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总觉得事情都做了……却还是有忘记了什么的感觉……」
离圣夜祭只剩两天。没剩多少日子。能做的事情逐渐变少。
在这种情形下,米雅在床上滚来滚去。因为她决定要享乐当下……并不是。基本上米雅是在没事做的状态就会滚来滚去的生物。
席翁于此时来访。
「米雅,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你有空吗?」
席翁的声音伴随敲门声传来。
「哎呀,席翁竟然跑来女生宿舍,还真难得……」
米雅在床上滚了一下后咻地下床。接著俯视自己的打扮……望著有些皱摺的居家服……
──嗯,反正是席翁应该没关系。
发挥出稳定的少女力。
之后她面带笑容开门迎接席翁。
席翁看到米雅的打扮,一瞬间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在休息啊……抱歉打扰到你……」
他愧疚地低头道歉。
看来他误以为米雅刚起床。实际上到刚才为止都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能说是全错。
「没关系啦。你会跑来这里,肯定是很重大的事情吧。现在安妮不在,所以没办法端茶招待你呢……」
就这样,米雅让席翁进到房间里。
「所以?要商量什么?」
「嗯,其实我有事想拜托你那边的路德维希先生。」
「喔,拜托路德维希?是什么事?」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我想请他帮忙,找出我以前提过的在帝国内消失的风鸦谍报员。」
「在帝国内消失的风鸦谍报员……」
……咦?有那种人吗……?米雅在内心感到困惑。
「果然连米雅也不记得了吗?那位人物带来蛇有跟帝国四大公爵家接触的情报……」
「……啊、啊。的确有呢,是那个人啊!」
米雅表现得就像她还记得……实际上并不记得。米雅拥有方便的头脑,会忘记不需要特别记住的事情。
「不过你找那个人是要做什么?」
米雅原本抱持这个疑问,但听完席翁的说明就理解了。
「原来如此……要是能让他加入会很可靠呢。不愧是席翁。」
「呵呵,之前我说过吧,我会自己制造挽回名誉的机会……」
席翁露出淘气的浅笑,接著松了耸肩。
「虽然我在耍帅,但难为情的是得像这样借助米雅的力量……老实说,待在学园里能做到的事情有限。」
「哎呀,你没必要贬低自己……所以具体来说要调查些什么?」
「嗯,就是这个……」
看到席翁递出来的纸,米雅皱起眉头。
「咦,这个是……?马克斯:商人、毕赛特:管家、塔纳希斯:地方文官……?」
「这是那个男人使用过的假名和假身分。」
「哦……原来如此。顺便问一下,有人像画之类的东西吗?」
「很遗憾地,他好像也很擅长变装。」
「原来如此……我想也是……」
米雅边点头边看著那张纸。
──话说回来,真不愧是席翁。跟从阿贝尔那听到的一样,他为了跟混沌之蛇战斗,有在好好构思战略……啊,对了!
突然灵光乍现。米雅用拳头拍了一下手。
「席翁,我有件事想要问你看看,可以吗?」
「嗯,什么事啊?如果是我能回答的问题,我会尽量回答……」
米雅满足地点头后,询问歪著头的席翁。
「假设,这只是假设,你的性命剩下两天就会结束,你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
突如其来又难以回答的问题。可是席翁双手在胸前交叉,耿直地沉思。
「剩下两天吗……因为没有太多时间,没办法做多少事,这个嘛……首先向有恩于我的人道谢……」
小声喃喃自语后他继续说:
「还有向给他们添麻烦的人们,以及因为我本身的不成熟和顽固而没有道歉的人们致上歉意吧。」
「哇!席翁也有那种对象吗?」
发出惊呼声的米雅让席翁露出苦笑。
「总会有一两个这种人。如果认为在日常生活中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那就是所谓的傲慢吧。」
席翁耸著肩说。
──原来如此……是席翁的话,也许是那样呢。
米雅在心中点头接受。
──只是我的情况跟这家伙不同,没有给人添麻烦,也没有必要道歉……
想法却非常傲慢!
「嗯,不过……啊,对喔……」
这时米雅面向席翁站好,深深地鞠躬。
「席翁,我要向你道谢。」
「嗯?你突然是怎么了?」
「不,我听阿贝尔说了。他说你很担心我,采取很多行动想要减轻我的负担。抱歉让你担心了。」
席翁听到这句话,脸上表情苦涩无比。
「阿贝尔那家伙,竟然多嘴……」
接著席翁在叹口气后说:
「啊,我希望你别误会,我再怎么说都只是为了挽回名誉才行动。这是为了自己……」
「嗯,我明白。你是自作主张。但是我若不道谢,心里也会不舒畅。所以我才像这样低头致谢。就只是这样。」
之后米雅脸上浮现笑容。
「我只是为了我而自作主张,请你不用在意。」
席翁看著米雅,沉默了片刻……接著深深地叹气……
「唉……可恶,果然不该把负责鼓励的角色让给阿贝尔……」
他小声地喃喃自语。
……席翁并不知道。
米雅在心里──
──欠这家伙人情总觉得会静不下心来。道谢和低头都不用钱。那事先低头当然是最好!
想著这些有点卑鄙的事情。
然后……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另一个。
那就是这时他所说的话,一直留在米雅心中。
是否有忘记跟对方道谢的人?真的没有还没跟对方道歉的人吗?
就算现在的时间轴没有,前一个时间轴呢……?
一直留在内心的疑问简直有如引导之光,将会使米雅发觉她忘记了一件事。
米雅送走席翁,迅速写好要寄给路德维希的信后,再度扑到床上。
「呼,累死我了……」
结束写一封信的重度劳动,疲惫不堪的米雅。她四肢瘫软无力,脸埋进枕头里。
「不过,向给对方添麻烦的人道歉……原来如此,要毫无牵挂地迎接死亡,的确是必要的事情吧……只是我并没有那种人。」
前一个时间轴还另当别论,米雅一路过著重新来过的日子。
原本该要开除的主厨,现在还在担任帝国的主厨。甚至跟父亲建议过要回报他的忠心。
直到为时已晚前都一无所知的新月地区,也积极地促成改善。濒临死亡的城镇逐渐恢复活力。
那些在前一个时间轴可说是米雅犯下的罪过,每项都重新来过并推翻。
然而……不知为何,席翁说的话让内心莫名在意。
「嗯……错觉吧。比起那个,我的情况要道谢的人还比较多呢。安妮和路德维希、阿贝尔和席翁、克萝伊和拉斐娜大人……还有……也得跟迪欧娜道个谢……」
就在这时,不对劲感突然袭击米雅。
米雅自然地想在迎接死亡前向重要的朋友们道谢。
其中包含过去的仇敌席翁,对他已经几乎没有隔阂了。米雅也不觉得跟基斯伍德和里奥菈之间有鸿沟。
先不管迪奥现在还是很可怕……除了他以外的周围人士,米雅大致上都能坦率地用朋友称呼。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只有迪欧娜让她内心稍微有芥蒂。要称为朋友似乎还有鸿沟……感觉有东西在妨碍这样称呼……
那一瞬间,有一幕景象在米雅脑海里重现。
刺痛的手掌……
一位少女表情愕然的脸庞……
自己的跟班发出的咒骂声……
「贫穷贵族的女儿居然跟席翁王子那么亲近,也太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自己骂得很难听的声音……
一直……一直忘记的事情,米雅终于想了起来。
「啊,对喔……我想起来了……我有非得道歉不可的事情……我还没为那时的事情……向迪欧娜道歉……」
米雅在前一个时间轴,看到跟席翁王子相处得很愉快的迪欧娜……感到很不甘心……被席翁王子无视令她很寂寞……
受到心中产生的激情所驱使,她打了迪欧娜耳光。
回想起来,那是米雅唯一还没有弥补的问题。
原因就是……
「因为我什么都没做,那件事就消失了……」
在历史的洪流中,变成没发生过的事情。
那是仅此一个无法透过重新来过加以清算的「米雅的罪」。
当然,冷静想想,迪欧娜是处死她的人。
不过是打耳光
应该能抵销……理论上或许能这么说。
可是,那个……并不是理论的问题。
米雅有明确的自觉,那天的事情在自己心中留下芥蒂。
不管找什么藉口却还是会去在意。特别是死亡就近在眼前时,剩下的时间能做之事有限的现在……不是该固执的时候。
「回想起来……我过去就是因为那件事,才没能坦率地跟迪欧娜成为朋友。」
若重新来过让那个罪孽消失,在躲过断头台的时间点,对迪欧娜的恨意已不存在。而且她在雷姆诺王国还有选战时,都为米雅做了很多事……
「就算成为知心好友也不奇怪,却感觉某处还是有鸿沟。不把这股烦闷感解决掉,我会死不瞑目。」
那是她终于找到的答案。
当然,已经无法向那时候的迪欧娜道歉。
还有,就算别人为了没印象的事情道歉,迪欧娜也只会感到困惑吧。
……可是,那种事情谁管它。
毕竟米雅是以自己为优先。而且,现在的米雅是享乐当下的女人。
根本不在乎强加于人。
「如果有先彻底清算那时的事情……万一我在圣夜祭的晚上真的死掉,又能够再重来一次的话……到时我肯定能跟迪欧娜成为好朋友。」
米雅抱著总觉得很清爽的心情点头。
「嗯,好事不宜迟……」
隔天,米雅决定要去见迪欧娜。
带著表示歉意的豪华点心礼盒。……并不是她自己想吃……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