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光明之风 另一段连接 封鬼剑士 第二章 (四季会)

第二章(四季会)

1

从早晨的骚动大约经过了一个小时。

将图书室的门拉出声音,椎名在发现要找的人后皱起眉头。

「你在这里啊,雾谷『同学』。」

图书室里挤满了用功准备考试的三年级学生,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到椎名身上了。

四处都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是椎名!是椎名同学耶每句话中都充满着敬意。

椎名则是冷静地露出微笑。

如果这里不是图书室,周围的人应该会更大方地打招呼,椎名肯定也会态度轻松地比出胜利的V字,简单寒喧个几句;但她还是收敛了态度,走向里头一张宽阔的书桌旁。

从手上翻的辞典抬起头,雾谷缓缓地把脸转向椎名。

「椎名,你很吵耶。」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眼神却充满了这个意思。

椎名走到雾谷的位子旁边,她轻轻将指头摆在桌上,俯视起对方。

「雾谷同学,可以请你来光风馆一趟吗?」

顾虑到周围的观感,于是椎名完全用很造作的语气说话。

基本上在场的人中只有雾谷知道那都是装出来的。

学校里大部分的学生,对椎名抱持的印象都是「留着一头长发而且身段潇洒的美少女」

「就算我说不要,你还是会硬把我拖去吧?」

雾谷叹了口气。

「哎呀,你口气何必这么差呢?我不想勉强你,但你会过来吧?」

像是对椎名的态度感到有些恶心,雾谷沉默地阖上作业的笔记,然后站起来。

「你先走,我借完书之后会赶上。」

朝椎名点了头,雾谷拿着书包走出图书室。

关上门,在走廊走了几步后,雾谷忽然陷入沉思,他没有下楼,而是走向通往别栋校舍的走廊。

那里与光风馆的方向相反。

不过,他人还没到走廊的尽头,前方便响起一阵剧烈的脚步声,椎名的身影也随之出现了。

一路跑来的她顺势逼到雾谷眼前。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椎名揪住雾谷的领带,猛踩了他的脚。

「喂,雾谷。敢在我找你的时候爽约,胆子不小嘛?」

「没有,我只是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在那个方向。」

「然后我是想顺便找个地方,让疲倦的脑袋休息休息。」

「只是要喝茶的话,我可以帮你准备。」

揪着雾谷的领带,椎名开始移动。

雾谷只好放低身子跟着对方走去。

他一边跟在后头,一边开口抱怨。

「我说啊,你在人前人后的样子也差太多了吧?」

「因为我不想松懈。」

「你在坚持什么?」

「磨练自己的身段。」椎名得意地说。

「所以在我面前你就完全不在乎了?」

「你希望我在乎吗?」

「不倒也不会。只是觉得有点疑惑而已。」

「喔。」

椎名突然放开雾谷的领带。

「算了,这倒是好倾向。」

用着小声得不会让对方听见的音量,她嘀咕了一句。

瞥眼确认自己放手后雾谷也有跟来,椎名加快脚步。

「话说回来,你还真放得下耶。早上明明就发生了那种事。」

「基本上那跟我无关吧。你们有向谁通报过了吗?」

「我们是有跟办公室的教职员连络啦哎,我觉得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让所有学生撤离学校比较好吧?」

「无凭无据,也没有老师敢做出这种判断啊。」

「有连络其他方面的人吗?」

「有。」

「结果怎么样?」

「说是交给(四季会)处理。」

「那就跟我无关了嘛。」

椎名转身瞪着雾谷。

「你为什么那么消极啊?就不会想要主动将事情解决吗?」

「为什么?我才想问你呢。你怎么老是一头栽进那种麻烦的事情啊?」

「因为我有兴趣。」

「对哪方面?」

「各方面都有。」

斩钉截铁地抛下这句话,椎名又加快自己的脚步。

在出入口换了鞋子,两人来到外头。

在校园一隅,隶属旧校舍区域的中庭里有草坪,更以花坛界定了区域。

中央有一栋老旧的木造建筑。

那栋建筑高两层楼,盖得颇为小巧;它的名字就叫「光风馆」

据说以前还有礼仪课时,这里正是用来上课的场地,不过现在则有了其他用途。

玄关挂着一块塑胶板,上头写着「学生会」

椎名与雾谷进入建筑物里,走在铺有木板的走廊,两人来到为数不多的房间之一。

(四季会)的成员都集中在那里。

(四季会)。

这是圣露米那斯学园本届学生会的别名。

这所学园里有个惯例,那就是学生会干部每次交接之后,都会为干部团队取新的昵称。

上一届叫(松涛会),更之前则是(绿林会)

取名时都会选用与自然有关的辞汇,也是学校里的一项传统。

基本上在圣露米那斯学园之中,学生会的业务与其他高中也没啥两样。

整体而言,学生会负责的就是领导学生的自治活动。

就细项来说,有管理设施与预备品、为社团进行预算分配与调停、兴办扩张学生权利的活动,颇具散文性质的气息。

当然,校庆以及运动会等活动也是由学生会主导,但那一类活动主办者的角色在业务中仍属于次要项目。

基本上本届学生会有个叫秋月苍真的家伙,只要看见整顿得干净整齐的环境,他就会想将其搞成一团乱。他心血来潮时,甚至会组织内容诡异的社团,诸如「霸王饭同好会「正统街头格斗振兴会」,硬要校方予以承认并拨下经费。

因此,虽说只是执行普通业务的一环,但学生会里总显得风波不断。

除此之外,这所学园的学生会还得负责所谓的「特殊业务」

每个圣露米那斯学园的学生都领有一本学生手册。每年度发下新的手册时,总是会有人将那当成刑警出示身分的道具闹着玩。

新生则可能在稀奇心理的促使下,读起手册里字体只有芝麻绿豆大的学生会规范,然后在第二条第二项:「学生会的组织目的」这一栏最后发现一句极为含蓄的说明,而忍俊不住地指着它笑出声音。

「处理校内发生的诡异现象」

不过,不到几个月,那些新生就会领悟到自己的嘲笑根本是孤陋寡闻。

在校园中被迫见识过单位要以「打」来计算的非科学现象之后,最后他们就会把学生会干部看成是降临于受诅咒大地的英雄了。

雾谷在椎名陪同下进了会议室。

铺有木头地板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在长边的席位上,有个戴着眼镜的男性面带微笑,正不可一世地翘起二郎腿安坐着。

在此虽然用上「男性」这个字眼,但事实上他与雾谷同样是高二生,修长体格与分外成熟的气质,要叫他「少年」其实并不相称。

他就是本届的学生会长「西园寺春人」

「比我想像的更快呢。」

西园寺春人用拳头撑着太阳穴说道。

「是吗?」椎名说。

「以雾谷先发牢骚、椎名再反呛,等你们俩吵完之后才过来的时间点而言,这还算早了。」

「你可以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白吗?」

雾谷边听着双方像是懒散地传接球的你来我往,边坐到桌子边边的座位。

有颗纸球从斜对面砸到了雾谷脸上,那是用撕下的文件边缘揉成的。

秋月苍真正吹着无声口哨。在他旁边一脸笑意的则是吴羽冬华。

在视线前方捕捉到吴羽的时候,雾谷让自己的一切静止了一瞬,并且将对方的身影烙印在眼底。

雾谷的左边不远处,坐着在场唯一的高一生蛭田丽亚。

「闲你过目,雾谷学长。」

她迅速将分配给雾谷的资料文件整理好,然后递过来。

当雾谷道谢收下时,她突然像是有点紧张似地用指尖揉了揉自己的辫子。

身为天才少女的蛭田,是曾经几度在电视与报纸上接受采访的名人。

物理是蛭田特别擅长的分野,她似乎还拒绝了普林斯顿大学的特别留学邀请,特地来就读这间学校。

蛭田在学生会中担任的职务是会计,但文部科学省负责与她接触的人曾说过以下这句话:「这简直就像让美国国防部的超级电脑来算小学生的数学一样。」

基本上当事人对这种评价根本完全不在意,她总是表情认真地面对电脑萤幕在记帐。

雾谷眼前的这五个人,就是(四季会)的所有成员。

「好」

春人摆出洗练的架势,发出沉重而洗练的声音。

「成员全部到齐,总算能开始讨论议题了。」

「全部?」

雾谷打断了他的话。

「是全部成员外加一人才对吧。别把我算进去,有事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先讨论。」

「咦?」

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你还在讲这种话吗?」的表情,雾谷生起闷气。

「也对,雾谷学长并不是干部」

蛭田如是说。

「因为学长常在这里出现,我有时候也会忘记。」

「毕竟翘课的时候跑来这里睡午觉很方便嘛,还可以上锁。」

椎名毫不掩饰自己话中的讽刺意味。

「而且做午睡以外的事也很方便。

「以外?例如说?」吴羽这么问。

「我指的当然是得上锁才能安心做的事咯。」

「别再继续这个话题啦。」

椎名威吓。

「雾谷学长,你有这里的钥匙啊?」蛭田问。

「当然咯,人家是椎名的手下嘛。」苍真答。「要照顾老大的话,当然需要钥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简直把我讲得跟黑道一样嘛。」

椎名愤慨起来。

「如果你不中意这种形容,要改成个人秘书也无所谓。」

春人也这么说。

「无论如何,雾谷是椎名的附属品这一点都不会变。那么,就算比照学生会干部来对待他应该也无妨吧。」

「你们别自作主张好不好」

雾谷将眉毛皱成八字形,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嘀咕着。

虽然平常就是如此,但这群人似乎都把他当成了可以任自己使唤的助手。

别自作主张,这句话恰好能将雾谷的心情表露无遗。

「反正你是闲人嘛,来帮忙有什么不好?就算放着你不管,你也只会浪费人生而已。」

听到椎名如此断言,蛭田开心地笑了出来;然后她又笑嘻嘻地补上一句。

「从月初到现在,雾谷学长一次都没有去社团露脸。」

「你看吧。」椎名得意地说。

「算了,随你们高兴啦」

雾谷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喃喃自语地说出内容与刚才完全相反的台词。

「好了,大家都发够牢骚了吧?」

用指尖敲桌子吸引众人注意后,春人简洁地宣布。

「既然全员已经到齐,现在开始进入议题。」

2

这阵子的失踪意外,通称「神隐」事件。

辰巳町与其邻近地区陆续发生失踪事件,是这几个月内开始的事情。

被视为第一位失踪者的,是一位经营住宅设计事务所的三十六岁男性。

他和妻子交代过要到便利商店买啤酒后,就从此失踪了。

据说当时他穿的是运动服搭配凉鞋,身上也只带了零钱包而已。

过了十几天之后,接着失踪的则是五十六岁的主妇。

晚上丈夫回家时,就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因为安全装置启动而熄火的瓦斯炉上,还摆着料理准备到一半的锅子,流理台的水龙头也水势汹涌地开着;而且家里的大门根本没上锁。

第三位失踪者是加完班回家的OL。

当时她一边走在回家路上,一边用手机和男友聊天。

据那位男友表示,在听见疑似手机掉到地面的撞击声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回音了。

第四位失踪者是个男学生,就读于一间离镇里略为偏远、位于山上的大学。

在说过要去盗采松茸后,入山的他就失去连络了。

直到第八位失踪者的家属报案后,警方总算才放弃把这些失踪人口当成独立案例,转而研判这很可能是一连串相关事件。

理所当然地,能算是被害人的只有已知的失踪者而已。

据推测已经失踪却没被发现的被害人,数量应该也相当可观。

社会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臆测。其中最有力的论调,是这些案子全出自某国谍报人员所为。

也有说法指出,这应该是某宗教团体的信徒半开玩笑地在制造集体失踪。

不过,当站前大街的树丛中,被人发现有部分人类肢体被遗弃在里头时,这些臆测就全部不攻自破了。

「连续凶残杀人犯」之类的标题立刻占据了各媒体的版面,但在得知发现的遗体上有动物齿痕之后,采访的热潮便退了几分。

目前最有力的说法是「有类似熊的猛兽在市区出没」的论调,而另一项广受支持的说法,则是杀人犯有饲养肉食动物用来毁尸灭迹。

宛如在嘲弄不断重覆的报导、全国性的瞩目、以及镇民的自发警戒活动一样,被害人数仍一点一滴地持续增加;最后就连圣露米那斯学园内部也出现了被害人。

最初在学校里失踪的,是棒球社的一年级学生小川大辅。

当时棒球社正在进行跑步训练,等其他社员注意到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据说社员们刚开始还认为,是小川刻意藉连续失踪事件来跟大家开玩笑。

第二位被害人在学校担任图书管理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名叫田中彬。

他的尸体是在通往镇里的干道绿地中发现的。

第三位被害人则是登山社的二年级学生森崎景一,而他失踪也不过是大约十天前的事。

他从某天开始就没有来学校,也没回到家里,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接连有警察来学校搜查,随之而来的是骚动,以及学生之间的动摇。

要说有什么没出现的,就是搜查上的进展。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知道县警的搜查本部是不是已经按捺不住,他们联络了辰巳町的地方权贵吴羽家,并希望对方能在台面下予以协助。

吴羽家是自古以来就在本地扎根的地方望族,据说这里从室町时期一直到幕末都是吴羽家的领地,其历史之悠久可见一斑。

即使在现代,吴羽家的影响力仍隐而不显地存在着。

他们不只拥有财力与人望。

这个家族自古代起就坐拥许多「特殊人才」,若有公权力无法应付的怪事发生,据说这个神秘家族往往能出面解决。

对民间寻求这种协助,当然会让警方内部议论纷纷,不过在辰巳警察署以及县警内部中,吴羽家的信奉者却意外地多。

似乎就是有这群人热心地居中斡旋,才能促成此事。

开始有圣露米那斯学园的学生成为被害人在这种时机下,也给了警察请求协助的名义。

因为圣露米那斯学园的理事长是由吴羽家的现任当家吴羽秋樱子女士担任,而创办这所学校的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好说,有群人正好能处理这方面的事。」

吴羽理事长眉头动都不动地答应了搜查本部的请求。

然后她把身为该校学生的独生女吴羽冬华叫到自己跟前,平淡地吩咐道:「由你们设法处理。」

于是资料就被交到了冬华手上,而所谓的「你们」

「指的就是我们几个。」

(四季会)会长西园寺春人低声说道,并且用桀骛不驯的眼神盯着雾谷。

虽然雾谷并没有刻意说出来,但他就是有这种想法。

说得精确点,被三手承包者的(四季会)拖来帮忙的他,已经算是第四手的下游厂商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雾谷自问。

首先,就是因为自己与这群人扯上了关系,他在心里扳起指头。

他认识椎名夏音时还在读幼稚园。

当时雾谷家隔壁有间独栋的房子落成,随后椎名一家人就搬了过来。

椎名一升上小学低年级,马上就掌控了附近的小孩。

风光地当上「女」孩子王的她,还曾带着自己的手下极尽恶作剧之能事。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意图,对雾谷非常中意的椎名任命他为「副官」,逼着他帮忙做了不少坏事。

害得雾谷到现在还被附近的老爷爷当成恶少,甚至挨对方的拳头,他觉得那其实是很严重的误解。

若是用单纯的词汇来形容椎名的人格,那就是喜欢冒险、个性强悍、又好当领袖。

不过这所学校的大多数学生,应该都会对前述的评价难以苟同才对。

因为在最近一、两年间,椎名又多了一项「卖乖」的新特征,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雾谷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理由。

雾谷和西园寺春人、秋月苍真两人则是在升上中学之后就认识的。

苍真似乎是椎名的远亲,这也成了雾谷与对方认识的契机。

虽然雾谷并没有确切地问过两人的血缘有多远,但好像至少比四等亲远。

「哦,你就是传说中的家臣吗?」

这句话省略了部分语意,并没有明指雾谷是「椎名的」家臣。

苍真才把话说完,雾谷就露出了一副没出息的表情。

椎名则是一副如果能用目光杀人,她肯定会把苍真宰掉的脸。

据说在椎名的盘算里,当时她曾有意让雾谷与苍真反

目成仇,让两人好好斗一场换句话说,她是希望小看雾谷的苍真可以狠狠被修理一顿。

可是,这样的盘算完全落空了。

那两个人一下子就发现彼此臭味相投。

苍真从那时候就颇受女孩子欢迎。

他端正的脸孔上常露出坏男孩的笑容,也很会开高明的玩笑讨人欢心,似乎天生就有将任何场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能。

加上苍真本人也很喜欢女孩,所以他在中学时身边总是会有一大堆女孩,也大大地受到男学生们的羡慕与怨恨。

苍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即使和大人讲话也都直言不讳,还有点愤世嫉俗的倾向,因此许多教师都将他视为不良少年。

但对雾谷来说,那只显现了大人识人的能力不足。

对于能放宽心胸看待社会既有的价值观,并且一边哼歌一边将其踢开的苍真,雾谷是相当有好感的。

与受异性欢迎的苍真相反,雾谷常常被女孩怨恨。

因为不管有什么事,苍真都会以雾谷为优先,只要一看见雾谷,他就会要身边的女孩们解散,和对方跑去玩乐。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这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一直以来,雾谷也都理所当然地将苍真的地位摆在椎名之前。

而西园寺春人则是苍真的老朋友,不过,雾谷在很久以前就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会认识对方,是因为「隔壁学区有位天才少年剑士」的风评曾盛极一时。

雾谷从小就有学习古流剑术与剑道,所以更容易注意这种传闻。

雾谷在剑道方面异常强悍,当时他在任何比赛中都未尝一败。小学时他曾混在县警的武道场练习,也没有因年龄而屈居下风。

让这样的雾谷初尝败绩的正是春人。

因为他们两个在中学时都参加剑道社,几乎是与入学同一个时期,两人就有了交手的机内。

也因为双方在剑道的领域都算有名,那场比试自然有其观摩的价值,聚集了不少人来看,但胜负立刻就分晓了。

春人在转眼间就胜了两场。在那之后近五年的时间,两人又交手过好几次,虽然双方都有输有赢,但赢的次数永远是春人略多一点,形势从未逆转。

妙的是,每次打赢雾谷,春人的心情就会变坏。

「你为什么要放水!」

他会这样责问雾谷,甚至也曾差点发展成扭打的局面。

就雾谷来说,他认为对方太高估自己了,不过春人至今仍没有改变过对雾谷的评价。

「要是有用双节棍、手里剑或钉棒的比赛的话,我应该也能和你们比上一场吧」

每次雾谷与春人比试时,苍真就会说这种话;然而他并非纯粹开玩笑。

也不知道是在哪锻链出来的,苍真曾经用飞镖把迷路闯进学校的黄蜂钉在墙壁。」

虽说雾谷与春人光看苍真平时的举止就能看出他很会打架,但这项技术仍旧让他们吓得脸色大变。

顺带一提,西园寺春人的才能不只是发挥在剑道上而已,他还有颗出类拔萃的头脑。

周围给他的评价是「极度接近天才的秀才」,相反地,他也被人说成个性一板一眼、很难相处的少年。

「喂,学生会长大人,做一件有趣的事来瞧瞧吧。」

提出这种要求的,是春人中学时的同学。

这个学生原本打算嘲弄他欠缺幽默感的性格,而春人在中学时同样是担任学生会长。

「哼,没问题。我在下次的期中考露一手让你看吧。」

等到期中考结果出来的那一天,春人拿出了五十五分的数学考卷给大家看。

什么嘛,不就是好学生故意将成绩考坏吗,就这点程度啊?那位同学是这么想的。

但没过多久,包括提议者与全校上下,都讶异得说不出话。

春人的理化考了六十六分,社会则是七十七分,而国语是八十八分,英文是九十九分。

就连笔试中要考高一分或低一分都能掌控自如。

春人让周遭见识了自己的压倒性的自信与能力。

「这已经不是有不有趣的问题了,根本就是乱来啊。」

那算是奇人异士的领域了,椎名曾经抿起嘴角下了这段评语。

不知是偶然或者事先已有计划,椎名、苍真、春人三人在升学时都选择了圣露米那斯学园。

其中有人是以榜首身分入学,另外两位则是低空飞过合格标准。

若要说雾谷的打算,他原本认为读哪间高中都无所谓,但透过椎名那已经有一半算是恐吓的推荐,雾谷也和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

这么一想,如果在当时就分道扬镳的话,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虽然雾谷心里也会有这种想法,但要是没进这所学校,他也没机会能和吴羽冬华变得像现在这么亲近由于心中瞬间又闪过这种念头,雾谷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3

才刚升上高中,除雾谷之外的其他三人立刻就表示了想加入学生会的意愿。

姑且不捉春人,连椎名与苍真都有这种意思,雾谷其实感到相当意外。

当时雾谷也有受到邀请,但他终究不想奉陪到那种程度。从那时开始,雾谷的性格就变得比以前更心不在焉了。

没过多久,在春人的介绍下,雾谷和一位女学生邂逅了。

「我叫吴羽冬华,雾谷同学。」

一道如微风低语般的声音抚弄了雾谷的脑子里头。

像是将「美女」这字眼实体化的存在,正站在雾谷眼前仰望着他。

虽然椎名也算是漂亮的女孩,若要分类时雾谷心中的指针仍会指向「可爱」的类别。

「有一阵子没见了呢。」

「是啊」

雾谷认识对方。某年冬天,在一个下雪的日子里,雾谷曾看见正在练习弓道的冬华,并因此迷上了那副姿态。

从那以后,虽然还不到亲近的程度,雾谷就和冬华变成了偶尔会见面聊天的关系。

听春人说,冬华也加入了学生会。

「我希望能和雾谷同学变得更熟一点,请多指教。」

吴羽若有所思地露出笑脸,她将手伸向雾谷的右手,两人握了手。

吴羽经过雾谷身旁时,她那栗色长发从雾谷眼前拂过,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柔。那种轻柔,就好像只有她周围的重力变轻了一样。

每次与冬华见面,雾谷就会产生一股淡淡的奇妙错觉。

他觉得自己与她在精神上的波长是类似的。或者该说,他们好像共有某种相同的节奏

从那之后过了一年,在他们成为二年级学生的今年年初,蛭田丽亚也入学了,于是目前在场的(四季会)外加一位的阵容便完成了。

雾谷和蛭田还不是很熟,但她非常有礼貌,还会对雾谷等人表露出让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敬意。

而学生会的成员中,春人在蛭田心里似乎又占有完全不同的地位,每次看着对方时,她都会露出做梦一般的眼神。

驮来如此,雾谷心想。毕竟就连他都注意到了,这样的倾向应该很明显。

对于这间学校的学生会经手的「特殊业务」,最初雾谷也是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换句话说,他只觉得那是个恶劣的玩笑。

当然,这项认知立刻就被推翻了。在这不满两年的时间内,学园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形形色色的诡异事件。

例如说,在玻璃温室中曾发生过藤蔓植物盘据蠢动的事件。

阻止具毒品成分的饮料在校园内流通。

将拦路砍人视为教义一环的凶恶新兴宗教与学生会挑起恶斗。

和双胞胎转学生有关的复仇阴谋、装扮成新任教师的连续杀人犯、处理连续产生的自然起火事件。再加上幽灵、诅咒、会动的人偶、会笑的画、奇形怪状的生物

雾谷是在事后才知道,圣露米那斯学园是以人称「妖怪高中」而出名的学校。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附近发生常会发生凶残离奇的事件。也有传言指出,这间学校是受到了诅咒。

「自古至今,名侦探身边本来就常会发生杀人案件嘛。」

苍真如此大言不惭地表示。简单点说,他只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不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件在苍真入学前便不断在发生,所以他从思考的出发点就完全错了。

对雾谷来说,在解决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件时都不小心帮上了忙,算是他倒霉。

几乎所有的事件,都需要格斗能力才能解决。雾谷则是在非自愿的状况下,彻头彻尾地被期待成为战力之一。

吴羽秋樱子会将这次的事件交由(四季会)处理,肯定也是看上了他们在解决事件方面所交出的成绩。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事情交代下来的时候,我大概也从一开始就被算在里头了吧」

雾谷完全没有像苍真一样自卖自夸的意思。可以的话,他更想在塌塌米上打瞌睡,然后一边喝茶一边读点书。

可是,一被自我意识强烈的朋友们揪住袖口,雾谷最后还是会头手并用地参上一脚,这就是他好

说话的地方。

「所以你们是在神隐骚动发生的时期,看到了黑色的怪物。」

春人的声音将回忆的泡影从雾谷身边拨开。

「是黑色的狗吗?麻烦为没看到的我说明一下,那到底是什么生物。」

现场变成由吴羽说明,椎名与苍真负责补充的情形。

黑色怪物的形状似乎是像狗或狼,而且身躯巨大。它想将学生拖进地底。好像还有融入影子在平面移动的能力

「它会变成影子在地面蠕动,并且让人沉入地底是吗?」

「对。」

春人进行确认,椎名表示认同。虽然听来像玩笑话,但没有任何人笑得出来。

在春人的请求下,雾谷让他看了自己的书包。上头明显能看到被咬的痕迹。黑色漆皮被牙齿咬出凹陷,也有地方差点就穿孔了。

「从鼻尖到尾巴根部大概有两公尺长。」

从齿痕的大小来估算,苍真重新确认了一次。

「要是被它咬到,肯定会少一块肉。」

苍真平静地表示自己的意见,不过他开口时就是一副自己绝不会吃鳖的态度。

椎名把手插在胸前说道。

「我们是被找来扑灭野狗吗?」

「如果你觉得那也能叫野狗的话。至少它是头猛兽,还会拐带人口,与这次事件的犯人形象完全一致。」

「你们说的是你们遇到的状况,但这里还有另一段重要的目击证言。」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说这句话的春人身。」

「蛭田,你再向大家描述一次。」

「好的。」

态度显得有些紧张,蛭田丽亚语地说道。她讲了自己前天晚上意外在学校看见的光景那道咀嚼着人肉的巨大人影。

蛭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逃得掉。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在蛭田讲完之后,众人陷入沉思。春人打破沉默。

「就现状来看,我们已经目击两种怪物了。」

「也就是说,要对付的怪物有两种?」

「如果没人看错,应该是没错了。」

椎名发问,苍真回话。

「虽说如此两种现象的根源是一样的吗?或者是各自独立的存在呢?」

吴羽以低语提出自己的看法。她对事态做了更进一步的检讨。

「假设两种怪物只是在偶然下同时出现的,我们也没办法判断它们是否知道彼此的存在。

它们是不是处于对立关系?有没有可能引诱它们互斗呢?」

「情报太少,现在还没办法下定论。」春人说。

「呃」

蛭田怯生生地举手。

「我觉得应该一并考量(白面石)被破坏的事。」

「啊啊」

(白面石)在大约半个月前遭人破坏的事件,让学生们产生了相当大的动摇。

不论在学校或当地,(白面石)会带来灾厄的传说都根深蒂固地留在人们心中。

(白面石)会吃人。

在流传的几种传说中,有个版本是这么说的。理所当然地,谣传这也和引起社会骚动的凶残命案有关。

「呃,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关于(白面石)似乎还有别的传说。」

蛭田不安地说道,春人则平静地问:「什么样的传说?」

「有恶魔栖息在(白面石)里」

之后他们又讨论了一阵子,结论是情报仍然不足,目前还没办法做出判断。总而言之,首先必须正确掌握目前到底发生什么事才行。

(四季会)的众人逐渐将议题转往实务性的方向。

4

「是雾谷耶」

「这下天上可要下冰雹了。」

和春人结伴前往剑道场的雾谷一出现,迎面而来的都是这种声音。

雾谷是剑道社社员,而春人则是剑道社主将。

由于两人的身手都已超越高中水准,除了彼此之外,他们从入学到现在都没有其他对手,但却基于各自的理由,在社团中的出席率都不高。

特别是雾谷,他几乎已经接近于幽灵社员的状态,就算在露脸时让人啧啧称奇,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陪我一下吧。」

在光风馆开完会之后,春人立刻邀了雾谷山起练习。

「喔!我找你的时候就会一直耍赖,眼镜会长找你时却马上答应,是这样啊」

在背后感受到椎名散发出凶恶压力的同时,雾谷前往位于校园西侧的剑道场。

每当(四季会)执行特殊业务时,雾谷与春人就会照惯例持剑对决。

为了让彼此切换成面对紧急状况的心态,这算是一种必要的仪式。

「雾谷,你在怕什么?」

打完几场练习赛后,两人浑身大汗。

来到更衣室之后,春人一边将剑道服整齐地摺好收进柜子,一边开口问道。

雾谷看着春人的表情带着一半惊讶。

「我不怕任何东西。」

「那真了不起。」

春人将手伸向竹剑架,他抽出雾谷用来练习挥剑的木剑,并将其抛给对方。

雾谷轻松地把剑接住。春人接着说下去。

「直到最近,我才觉得似乎能了解你的想法。对于你为什么会在生活中毫无干劲、为什么想要沉溺在无趣里,我心里大概有底了。」

「哦这我自己倒是不清楚。」

「你过来这里看看那边。」

春人打开内藏钢丝的毛玻璃窗,雾谷则照对方说的向外看。

可以看到手球用的球场就在不远处,社员们正聚集在球场上练习。

再过去还有棒球社的野手们在进行守备练习。

「我说的是假设,你在听的时候要这样想用那把木剑,你能杀掉多少从这里看见的人?」

雾谷猛然转头。「你干嘛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并没有叫你真的干。这只是在模拟,假设真要做的话,你可以发挥到什么程度而已。

怎么样?就算不经大脑思考,身体也能计算出来吧?」

「」

「我想想看,如果是我,在冲进那个人群密集的地方之后,最初的二十秒内就能宰掉五个人。然后再马上移动,收拾两、三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接着应该会演变成追逐的场面吧。因为地点是设定在操场,顶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若换成在校舍里,大概还能宰更多人。要是用真剑当武器,效率就更好了怎么样?被问到的瞬间,你想的事情应该和我一样吧?」

与春人拉开了距离,雾谷狠狠地瞪着对方。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要心里有杀意,我们随时都能杀人。你跟我都有这种潜力。」

「!」

「我不知道教你用剑的人是谁,不过他想让你学的,似乎并不是打击护具的技术,也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哪。你所学的是正统的砍人技巧。剑道对你来说只是余兴,其他剑技才是你的拿手好戏。你害怕的就是这点。所以你总是禁止自己对任何事情认真。我有说错吗?

刚才练习的时候也是一样,意识到围观群众的你,只把实力控制在『身手不赖的平常人』的范畴里面。只要认真挥剑,你明明连妖怪都能杀。你害怕造成别人的恐惧。差不多该把开关打开了吧?解除你对自己的限制,为我展现你原本的实力。」

「我不要。」雾谷摇头。

他根本没发觉,自己并没有否认春人的话。

「我根本不知道开关在哪里,说实在的,我对什么事都不想太深入。只要你不把我扯进麻烦里,事情不就结了吗?」

「雾谷,你错了。不管我有没有找你,学校里发生的诡异事件还是会把你牵扯进去。」

「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

春人没有直接回答。

「举例说吧,你手中有一把真剑,而你眼前还出现了一个杀人狂。如果你不杀他,说不定就会有许多人平白牺牲。我想你恐怕会在杀对方时犹豫,结果死的就是你自己。」

「」

「我和你的差异就在这里。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并且扛起那个后果。我可以接受能杀人的自己,也愿意在必须杀人才能成事的情况下前进。」

话只说到这里,春人打开了共用置物柜。

从里头拿出木剑袋之后,他把它揉成一球丢给雾谷。

接着春人要求对方,这阵子都要将木剑带在身边。

「管他是黑狗还是巨人,只要遇到怪物,就千万别犹豫,你得认真劈死对方才行。这次的事情总让我有股不好的预感。对付怪物时如果不当一回事,搞不好连我们的名字都会被加进失踪者名单哦。」

「你的意思我懂了。」雾谷语带叹息地回答。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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