激动大喊的原因吗?或许就是这个缘故,她才会急着用那种方式引诱我。
很像认真的鞍马同学会做的事。
但是,炼狱叔叔的表情看起来很不满。
「即使没办法让你丧失力量,只要让你跟魅花结合,就能使你的下一代失去力量。虽然不晓得宗家的家主人在何处,只要使你们分家失去力量就算是了不起的成果了……你不满意我们家的魅花吗?」
「您身为一个父亲,却要践踏女儿的心意吗……!」
鞍马同学非常努力。她想回应父亲的期待。想必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跟家人普通地生活」的想法,促使她这么做的吧。
『爹常说我们的血统又弱又平凡,所以我才会对刚刚的电影深有同感。我也曾经希望自己能像电影情节一样……』
『大家都说我是没用的母体……』
『家人呀……我很向往呢。』
『我是想要一个普通的家庭。家里有父亲,有母亲,有姊姊……大家一起念书、游戏……』
这些想法、重担,紧紧地束缚着她。
出现〈雾散〉的能力,害血统逐渐走向灭亡的内疚感,想必也加重了她的压力。
「无视当事者的意思,把人当成生产工具……真是差劲。」
大概是忍无可忍了,纱优语带辛辣地插嘴。
「我知道自己很差劲。可是,你们武士一族不也一样吗?」
「别拿哥哥和你相提并论!」
我很感谢她这么维护我,但是……
「……你说得对。」
再怎么强调「为了保护世界,这么做是正确的」,仍旧存在「适任者是维系武士血统的必须要素」这一面。
我们为了维持力量而挑选适任者;炼狱叔叔把鞍马同学送到我身边。两者都改变不了自私自利利用女性的事实。
炼狱叔叔看我陷入沉默,便轻缓地伸出拳头摆开架势。
「不过呢,我已经没必要等待那个成果了。因为,我终于在另一项计划上看到希望。」
「希望……?」
「只要歼灭武士,封印仪式就无法举行。所以,只要我能成为最强的血统就好!」
这个瞬间,炼狱叔叔朝我们踏出一步,伴随地面爆炸的冲击,一转眼就逼近我们。他凭借异于常人的脚力,以超扯的速度冲刺。
然后,运用这股冲刺力朝我们挥下拳头。
那不是普通的拳击。我抱住纱优的腰,将血的力量集中于双脚。然后用尽全力一跳闪躲攻击。
那一拳穿过我们刚才所在的空间,往地面——落弹。这样形容比较正确吧。拳头击中的地方仿佛爆炸一般,形成一个小坑洞。
一颗拳头,居然有着强到离谱的威力。要是被打中搞不好会粉身碎骨。在脑中想像这画面就令我不寒而栗。
纱优离开我身边,从藏在裙子里的枪套拿出两把手枪。
她一语不发地朝炼狱叔叔开枪。然而——
「那种玩具对我不管用!」
我制作的子弹完全对他无效。又或者有效但效果太弱。
「那么,这招如何!」
纱优抛开手枪,伸出双手放出十道光线。那是我和纱优的孩子——天照的力量,早在抵达这里前我就用〈一子相传〉将力量寄宿在她身上了。
光线划下美丽的轨迹,命中炼狱叔叔的身体——本该是这样,但他大手一挥,光线全都消失无踪。
「什……!?」
纱优发出惊讶的叫声。
「没用的。不过,这些光线有点恼人啊。」
炼狱叔叔乘隙朝纱优飞了过去。我也立刻追上,但速度实在差距太大。来不及了!
他抡起拳头,往纱优挥了下去。
尽管纱优立即挪动身体避开直击,但拳头落弹的瞬间,强大的冲击仍把她的身体震飞到另一个方向。
我往那个方向跳去,抱住坠下的纱优。
「纱优,你没事吧!」
「…………」
大概是遭受冲击的缘故,纱优瘫软无力昏了过去。
不过她似乎没受伤,我松了一口气。
「抱歉……我总是造成你的负担……」
我降落在岩石后方,隐藏身影。然后把纱优藏在那里让她躺下。
已经没办法将纱优列入战力了。思绪中的冷静部分跳出这个答案。
这样一来,我能做的就有限了。
我先将人的视线可视化,确认炼狱叔叔的位置。那对视线牢牢盯着躲在岩石后方的我。
……对了,记得炼狱叔叔说过他能感应到武士的力量。
「连躲都没办法躲吗……」
我赶紧拿出短刀。
「不要迟疑……!」
低声激励自己后,我往自己的左手深深地直划一刀。
「嘎……唔……咯……!」
身体没能完全遮断痛楚,我感到一股强烈的刺痛,咬紧牙关忍耐。虽然身体能消除冲
击带来的疼痛,却无法遮断刀子刺进肉里的痛楚。
左手涌出大量的鲜血。但是,血并没有滴到地上。
我的血就像是在编织般复杂地交错,形成一个包覆纱优的半圆形物体。
血液里含有「血小板」这个成分。这是一种用来凝固血液堵住伤口的细胞,武士的力量可将凝血现象提升至极限,再结合白血球的排除异物效果,就可形成一道绝对的防御网。
这是拥有操纵血液力量之能力的武士,才能够施展的特殊招式。
「金刚大盾……!」
这片血液防御膜可完全阻隔轻量攻击。可惜缺点是,要做到能包住一个人的面积就得使用大量的血液……想在战斗的同时确保失去意识的纱优安全无虞,就只能利用这种办法了。
「这招没办法维持太久。得尽快让炼狱叔叔无法战斗才行……」
我操纵血液,堵住伤口。然后握紧沾了血的野营刀,面向缓缓走近这边的炼狱叔叔。
「欸,你不躲了吗?」
「您以前曾告诉过我,躲了也是白费工夫。」
「哈哈,我失言了啊。不过,你是来做什么的啊?虽说你好歹也是武士一族,我也一直保持着戒心,但是……你实在很弱,太弱了。」
尽管不甘心,这的确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确实很弱。而且是历代武士中最弱的吧。毕竟,我没办法将体能提升至怪物的水准。」
上一代的老爸和宗家的八岛哥只要使用武士的力量,就能像炼狱叔叔刚才那样使出让地面爆炸的拳击。
而八岛哥更是不用一分钟就能打倒炼狱叔叔吧。
但是,我却无法像他们一样。不管过了多久,我仍旧无法顺利掌控提升体能的力量。尽管还是能超越普通人的水准,其他的族人却能够达到更高阶的境界。
老爸说过这是「太拘泥于平凡」的心态问题,但心态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老爸曾明确地警告过我,这是我的弱点。
「是吗?这样看来,即使不用那个力量,要打倒你应该跟扭断婴儿的手一样简单。」
于是,炼狱叔叔的拳头再度朝我袭来。我立刻闪躲,一个轰然巨响,地面再度出现坑洞。
还真是「超乎现实的蛮力」。认真打起来的话,我是没有胜算的。
「拿那种穷酸的短刀要做什么?你没像历代的武士那样使用长刀吗?」
「因为没有必要。」
而且现阶段我还不太会用长刀。
炼狱叔叔听到之后,用鼻子哼笑了一声。
「那么,我就早点让你尝到绝望的滋味吧。你可以试着用那把短刀刺我。」
「啊?」
「在体内流动的力量保护下,那种刀是刺不穿我的。你的最后一张王牌就是那把短刀吧?知道这把刀刺不进去后,你会采取什么行动呢?我对这点很感兴趣哪。」
「……您太小看我了呢。可别后悔喔。」
「后悔的人是你。来吧,刺哪边都行。心脏也好脖子也罢,就刺你想刺的地方吧。」
炼狱叔叔用拇指比着心脏和脖子,催促我刺过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往前冲。然后毫不犹豫地,全力将短刀刺向炼狱叔叔的腹部。
然而——
我的刀没有刺进去,只在皮肤留下一点伤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我所料,你的刀弹开了呢!」
衣服上只渗出豆粒大的血渍。在这样的夜晚很难看得出来。
炼狱叔叔露出炫耀般胜利的笑容。
「拿那种破刀子怎么可能打得倒我?我好歹也是暗山血统的倒数第二代呢。舍弃暗山之名,以『鞍马』这个新血统——」
「我没这么认为喔。」
「……什么?」
「我没想过要用这种破刀给您致命的伤害。」
「你的意思是刀上涂了毒吗?不过,你以为毒对我有效吗?」
「……别急,您马上就会知道了。」
我往后一跳拉开距离。以手指沾取刀上的血后舔了一口。怪异的铁味于口中扩散。
「来吧。任何招式都行,请对我使出最强的一击……用您的全力。」
这回换我用手指挑衅他攻过来。
「……我不晓得你是在逞强还是放弃挣扎,不过这么一来我就要跟你道别了!就拿你的血和内脏献给鬼神大人吧!」
炼狱叔叔以异于常人的脚力往地面一蹬。
反作用力让地面破裂,继而引发爆炸。
大量的砂砾和土沙在他的身后四散乱飞。
炼狱叔叔压低身体,在轰声之中朝着我跳过来。
但是——
他没能维持姿势。
接着宛如翅膀被拔掉的鸟儿般坠下。
然后滑过地面,身体翻滚激起沙尘。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划破黑夜的寒气。
炼狱叔叔按着右脚,蜷缩起身体。
「悲惨」还不足以形容的脸上,浮现大量的汗珠。
他的右脚到处喷血,形状也扭曲了。那只以惊人力道踩破地面的脚,外观最后变得惨不忍睹,看得出来很不寻常。
「臭、臭小子……你做了、什么……!?」
炼狱叔叔带着「无法理解」的表情面向我。
我现在的眼神搞不好很冷漠。我有这种感觉。
「把『现实』强加在你身上。」
「……你、你在说、什么……?」
「无论武士或鬼,肉体都跟人类没什么两样。我们必须行使力量,才能发挥怪物般的臂力。绝不是单靠肌肉使出那种力气的。」
「这种基本的常识……!那跟我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刚才的力量能在脚踏出时,输出使地面爆炸的能量。但是,反作用力要怎么办呢?我们只能下意识地以自身的力量来抑制。毕竟那种怪物般的能量,单凭人类的肉体——肌肉和骨头是无法承受的。」
如同人若不计形象使出全力揍人,就会伤到自己的拳头一样。动物的防卫本能会自动限制力量,以避免自己的身体坏掉。
「使用特殊力量时也是相同的道理。我们的力量里含有防卫本能,会下意识地保护身体,让我们无论使用什么力量,都不会因反作用力伤到自己。」
然而,正因为是潜意识的反应,我的能力才有介入的空间。
「你该不会是、消除了……抑制反作用力的潜意识!?」
「没错。尝了你的血后,我分析那股自始祖延续至今的力量——其原因、过程、结构、结果等所有资讯。然后,只要让你接触到一点我的血液,我的血就能扭曲从你的力量产生的因果。」
我的血早就沾在刀子上,所以接下来只要刺他就行了。
但是,没分析对方的血,就无从得知力量是如何运作的。
必须了解对手的力量,才能扭曲潜意识的空隙。
这是由我创造出来的能力,一种无论对手是谁都能让他回归现实的力量。
「如果你是最强的血统(Leading Blood),我就是分析血统者(Reading Blood)。」
或许就是因为,我一直认为现实比较好、想活在平凡的世界里,才会创造出这种能力吧。如果能介入原因或过程,这招应该会更加方便好用,可惜现阶段最多只能干预结果。
不过,这招毕竟还有尝对方的血、让对手碰触自己的血等使用条件,所以不能随便乱用。只能趁对手疏忽大意时才能发挥这股能力。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炼狱叔叔似乎不相信我的解释。
他勉强撑起上半身,跪着朝我用力挥拳。我立刻闪躲,他的右拳击中地面,形成一个小坑洞。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回换右手因足以造成坑洞的反作用力而受损。手没因此断掉反让人不可思议。
「好了,你就接受这个现实吧。」
「开、什么、玩笑……!」
炼狱叔叔以没受伤的左手支撑身体,仅用左脚站起来。
然后,单脚向后一跳,与我保持距离。一着地就失去平衡跪了下去。那个地方是丘陵的中心,也是炼狱叔叔最初所在的位置。
「呼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后悔自己没有马上杀了我吧。因为我的目的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个!」
他伸出左手从地面拿起某样东西。
乍看之下,那只是一颗没什么特别的石子。
「这颗魔石叫做『裂磐』。只要埋进地面,就能一点一点地吸收存在于此的力量。」
炼狱叔叔把受伤的手臂所流下的血,滴在那颗石子上。
「然后,以自己的血为媒介抽出鬼神的力量……!这是那个人,直接应用『把人血洒在这块大地上,鬼神大人就会复活』的理论所想出来的点子。
」
每当血滴下去,那颗石子就会飘散出某种雾状的东西。
「虽然没办法让鬼神大人真的复活,只要吸收它的力量,我也能够变强!如此一来,暗山血统就能登上鬼族的顶点!成为真正的最强血统!」
紧接着,雾变成巨大的球——转眼间就变形为光之巨人。
我从巨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超乎想像的力量,以及一股过于强大的压迫感。
它只是稍微动一下,草就被割断,树木就被扫倒,地面就被挖起。
这股压力,仿佛鬼神复活了一般。那巨大的身躯,跟我在二十年前见到的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我感受到美妙的力量啦!」
没想到,鬼神的力量会以这种形式……
这股过于强大的力量,令我额头冒出冷汗。
如果炼狱叔叔吸收了这股力量,我就无法让他丧失战斗力了。回归现实的能力并非用来取胜的力量,而是避免自己战败的力量。
要是对方怀着自爆觉悟,用那种躲也躲不掉的力量发动攻击,我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因为就算回归现实,被炼狱叔叔的拳头打中,我还是必死无疑……
「鬼神大人的力量啊!请赐给我力量!」
炼狱叔叔向巨人张开双手。
雾的一部分飘向炼狱叔叔,逐渐覆盖在他的身上。
但是——
『……不是你。』
封印之地响起一个怪异恶心、难以形容、让人一点都不想当作声音的东西。
覆盖在炼狱叔叔身上的雾渐渐回到巨人身上。
「鬼神大人!您说哪里不对了!?您的意思是不该借助外国人的力量吗!?原本力量弱到一吹就散的我们,在这几千年的期间,都为了成为鬼神大人的力量而不断钻研啊——!」
炼狱叔叔不断翻动冒出雾来的石子。
可惜,他叫了也是白叫,巨人已不再对他有任何反应。
紧接着,巨人丝毫不顾炼狱叔叔的存在,迳自挥舞手臂、踢动双脚,开始破坏周遭的事物。
「……不好了。」
我的能力是分析血液,继而干预对手的力量与情势。换句话说,这招最起码必须在对手流有血液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只有这个雾状巨人——没有无力化的办法。
要是放任这种东西跑到街上,一定会造成严重的死伤。届时不只这座城市,整个日本都会受到威胁。
而且也不晓得封印仪式行不行得通。何况,仪式得在出现封印解除的征兆后花好几天准备。而现在根本不可能做好那种准备。因为鬼神并不是复活,只是力量突然从那颗奇怪的石子涌出而已。
「那颗石子啊……!」
想要使那个巨人无力化,就只有破坏炼狱叔叔拿着的那颗石子了。
没时间烦恼了。只要有可能性就立刻实行。
「嘿!」
我把手中的短刀丢向炼狱叔叔。
短刀分毫不差地,飞向炼狱叔叔所拿的石子。
然而——巨人造出一片雾墙防御。短刀被雾阻挡,掉落在地上。
仿佛是在保护石子似的。那个巨人也知道,石子是它的弱点。
紧接着,巨人把灰暗的雾覆盖在炼狱叔叔的身上。
「啧……!」
这次我打算直接抢走炼狱叔叔的石子。
结果,巨人的雾脚从旁边扫来。我避开了直击,尽管身体只是擦到雾而已,却仍挡不住冲击而被弹飞出去。差点连意识都跟着抛飞,我咬住嘴唇保持清醒。
「……这样不行。」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没办法突破那片雾。我本能地明白这点。
等纱优清醒后,再度使用〈一子相传〉,接着用光线干扰巨人,再乘隙从炼狱叔叔手中抢走石子。
「这是……最好的办法吗……!?」
我以纱优的安全为最优先考量,赶往她的藏身之处。
现在得先带纱优逃走。只要有纱优在,就还有解决的办法——
「什……!」
然而,无情的事情发生了。
巨人那胡乱攻击的拳头,就要落到纱优所在的地方。
刚才制造的防御膜,早就过了有效时间。
此刻待在那里的,是毫无防备的纱优。
「慢着……!等一下……!纱优在那——!」
但是,我的脚步跟不上它的速度——
仿佛嘲笑我的呐喊似地——
「纱优——————————!!」
巨人的拳头,冷酷无情地挥了下去。拳头落弹,扬起大量的沙尘。
「啊、啊啊啊、啊啊……!!」
被那种攻击打中,不可能没事的……!
这样一来纱优她……!
「你竟敢……!竟敢……!!」
愤怒的同时,脑袋急速冷静了下来。
看来已经不需要选择手段了。既然纱优不在了,我也没必要犹豫了。
把现场的家伙,连同大地,全都一起消灭掉——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人发出撼动大地般的悲鸣。
定睛一看,巨人那只使出攻击的手臂已消失了一半。
「咦……」
假使我的防御膜还在,它也没有消除对手力量的作用。
飞扬的土壤与沙尘逐渐散去。
出现在那里的是——
「放、放心!纱优没事喔,相坐同学!」
鞍马同学像是要保护纱优似地,张开双手站在前头。她们的周围出现一个,仿佛被挖空似的甜甜圈形坑洞。只有鞍马同学的身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仍然保持原本的景色。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应该站在炼狱叔叔那一边啊,为什么愿意保护纱优?脑海里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疑问。但是这些都不重要,见到躺在一旁的纱优平安无事,我彻底地放下心来。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人烦躁似地,挥下另一只手臂。
攻击落下后,尘土再度飞扬弥漫。不过,这次我清楚看到了——碰到鞍马同学的瞬间,雾手立即崩毁散去。
「魅花!你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要妨碍我!不仅如此,竟然还用『雾散』……!」
炼狱叔叔怒声大吼。这下我总算明白了。
是那股能扩散各种力量的能力啊。
「爹!请您住手吧!我是来阻止爹的!做出这种事情,一点意义也没有吧……!」
「住口!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停手!」
炼狱叔叔完全不听鞍马同学的劝告。此刻他依然频频喊着「鬼神大人!」。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随后雾巨人的手臂恢复原状,这回它挖开地面,将土块拿了起来。
见到这幅光景,鞍马同学露出「不好了!」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雾散〉终究只能干预力量,并不能防御物理性的攻击。
本以为巨人只会没头没脑地搞破坏,没想到它居然还有这点小聪明!
惨了,要是土块直接丢下来,她们两个都逃不了的!
「学长!纱优就麻烦你了!」
鞍马同学对着虚空大喊。同一时间,有道黑影包住昏厥的纱优,以惊人的速度离开现场。刚才的黑影该不会是……
不,现在就相信鞍马同学吧。我跳过坑洞,一鼓作气接近鞍马同学。
「鞍马同学,我们离开这里吧。」
巨人就快把土块砸在我们身上。不先重整态势的话多半没办法对付它。
「好、好的……!」
我拉着鞍马同学的手跑了起来。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话,使用武士的力量就能立即逃离现场。但是,我的力量因鞍马同学的〈雾散〉而处于失效的状态。
因此,我只能跟鞍马同学一起用尽全力奔跑。毕竟我怎么可能做出对鞍马同学见死不救的行为!
不久,巨人丢出挖起的土块。
巨大的土块在坠落期间,分裂成好几大块。
其中一块遮蔽了月光,往我们这边掉下来。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放开鞍马同学的手,把血集中到双脚后跳了起来。紧接着将我能使用的所有力量集中在手上。循着血流散发红色微光的拳头,打歪掉落下来的土块使它偏离轨道。
最后土块掉落在距离鞍马同学有点远的地方。当下传来惊人的冲击和声响。不过,总算是避开直接打中的情况了。
我降落在地,再一次握住鞍马同学的手。
「相、相坐同学……对、对不——」
「抱歉,害你吓到了。我顶多只能让那块土块偏离轨道……」
总之,现在得跟巨人保持距离……至少得拉开一点距离才行。
于是,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逃到封印之地的外围。
「哈、哈……」
只要能破坏炼狱叔叔拿着的石子或许就能改变情势,但那个巨人不允许我们这么
做。
「看来你们没事啊。」
我的旁边卷起一道影子,逐渐成形。仔细一看那是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他抱着纱优。随后,他将昏厥的纱优交给我。
「这声音……你果然是御雷学长吧?」
刚才那道影子给人的印象,总算让我想了起来。
男人的双眼眯得如针般细,以犀利的眼神看着我。
「没错。这女人突然打电话拜托我带她到封印之地。」
说完,学长看向我旁边的鞍马同学。
「附带条件是要协助我打倒鬼神……不过,在碰到她的状态下没办法使用力量,所以才坐我的车过来。」
鞍马同学不惜答应这种条件也要来救我们呀……
而且,看到这身黑衣,还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之前不是想抓走鞍马同学吗……?」
当时跟纱优交手的,的确是这男人没错。
「……那次是中计了。我被叫去那里时她已经昏过去了,而你正好赶来。」
「中计?是炼狱叔叔设计的?」
我问鞍马同学,她尴尬地点了个头。
「那也是爹为了松懈相坐同学的戒心以便笼络所用的策略……因为有必要证明我是没有害意的鬼……」
也就是说,我和御雷学长都乖乖上了当吗?
「相坐,你有办法消灭那个巨人吗?」
御雷学长远眺着仍在搞破坏的巨人问道。
「你愿意站在我这边吗?」
「我是没打算以你们的同伴自居,但只要鞍马不背叛,我就会帮忙。何况为了打倒鬼神,你要是死了我也会很困扰。」
既然鞍马同学都信任学长了,我就相信他吧。毕竟不管如何,单靠我一个人也是束手无策。不跟他联手,能做的事就有限了。
「只要破坏炼狱叔叔手里的石子应该就可以了。因为巨人是用那颗石子叫出来的。」
「原来如此。不过,那个雾巨人会妨碍我们破坏石子吧?」
我点头。学长面带些许不悦的表情咂嘴。
「你觉得我们两个有办法突破它吗?」
「可能性不高,但我认为值得一试。学长负责扰乱巨人,让炼狱叔叔身上的雾散开,我再趁这段期间抢走炼狱叔叔的石子就行。」
「怎么想都是我的负担比较大……算了,就卖个人情给你吧。」
这时——
「相、相坐同学!我也要帮忙!」
鞍马同学带着坚定的眼神,自告奋勇帮忙。
「不用了,请你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可、可是……!只要有我的『雾散』——」
大概是自觉有责任吧,鞍马同学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不过,御雷学长锐眼一瞪,她便害怕似地往后退了一步。
「鞍马,如果巨人直接用雾攻击就算了,万一像刚才那样丢土块下来你就死定了。再说,你的体能也不强,只会碍手碍脚而已。」
「呃、喂,御雷学长,你好歹也说得委婉一点。」
「干么注意语气。这里已经是战场了。已知道对应办法的能力,就没有任何价值了。鞍马,我们没有余力保护你。拜托你懂事一点。」
鞍马同学低着头。然而,我也没办法反驳御雷学长的话。
毕竟事实上,只要巨人拿木头乱挥,鞍马同学就没有任何对付的办法了……
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期间,雾巨人正缓缓地朝这边过来。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地面凹陷与树木折断的巨大声响。
「啧!现在没空悠哉聊天了。我们上吧,相坐!」
「了解!鞍马同学就留在这里保护纱优!」
于是,我和御雷学长一起冲向巨人。
御雷学长化为影子狂奔起来。因为速度实在太快,看起来就像一道频频蠕动的黑影。
有道雷从黑影迸射而出。雷击中巨人,稍微打散了雾。虽然不晓得御雷学长做了什么,那道雷应该是他使用的能力吧。
然而,散开的雾却逆流似地瞬间恢复原状。
『咕啊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接着,雾巨人一面咆哮,一面挥动手臂对黑影反击。但是,黑影速度太快,手怎么也打不中。巨体发动的攻击完全被躲开了。
这段期间我冲向炼狱叔叔。不过,巨人的雾仍包围着他。
御雷学长都持续发动攻击了,但巨人似乎仍游刃有余。尽管放出雷击,打散了一部分的雾,炼狱叔叔身上的雾却丝毫没有散开的迹象。
可是,我也不能因此就愣在一旁不动。
「炼狱叔叔,请把那颗石子交给我!」
我笔直地把手伸向炼狱叔叔。然而,雾墙却阻挡了我。就跟扔刀子那时一样。诡异的触感包围着我的手,让我无法碰到石子。
「开什么玩笑。这巨人可是我族的希望!只要能吸收的话……!」
「为什么要拘泥最强的血统……!让鬼神复活要做什么……!」
「你不会懂的!这是备受冷落的家族该走的生存之道……!弱到只能逃到国外的我们有多么懊悔不甘!我们的存在意义,就是让鬼神大人复活——就只有这样而已!我们甚至不被允许思考未来的事情!」
即便使出全力,我的手仍然没有穿过雾墙的征兆。
炼狱叔叔身上的雾要比刚才薄了一些。应该是御雷学长持续跟巨人交手的缘故吧。但是,我的力量却连这道薄薄的雾墙都无法突破。
陷入苦战之际,一旁的雾脚再一次朝我踢过来。
躲不掉了。我立刻往旁边跳,尽可能降低冲撞力道。然而,那股压力我连一半都没办法抵销掉。
「唔……!嘎啊!!」
我被弹飞得老远。整个人滑过地面,翻滚倒下。
「相坐!」
御雷学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意识渐渐模糊不清,我咬紧牙关忍耐。
不要紧。神经没有受损。现在没时间趴在地上了!
「相坐同学!」
鞍马同学凑到旁边扶起我的身体。
我真是越来越讨厌无力的自己。只要纱优没醒来,我就什么事都没办法做。换作是八岛哥或老爸,这点程度的麻烦他们一定能够轻松解决。
不过,怨叹自己力量不足也无济于事。
快点想。现在该怎么做,才能够收拾这个局面……!
「……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啦。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一直在耍你,事到如今我……!」
我抬手制止鞍马同学道歉。
「你本来必须跟炼狱叔叔站在同一阵线,却还是救了纱优。这是为什么?」
「这、这还用问!我、我……!我不希望纱优死掉啊!因、因为她愿意称呼我这种人为姊姊,愿意当我可爱的妹妹啊……!我也希望你平安无事啊……!」
话语止不住地倾泻而出。
「我才不在乎什么武士和鬼的立场,我只是想跟大家做好朋友而已!」
最后,她呐喊出自己的心声。那声音——清楚地留在我耳里。
「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也不担心自己,反而是担心我们。
「阴险的坏女人」这种形象果然不适合鞍马同学。我心中的温柔印象并没有错。一定是的……!
「可是,我是个失败品,才会害爹做出那种事……!」
然而,鞍马同学还是责备自己。
「别说自己是失败品。绝对没有这种事。」
「这份心情,流着武士之血的你是不会了解的!我甚至无法产下受人期盼的孩子——」
「不管是鬼还是武士,绝对都是一样的!失败品?哪有这种事啊!」
「可是!」
鞍马同学仍坚持己见。继续争论下去,到头来我们仍旧不会有交集。
「……我再问你一次。你想要证明吗?」
「咦……」
「证明你才不是什么失败品,可以普通地活下去。」
◆
『劝你还是放弃那女生比较好。』
老爸在电话的另一端,淡淡地这么对我说。
但是,毫无理由就叫我死心,我也没办法接受。
「这是什么意思,老爸?」
『我不晓得有没有前例啦。但是,宗家的古文书上有记载,当武士和鬼混血时,有可能使力量强大化。因为是相当古老的资料,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我倒是没听过。不过,能够变强不是很好吗?」
『那也得在正常范围内哪。假设你能够操纵自如的力量总共是一个茶杯的量好了,如果增加到一个浴缸的量,你认为有办法控制吗?』
脑袋一时间没办法理解,可我觉得透过训练应该就能控制吧……
『那我们假设孩子能够控制好了。但毕竟混了鬼的血,万一孩子倒戈到鬼族那边会怎么样?本该站在保护世界的立场,这下立刻变身为世界的敌人。说不定会诞生出取代鬼神的新劲敌。那可是最糟糕的结果。
』
「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呢?孩子倒戈到鬼族的说法不过是推测罢了。教育方式应该也有关系吧。」
『……你什么都不懂耶。要是生下之后发现问题,相坐一族就完蛋了。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绝不允许有个万一或亿一。如果失败,就没办法阻止鬼神复活,世界也会跟着走向灭亡。』
「…………」
『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千年以上的岁月,相坐宗家都不敢有半分差错地坚守使命。而现在,宗家的家主下落不明,这责任换你来扛。你应该没有蠢到,听不懂这个意思吧?』
最后,老爸这般告诫我。
『可别为私情所动喔,凪纱。我要说的就这些。』
◆
私情……或许是吧。
但是——应该也有因而开拓的道路才对。
『如果搭配又弱又平凡的血统,反而有可能生出名马。配种这档事很不可思议的。』
我和鞍马同学,都是违背大人期待的孩子。彼此都深信,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生存,习惯忍耐自己的人生。
但是,我们相遇了,而且,还出现了可能性。
没错。就像我跟鞍马同学一起去看的那部电影……
差劲的血统,应该也有凌驾优秀血统的可能性才对。
「你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失败品吗?」
「呃……我听不懂……而、而且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现在没时间向你详细说明。我也不管状况怎样。我只问你,你想不想要证明?」
鞍马同学瞬间陷入沉思。不过,她很快就做出了答复。
「我想要!如果真能证明的话……!」
她以充满决心的眼神回看着我。
从那热切的目光当中可窥见她的觉悟。眼睛里的蓝刀纹样绽放出更强烈的光辉。
啊啊。管他世界会变得如何。
展现出这等觉悟的她;背负着这等重责的她。
如果连这么棒的女孩子都无法拥有希望,这种世界毁了也好。
「谢谢你。」
我把鞍马同学搂进怀里。
「还有,对不起。我的表达方式什么的全都很卑鄙。包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在内,事后要我道歉几次都没问题。你要捅我的话我也不会怪你。」
「咦……」
不顾鞍马同学的困惑——
我吻上鞍马同学的唇。
压住那片唇瓣,感受彼此的温度……
鞍马同学仿佛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她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我怀着些许恋恋不舍的心情,放开鞍马同学的身体。
相坐的血,以及鞍马同学的血——我融合、压缩、加速双方的血液。
我和鞍马同学之间发出白色的光芒。强烈的光芒照亮整个封印之地。而且光辉仍持续增强。
「未来啊,回应双亲的召唤!」
照亮大地的光芒绽放更加耀眼的光辉。
「循吾等之血而来,吾之嗣子————!并且!」
光芒逐渐凝聚在天空中。
「显现于现世吧!」
当光芒完全消退时……
那里站着一名散发淡光的少年。那副模样非常神圣、英勇。
头发理得很短,有着一张精悍的面容。眼睛很像鞍马同学。
「儿名为武。」
充满霸气的嗓音。那是一个听起来很正经、很刚硬的声音。
这样啊,名字叫做武啊。
「循爹娘之血前来参战。」
「哈哈。你就是我的儿子啊。感觉有点奇妙呢。」
武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
「谢谢你过来。」
「不会。只要是爹的呼唤,无论何处我都会赶到。」
他跟我不同,个性很直率呢。看来他很清楚现在的状况,这样就省事多了。
「那不好意思,你可以跟在那边战斗的黑影一起绊住那个大块头吗?我得趁这段期间解决另一边才行。」
我指着巨人说,武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黑影纵横穿梭在那一带的地面与天空。御雷学长还在帮我争取时间。
「您要我……牵制那个东西吗?」
「对。用不着打倒它。所以,要是觉得危险就立刻逃开。」
「我明白了。不才,凪纱与魅花之子——武,这就前去牵制它!」
然后,这名自称「武」的少年就猛力一跳离开了这里。
「…………」
或许是搞不懂状况吧,鞍马同学整个人愣住。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起来很不好意思,其实那孩子是你和我的儿子。」
御业,〈一子相传·深业〉。
这招可从未来召唤我与适任者的孩子。
但是不同于我对纱优使用的那种,只将孩子的力量寄宿在对方身上的御业。
双方接触得越深,联系现世的力量就越强,也就能像刚才那样把孩子本人召唤过来。由于这招需要的并非力量,而是双方的血与传宗接代的本能,因此只要鞍马同学不碰到武,他就不会因〈雾散〉而消失。
老爸也曾在二十年前封印鬼神时,以及陷入危机时召唤过我。当时的记忆仍朦胧模糊地残留在脑海里。所以,我才会记得鬼神的模样与实力。
能不能召唤成功可说是一场赌注,不过——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根据就在于——像她这样完美的女生,是不可能让孩子走错路的。
「刚刚只聊了一下,不过他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呢。虽说这可能是出于爱子成痴的心理啦。」
好了。可不能把麻烦全交给未来的儿子解决。
我也得完成自己的任务才行。
「事后我会再找时间好好跟你解释。在那之前请你在这里等我。我会马上结束这一切。」
我跳了起来,追随武的身影离开现场。
此刻,武听从我的指示,与御雷学长一起牵制鬼神。他把雾巨人的身体当成踏台,一边跳跃一边闪躲攻击,并适度地出手回击,以巧妙的行动跟巨人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不仅如此,也没对地上造成任何损害。武这孩子,战斗资质真是出类拔萃耶。
有时看到巨人的拳头挥来,他躲都不躲地正面接下。
不过——
「散!!」
即使打中了他,结果反倒是巨人的拳头宛如被风吹散般瓦解消失。
那股能力简直就像是鞍马同学的〈雾散〉。
「跟鞍马同学说的一样,武遗传到『雾散』的能力啊……」
我再次体认到,武是我跟鞍马同学的儿子这一点。
可是武跟鞍马同学不同,他的武士力量完全没有衰退。说不定,他能够控制〈雾散〉的能力且开关自如。尽管这只是我的想像罢了,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强得离谱的万能力量。
老实说,我也考量过力量因〈雾散〉而消失的可能性,不过看样子是我杞人忧天了。
我一个长跳,降落在炼狱叔叔的眼前。然后捡起掉在附近的野营刀。
大概是巨人没有余力保护炼狱叔叔了,他的周围已看不见雾墙。
「……臭小子。那是怎么回事?那小子是谁!」
「我和鞍马同学引以为傲的儿子。」
「你、你是在耍我吗?」
「我才没有耍你!你的女儿——是最棒的女人!」
我拿着野营刀,朝炼狱叔叔砍了过去。
先用短刀牵制只剩一只脚而无法顺利移动的炼狱叔叔,再乘隙抢夺他手上的石子。
「这样一来,一切都……结束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用刀子一刺,将石子剖成两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子遭到破坏后,巨人发出惨叫。
但是,它并没有立刻消灭。仿佛在抗议它还破坏得不够似的。
虽然身体逐渐消失,力量却没那么轻易消散。
接下来只能想办法等它完全消灭了——
「爹!为避免损害扩大,我要打倒这家伙!由于会造成很大的冲击力,请各位小心!」
「……呃?」
在巨人周围奔跑的御雷学长,不晓得是不是察觉到强大的力量,只见他立即离开那个地方。
「御业,〈刀身显现〉,天丛云剑!」
武从血涡中拿出来的物品,是一把长度跟他差不多高的长刀。那把刀散发出比黑夜更黑的黑暗,从这里都感受得到强劲的力量。
「吾之剑啊!如割除杂草般,扫除敌人吧!」
接着使出一记横劈攻击。
巨人的身体顺着刀的轨迹分成上下两截,紧接着犹如泡沫般消失无踪。迟了一会儿,那道轨迹刮起强烈的疾风。不过是挥刀罢了,威力竟强到令人不敢置信。
「不会吧……」
让我一筹莫展的巨人,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消灭了。
尽管亲眼所见,那股压倒性的力量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直到刚才都边跳边战斗的武,潇洒地降落在见证这景象的我面前。
「我顺利完成牵制敌人的任务了!爹!」
真是灿烂的笑容。那是一张希望我称赞他似的笑颜。
这孩子远比我还要强。不只老爸,说不定连八岛哥都敌不过他。我原以为打不赢巨人,才拜托他只要绊住敌人就好,看样子是我判断错误了。
居然一击就解决掉力量跟鬼神差不多的巨人……实在是后生可畏。
「你好厉害喔。」
我摸了摸他的头。
「我还不及爹厉害。」
结果,武自豪地笑了。我在这小子的心目中是有多强啊?
「相、相坐同学!」
鞍马同学大概是跑着过来吧,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我们身边。
武一脸开心地面向鞍马同学。
「娘!」
「……呃、娘?」
「是的。我确实是娘的孩子。」
他带着纯真的眼神这般断言。那双眼睛真的像极了鞍马同学。纯真的眼神也是如出一辙。
「刚才也说过了,他是我和你未来的儿子喔。如你所见,他不仅拥有厉害的实力,个性也很认真乖巧。当然,这只是可能性之一,孩子将来不见得一定会长成这样就是了。」
「我的、孩子……」
看到鞍马同学一副不知所措的态度,武的表情显得有些担忧。
「娘,孩子是我这样的人,让您失望了吗?」
「咦?不是,没这回事啦。你太优秀了……而且太突然了,我只是没什么真实感而已……」
「我的确是您的儿子没错。虽然这个身体只是暂时的替代品,我还是很自豪能成为您的孩子。如果没有娘,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说完这句话后,武的身体与身上的微光逐渐变淡。
「……时限到了呢。」
武没办法长时间停留在这个世界。因为这御业终究只是把未来的可能性,暂时具现化于现世而已。
「爹、娘,我很高兴能够见到两位。但愿,我诞生的这个未来能够实现……」
毕竟是尚未确定的未来,听他这么说让我有些为难。不过,我会努力的。
「最、最后我想问个问题!你有没有后悔,身为我这种人的孩子?」
武听了之后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对鞍马同学回以笑容。
「没这回事。假使要从几亿人当中挑选母亲,我也一定会选择娘的。即使会被人嘲笑离不开母亲……我还是非您不可。」
身体随着光芒一点一点地消失,渐渐看不见武的身影。
「爹、娘,请保重。我在未来等您们。」
最后,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武存在于此的痕迹全部消失无踪。
「这个做法或许有些多事又强硬,但我还是希望能带给你自信。因为这代表将来,你能够养育出如此坚强又认真的孩子……」
鞍马同学没有任何回应。
不过,她微微地……真的是微微地,仿佛得到一点点自信似地点头。
静寂终于降临封印之地。
「我的、计划……」
突然间,炼狱叔叔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爹……」
「魅花,我……输了。输得体无完肤。就随你处置吧。想杀我就杀吧。不如说,这样还比较——」
「我、我不要!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只要能和爹一起过着普通的生活,我就很满足了啊……!」
「没尝过诅咒之苦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我已经告诉过你好几次了,我没办法过普通的生活啊。」
炼狱叔叔以单脚站了起来。
「等一下。鞍马同学不是已展示儿子的力量吗!个性也是无可挑剔!正因为是她才有那么优秀的孩子啊!要把血传承给下一代——」
「我已经……对这种事没兴趣了。结论就是,武士之血凌驾了鬼之血。」
说完,他就像是骤然失去了兴趣般背对我们。
「你们不杀我的话,我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永别了。我们应该没机会见面了。」
「呃、爹!?」
「魅花,我就以此为分界线,跟你断绝父女关系。我走了……你要好好活着。」
于是炼狱叔叔的身影,就在我们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忽地消失于黑暗中。
「爹……!爹——————————!」
唯有鞍马同学的悲痛呐喊响彻了封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